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穹將速熱披薩從微波爐里端了出來,微微擦了擦額頭上辛勤的汗水,披薩,方便炒飯,炸雞······她對由於缺少了悠的幫忙而填滿一桌的速食並不滿意,但是少女依然很寬容地諒解了悠的低落,她認為悠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平靜一下而已。

“悠,吃飯了哦。”將圍裙解開放在廚房的門后,穹走進了悠沒有掩閉房門的房間。

悠正一動不動地坐在自己的書桌前,屋外已經快暗透了的天空並沒有將屋內的燈光點亮,黑漆漆的夜色像是琥珀般將屋內的事物統統塵封了一般,安靜得沒有絲毫生氣。

“怎麼了?”穹俯身貼在悠的後背,雙手像薔薇一般纏繞在悠的脖頸上,在他耳邊細細低語道:“看起來沒什麼精神呢。”

少女帶着幽香的氣息吹拂在悠的耳邊,讓少年的軀體潛意識地微微顫慄了一個瞬息,隨後便沒有什麼回應了,就像是沙漠里的大風將沙塵揚起,看似有所反應實際上卻缺乏生機。

穹感到了一絲的慌亂,悠現在的表現就如同自己拽着的一個布偶一般,無論自己多麼用力地擁抱,傾訴了無數個日日夜夜,除了老舊磨損的稜角和線頭,似乎沒有什麼能回應自己的東西。

正如一個哲人所說過的,當黑暗中的人見識過了光,那麼此後的黑暗都只能淪為光的影子。當從悠哪裡感受了了波濤洶湧的情感后,就算少女再怎麼淡然不驚,心靈都無法再次回到那個冷漠的冰棺中了。

“悠,吻我吧。”也許是入秋後夜晚氣溫逐漸變涼,穹感覺到冰冷開始從全身蔓延開來,她開始懷念起悠溫暖的觸感,將頭低下想要索取悠的氣息。

出乎她意料地,悠決然地側開了頭。

“悠?唔······”

還在失落中的穹突然沒悠粗暴地推倒在了地上的被褥上,少女只能發出驚恐吃痛的低呼。可是少年並沒有溫柔下來,粗暴地扯開了穹胸前的紐扣,少女不設防的豐盈彷彿受到驚嚇一般跳動了一下,潔白如雪,在昏暗的光線下依然展現出溫潤的光澤。

帶着近乎自暴自棄的癲狂,悠不帶一點憐愛地用唇齒和手掌開始侵犯起少女的聖潔。

儘管穹被悠的粗魯嚇了一跳,但是粗暴中感受到的觸感卻依然讓少女嬌軀微微顫抖着,臉上的淚花中也溢出了喜悅,在這般疼痛的欺凌中甚至感受到了溫暖。

少女發出了喜悅的嘆息,修長潔白的雙腿甚至主動盤上了悠的腰間。

這突如其來的回應讓悠的動作一滯,臉上甚至透露出了淡淡的驚恐。

“沒事的哦。”面對欺壓在自己身上粗魯的少年,少女臉上帶着微笑,溫柔地抱着悠的頭,想要將他拉得更近一般:“悠願意的話,隨便怎麼樣都可以。”

彷彿墮入地獄一般,狂熱的信徒為了追求愉悅甚至不惜為了不潔獻祭為人最重要的身體,甚至帶着諂媚地予給予求,就算毫無尊嚴地被為所欲為,也只追求那微不足道且虛無縹緲的一點光。

這是自己想要的么?悠的面龐因為前所未有的恐慌而獃滯,自己希望穹得到幸福,但怎麼就無意間將少女塑造成了這般?

“不,不是這樣的······”似乎失去了對淚腺的掌控,但是淚腺卻又如此地通情達理,淚水不住地從眼眶湧出,順着悠柔美而無助的臉部線條,像是白玉上的鑽石般點綴在了少女的胸口。

跌跌撞撞地逃離了少女,悠失去力量的身體只能依靠在面向庭院的障子門上。

“果然還是結束吧······不管是親吻,還是更親密的舉動。”

彷彿從溫暖的溫泉中被驟然扔進了冰水裡,少女剛才無上的喜悅被內心掀起的怒火燒成了蒸汽。

甚至沒有扣上胸前曝露的光澤,穹踏着重重的步伐咬牙切齒地走到悠的身前,居高臨下地抓起悠的手,想要拉到身前來質問,動作之大甚至撕裂了糊門的布料。

“怎麼了?為什麼你不願意和我親近呢?悠!”少女俯下身,將臉湊到悠的臉旁,一字一句地質問道,凌厲的語氣彷彿尖刀一般讓悠不由得側過臉去。

“為什麼?”悠的語調似乎被心中積壓的煩惱擠出了不正常的高音,這麼世俗皆知的道理他幾乎想要向少女咆哮出聲,但是一想到自己就是始作俑者,心中膨脹的怒氣卻又像被扎破了的氣球一般,只能喃喃漏出不能說服自己的模糊不清的話語:“因為我們是兄妹啊······”

“到了現在你還說這樣的話?兄妹怎麼了?兄妹就不能親吻,不能親近,不能交融了么?就因為不會被外人接受?”少女重新溫情地撫摸着悠的臉頰:“這種事情我一點也不在乎的······”

“只要和悠在一起就好!”彷彿失常了一樣,穹的語氣變得癲狂起來。

“穹······”悠看向了被穹遺落在地上的孤零零的布偶兔子,兩人看到了那嬌小的外形,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近親最大的禁忌。

“我也知道會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事情,但是全部都無所謂!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就算是悠的孩子我也會生出來的!”

“現實並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悠推開俯視着自己的穹,掙扎着起身。事情才沒有少女想象中的那麼容易,現實並不像童話中的那麼單純,難道自己真的只要假扮王子,對着公主說一些甜言蜜語,然後就可以“從此以後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了么?先不說兩人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相貌作為情侶,就算是不認識的人也會指指點點,說三道四;就算兩人真的遠走他鄉,一旦有了孩子,那麼該如何面對這個孩子的未來,還有他可能面臨的畸形的風險。

這些都是世間不可承受之重,少年怎麼可能想象將它壓在自己摯愛的肩上?

“那麼!大不了一旦有了孩子就一起去打掉啊!”看着悠依然掙扎的表情,穹以為他還在為了此事過不去,大腦似乎過熱而失去了理性,連說出來的話都如此冷漠而歇斯底里。

這絕情的話語,像是一把真正的匕首,插進了悠的心中。

“笨蛋!”少年驚怒之下揚起了手,朝着已經變得猙獰的清秀面龐揮去。

少女隨着一聲痛呼跌倒在一旁,捂着微微發熱的臉,滿臉的不可置信。

悠喘着粗氣,心中也泛起了心疼和後悔,但是這後悔並不是為了這一巴掌。

自己能夠從兩人的觸碰中獲得慰藉和幸福,這確實不假,但是自己靈魂深處最渴望的還是穹能夠獲得正常而快樂的生活,而不是為了兩人的感情會偏激到如此地步,只想兩人一起在這被世界遺忘的陰暗角落裡苟且偷生,甚至不惜那麼冷漠地踐踏生命的尊嚴。

穹變成這樣,是自己的錯吧?如果自己不那麼不自量力,光想着自己的想法,接受了叔叔阿姨們收養穹的建議的話,說不定穹現在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生活軌跡了吧。

“別說得那麼簡單啊······”心中思緒萬千,悠卻說不出道歉的話來。

穹憤憤地瞪了悠一眼,粗暴地抓起地上的布偶兔子,衝進走廊並用力關上了悠的房門。

默默地注視着少女的背影,悠只能無奈地嘆息,並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在晚餐的餐桌上,兩人之間的氣氛並沒有得到緩和,的確,對於一直寵溺着穹的悠來說,那一巴掌怎麼都會讓人感到事情不尋常了。

“為什麼要說出那樣的話,”渴望得到答案的穹沒有停止喋喋不休的追問,甚至用帶上懷疑的語氣問道:“難道你已經厭倦我了么?”

悠捂着臉,將手肘撐在桌子上,似乎對上的追問顯得很無奈:“已經被發現了,我們根本沒有多少積蓄。”“那又如何?”穹倒了一杯麥茶,顯得滿不在乎。

真不知道該說她是單純好,還是被沖昏了頭腦。悠搖了搖頭,調整了一下情緒,少年將手機遞給了穹。

“叔叔要回國內了,他和真理子阿姨想要分別收養我們兩個,這樣就可以不用為了生計發愁了,”隨着穹表情的變化,悠在一旁面無表情但是卻很堅定地說道:“分開生活吧,這對你才是正確的。”

少女張大了嘴,潔白的嬌軀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微微抖動,淚水不住地從姣好的面容兩側流下,卻沒有發出什麼哭喊的聲響,只有艱難喘氣的哽咽聲。體內被發狂的情緒所充斥,少女揮舞着手臂將桌子上目光所及的東西,在悠深邃的視線里,全部掀翻在地。

悠的心在流血,他恍然有種錯覺,穹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在洶湧的波流中掙扎,四肢逐漸僵硬,口鼻被淹沒而無法哭喊,而自己就這麼默默地在一旁旁觀着整個過程,沒有任何的動作,眼睜睜看着少女被水流吞沒,一切恢復平靜,穹像是一個遊盪的幽魂一般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廚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悠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想要發出無可奈何的嘆息,可是卻連吸氣都變得困難起來。

······

很奇妙的是,當少女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走回房間時,那滿腔的氣憤卻像是蒸發了一樣,只剩下了熟悉的空虛,甚至還因為搞不清自己到底為什麼氣憤而感到有些好笑。

穹默默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她像是一個僵硬的瓷偶。

到頭來,自己還是回到了原地,在這個冰冷幽暗的角落裡,除了布偶,黑暗和可望不可即的光以外,其他的一切豐富多彩,風土人情,都與自己沒有了聯繫。

甚至自己還將悠也拉到了這個虛無的囚籠里,不顧他驚恐地拍打着四壁,只顧自己像是薔薇藤一般緊緊地糾纏,包裹着他的軀體和靈魂,哪怕他會因此而流血,窒息。

將自己平時愛不釋手的布偶兔子拿在手裡,經過歲月的洗禮布偶有些褪色而且有些毛糙,經過剛才暴力的對待,臉上唯一突出的紐扣眼睛也被扯脫了線,這隻在殘破的軀體中依舊渴望神明憐愛的哥特兔子,承受了所有的苦難后卻還是失去了唯一剩下的一隻用來渴求神明的慈愛之光的眼睛。

穹似乎有些累了,也厭倦了,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后,房間里再次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