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是被腦袋裡如潮水般的陣痛喚醒的。

我費力地睜開眼,乾澀的喉嚨發出缺乏水汽的聲音。

“你……誰啊。”

捂着還有些疼的腦袋,我看着眼前打扮花哨的女生感到茫然。

若要說她給人的第一印象,毫無疑問就是那粉紫色的燙卷鮑勃頭。

這種太過亮麗張揚的色彩常人難以駕馭,但她的整體打扮以及姣好臉蛋卻能很好的與之形成平衡。

就像是經常出現在潮流雜誌封面上的模特一樣……

“哇,被女生照顧了一晚上,剛醒過來就翻臉不認人呢。”

她精心粉飾的眉眼中充滿譏誚,彷彿是在指責我是個渣男……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算啦,看在你是個帥哥的份上,就不追究你對我做過的那些事了。”

“等等!你就這麼算了我反而很恐慌啊……我到底做什麼了?”

“也沒什麼啦,就一般小說里會發生的那些事而已,大家都是成年人,這種小事也不用太在意。”

“……”

完了……我以前從來沒有過醉酒的經驗,也不知道自己喝醉後到底會做出什麼事來,沒想到直接就化作禽獸了?

“誒?你也不用這麼絕望吧?發生這種事一般絕望的不應該是女生嗎?你這樣好像是我佔了你便宜一樣呢……”

“對、對不起……要報警嗎?”

“報警?報警幹嘛?抓我嗎?哇……你還真覺得我占你便宜了!”

“當然是抓我啊……”

“……你是認真的?”

不知姓名的花哨女生露出有些傻眼的表情,隨後見我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目光開始有些閃躲。

“等等……開個玩笑被人這麼當真,這就沒意思啦。”

“開玩笑?”

“你以為自己昨天都醉成那個模樣還能做什麼?不過我花了不少功夫給你搬回家是真的哦。”

聽到這只是開玩笑我終於放鬆下來,雖然很想吐槽她的玩笑相當沒品,但環顧四周,充滿女生氣息的房間令我說不出話。

無論如何我肯定是給她造成困擾了。

“總之……還是非常抱歉,還有謝謝你。”

“哼……”

她眨着眼開始打量我,被她戴着美瞳的眼睛注視,我感到渾身不自在。

“怎麼了?”

“沒啊,只是沒想到你還挺老實的,明明是個帥哥。”

你是對帥哥有多大的偏見——這種自戀的話我吞了回去。

“算了,也不用謝謝我啦,只要是帥哥我就不虧了!”

這人還真是毫不掩飾自己外貌協會的本質啊。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任誰都看得出她是個非常注重打扮的女生,對於其他人的外貌自然也會相當關注。

這時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個身影——

“請、請問一下……你昨天有沒有看到那個畫壁畫的女生?”

她的身影剛剛浮現我就忍不住開口問道,甚至感到有些惶恐。

倘若她只是我喝醉之後產生的幻想……那我也是夠無藥可救了。

我突兀的問題不知為何引起眼前的女生不滿,她語氣不善地反問我。

“你不覺得比起其他人,你連面前的女孩子叫什麼都不問,會很不禮貌嗎?”

“啊啊……那請問你叫什麼?我叫木樊冬,是明墅環藝專業的大一新生。”

“嘖,真敷衍呢。”

她瞪了我一眼令我只能訕笑。

“我叫蘇酥,姓是蘇州的蘇,名字是酥脆的酥,也是明墅的,我是讀服裝設計的大三學生,一般南豆是叫我酥酥,兩個酥脆的酥哦,你也可以這麼叫我。”

“原來是同校的學姐……”

我忽然注意到她漫不經心的話語中提到的關鍵人物。

“學姐你認識南豆嗎?”

“當然咯,她是我室友呀,昨天就是她拜託我把你拉回家的,不然你以為一個女生能把你這麼大個塊頭搬回家?”

這一句話中的信息量實在太大,導致我宿醉的腦袋更加疼了。

“附帶一提,你現在睡的就是她的房間,床也是她的床。”

“……”

我連忙坐起身,認真打量四周。

先前只注意到這是個女生的房間,現在才發現房間里有些凌亂,在角落能看到一些繪畫工具,甚至還有個被畫上墨鏡的石膏像——看到這個東西的瞬間,我確信這裡是南豆的房間。

也就是說我此時此刻……正躺在南豆每天睡覺的床上。

“哇……你的臉居然都紅了?你是哪來的純情小男生啊?明明是個帥哥呢。”

來不及吐槽她對帥哥的偏見,我連忙詢問。

“請問學姐,南豆她人呢?”

“出去了哦,她早上好像有班會。啊,說起來你不用去班會的嗎?”

“我們班好像是下午。”

“那你還能多躺一會兒呢。”

內心洶湧澎湃,諸多情緒令我渾身充滿精神,就連宿醉的頹靡感都消失了大半。

終於……終於找到她了嗎。

“南豆班會開完就會回來了嗎?”

“那不太可能,她每天都會在外面瞎逛到很晚才會回來呢,一天天的都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雖然得知她不會很快回來,但聽到這句話我還是感到安心……果然她還是這樣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一點都沒變呀。

“話說回來,聽南豆說,你是她的高中同學?”

“啊,是的。”

“平常很熟嗎?”

“要說很熟……其實我是跟她高三才開始有交流的。”

“那除了你,她跟班裡其他同學,應該都沒有交流了吧。”

酥酥篤定的話語令我有些驚訝。

“學姐你好像很了解南豆啊。”

“還行吧,也就是知道她三圍的程度。”

“……”

這不是完全在我之上了嗎!

酥酥像是看穿我心思似的,對我投來曖昧的眼神,聲音低沉而充滿誘惑。

“想知道嗎?”

想——我強行把這個差點脫口而出的字眼咽了回去,露出乾笑轉移話題。

“對了,這裡看起來不是普通的宿舍啊,南豆一直都住在這裡嗎?”

“都住了半年多了,她是明墅的特招生吧,半年前就過來青杭市了,然後還沒入學嘛,所以就先在這裡租了個房子,不過她說就算是開學了,也會繼續在這裡住來着。”

“這樣可以的嗎?”

“當然可以,明墅可是藝術系的大學,很多學生都是需要自己單獨的空間來練習,在外面租房這種事很正常。”

“那南豆還沒開學前,住在這裡都做些什麼?”

“哼哼……這麼關心她嗎?果然你們不是什麼普通的同學關係吧?”

“我覺得還是挺普通的。”

至少在南豆看來肯定很普通。

“要說南豆平常都做些什麼……反正我很少看她在宿舍畫畫呢,明明是個美術特招生,還拿過全國美展金獎這種誇張的獎項。”

“那她以前就是這樣,在班裡上課我也從來沒見她認真畫過畫……或者她覺得自己是認真在畫了,但對其他人來說是在惡搞吧。”

“果然這孩子的性格不是一兩天養成的嘛?本來我還以為她會是什麼樣的天才,結果誰能想到她也這麼不着調,難道天才都是這麼奇怪的?”

我愣了一下,注意到她的話中還有其他信息。

“你說也?你還見過什麼其他天才嗎?”

“對呀,也住在這棟房子里,是個大二雕塑系的女生,從小就在國外長大,是正統的美術世家出身呢,拿過不少國外的大獎,然後回國讀大學了。”

“……這棟屋子裡都住着些什麼人啊!”

“除了她倆,其他人都挺普通的,只能說是她們兩個太特立獨行啦……而且還是完全不同類型的。”

酥酥捏着下巴像是對什麼感到困擾似的搖了搖頭。

“總之南豆的性格算是我活這麼大第一次見到,但總得來說也還算挺好相處,畢竟跟她待久了就不會感覺她是什麼天才,只是個單純的笨蛋嘛!”

“這點我深表贊同。”

我跟酥酥相視一笑,通過南豆我跟這位學姐也算有了共同話題。

之後我問了許多關於南豆在這裡的生活,在我沒有參與的半年裡,她還是一樣我行我素,每天都奔波在大街小巷裡,做着常人無法理解的幼稚行為。

彷彿在對我而言無比漫長的時光里,她依舊停留在原地等我一般。

而且這回我終於不用自我介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