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笨蛋魔女，沒事吧？”
夜幕籠罩，行人漸稀，現在的佐伊一幅火氣十足的模樣，讓旁邊的胖貓忍不住出聲問了起來。
“那個臭傢伙，不告訴就不告訴……果然人類都很可惡。”
看來經由這麼一出，魔女心裡對人類的評價頓時跌了不少。
“鬧歸鬧，但一碼歸一碼，傻狗的事情你就打算不管了？”
“當然要管！既然他要對我這麼無情，也就不要怪我無義了！”
“呃？”
糯糯有些茫然，雖說如此，即便是它也注意到了魔女行進路線的特別之處。
先前所在的灰鷹大道與現在正走的這條街相鄰，中間還有不少小巷筆直相通，另一側的街景似乎也能在這裡望得清楚。
“你打算幹嘛……”收回視線，黑貓發覺自己還是不明白。
“跟着那傢伙。”
“可是以你這速度，別人一跑起來你怎麼追得上。”
“唔……”
似乎是覺得有幾分道理，魔女停了下來，伸手揉揉發紅的眼角。
“況且你跟着他又有什麼用？有兩個地方，不分頭行動的話萬一錯過可就糟了。”
“我覺得，那傢伙肯定沒說實話。”
“啥？”
“就是威爾倫如果趕去班圖斯城會去的渡口，我猜肯定不在碼頭區。”
“……為什麼這麼覺得。”
“動作，”魔女豎起了自己的食指，“當時我問他是不是在我去過的那個碼頭區，他是等了一會才回答我的，現在看來，估計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在計劃着怎麼把我給氣跑了。”
“嘶——看不出來你個臭魔女觀察得還挺仔細？”
倒吸一口氣，糯糯這才注意到，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
“越想越氣，所以就突然注意到了。”
吸吸鼻子，魔女蹲下身，似乎是又走累了。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跟着他，如果他確實要去找人幫忙的話，肯定會告訴那個人要去哪裡，我就趕在那之前先把事情解決，讓他白忙活一趟！哼！”
語氣里滿是要報復他的意思，說到最後，佐伊甚至還揮了揮拳頭。
“雖然不想打擊你的自信心，不過你說的這個計劃，沒有足夠快的速度可做不到，更何況你連跑都跑不過別人，要怎麼趕在他之前……我們這麼閑聊的時候，他可是已經出發了哦？”
“足夠快的速度……”
糯糯的話大概又只被聽進去了一半，此刻的魔女正點着下巴思索些什麼。
“對啊，要是能有一輛像下午那樣的載具估計就不成問題了，不過那玩意兒太顯眼，即便有也肯定不行……”
“載具……這樣說起來……”
她突然站起身，四處張望起來。
“你找什麼？”
“有沒有什麼掃把之類的……”
“我怎麼可能有那種……啊！”
想起什麼似的，糯糯圍着佐伊轉了好幾個圈：
“你是想騎着掃帚飛起來？哦！好棒，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覺得你這麼有魔女樣！”
“欸嘿嘿，總之有了那個的話，肯定比人類的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載具要快得多……還有，只要是能坐上去的長條就可以，也不一定非要掃帚……”胖貓難得誇她一回，佐伊也忍不住有些得意。
“雖然我的夢想之一就是有一天坐着魔女的掃把飛上天，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在這大街上要怎麼樣才能找到掃把？或者說……長條狀的東西？”
“嗯……”
魔女與貓一起張望起來。
之前還能看到的綠植在這條街上沒了蹤影，路燈照耀下，燈火通明的商鋪似乎都還處在營業時間，但放眼望去如此之多，她倆完全不知道要從何入手。
“看來對人類的了解還是太少了……要是下午的時候不在河邊上睡覺多來這些地方逛逛……”
“再這麼耽擱下去時間可就不夠了，到時候你騎掃把再快也沒用。”
“啊啊啊！總之先隨便找一家！”
被這麼一提醒，魔女抓狂起來，於是隨手往前一指，“就那個了！”
路燈掛在招牌底下，所以在這光線並不充足的街上並不能分辨出店名如何，不過門口木牌上“今日特賣：豆沙羊角包”的字樣倒是因此格外清楚，如此一來，即便不去看店裡的陳設，也讓人明白這裡是幹什麼的。
“你這傢伙，不會是餓了吧？又是麵包店？”
“才沒有！比起這個，我們還是先去找東西……”
一邊說著，佐伊一邊推開門，也因此讓掛在門后風鈴響了起來。
鋪面而來的麥香讓魔女忍不住深吸一口。
在櫃檯后忙活的是一位年輕少女，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裹着頭髮的白色方巾下，正有兩隻馬尾辮隨着動作晃晃悠悠。
“歡迎光臨！”聽見聲響，少女連忙把手頭的幾個胚子塞進烤箱，隨即扭過頭，招呼起進門的魔女，“請問需要什麼？”
“甜甜圈……啊，不對！是掃帚。”
“誒？”
佐伊的發言讓少女有些茫然。
“沒有嗎……”
視線在店內掃視一番，魔女的視線最後鎖定在少女身後的桌案之上。
“啊！那個！拜託了！能把那個拿給我嗎？”
“那個？”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店少女發現那裡只有一根手腕粗細的擀麵杖。不過這位魔女裝扮的小個子要這個東西幹什麼？
雖然有些奇怪，但少女還是把它遞了過去。
“我會很快還給你的，謝謝！”
“等——”
沒等她反應過來，佐伊便已經跑出了店。長這麼大，她也是第一次遇見偷擀麵杖的傢伙，一時間竟不知道要不要喊捉賊，所以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至於魔女，拿着擀麵杖鑽進無人小巷的模樣很是興奮，旁邊的黑貓則是意外……不，看那眼神，應該是嫌棄。
“快看，糯糯，這麼快就找到了哦！”
“你不會是打算坐擀麵杖飛起來吧……”
“別說這麼多啦，耽擱這麼久也不知道那個臭衛兵現在跑到哪裡了……”
“我不想坐這個……你倒是找個掃把啊。”
“現在沒得挑啦，”握住擀麵杖兩側的握柄，魔女讓自己坐在上邊，一句不是咒語的話脫口而出：“蹦蹦跳跳小青蛙，飛飛竄竄擀麵杖！”
這咒語一如既往地沒品。即便現在魔女飛在半空的模樣很是神奇，胖貓也忍不住讓視線轉向了別處。
“快上來糯糯，出發了！”佐伊說著，朝它伸出一隻手。
“且不說擀麵杖的問題……這麼短你要我待哪？”
“啊……”
這麼一說，魔女才發現它的確是有些短了，被她雙手握着兩側，再被她屁股這麼一坐，似乎也就只剩不足半根手指的寬的位置。
眨眨眼，魔女很快想出了個解決辦法，隨即指指自己的大腿：
“那要不坐我腿上？”
“……”
“……”
終於是出發了。
此刻的灰鷹大道已經尋不見了伊萊的身影，不過隨着佐伊將高度逐漸拉升，眼尖的糯糯還是找到了那位正快步走在路上的大叔。
“在那！”
抬爪一指，趴在佐伊腿上的黑貓忍不住冷哼一聲，“哼，這傢伙，以為脫了制服我就找不到了？”
“好叻！”
拍拍擀麵杖左邊握把，於是她們倆飛行的高度也下降了一些，幾乎是與周圍建築的平齊，在這月亮還沒來得及鑽出來雲層的夜晚，似乎也的確不用擔心會被什麼人發現，畢竟掛在牆面上的路燈只是照着腳底的路。
即便伊萊有些警覺地回頭確認了一眼，也不可能料到這位魔女會飛在半空中跟着他。
大概又走過一兩個街口，伊萊終於是停下來，敲響了路邊一扇關緊的木門。
“是那傢伙！”
從屋內走出來的人並沒有穿着衛兵制服，但即便如此，魔女也對那張臉記憶尤深，正是今天進城時險些把她嚇哭的那一位。和伊萊站一塊兒，即便個子矮了一點，但粗壯的臂膀也讓他看上去健碩不少。
“嗯？你認識這個人？”
“呃……不……只是見過一次……”
竊竊私語隨着門口二人對話開始而結束。說起來，隔着如此的高度，他們聊天的聲音也變得極其微弱，不過這附近並不是什麼繁華的商業街道，夜幕下只留存着安靜，於是二人的對話也足以被魔女和胖貓聽清楚。
“有件事。”
伊萊的語氣沒有絲毫懶散的意思，這番嚴肅讓對面的人忍不住抓抓腦袋。
“這都晚上了，隊長，反正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你多跑兩趟不就好了？”
“這次我一個人可辦不好……”
“哎……”揉揉腦袋上的頭髮，曾嚇到佐伊的衛兵雖然一臉的嫌麻煩，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一來找我肯定就是些麻煩事。”
“只是因為你離得比較近嘛，穆克。”
見對方沒有拒絕，灰發衛兵的聲音也放輕鬆不少。
“好好好，我離哪裡都近，上次從碼頭區跑過來也說我離得近，這次又是從哪裡啊？”
“呃，灰鷹大道。”
“……好像確實離得挺近。”
“對吧。”
拍拍肩膀，伊萊剛想沖他笑笑，就被對方出聲打斷：
“行啦，快點說要幹什麼吧，我還想早點收工睡個好覺，明天一早還得去換班。”
“嗯，我是想讓你去雪霧港盯個梢，瞧見威爾倫那個傢伙就把他給我抓住。”
聽見這個名字，這位叫做穆克的衛兵也露出了幾分頭疼。
“這刺頭又犯事兒了？還去那兒……是打算連夜出逃？”
“之後再解釋吧，總之你先去那裡等着他，我這會兒得趕去黑市蹲點，時間估計也快到了……”
說著，伊萊一幅轉身就要出發的意思，不過半途像是想起了些什麼，連忙扭頭補充道：“還有一點，記住，不管那傢伙狡辯什麼，都給我把他抓起來，押到牢里去。”
“你也就只有這種時候隊長架子擺得最像樣。”
沖彼此揮揮手，底下的二人便各自向著不同的方向出發，至於正飛在天上的魔女與貓就顯得有些茫然了。
“雪霧港……糯糯，你知不知道那個地方？”
“不知道，這地名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這樣……”
見胖貓搖頭，同樣不知是何處的魔女只好繼續跟在那位叫穆克的衛兵身後。
“是要跟着他去那地方？”
“當然不，那樣的話不就被他給搶先了嘛，我可是說好了要趕在他們之前完成這件事的。”
“所以你這是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思索一陣，糯糯得出了如此的結論。
“唔……本來以為會是個不那麼陌生的地方，沒想到我還真沒去過……要不直接去問問本人好了？”
魔女會作出這種選擇讓胖貓很是意外。
待到穆克與伊萊拉開一段距離，佐伊也讓自己降落在穆克身前不遠的某條小巷之中，也許是打算待會兒突然從裡邊鑽出來嚇他一跳，此刻，她已經讓飛起的擀麵杖飛回了手心，自己則不停深呼吸做着準備。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旁的胖貓也愈發期待接下來會發生一幅怎樣的場景。
透過路燈的光，這名衛兵的影子被拉長到了巷口，魔女屏住呼吸。
一步。
兩步。
三步。
巷口出現穆克的側臉，魔女也在這一刻——
嚇得閉了眼。
胖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這位身形魁梧的衛兵從巷口走過，瞧那目不斜視的模樣，估計是完全並沒有注意到裡邊的佐伊。
“喂……人都走掉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果然還是做不到……”她捂住了臉，一股子連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意思。
“嘖，再耽擱可就真沒戲了……看來還是只有本大爺出場。”
清了清嗓子，糯糯幾步跑到巷口。
伴着佐伊逐漸從迷惑轉為恐懼的眼神，胖貓學着魔女的音色開了口，當然，是沖前邊那名衛兵：
“等一下！”
話一出口，它便縮回了腦袋，瞅向魔女的眼神像是在說：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如果它的爪子再靈活一點，估計還能沖她豎個大拇指。
我可從來沒拜託過你這種事情啊！女孩回應她的眼神是這樣的。
“誰！”
衛兵警覺地轉過身，朝這邊張望起來，即便是這位魔女，到現在也明白自己不得不披掛上陣了，在揮手給自己打氣的同時，她也注意到了手裡邊的擀麵杖。
“……是我。”於是音色刻意變厚重起來。
“嗯？”對方的語氣里當然會帶着困惑，畢竟他只瞅見了半根從巷子里伸出來的擀麵杖。
“愚蠢的人類，見了我的真身還不明白么！我是擀麵杖之神！”
“再這麼裝神弄鬼的我就把你抓起來。”
“啊別別別，我出來還不行么……”
角色扮演似乎還讓佐伊覺得挺開心的，以至於不得不從巷子里出來的時候，她的表情里還有幾分意猶未盡的意思。
“是你……誒？不過你怎麼會……”
光是瞧見那頂黑色尖頂帽，穆克似乎就知曉了對方的身份，之前的警惕煙消雲散，露在他臉上更多的是意外，比起問“你怎麼會在這”，他現在應該更想問“你怎麼會願意和我說話”，畢竟這名衛兵一度認為自己長得太可怕把她給嚇到了。
“我……那個……啊，那什麼……總之就是！我想問你一件事！”
“啊？”
亂七八糟攪了一通，佐伊最後決定直入正題。也不知道答沒答應，反正趁他還愣着神，魔女直接問出了口：
“雪霧港在哪？”
“……你去那裡做什麼？”
“有點事……”
“有事？什麼事這麼晚了還要去？”
“我……我東西掉在那邊了，不趕快找回來可不行。”轉轉眼珠，佐伊好不容易想了個理由。
“這樣啊，那走吧，我陪你，正好我也打算去那一趟。”
“不行不行不行……”
要是一起去了可就達不成目的了，雖然魔女是這麼想的，但那副連連擺手的模樣卻是讓穆克有些低沉，以至於唉聲嘆氣的自言自語起來：
“果然還是我還是長得太可怕了，哎……”
“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你一點也……”
抬頭一瞄，佐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於是慌張地眨眨眼，連忙轉移了話題，“總、總之我是要回家去，我家就住在那邊，現在只是不知道怎麼回去了……”
聽聞如此，穆克恍然大悟。
“原來是走丟了，那還是讓我先把你送回……”
“我才沒走丟！這附近我可熟悉了，待會還要去那邊的麵包店買東西……”毫無進展的對話讓魔女變得焦急起來，“我只是不知道從這裡要怎麼樣才能到雪霧港而已！”
“這……這樣啊……”
雖然仍舊有些困惑，不過瞧見佐伊河豚似鼓起來的臉頰，這位身形魁梧的衛兵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開始詳細地給她講述起路線來。
待到再次飛上天，已經過去了十來分鐘。
“那傢伙怎麼那麼啰嗦……”在魔女腿上趴着的糯糯忍不住打個哈欠。
“就是，”哼了一聲，佐伊似乎還是不太開心，“這傢伙和那個臭伊萊一個樣。”
“行啦行啦，差不多得了。”
“哦……”不過被黑貓這麼一訓，她也是老實了下來。
“說起來，笨蛋魔女你現在知道怎麼走了吧？反正聽他嘰里呱啦地說一堆是給我弄懵了。”
“哼哼，當然，交給我吧!”
兩手一齊拍拍屁股下的擀麵杖，魔女與貓趁着夜色飛向城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