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何還要出兵!”血祖眉毛直跳,本以為或許跟着他真的能夠侵吞整座大陸,此刻居然已經到了如此兇險的地步。

“自從你們走出深淵的那一刻就應該知道你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柊看了顫抖的血祖一眼,這個實力強絕又老奸巨猾的老蝙蝠,卻是無比地怕死。“我的家鄉曾記有一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鳥,它沒有雙腳,所以要不停地飛翔;我等沒有家園,所以要死戰不休!”

“此地容不下你等!”柊消沉地說道,“就算我用再多的方法,再多的利益也不可能改變那根植在人類內心的念頭‘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我等苟且於伸手不見五指,草木難生,陰冷寒濕的深淵裡,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可以在充滿陽光的陸地之上如此逍遙地活着,人類以獵殺我等族人為榮耀,我等十人縱然強大,千百年來還是忍氣吞聲,此刻若是即將要被斬殺,我又有何懼!”大力魔王從柊的影子中鑽出,霸氣地說道。

“大力魔王聽令!”柊一把按住他的碩大頭顱,“千里奔襲橫斷山脈東北方港口城市群,務必得到所有艦船,所有!”

“是!”大力魔王緩緩地沉入影中。

“血祖為三軍總帥,連同那投誠的人類首領盡收北境所有居民存糧,只留下能度過一月的口糧!”柊下一刻居然就將統帥大任交給了似乎是最怕死的血祖,“血族為先鋒!”

“是!老夫必定竭盡全力!”血祖深深地低下了頭。

“魔人族長……”

十大魔王各自有了任務紛紛離去,空曠的議事大廳里,寂寂寥寥,風吹過他胸前掛着的海螺,發出“嗚嗚”的聲音。

是日,北境邊緣地區港口城市群利馬德遭到了大力魔王的千里奔襲,城市守軍被像螞蟻一樣蹂躪了一遍之後,城中掌權的貴族識趣地交出了所有船隻,大到遠航巨輪,小到打魚舢板。

大力魔王卻沒有搜刮利馬德的任何財物,飛快的沿江而上,望着那巍峨的橫斷山疾馳而去。

“族長,是漣的血吸蟲,”一名吸血鬼拾起地上的一隻乾癟的蟲子,呈到了血祖的面前。

“你的叔叔?”他沒有去看那隻蟲子,而是盯着自己這個不知道幾代還是幾十代的族孫。

“是。”那年輕吸血鬼跪倒在地,吸血獠牙不由自主的從口中伸出,那是憤怒的象徵。

“你就打算這樣子上戰場然後讓你或許未出生的侄子也某一天這樣子跪在我面前嗎?”血祖怒喝道,他瘦骨嶙峋,但喝聲卻帶有十分的威嚴。

“如果我連我叔叔的仇都報不了的話,我又怎麼找那些把我父母折磨而死的冒險者報仇!”他抬起頭,臉上的血管暴突,惡魔族的大軍里絕對不會缺乏他這樣背負着血海深仇的惡魔。

“你的母親在人類的酒館裡出賣自己換來的珍貴血液到了你的肚子里就只是讓你變得愚蠢嗎?”血祖一腳踢飛不成器的子孫,從來就不會有人會因為憐憫你而給予施捨,至少深淵裡就是如此,被百年勇者逼得走投無路的惡魔一族,除了消亡在那永日不見陽光的深淵裡,也恐怕只有如此放手一搏了。

“把你們豢養的血吸蟲放出來!”血祖下令,所有的先頭部隊停下一切的任務,紛紛從身體各處劃開一道口子,鋪天蓋地的黑蟲飛向天際,逐漸消散在那茫茫無邊際的橫斷山之中。

“撤回山腳吧,祭旗就要開始了。”血祖跺了跺腳,扇動着他那尖尖的鼻子,似乎很不喜歡這裡潮濕的空氣。

較北處的小平原上,密密麻麻的騎兵正在聚集,旗號多變,服飾繁雜,這裡的所有人或許連語言都互不相通,但他們今日聚集在這裡只有一個目的,家仇國恨,不共戴天!會有屈膝的士子,會有彎腰的權貴,會有頭像的君王,但也總會有鐵血的軍人!

他們無聲的交流着,眼神中相互給着對方信心;他們飛快地前進着,要搶在惡魔軍正要登山的那一刻衝殺過去;他們心中默念着,一個又一個的名字,或許是陰陽兩隔的戰友,或許是曾經言笑晏晏的青梅,又或許是在懷裡牙牙學語的孩子。

橫斷山前,一座巨大的處刑台已經搭建起來,石質的階梯上面還留着山體的泥土氣,凜然雪拖着手銬腳鐐一步步地走上那座高台,地牢生涯使得她的眼睛已經不習慣強烈的陽光,在沒被打理過的長發披散到了地上,不時會被絆到,登上了最後一級台階之後,背後的劊子手粗暴地踢了她膝關節一腳,她立時跪在處刑台上。

被死死按住的她沒法抬起頭來哪怕看一眼自己那最擔心的情況是否發生,頸后就已經傳來刀刃的冰涼感了。

這個從未有過任何感情的世界,此刻居然是有些留戀,真是諷刺啊,她自嘲地笑着,等待着那把斬首大刀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