“各位领导们、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校友们，正如暑假到来而后远去，快乐的时光也不会永驻，为期五天的泛亚夏地区运动会迎来正式的谢幕。在此，我谨代表本次运动会的组委会，为闭幕式献上最后的讲话……”
“呃……啊嗯……”
组委会发言人拿着话筒，声音洪亮，演讲的稿件也不至于让人感到过于困倦。不过每所学校似乎并非缺乏运动场内生龙活虎，主副课上神游入梦的人，焦作仁就是这类人中的一员。
“都已经讲到四点半了，再讲下去，怕是要等到六点才能出教室门，好多事还等着我去问呢。”
焦作仁将手上的两枚银牌贴到一起，左脚和右脚先后跺地，上排牙齿贴着下嘴皮，始终不曾分离。
“焦作仁同学，请保持安静。”
诸葛老师正在准备各科作业的汇总，以及将学生的每周平时成绩录入电子表格。龙欣瑶坐在讲台前方，暂时协助诸葛老师看管教室内的学生。
“运动会上获得佳绩的同学可不止于此，平时分增加不过是其次，将来你们拿起奖牌的条带时，这就是只属于你们的华年……小王啊，你是语文老师，稍微说两句呗，教数学的我一时想不到什么好词。”
“告诉学生们，爱你所爱，行你所行，以及，只知耕耘，不问收获。我暂时想到这么多。另外叫我老王也没事，都是快五十的人了……”
“不敢，不太敢……其实学生们还是比较关心平时分的，这与他们的座位安排有关，我在军训结束后有说过。”
诸葛老师盯着电脑屏幕上最后一列关于总分的数据，确认无误后，将其发到自己和家长们所在的群内。
“五点的时候再和他们说其他重要的事。”
“听说这次学力竞争中，我们致良知拿了第三名，仅次于天语宫和一中……”
“就是纯粹的市运动会，不要总和学力竞争扯在一块，那是校长和主任他们才关心的东西。”
诸葛老师长呼出一口气，脖子微微前仰，通过办公室的铝合金窗望向教学楼的另一侧。两台仿生智能从四楼巡逻至一楼，每到周五放学之前，他们便重复着预先设置好的指令，虽只是每周一次，却从未有中止过。
“话是这样说，你带的孩子们还是非常厉害的，尤其是那个……额头上有道疤痕的男孩子，我看到他投掷铅球的时候了，真的差点就能拿金牌。他是哪位啊？”
“好像是焦……我还是看下名单吧……对，焦作仁同学。”
“运动会上表现是挺酷的，平时上课要是更专心点，少打瞌睡就足够完美了。”
“我也想和他简单说一说，其他同学还有什么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毕竟是磨合期，我们老师们都是希望与同学们尽量保持和睦的，说真的，互相争斗对师生都没有好处。最近就连社安局和某个地下组织都放下成见，正式进行合作了……”
“社安局吗？我并不是很关心他们的行为。”
“听说你之前就是在社安局管理层工作的，想必对他们的运转有所了解吧。”
“那都是少说也在五年以前的事了，不知道在我离开之后，社安局还有多少这样的变化，为什么局长当年也并不挽留我们，或许我是可能找到答案的。半年前黄局长的案件热度消失地太快，微观上的热搜已经没了，社安局的网站上也只是说他在执行任务中牺牲，信息量太少了。”
“苦胆局长的决定虽然有点草率，但至少没错过，能在这半年时间将各类跟风犯罪狠狠地压下去，某种程度上算是个无冕枭雄。”
“只能期望他不会完全走前局长的老路了，但要是完全不走这条老路，新亚的社安体系恐怕会被城市内外别有用心的家伙们进一步侵蚀。新亚是属于东煌的试验城市，试验失败的后果，社安体系的人们都很明白——由秩序走向混乱，且只有混乱存在。”
“现在到五点了，要进教室和他们说些什么吗？”
“教室里开始吵了，闭幕式直播也快结束了吧，我这就过去。”
诸葛老师将办公桌简单收拾后，拿着习题册和周记本前往高一四班的教室。
“下面我宣布，新亚市N536年泛亚夏地区运动会，到此，谢幕！”
讲台内的音响中传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教室里也响起零星的掌声，龙欣瑶大喊着安静，掌声更加热烈，喊安静的人也增加了，教室里除了这两种响动以外，再无其它声音入耳。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整个教室的学生都捂住了嘴，空气突然变得静谧甚至有些缺乏生气。
“大家继续欢呼啊？为什么都不喊了？”
诸葛老师面带和蔼的微笑说道。龙欣瑶看了看台下，又用余光瞄了眼诸葛老师的脸颊，有些灰头土脸地回到座位上。
“焦作仁出来一趟，还有班长也是，其他人可以收拾书包离开了，把作业记好，值日生留下来。”
“哟~”
“我假装赞美他们……”
“原来焦作仁不是盖啊，汪寰宇……”
“这帮人满脑子里塞的什么玩意，跟阿妹比起来，啥都不是……”
焦作仁板着脸，龙欣瑶面色发青，两人低着头来到诸葛老师的办公室。
“你们坐下来吧，我就站着。”
诸葛老师用右手扶着，左手撸起右边的袖子，拿着两人的周记本。
“周记本只记录在学校的所见所闻与个人想法，我是这样说的吧。”
“老师，是内容不全还是格式有误，亦或是，字迹不清晰？”
“我只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让我重写可做不到。现在不比三年前，整个中小学教育都属于义务的范畴了，开除我是绝对违反新亚市条律的，但要给处分也太过了吧。”
龙欣瑶低着脑袋，直起腰板杵在原地。焦作仁用食指转着事先拿的签字笔，察觉到有老师转过头来后，握住本子站在原地。
“这孩子嘴好犟啊，哪里来的？”
“非但不服从，还居然敢违抗能把你送到德育处的班主任？”
“让他犟，本就不是严重的问题，被你们一说搞得他跟司法局里的被告似的……龙欣瑶的问题吧，其实不是问题，要更多地发现同学中的闪光点，比如这场运动会上非常活跃的焦作仁、成铭鸣、南丰劲等人，当然，维持纪律肯定不可避免地得罪一些人，总之尽量权衡利弊，做有利于班级和自身成长的事情就可以了。”
“好……好的，诸葛老师。”
龙欣瑶不太情愿地瞥了焦作仁一眼后，很快把视线移开。
“别看着我，搞得好像我真要做了你一样，之前的事谁还会刻意去记……嗝……”
焦作仁将嘴巴翘起，偷笑的时候却是岔了气。
“焦作仁，在办公室里随意讲话可不是太好啊。”
诸葛老师拿起签字笔敲了敲桌子，将笔套盖上，放回左手边的塑料筒内。
“说吧，我相信你比我初中时候的班主任厉害，除了开除以外，她就是黔驴技穷的家伙，而你已经不能那样做，你得想别的法子。”
“你竟然有被开除过？”
其他老师纷纷将目光对准焦作仁的后脑勺，凭借在故区练就的特有的敏感，焦作仁的嘴角弯曲地有些怪异。
“只是条律漏洞补正前的最后一批受害者罢了，用不着你……老师您对我怀疑或同情，尽管展现你的威严。”
“那就直说了，周记要求你们记录的是真实的事件与感受，可你写的是什么？你自己看看我帮你划出的部分吧。”
焦作仁拿过周记本，中间有一大段话被诸葛老师做了批注，还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那三年的时间里我似乎变了太多，妹妹不知所踪，对于家庭，我也早已没了概念。故区的三年我流尽了血与泪，枪弹、爆炸、喊杀声与嚎哭混杂起来，大厦已倾倒下去，人无法死而复活。但过去，终究有追上我的那一天，深埋过去的长河，是否会有漫过堤坝的可能，当它再次肆虐的时候，我能否再次逃离，这些怀抱怨仇的灵……”
焦作仁将周记本合上，他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这些画风迥异的文字写到周记本上的。
“你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这篇周记先留着，不急着撕掉，将来看的时候会别有一种风情的。但下次记住，周记不需要你有如此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用不着你展示任何文笔与辞藻，多数人的一生都是平凡的，当你意识到自己不是主角，没有人需要围着自己转的时候，你会开始成长的。另外，今天你负责值日吗？”
“今天不是。”
“你可以离开了，早点回去，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回去多陪陪家人，对你没有坏处。”
焦作仁离开办公室后，诸葛老师拿出手机确认群里的消息，将笔记本电脑关机并合上，连带着数学教参和备课笔记走出办公室，准备打车回家。
“诸葛老师能带我一路吗？我住在耀华小区。”
“本来也想的，王老师，可惜我的车子还没完全修好，底盘被刮花了，ECU也有故障。”
“什么时候发现的？”
“军训闭幕式，9月12号那天有批流亡者慌不择路进来的。这帮流亡者只知道制造混乱，破坏的是我们这些人的幸福，他们虚妄的幻想不值得建立在此，更别提其中的堕落与疯狂了。”
“那我们一同打车回去吧。”
“没问题的。”
办公室的老师们先后走出，王老师关上灯和门窗，诸葛老师将钥匙交还给保卫处岗哨内的保安们。
……
“Stento a credere（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把仿生智能放这么长时间，它也一动不动，心还真是大呢。”
早已过了秋分的时辰，白天比往常黑得更早了些，下午6点05分，焦作仁摸着还不太彻底的黑，来到之前放置4035号仿生智能的空教室。刚进入空教室，钻机耳朵里的便是“獾”夹杂着撒丁口音与责备语调的声响。
“我知道，运动会期间你也没闲着，现在社安局和你们结成了同盟，还需要我这个用处不明的家伙吗？”
“为什么不需要？只是……”
“獾”的右手在口袋里摸索着，左手大拇指在手机上不断滑动。
“Cosa dovremmo fare adesso（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它关机了，因为缺乏稳定而有效的供电。”
“找电池装进去，如果电路没问题的话，就纯粹是没电了。这玩意的电池虽然有卖，可最近的小卖部离这里也要走半小时，校内的那间不卖电池和电子产品。”
焦作仁将盖子拔开，抠出里面的电池。“獾”的手里握着两个短胖的圆柱体，按照他们的朝向先后放入。焦作仁合上盖子，仿生智能的脸——准确来说是眼睛的位置，放出两束更明亮的光芒。
“以后在插入U盘为仿生智能同步记忆的时候，千万别出现断电，这次没什么麻烦，下次可不一定。”
“獾”看着背后显示屏上74%的进度条前进到75%，回过头面对强绷着笑脸的焦作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关于社安局与我们的盟约，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几点……”
“说，这次我的肚子很空，别让我等太久。”
焦作仁坐到废旧的讲台上。“獾”俯下身查看4035号仿生智能，灰绿色双瞳中的目光始终对着焦作仁眼中带有未尽杀意的锐气，高礼帽被放在“獾”的右手边。
“其一，社安局与我们的盟约，出自追求正义的共同愿望和打击犯罪的总体需要。苦胆先生并不是在前任局长退休后，经过充分的预备养成才走上局长岗位的，而是临危受命，刚给前局长收拾完就要面对突然紧张的社安局势，况且六月的你也给他添了点……不大不小的麻烦。另外，局长本来应该是莲心小姐，在此之前她就做了至少十年的副局长，其中的原因我不能胡说，暂时搁着。”
“獾”的手机屏幕中再次出现那个醒目的按钮，上次在科技博物馆按下它时，不仅是那两个智能保安，就连附近的一个交通信号灯和三台监视器都暂时停止工作——只是外观看上去并不很明显。
“其二，银幕选择与他们合作，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能更远地走下去。制裁者组织在新亚并非完全合法，属于在灰色地带游走的组织，全凭个人的良知与对正义的理解行事，冲击伙伴的名字想必你还记得吧。”
“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有个叫战车的家伙目前依然在逃，后面一直都没他的消息，和我的关联……能有什么关联？”
“还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妹妹的？要在新亚市捞跟针可不比把你这个普通人找出来要难。”
焦作仁在大脑里疯狂搜索着与“战车”和“冲击伙伴”有关联的事件，回忆停留在10月2日科技展以及社团聚会那天阿妹有些怪异的举动。
“没人会傻到去攻击C区和D区住户家的电子设备，关系到民生的事情社安局不可能不重视，大型的攻击能使用的设备极其有限，只要用技术手段从源头追溯到卖家，再到买家……”
“你都能从戒备森严的公寓楼内，从事先做好战斗准备的家属中，从试图黑吃黑的康格鲁斯和计划瓮中捉鳖的特勤干员之间逃出生天。他至今还没被抓有什么奇怪的？”
“好歹我也是被银幕组织救过来的……尤其是你，不要以为染了头发，给那辆古董跑车重新喷了漆，我就认不出来，至少你那件比我的爷爷年纪都大的老古董，在新亚市根本找不到第二辆。”
“咋不说这台被我调校到七百多匹马力的老公牛，其他人摸两下都不行，你还在副驾驶位上坐了两次……”
“獾”皱着眉头，脸上略有不悦，但很快遮住额头，把表情收敛回去。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那样对跑车和改装有近乎狂热的痴迷，更何况是在赛车活动与其关联的文化相对缺乏的东煌的城市中，只有等到夜色笼罩下的灯红酒绿中，那些地下赛事里还有几个比较硬核的车手，甚至有退役的教练和冠军。
“言归正传，战车的那次攻击导致大量居民的住宅信息泄露给不明组织，回去的时候，最好多问下你的妹妹，关于那天的细节，之后我们会有所安排的。还有其他灰色组织，他们若是得不到白色组织的支持，要么落为新的黑色组织，要么，就在黑与白的交战中，不断被挤压生存空间通向失败，甚至死亡后都得不到应有的名声。”
周围的路灯闪烁两下后，暂时熄灭了一部分，“獾”看着自己在视频网站上五百多万的订阅量，如果没有那次横跨亚美利加东西两岸的旅行，自己或许还只是个不入流的车手。
“另外有个好坏兼备的消息，焯成科技也是白色组织，社安局暂时不能动他们，也不能排除他们扶植其他灰色组织的可能。”
“獾”将高礼帽戴上，仅仅只是一瞬间，焦作仁在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中读出平日里难以见到的忧虑。
“那个几乎垄断新亚市所有高新科技产业，尤其是仿生智能和赛迪普斯系统的怪物公司？别给我开这种国际玩笑，至少……也是个弊大于利的消息。”
“贡献难以否认，但那些被秩序和条律悄然掩盖的暴行更不可被轻易原谅，现任市长叶家城以及他背后的布列科沃在这次可能的合作中想必无数次给双方施压过。不论是苦胆先生，还是伏尔加先生，都在面对来自内外的巨大压力。”
“结果合作还是成了，你的下一句话就是这个意思对吧。其实这次过来，我主要不是来探讨合作对于社安局与银幕分别有何利弊的，我只关心与阿妹相关的事情，她唯一的亲人的安危。”
“这就是第三个问题，关于线人的安排。海盗旗在制裁者网站上的公告很明确，暂停一切线上及线下的委托，不过你又要担心什么呢？除非你死去或是主动离开，否则我不会主动将你剔除出去的，你可是通过伏尔加的引导来卡丁车场见我的。”
“你就这样告诉我，那个在电话背后指挥过我的人的信息？”
“伏尔加只是他的其中一个代号，连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事实上想怎么称呼他都不奇怪。能给你全新的，无不良记录的身份的人，本身就是个谜团，称为都市传说都不为过。”
仿生智能在空教室内试探性地走着，一摇一晃的身躯不时刮落灰白色的墙皮，“獾”将手机放回口袋，举起仿生智能的钛钢手臂，手指一路滑到仿生智能的脚踝，手把手地为仿生智能微调动作。
“随你怎么称呼他吧，我对他暂时没好感……仿生智能的记忆同步完成了？”
“不完全，走路的姿势有点笨重，而且一直没说话，估计是意识还没完全适应她的新身体。我只能帮到这里，后面的调整完全看你了。目前你作为我的线人，委托的事情就不必担心了，合作的形势很明朗，至于你的身份问题，他们暂时忙不到的。”
仿生智能笔直地伫立在教室中央，“獾”将放在仿生智能膝盖和小腿肚上的双手移开，原本被遮盖的区域逐渐变成肉色，膝盖甚至有些泛红，几乎就是真正的腿——焦作仁甚至有点担心地上的碎石子会划伤她的脚底。
“声控仆人可不能用简单的机械外观吸引买家，在植入相关的外接记忆体后，他们会有显著的外观变化……我个人认为你不太可能会把从科技博物馆地下拿回来的仿生智能仅仅当仆人差遣。”
“平时的家务事一直都是我在做，阿妹也会帮忙，当作仆人来用确实不像我的风格，我更想把她当作阿妹二号……能问一下平时要怎么维护吗？”
“去问说明书，平时注意休整和可能的故障排除。这类仿生智能本质上使用的是普通人的记忆，除了新陈代谢上有所差别以外，同样需要像人一样认真对待，她会对你有好感，也可能会叛逆，甚至有所厌恶。相比于可能的网路攻击和远端操纵，她内在的细微变化才是你最需要关注的地方——用新的身体延续过往的记忆，焯成都不敢这样做，至少在目前而言。”
“獾”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逐渐被雪白肌肤所覆盖的4035号仿生智能的身上。“4035”将手臂伸进大衣的袖子，将袖口向上翻两圈，露出如同少女般纤细柔嫩的手指。“獾”轻闭着双眼，独自为她扣上纽扣，大衣将她膝盖以上的部分完全包裹住。
“说句题外话吧，万一真有什么难以进行选择的事缠上你了，尽管打电话来找我，但我只负责给建议，不会干涉你的追求。”
寒风沿着破碎的窗玻璃边缘长驱直入，“獾”只穿着里面的衬衣，光着两条留有大片瘢痕的手臂，
“Il destino è nelle tue mani.”
披着夹克衫的焦作仁下意识地拉上拉链，与“獾”和“4035”一同向停在空教室不远处的冒险家皮卡走去，皮卡从校门中驶出后，旧教学区出现零星的灯光。
……
被夜色笼罩的静谧星空下，被海风轻拂的游客码头边，那位本来素不相识的，几乎能和姐姐在外貌上平分秋色的纯美女孩，正在不远的岸边凭栏远望。深紫色的星空映入那双亮紫色的星眸，没有半点阴影与尘埃的干扰。
环海大道的路灯撒下光亮，地面如同白昼时那样清晰，海岸边的灯塔不甘独守寂寞的夜，将一个个小白点扔向碧蓝色的海，小白点内的浪花与涟漪变得熠熠生辉。
唯独剩下远处的天空。在被黑暗裹挟的夜色中，虽有颗颗闪烁的星，一个暗淡的圆，仍不足以打破这纯粹的黑，至于那偶尔出现的红色、绿色、蓝色的灯光，它们在广袤无垠的夜空中，实在是过于渺小与卑微的存在。
她转过身，眼前映出少年碧蓝色的双瞳。
忙碌的都市人匆匆走过，未留只言片语。
只有两人看海的岸，注定不再归于沉寂。
“果然是你来了。”
“嗯。”
起初只是简单而略显唐突的互相问候，虽然彼此都感到有些尴尬，但她脸上那份和蔼的微笑却从未改变。少年认真地注视着她，期间曾与她的眼睛有短暂的对视。
碧蓝色海洋与地面交界的那片堤岸上，朵朵浪花跳出碧蓝色的海，爬到堤岸上后，大都重新回到海的怀抱，少部分留在地面上的浪花，就在第二天的炽热白光与和煦暖风中飘入天空。地面上没有留存些许碧蓝色的，属于海洋的痕迹。
面对少年的她目光似乎有些躲闪，眼神虽不呆滞，但也不是完全盯着。
“真的很感谢你及时来到，为什么，他们要让你……去承受那些代价……”
少女亮紫色的眼中翻涌着大片晶莹的浪花，原本就不清晰的视野变得更加模糊，只能依稀分辨出深紫与皎白的色块，
“这些十恶不赦的混蛋，明明只是想去要挟我，你却……”
“无论什么时候也好、什么地方也罢，给予多少次选择的机会，也没有关系……”
少年一个箭步，走到女孩紫色双眼的正前方，
“我啊，只是不想看到本不应受害的人们的未来黯淡下去……”
“你这个没有经验的笨蛋！然后被他们用程序玩弄……”
“别哭……局长和特勤局的干员已经为我伸冤了。有时候，不一定总要按照程序办事，如果实体正义的出现能够给予你慰藉，那就只管去做，又如何呢？这次是经验不足让我有所理亏，但下次绝不会有了。”
少年紧紧拥抱住女孩，右手抚摸着女孩凉爽而光滑的脸颊，
“痛苦与悲伤，跨越过后，依然能赶上，挚爱与星光，若能追求，为何不启航？。”
似乎是在问自己一般，少年低声的言语没有从喉头里出来。
怀中的女孩变得轻盈，逐渐飘向空中，少年试图拉住她的衣袖，一如她的身体接近深紫色的星空，她眼中的世界也在试图融入那片只属于长夜的景象。
……
“社安局计划在码头那边展开收网行动，那里长期被康格鲁斯的成员占据，也该是时候清算了。侦察人员发来消息，银幕以及R.B.S.追查的怀特西尔雇佣兵‘雷轰’就躲藏在码头内的某个房间，不出意外的话，联合行动最有可能选择的地点就是四十六号码头。”
“4035”被放在冒险家皮卡的货斗，原厂的箱盖被合上，除了前往南江洲的三座桥梁和唯一通向亚夏东南部国家的N323大道，没有任何要求扫描全车检查的哨卡。“獾”握着方向盘盯住前方，一把“Beretta Px4 Storm”手枪别在他腰带与左车门相邻的位置，扩展后的弹匣被分开放到自己与焦作仁之间的扶手箱内。
“关于那个地方，你有了解什么吗？”
“我看到过这个地名，而且我有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说吧，这辆车内部还是个比较隐蔽的空间。”
“猎隼组织的残余势力将以前和我一道的那个女孩……的妹妹，带去了四十六号码头，我这里有封电子邮件，你可以看看。”
“好的，前面的红灯起码还有一分钟……”
“獾”接过焦作仁的手机，目光锁定在“DongSN”开头的最新一封邮件的第四段。
“四十六号码头，五十万赎金，月末前一天，只有你去……你的妹妹不是被我叫社安员带回家了吗？”
“这是我当年那位搭档的妹妹，我口头上说过，会把她从猎隼这个泥潭里牵拉出来的……”
“那你要多管什么？反正你已经得到我们的帮助，走出不净的过往了，她是死是活……”
“獾”的左手下意识地抵住手枪，又很快放回到方向盘上。副驾驶位上的人虽早已收住拳头，棕红色的眼睛里却仿佛闪烁着足以燎原的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