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的爸爸。

這是本來的事實。

沉悶的黃色燈光之下,明倪思科低垂着臉,咬緊了嘴唇,死死地抱住沙發上格蘭的手臂不肯放開。

面對那樣的女孩,格蘭只是用另一隻手勉強伸出去摸了摸她的腦袋。

“明。”

悲傷的黑色樹林在女孩周圍生長,這個房間里的所有光亮慢慢消失,面對那樣的幻境,蕁麻依舊坐在椅子上不為所動。

蠟燭被起舞的人影挑在劍上,森林裡有上千根蠟燭在映亮這片空地,但一根根被黑色的影子剪滅。

你願意當我的爸爸嗎?

“爸爸這種存在,並不是自己可以決定成為的。”

“……果然,不行嗎?”

豆大的眼淚從面具的眼孔里流出,墜下,無聲滲透進格蘭的袖套里。

“……”

在一邊坐着的蕁麻自顧自在漆黑的森林裡倒了一杯茶,而其餘的女孩,則為姐姐的命運,揪心地等待着格蘭的每一句話,那幾乎讓她們也心碎。

格蘭在異常沉重的氣氛里同樣低下了頭顱,緩緩開口,

“因為我甚至不知道你的母親到底在哪裡,我……從來沒有和她見過面。她也不了解我。你或許能同時了解我們兩個人,但我們無法因此就在一起,成為你所謂的‘爸爸媽媽’。”

“我無法和你的那位母親發展成那種關係,明。”

“但是,明……就要消失了喲?”

格蘭摸着她的腦袋。

“我知道。”

“嗚……”

“但,我沒說不可以和你成為家人。”

……

森林裡逐漸熄滅的蠟燭在風中搖曳着,聽到這裡,女孩突然停止了哭泣。

“……嗚?”

明倪思科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看到格蘭將血斗從臉上摘下,對她露出沒有遮擋的溫暖笑容,

“我會成為你一個人的爸爸,明。”

“直到所謂的那一天來臨為止。”

“……”

“或許你會在所謂的重生之後……忘掉我,但那也無所謂,在那到來之前,我都會陪着你。”

“……”

“這樣,可以嗎?”

明抽出一隻手來飛快地擦了擦眼角,然後又回到抱緊他的姿態,像是害怕他消失那樣,向上定定望向格蘭的臉。

“……真的?”

她帶着哽咽地問,而格蘭在恢復到正常房間里的暖色燈光下,輕輕地點頭。

“嗯。真的。”

法米莉亞用手撫摸自己的胸口,眼前的光景讓她那裡有什麼東西空落落的。拉絲塔愣在原地,而索蕾絲停下了安慰妹妹們的手,定定地看着這邊。

啪!

蕁麻手裡的茶杯猛地被捏碎。他被茶水弄濕的頭髮緊貼在面具上面,發光的綠色眸子冷漠地掃了過來。

“……你讓我很為難,格蘭·斯佩。”

“我知道,我並沒有與您或者您的家族為敵的打算,領事先生。”

正面面對那份憤怒,格蘭才知道所謂的魔法使家族領事到底是多麼恐怖的存在。他幾乎立刻顫抖起來,回憶起曾經在戰場上正面遭遇過的一次騎兵對決。

對手只是用騎槍指着他的心臟部位,他就感覺那裡的胸甲彷彿不復存在,自己已經被刺中了那般。

那時候,他完全動不了。

但現在的他壓抑住自己清醒時分直面致命威脅的恐懼,依舊在努力和對方交涉。

“……也就是說,你願意加入利茲姆家了?但即使這樣,也不能抵償你胡言亂語的罪過。”

“不,我不會加入利茲姆家。我自認為沒有那份資格。”

氣氛猛地冷冽起來。

“那你想怎樣?……果然還是死在這裡?”

“很不巧,那個我也不希望。”

“……我有一萬種方法將你們在現在分開,不要以為——”

“對於您的條件,”格蘭堅定地打斷他的話,“要求我加入利茲姆家族這件事情,其實背後本質是想要實現擁有束縛我的枷鎖,我說的沒錯吧?”

周圍的冰冷消卻了一些,一些疑惑的音色出現在回答里,

“……大部分理由確實是那樣。”

“那麼,即使我不加入利茲姆家,只要給出相同程度的東西,用來證明我已經被束縛了,這樣就可以對我放心了吧?”

“……那是什麼?”

“很簡單,對於我種下詛咒。”

“……?”

“以利茲姆家的力量,應該很容易完成那種事情吧,用歌曲或者其他什麼的,在人心裡種下執念的種子,起誓之後,如果背叛誓言,就會立刻死去或者執行等同於那個代價的行動——”

“誓言……嗎?”

“是的,因為我對於幻境的力量也不是一無所知,之前明已經讓我看到過很多次了。”

看着身邊的女孩,格蘭從她的眼神里讀出了內疚,像是安撫她那樣繼續撫摸着她的腦袋,

“因此,只要我們在這裡談好條件,然後將那個條件以魔法的形式印在我的身體里,而我完全不反抗,那麼我就是值得您的家族信任的談判對象了吧?”

“……”

反覆思考了這其中的邏輯之後,蕁麻才了解到,這個男人是想在這裡發揮他商人的才能,和他談判,

“……你說的的確沒錯,但你想談判什麼?”

“包括保守這裡的秘密在內,還有明的事情我全都想談。”

“前者可以,明倪思科的事情不可能。”

“說的也是呢,而且其實這樣,也只保證我一定會遵守這次談判的信用,而您那邊,仍然可能在這之後,明……重生之後立刻毀約殺死我。這種行動只是單方面束縛我,對於您沒有束縛力。”

“我們可以作為老師的束縛力。”

“!”

法米莉亞的發言讓氣氛為之一滯,蕁麻甚至以難以想象的目光回過頭去,看着這位平日里冰雪般理性的次女。

“我們不希望明倪思科姐姐帶着不安和痛苦迎來這次輪迴,而且我個人,對於格蘭先生以及明倪思科姐姐的心意……都看不出作假的地方。”

“法米莉亞姐!——”“吶吶,索蕾絲姐,姐姐她!”“啊,正好我和法米莉亞姐一樣的想法!”“……”

“法米莉亞,你,要違抗我嗎?”

面對突然插入發言的次女,蕁麻不自然地推了推面具,顯得很是窘迫。

“‘高潔者必破戒,戒束小人不束君子’,老師您曾經是這麼教導我的。”

“那句話我的確說過……”

被認真的學生三番兩次用曾經教育過的諺語做武器進攻,讓這位領事捉襟見肘,

“但是這個人……”

“我相信爸爸!”

明倪思科大聲對那樣的蕁麻發出宣言和請求,

“所以,老師,拜託,不要害他……不要傷害爸爸……”

“……”

“大家,都會傷心吧,如果就這樣讓格蘭先生和明倪思科分開……”

索蕾絲摸着最小的三個妹妹的腦袋,同樣黯然地說道。

她和明的其他姐妹都明白,格蘭並不會是她們的爸爸。

從出生、擁有記憶開始,她們就只有需要保護的“母親”,需要尊重的“老師”和需要完全服從的“大小姐”。

還有,“姐妹”。

沒有其他任何有關係的人。

這是最純粹,也是最寂寞的一群孩子。

也因此,在法米莉亞的帶領下,一旦有人開始對明的維護,保護她和她所重視的人不受到蕁麻的制裁之後,其他女孩或許是受到明倪思科那份執念的影響,她們心中的破洞也在慢慢變大。

因為其他孩子的干擾,蕁麻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

——

當天夜晚。

承擔大劇院防衛工作的骷髏受到了來自蕁麻學生的責問。

“為什麼老師和您要放那個商人離開?這種行事方式我看不懂了,伯爵先生。”

“嘎嘎!因為那個男人沒有敵意。”

看着那兩個手牽着手的影子慢慢走遠,這名活了兩百年的骷髏像是心情很好那樣嘎嘎大笑,牙齒碰撞的聲音在夜風裡回蕩。

“原來如此,您已經讀過心了嗎……”

曼布培在風雪之中,和亨利威爾一起站在大劇院二樓的露天走廊,看着逐漸遠去的父女兩人,感到類似“奇迹”的力量在胸口感染着他。

“您看到了什麼?我很好奇。”

“嘎嘎嘎!——讀心已經很卑劣了後輩咕嘎!如果再說給別人聽的話咕嘎嘎!”

“不行嗎,也是呢。”

曼布培也笑了起來。

“不過,真好呢。”

就那樣帶着一個女孩,無論山海風雪,像父親那樣陪在她身邊。

這或許也是他的願望之一。

曾經流連於無數名媛身邊,卻從未想過留下孩子,那個場景確實對他造成了衝擊。

——

“雪,下起來了呢。”

“……嗯。”

明倪思科怔怔地伸出手去接住那些雪花,向上看去時,外面的太陽已經躲進厚重的雲層後方。

劇院大門的時鐘上,黑色的時針指向下午2點,這個季節北方的冬天白晝本就短暫,加上下雪天氣的到來,碎雪花下的天色朦朧得有如夢境。

但說到夢境,這夢卻很不平靜,從上到一樓開始,兩人就能聽到劇院外的廣場上低沉的交響樂在此起彼伏,火把和油燈橘紅色的光亮從那個方向穿透霧氣映入眼裡。

煙火的氣息還在街道上遊盪,令剛從僻靜劇院內踱出的兩人安心,不如說比起昨天狂歡節的開幕,今天正式進入節日之後,街上的人數更多了。但劇院沒有演出,因此門前一段路的人都在朝廣場那裡聚集,這裡沒太多人停留,有的多是零散的外地旅客在打量劇院的外形。

格蘭的行動異常遲滯,身體恢復的情況不如想象中好。回憶起那晚自己向銀棘從里一頭扎進去的事,再聯想到血斗沒辦法回復他的這個現況,就有淡淡的愧疚感從他心裡湧出。

明倪思科對於那樣緩慢的步伐也耐心而無言地配合著,她輕輕抱住青年的左臂,但又不敢太過用力,生怕牽動他的傷勢。

“爸爸。”

“嗯?”

“明呢,其實之前的時候,有想過奪走爸爸的。”

“奪走?”

“嗯。從那個冒牌紅頭髮媽媽那裡,將爸爸強行帶走。”

明口中的冒牌媽媽,應該就是指菲洛了,格蘭默默聽着,

“明想帶爸爸去的地方,有很多水和小島,就好像這裡沉進水裡的樣子。老師說,明和大家在那邊還被準備了亭子和喝茶的地方。”

“是嗎。”

對於那副場景不難想象,不如說,自己的確曾被拉到那邊去過一次。

那個血鬥口中,被稱作“真實彼岸”的地方。耶蘭的魔法創造出的冥界,拘束人靈魂的湖與千島。

這些記憶如夢似幻,即使令人恐懼,那恐懼也似假的那般,和心靈隔着一層紗,讓他緊張不起來。

“老師說,明消失之後也會去那邊……所以,最開始,其實是想拉着爸爸一起消失的。對不起,爸爸。”

“嗯,原諒你了。”

過於爽快的原諒讓女孩驚訝地抬起頭,而格蘭則虛弱地笑着,颳了刮她可愛的小瓊鼻,明倪思科因為突然的襲擊癢到發笑。

“爸爸~”

“接下來的時間,明想做什麼?”

一隊拿着花環和彩旗的孩童大喊大叫地從街道上跑過,“1,2,1!1,2,1!”地逐漸遠去,看着那些熱鬧的傢伙消失在廣場的人群里,兩人才回過頭來。

“明,不知道……”

女孩輕輕低下頭,黑髮跟着她的動作垂到格蘭的手背上。

“明明應該有很多想和爸爸一起做的事情,每次明自己做夢的時候都會夢到,被爸爸帶着到各個地方去玩……但是,現在卻不記得了。”

“是嗎。”

對於沒有答案的女孩沒有繼續追問,和菲洛一起出門的那次不同,與明倪思科在一起的時光雖然不會需要太多的考量,但這段時光是如此明確的有限而不可挽回,因此無論如何度過,似乎都沒辦法彌補那份珍貴性。

如果一個人知道自己剩餘生命只有四到五天,那麼這段時間會如何度過呢?

這樣的著作他在南方隨老師學習的時候也看過一本,記得那是叫《夢中的晚會》,講述的是貧窮的女孩在去世之前,盛裝打扮參加貴族的舞會,最後在人們眼中以最美的姿態消失的故事。

明倪思科是怎麼想的呢?

她應該不像是舞會上的那個女孩一樣,會想要去參加什麼華麗的舞會吧?

見鬼,我在考量什麼?

孩子自己不知道自己內心愿望的形狀,這本身是很少見的事情,孩子一般比成年人更加坦率,想要的玩具就會要,想吃東西就會哭鬧起來,想睡的話隨時隨地都能睡着。明本來也有類似這種任性的地方,之前夜晚將自己強行從商會帶出來時就是那樣。

但她現在這小心翼翼,無助又迷茫的模樣,看在格蘭眼裡,讓他心裡一陣陣地發酸。

我真的有資格陪伴這孩子度過最後一段時光嗎?這種想法在內心如同泉水打進湖面般,叮咚作響。但隨着左臂的摩擦感又漸漸消弭無形。

“明想去看遊行嗎?”

“遊行?”

“嗯,你看,就在那邊。廣場那邊能看到很多人吧?”

“嗯。”

回想起瑟利斯塔之前說過的那些,格蘭挑選着語言,

“有很多戴面具的人在那邊,組成一個很長的隊伍,在街道上唱着跳着四處走……應該是這麼說。雖然我對於這種事情也是第一次,但明你想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那個遊行隊伍里玩。”

“……人很多,有點可怕。”

誒?

“……想安靜地和爸爸兩個人在一起。”

“啊哈哈。”

聽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但是,遊行,想看。”

“想看嗎……那我們離遠一點看,不參加?”

“……想到那上面去看。”

明指着廣場西南的一個尖尖的建築頂部,順着那個方向看去,金色的屋頂和向外延伸的鐘樓矗立在上面。

既視感突然造訪,那裡是他曾經和菲洛一起上去過的金頂。

【那是聖馬菲雷特的金頂,上面掛着的鐘是假的,上面沒有梯子,人也一般上不去。】

【但我沒說不行,抓緊我。】

那位紅髮魔法使的話還在他耳邊回蕩,他搖搖頭,

“明,那裡上不去的。”

“上不去嗎?”

“一般來說呢……不過要看遊行的話,類似的地方應該也有吧,展台之類的。”

不過節日正在熱鬧的時候,那種好地方應該早早就被人預約完了吧。

——

“誒?!想上到金頂上去嗎?真是令人為難的請求啊。”

“抱歉,無論如何也想上去呢。能不能通融一下。”

拿出2個銀弗洛放在管理人員的手心裡,對方看着錢目瞪口呆,良久,才摸着額頭嘆了口氣。

“好吧,那我去看看有沒有梯子借給你們,不過說實話,帶着那樣一個小女孩上到那上面去真不是什麼好主意。”

“拜託了。”

——

下午4點。

“真的上來了呢——爸爸,好厲害~”

“嗯,嗯……”

第二次來到這個地方,對於格蘭而言仍是異常兇險的位置,聽着風吹屋檐的呼呼聲從腳下傳上來,讓他本就虛弱的身體不斷打顫。

明倪思科或許也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眺望整座城市。雪略微停了下來,夕陽因為高度降低的緣故而從雲層後方露出臉來,金色光線的照耀下,比起白晝的多雲天氣還要晴朗。屋頂堆着的雪花被明用腳踢起,她看上去很開心。

下面街道上的積雪帶上了行人走來走去的灰塵,因此有些臟,但屋頂這裡的雪似乎剛剛好。明倪思科捏起一個白色的丸子在手心裡,格蘭則靠着上來時的天窗笑着坐下。

捏着雪球的明倪思科忘記了自己要看遊行的事,坐在不大的金頂中心,專心致志地加大手裡的雪球,最終完成成品后,亮晶晶的黑眼睛看着格蘭這邊若有所思。

“在想什麼?”

“明聽說,下雪天可以用雪打雪仗,就是用雪球丟其他人,對嗎爸爸?”

“對哦。”

但即使這樣回答之後,明還是站在原地,怔怔看着手裡的雪球,也沒有朝着格蘭的方向丟過來。

“……但是爸爸現在身上有傷。”

原來如此,是顧忌自己身體虛弱,所以將打雪仗的心思壓下去了嗎?

看着有些落寞的女孩,格蘭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間裡偷偷捏起了一個小雪球,率先向著明倪思科的方向發起了攻擊。

啪~

棉花糖一樣的粉雪落到明的髮帶上炸開,而被攻擊了的明倪思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可愛的歪頭看過來,

“……誒?”

“顧忌我是病人可是會吃虧的哦~”

“呀!”

虛弱的投出新的雪球,這次女孩終於反應過來了,她晃了晃腦袋,看了看肩膀上抖落下來的雪花,臉紅撲撲的,

“真是的!爸爸!——”

“看招看招!”

“呀!————”

啪!

終於,一個雪球從女孩那邊飛回來,就像是經過精確計算那樣直直地飛擊格蘭的額頭,冰冷的感覺瞬間從腦袋上一潑而下,讓他渾身一個機靈。

“挺能幹嗎!”

“真是的!爸爸——……呀!好冷!”

……

結果就這樣十多分鐘過去,進行了堪稱‘殘酷’的雪球大戰後,無論是格蘭還是明倪思科,頭頂與衣服上都落滿了粉塵狀的新雪。

被擊中的地方斑斑點點,將腿部正在結冰的半個雪球排掉后,明倪思科那邊再也沒有新的攻擊過來,小小的一片屋頂雪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兩邊都喘着氣,格蘭虛弱的身體更是讓他捂着嘴巴咳嗽了兩聲。

“爸爸……沒事嗎?”

“嗯,咳……嗯,沒事。”

玩的太過火了嗎。

想起來兩人上來不是來打雪仗的,而是為了看廣場上的遊行,格蘭慢慢站起身,拉着明倪思科的手,在屋頂邊緣的地方坐下。

“明的衣服都濕了呢。”

“沒事的,明不會感冒的!”

走到地勢偏低但視野更開闊的小鐘樓里,這裡的空間明顯不是給人參觀的,僅有的支撐是幾根細長的柱子和擋住左右的牆板,加上正面的方形窗檯,築成了鳥籠一樣的空間。

之前和菲洛上來時沒進到裡面來。這裡的空氣比外面來的溫暖,小小的、沒有鍾舌的金鐘就在頭頂高一點的地方無聲晃蕩着。

“這裡可以坐呢,爸爸。”

“嗯。”

因為有屋頂,這裡的地面沒有被雪弄濕,雖說有些狹窄,但這樣也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不過正常人也不會想到到這種地方來觀景吧。

“爸爸,這裡好高呢!”

“嗯……”

這種有些狹窄的環境阻擋了來自上方的光線后,格蘭腦內的睡意成倍地增加,連帶着對明倪思科的話也沒辦法做出像樣的回應,一直到兩人並着肩坐下來時,女孩抱着膝蓋瞪大眼睛看着外面很是興奮,而格蘭卻幾乎什麼也看不清。

“不要,把手伸出去哦……”

“嗯!”

明倪思科點着頭,看回格蘭時發現他那接近靜止的模樣,聲音陡然小了起來,

“爸爸,很困嗎?”

“有一點……”

“那,就在這裡睡一會吧”

“嗯……”

幾乎沒辦法思考的格蘭,在面對女孩那具有誘導力的話語時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明倪思科看着閉上眼睛的格蘭,將腦袋小心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用手輕輕環抱入睡的他。

天色漸黑的窗檯外,狂歡節橘紅色的燈火長龍仍在廣場上熱鬧的流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