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5月18日,夜晚9點左右。

“...被擺了一道嗎。”

酒店樓下大喇喇地站着幾個術宗弟子,對方像警衛似的,滴水不漏地盯着進出的客人。

看來身為瀛洲城“地頭蛇”的術宗還真是滴水不漏呢,姬鑠苦笑着想。

原本以為對安檢員用了暗示魔術就萬無一失,現在看來,恰恰是這個舉動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從他來到這裡之後,就總感覺被人盯上了——反正有什麼人在監視着他。儘管他行蹤隱匿,處處小心,始終是沒能擺脫追蹤嗎。

“師兄,我有點受不了路人的眼光了。”一名年輕的術宗弟子小聲抱怨道。

“稍微忍耐一下吧。”年長的術宗弟子說。“畢竟道宗的貴客來了。”

果然如此!姬鑠暗自叫苦。原本今日他最後一次外出勘測風水,正準備回來取召喚必需的秘銀溶液,沒想到術宗早已察覺了他的動向。

這已是來瀛洲城的第三天,在此之前,姬鑠用兩天兩夜的時間閱遍了瀛洲城的方誌地史和地貌山勢,觀測星象走勢,結合自己擅長的風水堪輿學,計算出了召喚從者的最佳時機與位置——

沒錯,他將以御主的身份參加這場聖杯戰爭。

早在他來的第一夜,他就因手背上的灼痛而驚醒,而能在之後的兩天里做到如此地步,靠的是十餘年來沉浸在藏書閣中過目不忘的本領。

瀛洲城郊外,名為蒼梧的小山上。

姬鑠面前是繁複的暗紅色召喚陣,若干個同心圓嵌套着數個奇特的符號,中圈則圍繞着類似梵文的語句,縱使姬鑠博覽群書也認不出上面到底寫了什麼。能夠成功的繪出其他體系的法陣已是不易,更何況姬鑠只有一次機會,畢竟——那是用自己的鮮血繪製而成的。

因為失去了事先準備好的召喚媒介,而既定之時已至,姬鑠不得已只能用自己的鮮血作為代替。所幸自己的體質不算差,六七百毫升的血液還不至於讓自己承受不住。

姬鑠深吸一口氣,在失血和精神緊張的雙重作用下,他的大腦微微有些眩暈:

“宣告

汝身在吾之下

託付吾之命運於汝之劍

遵從聖杯的召喚

從其旨意順其天理汝立時回答……

於此起誓吾乃為世只善者

吾乃除盡世之惡者

纏繞汝之三大言靈

來自於抑制之輪

天秤的守護者!”

念出咒語的同時,他再次劃開傷口,將魔力灌注於血液,血液滴在陣中,紅色的微光從腳下開始閃耀。然而當他念完最後一個字,熒熒閃爍的召喚陣卻沒有任何動靜。

姬鑠心下一亂,只覺得傷口所在的右手一陣劇痛,鮮血止不住的往外噴涌,一併彙集到陣法之中,渾身的魔力也伴隨着血液被一起抽出。腳下的法陣如同一個喂不飽的嗜血魔。

姬鑠驚懼交加,想用左手捂住傷口,鮮血卻不停的從指縫間噴出,短短十秒右臂似乎就乾癟了許多。姬鑠此時再想離開召喚陣,然而連這也做不到了,連續的失血讓他已經頭暈目眩,只跨出一步身子就軟了下來,一下栽倒在地上。

究竟是哪一步出錯了?

再這麼下去的話,結局無非是——

死亡。

姬鑠的眼前飄起了斑駁的雪花,緊接着眼前漆黑一片。耳邊響起了嗡嗡的雜音,整個世界似乎正在離他遠去。

不行,如果失去意識的話,那...就...

但是這也僅僅是他最後殘留的一絲念想。隨着逐漸瀰漫的悔恨,他的心中湧起了強烈的不甘。

我要召喚出最強的從者。

我要打贏聖杯戰爭。

我要知道十年前,父母親究竟經歷了什麼。

我要回到道宗,證明我還是那個叱吒風雲的我。

我要振興六爻。

我要...

成為配得上離兒的那個人。

回憶向走馬燈一樣在姬鑠最後的意志中奔涌。

終究還是一場空夢...

在他的意識沉入深淵之時,他確實清楚地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從三天前,羽離就緊隨姬鑠奔赴瀛洲。但姬鑠行蹤隱秘,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確定他的具體位置。

更麻煩的是,她還被術宗的弟子認了出來。

由於她在雁塔年輕一代中屬於偶像級別的存在,消息一傳開,瀛洲城不少術宗年輕子弟都爭先恐後地趕來為她保駕護航...

要不是姬鑠今晚出城,羽離絕無可能捕捉到他的行蹤。

沒想到,追至眼前,她竟只看到姬鑠閉着眼,臉色蒼白的倒在地上。血液從他手腕不停湧出,流向身旁的召喚陣。

“聖杯戰爭...”

這個傻瓜!竟然真的作為御主參加聖杯戰爭了!

她的心中像波濤洶湧的大海般狂亂,手中卻一刻不停地捏了幾個法訣,試圖為姬鑠治癒傷口,將他凌空抬起,意圖帶走——

“——咦?”只見姬鑠臂上,剛剛止住血的傷口再次崩裂,血流如注。

這是怎麼回事?!

她來不及多想,再次動用治療法術,然而短暫的止血后,彷彿有什麼東西撕裂了剛剛才癒合的傷口,血液再次湧出。

羽離感覺項背如同灼燒般急劇升溫,片刻之間汗如雨下。

冷靜下來,張羽離。冷靜下來,仔細思考。

羽離深深地呼吸,整理了一下思緒,用手掌按着傷口,順着隨血液流出的魔力探測過去。

莫非……

她蹲下來,單膝跪地,單手撐地。隨着手掌上四四方方的熒光蔓延到地上,羽離成功連通與召喚陣間的迴路,將自身的魔力傳導進召喚陣。

果然,姬鑠傷口處的血流小了一些。看來這召喚陣正是在不擇手段汲取着魔力,故而極度地渴望鮮血。但對於她掌心的魔力明顯吸收緩慢,這種方式對止血的幫助非常小。

羽離看着姬鑠的嘴唇開始發紫,決意捨命相救。

她一咬牙,揮刀劃開了自己手腕。一瞬間,她的鮮血奔涌而出。

然後,她再次嘗試用法術為姬鑠止血。果然,獲得新血的召喚陣不再貪圖他血液中的魔力,止血成功。

可這嗜血的召喚陣,不知還要吸多少血多少魔力。姬鑠的血液幾乎枯竭了,如若她再倒下,那他們兩人必是十死無生。

但是,她決不能拋下他不管。

這個決絕的,不惜一切代價孤身一人來到瀛洲城參加聖杯戰爭的人。

所幸,這地獄般的煎熬很快就迎來了終結——也許是姬鑠實在被抽走了太多魔力吧,不知何時,羽離發現自己手腕上的血流已緩緩止住。

羽離神色一定,抬頭看着這法陣,圓形的範圍內已填滿了鮮血,連地表也明顯滲下了幾十厘米,而召喚陣上的紋路如今紅光大盛。

突的,一陣氣浪伴隨着煙塵從召喚陣中瀰漫出來,隨着煙塵散去,腳下的陣法已失去了光芒,取而代之的是眼前一男一女兩個身影。

男人約莫三四十歲,身着灰色粗布長袍,身材魁梧皮膚黝黑,鬍子拉碴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一旁的女人看上去二十七八,一頭黑色長發,一襲紫衣外罩着護甲。她面帶笑意的看着自己。

這…這就是從者?

羽離錯愕了。

紫袍女人率先開口:

“以汝之血,喚吾之魂。幹將、莫邪,遵循召喚而來。

試問——汝等可是吾等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