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如果你真的這樣想的話,那請不要質疑在意別人的看法,不要懷疑自己的感覺。艾德……”艾米雅在他耳邊輕輕地耳語了一句:“來吧,現在什麼也不要想。艾德,我想走進你的心裡,看看你,看看我的弟弟,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艾德拉點了點頭,十分聽從的微微張開自己的嘴唇;艾米雅見他終於放鬆了身體上的警戒,很自然的將自己的小臉埋進艾米雅溫熱的懷抱當中。她伸出自己的雙手,緊緊摟抱着在自己懷抱之中撒嬌的這個小傢伙。這個感覺艾德拉以前從來沒有過,十分曖昧,十分溫暖;但好像在這溫熱的情感當中,似乎又夾雜着一種青澀又微微甘甜的味道,這種味道,就好像他愛喝的牛奶一樣,讓他感覺有些入迷。彷彿有什麼走進了自己的內心;又彷彿自己的心靈被這甘甜的味道清洗乾淨;展露出最純凈的那一面。在那兒,自己的內心如同完全暴露一般,被眼前這個身為自己姐姐的親人看的一乾二淨,毫無遮掩,毫無隱私;自己的一切,無論是內心的想法還是自己的慾望;似乎她都能知道。

“抱歉,艾德,這個是‘心靈窺探’的魔法;姐姐只是想知道你的內心在想些什麼……”擁抱結束之後,艾米雅鬆開了自己雙手,她輕輕的用手撫摸着艾德拉的頭。有些歉意和羞怩的說道:“沒想到我對艾德做了那樣的事情,真的是很抱歉呢。我……我只是想和你親近一些……這只是情不自禁之下做出的反應……”

“……”艾德拉聽着她的道歉,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搖了搖頭,微弱的說道:“姐姐,你不用這樣道歉……姐姐能理解我這份想法,我就已經很滿足了。雖然說想要和姐姐在一起什麼的,我是不是有些貪心呢?”

“怎麼會呢?艾德也長大了,也會有這麼么一段情感萌芽的時期。只是和我在一起……似乎這不怎麼現實,畢竟,你還有伊莉莎。小笨蛋,和你以後在一起的,是你從小玩到大的好女孩伊莉莎,姐姐只是你的親人。”

“可是……我喜歡的是姐姐……”

“不,艾德,你這麼說,這樣可是對不起伊莉莎那孩子的。”艾米雅搖了搖頭,幫他蓋上被子,微微地笑着說道:“今天這件事情,我不會跟爸爸說的;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對吧?艾德。”

“可是……”艾德拉還想說些什麼,但艾米雅卻打住了他,她又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什麼可是的,艾德,我想我們之間應該還得保持着一個底線。”

“…………”面對艾米雅這句話,艾德拉覺得有些難堪。姐姐為了保護自己不在這一份特殊的情感上受到任何傷害,做出了一個理性的決定,她選擇和自己保持在底線之上的距離。與其將這份特殊的情感公布而遭受慘痛的代價,艾米雅選擇了默默接受而沉默保持下來;這樣對艾德拉、對艾米雅都好;在這個對姐弟倫理間的感情存在異議和悖論的時代,艾米雅選擇了隱瞞和沉默。

“我一定會和姐姐在一起的……”艾米雅緊緊握拳,有些不甘心的說了一句。但艾米雅並沒有理會他,只是說了一句道:“如果有那麼一天就好了,不過,這或許是不可能的了。”隨後便離開了艾德拉的房間。

艾德拉不知道,艾米雅回到自己房間后卻是抱着枕頭默默哭了起來,在艾米雅的心裡,自己也是十分嚮往和艾德拉在一起的生活。但她不能這麼自私,艾德拉還有伊莉莎,和艾德拉在一起的只會是他那個未婚妻伊莉莎,而自己只是他的姐姐;或許姐弟之間,就不應該有這麼混亂的感情的;因為這樣子,只會給她和艾德拉兩人帶來無窮無盡的困擾和折磨;為了艾德拉,她還是默默的放棄了這一份念想。她回想起幾天前的那個時候,自己和艾德拉在花園裡瘋了一個晚上,兩個孩子躺在草地上互相吐露自己的心聲,那時候把對方說的話當做是一種無知的玩笑,但誰都沒有想到,對方說的都是心裡最想表達出來的實話時;艾米雅感覺到這是多麼荒誕的一件事情。

“砰砰砰————”過了一會兒,艾德拉在外面輕輕地敲擊着她房間的門板,輕微的門板聲使得艾米雅的內心更加煩躁,她生氣地喊叫了一句道:“我不會開門的,艾德,你讓我自己一個人靜靜吧……”她喊了一句之後,門外的敲擊聲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之後,門外就沒有了任何動靜,看樣子,艾德拉是離開了。

艾米雅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第二天,艾德拉獨自一個人在城鎮的中心廣場上的長椅上坐着,他手裡抓着一袋飼料,正小心翼翼的在給廣場上的白鴿投食。因為昨天和姐姐艾米雅發生那樣的事情,艾德拉的心情並不是很好。距離他的生日宴會已經過去了兩天,艾德拉一家漸漸從這份喜悅的氣氛回到正常生活的鐵軌,艾坦斯汀在宴會結束之後便迎來政廷那邊的許多政事責問,因為艾坦斯汀在宴會上邀請多倫爾出席的事情,給他自己帶來了許多爭端;身為艾爾家族的一個代表人物,艾坦斯汀每天都得應付政廷官員們的責問和爭吵;而這一次就連皇室的伊利斯坦夫人也不再給艾坦斯汀什麼好看的眼色,這使得他有些難堪,所以沒有空餘的時間在艾德拉和艾米雅這邊管理家務,只能交由勞得先生打理。這一天艾德拉心生無聊,所以才決定離開住所到鎮子上走走。

“鴿子啊鴿子,你有着這麼一雙翅膀可真自由自在;餓了到廣場上來,人們會給你食物;渴了到森林中去,那兒有甘甜的泉水。”艾德拉一邊給白鴿群投喂着飼料,一邊很小聲的哼唱着鎮子上耳聽聞詳的歌謠小曲兒。他忽然覺得,除了自己以前同爸爸出來以外,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出來走走了。

“飛越了整片大陸,飛過了這河流山川;多麼的自由?多麼的歡快~~~~~”他低下頭,哼了一段,自嘲說道:“我或許好久沒有自己一個人出來走走了;都差不多忘記上一次獨自出來是什麼時候了。”

“嘿,艾德,你在幹什麼呢?”忽然間,一個人出現在他面前問道;艾德拉抬起了頭,才發現是伊莉莎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的面前。

“伊莉莎?你怎麼會在這裡?”看到伊莉莎,艾德拉很是驚訝的問了一句道。

“我只是太無聊了就出來走走,沒想到卻在廣場上碰到你,這可真是太巧合了吧。”

“是啊……”艾德拉應和着答了一聲,隨後挪出一個空位邀請伊莉莎坐到椅子上。伊莉莎笑着點了點頭便坐到了艾德拉的身邊,這使艾德拉感覺好不自然。

“嗯?你這是在給鴿子們喂飼料么?”伊莉莎坐下來后才發現艾德拉放在旁邊的飼料袋,她笑了笑,好奇地問了一句。

“嗯,好久沒自己一個人出來了,自己出來走走;我不知道為什麼,就買了一袋飼料來喂一下廣場的鴿子了。”

“那你可真是有閑情吶~~”伊莉莎讚揚了艾德拉一句,隨後又問道:“對了,生日過得開心嗎?收到了多少禮物啊?”

“額……還可以吧,令人沒想到的是,爸爸竟然會同意我學習魔法,姐姐也把自己從來不捨得的那本魔法書送給了我。怎麼說呢,這一次生日讓我感到太意外了。”

“哦?是嗎?這麼說你以後也能像你姐姐那樣學習魔法了?”

“恩恩~~~”

“那真是太好了。”伊莉莎笑着拍了拍手,鼓勵地說道:“等你學會魔法,可一定要表演給我看看啊。”

“當然!”艾德拉也點了點頭,他抓了一把飼料,往空中一撒,在地上的鴿子們立即飛了起來。在白鴿飛舞中,艾德拉輕輕低聲吟唱起了一首歌謠:

鴿子啊鴿子,鴿子啊鴿子。

你有一雙翅膀,自由自在,自由自在;

飛越了森林大陸,飛越了河流山川;

多麼自由?多麼歡快?

啊,鴿子啊鴿子,你的羽毛多麼潔白,

你有你的自由,你有你的夢想;你能飛向那天空。

餓了到廣場上來,人們會給你食物;

渴了到森林中去,那兒有甘甜的泉水。

啊,多麼自由自在,多麼自由自在?

我也想有一雙翅膀,我也想有自己的夢想;

我想看看村莊外的森林,我想看看天空下的大陸。

飛過森林大陸,飛過河流山川;

前方是不是我想要的自由,是不是我想要的夢想?

鴿子啊鴿子,我的羽毛能不能像你一樣?

像你一樣潔白,像你一樣歡快?

鴿子啊鴿子,你能告訴我嗎?

我想和你一樣,自由自在,自由自在…………

不知道為什麼,每當自己唱起這一首歌謠的時候,艾德拉自己總是感覺到一種淡淡的悲傷感;這首歌謠是鎮子上最有名氣的,是一位詩人給鴿子們寫的一首歌詞,表達了自己的內心希望像鴿子一樣擁有自由的翅膀,展開翅膀飛向自己的夢想;體現出這個詩人內心最想渴望和追求的東西。艾德拉很喜歡這首曲子,他覺得,白鴿的翅膀象徵著自由的翱翔;而自由並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有些人一無所有、十分貧窮,但他卻有着一個自由的自己。雖然生活十分困苦,但是他覺得自己的生活是十分有意義的。而有些人雖然有錢財和權勢,但為了這些他一刻都不肯停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樣的人便是無自由的。為了自己,開開心心地過着每一天與為了某些東西而自我痛苦堅持着,這是一種不同本質的對比。艾德拉覺得,人活着,不應該是為了自己活得更好么?為什麼要為了一些東西而折磨自己?

但又有些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評論這些深奧的問題。畢竟,自己也是那個沒有任何自由可言的不幸兒。自己希望有一份同艾米雅相處永遠的特殊情戀,但又被親情和悖論如此困擾着。而自己又不能理性的去處理這一份複雜的情感問題。他看了看伊莉莎,回想起昨日艾米雅對他的勸告。

“艾德,你和我在一起並不是什麼好事,況且,你還有伊莉莎……”

“……………………”艾德拉的心似乎又陷入了複雜的凌亂着的藤蔓之中,看着伊莉莎,他的內心竟然生出了一絲愧疚感。

“艾德?怎麼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伊莉莎好奇的看着他問道:

“你這麼看着我,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么?”

“額,沒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一不小心走神了。”

“伊莉莎,我……”正當艾德拉決定豁出去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伊莉莎的時候,伊莉莎卻將他拉了起來道:“既然我們沒有別的事情做,那麼我們去逛集市怎麼樣?”

“集市?”艾德拉的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思緒被伊莉莎這樣打斷,使艾德拉沒辦法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只能很無奈的答應了伊莉莎的請求;他點了點頭說道:“好啊,我們去集市看看。”

“我們還沒有一起逛集市呢?吶吶,如果艾德不介意的話,我可不可以牽着你的手?”突然間,伊莉莎握住了艾德拉的手問了一句道,艾德拉沒有拒絕她,兩個人牽着手走在街道上。艾德拉心裡暗暗思考,打算找個時機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她,希望伊莉莎能理解他這種感受。但到了後面,無論艾德拉如何作為,伊莉莎似乎都沒有讓他吐露內心的機會,不知不覺間,兩個人來到了集市。多次失敗后,艾德拉覺得還是將這件事情放到以後合適的時機再說出來為好,自己暫且不要再去思考這件事情。

“伊莉莎……”

“嗯?怎麼了?”

“我們去看看集市有什麼東西買吧。”艾德拉笑着問了這麼一句,主動拉着艾德拉走進熱鬧喧囂的集市中。他們先是到販賣水果攤的攤前,看看那些新鮮的水果。

“喲,兩位小少爺小姐,要來個平古奈果嗎?(蘋果)”水果攤老闆看到艾德拉和伊莉莎向他的攤子走過來時,他便十分熱情滴招待兩位。但伊莉莎有些無奈的笑着說道:“不了,我們只是來看看……”

“好咧,你們隨意看,想要哪一種可以跟我說,我給二位賣便宜點。”

“真是謝謝您了。”艾德拉十分感謝的對這位憨厚的水果攤大叔鞠了鞠躬,隨意挑選了些平古奈果,結賬后很禮貌跟這位憨厚的攤主告了別。接下來,他們去魚店看了新收購上架的鱸魚,去花店看了新引進的西藍花;逛了半天,才依依不捨走出集市。

“沒想到,集市竟然這麼好玩~~”從集市出來后,艾德拉感嘆地說了一句道:“看來,我真是太久沒出來了。”

“是嗎?那我們去露絲姐姐的咖啡館去坐坐吧,我們逛了這麼久,先休息一下吧。”伊莉莎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而是提出了一個建議讓艾德拉一起到咖啡館去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兩人到咖啡館之後,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剛坐下來,兩人就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驚訝的叫道:“咦,真不是小少爺和小公主嗎?什麼風把你們這兩個小貴人吹來了?怎麼?你們這是在約會?”兩人回過頭看,只見露絲笑着走了過來跟他們兩個打了招呼。

“沒有啦,只是偶爾遇上的,一起逛街道累了才來露絲姐姐這兒喝杯咖啡的。”伊莉莎尷尬的咳嗽兩聲連忙解釋道:“自從艾德的生日宴會結束后,家裡的事情好像多了許多,媽媽沒多少時間管我,我才出來走走的。”

“恩恩……”艾德拉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有些害羞的附和着伊莉莎。露絲露出會心的笑容說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們只是碰巧在一起而已的啦,好了,還是老規矩吧?我去給你們準備飲品了。”說著便離開返回到自己的櫃檯前。

“露絲姐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露絲走之後,艾德拉有些無語的問道:“她是不是以為我們是偷偷瞞着家人跑出來約會的?”

“或許吧……”伊莉莎攤了攤手,似乎很不在意的說道:“不過我們本來就有婚約關係,這一點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我們還不到那種很親密的程度吧……而且,我覺得,我們這個年紀討論這些未免有點不適合吧?”

“…………”艾德拉急忙向伊莉莎解釋了一句,伊莉莎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好奇的問道:“你怎麼這麼迴避我們之間婚約這個話題?該不會?你還沒有那一方面的思想和經驗吧??”

“我……”艾德拉頓時間羞紅起了小臉,他有些難堪的說道:“從小到大除了我的姐姐,我還沒和別的女孩很親近過……你說的那方面是指什麼?”

“好啦,小公主,你就別挑逗艾德了;他還是個十分純潔的孩子。而且你們還沒到談論到性這方面事情的年齡。”這個時候,露絲端着一杯咖啡和一杯純牛奶走了過來插話道。她將飲品放到兩個小傢伙前,笑了笑說道:“喏,這是你的咖啡;這是你的牛奶。你們如果還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吩咐我~~”隨後便再一次的端着盤子離開。

“…………”

“…………”兩人看着她的離開,頓時之間感到有些尷尬和無語。因為被露絲打住了這個話題,他們兩個只能默默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各自的飲品。

“露絲姐姐說得對,我們或許還沒到那個可以討論這種這麼隱晦的話題的時候。”過了一會兒,艾德拉才久久說了這麼一句話打破了這種尷尬的氣氛。

“切————”伊莉莎見艾德拉也是這麼說,很不屑的切了一聲,她從袋子里拿起剛剛在集市買來的蘋果,小小的咬了一口之後遞給艾德拉,同時問了一句道:“那好吧,我們聊點別的。”

“好的,聊什麼?”艾德拉接過平古奈果,也輕輕的咬了一口。(情侶之間互相啃同一個平古奈果是用來證明自己對對方的感情是十分深厚和真實的。)他好奇的問道:“只要不是那方面話題就行。”

“吶吶~~~如果說討論那方面的事情,我倒是更想知道艾德是怎麼看待感情這一件事情的?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問一下艾德的想法嗎?”

“我怎麼看待感情?怎麼突然問這個……”艾德拉有些驚訝,他咽了一口看着伊莉莎,有些無奈的反問道:“那伊莉莎又是怎麼看待這件事情的?”

“吶吶~~我覺得吧,我和艾德,就是‘愛情’和‘相伴’,但艾德似乎和我之間卻沒有這些感情。感情不是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甚至願意為那個人付出自己的一切嗎?我喜歡和艾德在一起,所以我們應該是‘愛人’,不是么?”

“為對方付出一切,這種說法雖然有些過分,但是我覺得很恰當……”艾德拉低聲說了一句,腦子裡突然想到艾米雅。他有些走神的叫了聲道:“姐姐……”

“嗯?”伊莉莎疑惑地看了看他。

“這個……我有些搞不懂。我和伊莉莎之間的感情是‘愛情’的話,那我和我姐姐之間的感情又算什麼呢?”

“哈?”伊莉莎疑惑的問了一聲,很是不解的看着艾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