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能夠因擁有的而感到快樂就是幸福。
雖然曾一度幾乎失去一切，但如今卻又收穫了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對於她而言這也算是重獲“幸福”吧。所以她很快樂。
伊妮德總是在她身邊，兩人像是親生姐妹一樣親密。伊妮德是姐姐，她的年紀很大，不僅比莎蘭年老，甚至比倫道夫還要年老好多好多，但莎蘭卻從沒將她當作長輩看待。
傭人們也都很納悶：為什麼經歷過那種事的人還能笑得出來？該不會已經瘋掉了吧……
一起玩，一起聊天，一起過生日。
自從被送到這個宅邸以來就再也沒有別人來為自己慶祝生日。但那又何妨呢？只要有伊妮德在就足夠了。
伊妮德不記得自己的生日，所以莎蘭把自己的生日送給了她，11月1日成了她們共同的生日。
已經和過去不同了，莎蘭在黑暗的懷抱里展露微笑……但這並不代表她已經放棄了那些負面的情緒。她的憤怒與恨意貯藏在心裡，她的心湖已經成為滋生黑暗的溫床，她那雙漆黑空洞而又深邃的眼窩成為向外界彌散黑暗的窗口。
伊妮德也注意到了這股黑暗的氣息，但她並不會像倫道夫那樣嘗試着去壓制，反而與她感同身受地一同憤怒、一同憎恨……她並非有意地去強化那些負面的情緒，只是順其自然罷了。
或許正是莎蘭心中的那部分黑暗在吸引着她。或許在伊妮德自己也不願意去揣測的內心的某一角落，她希望莎蘭永遠孤獨下去，成為能夠永遠陪伴自己的朋友。
雖然沒有自由，可現在的莎蘭並不想要離開這裡。
離開之後又能去哪呢？
沒有食物果腹、沒有乾淨的衣物穿……
還會被排斥、被攻擊、被當作吸血鬼殺死。
（我這一生大概也就這樣了吧……）
“好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可惜我是人類，我的生命實在太過短促了。”
『我也想哦，莎蘭，我想和你一直做朋友。』
“有沒有那種方法……”
『有的哦~但還不到時候~』
……
二
---國曆353年11月1日---
今天是莎蘭的16歲生日，也是伊妮德不知多少歲的生日。
“伊妮德，生日快樂！”
『莎蘭，生日快樂！』
“今年該不會又沒有生日禮物吧……”
『好奇怪啊~已經過去8年了吧……這種幻想在你被關進這裡的那一天起就應該放棄了。說實在的，我搞不懂你為什麼對‘生日禮物’如此執着。』
“我也不清楚，就是想要嘛！想要生日禮物還需要理由嗎？”
『是、是……人總得有點希望之類的用以支撐才能活下去是吧。』
“才不是你說的這樣！是真的會有！”
『是、是~』
在莎蘭看來那並不是什麼不切實際的理想，因為正是在生日那天她得到了伊妮德這個朋友。
*咚、咚、咚！*
“是我的禮物到了！”
『到午餐時間了嗎……』
*咔~*
走進門的是一個此前從未見過的小男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銀色的劉海很長，長得蓋住雙眼，給人一種十分閉塞的感覺。
『這小鬼看起來並不知道門上有能夠傳遞餐盒的小窗。』
“他就是我的生日禮物……”
『你已經有些走火入魔了哦~』
“莎蘭小姐晚上好，這是您今天的午餐，放在這裡了……”
“謝謝你。初次見面，你看起來好小隻啊。”
“……”
“你叫什麼名字？”
“……”
“你倒是說句話啊！”
『你嚇到他了。』
“對不起，大人們不許我和你說太多……”
“哦。”
沒什麼好生氣的，莎蘭早就已經了習慣別人的這種態度。
彼此之間沒再說些什麼，小男孩完成了送飯的任務后便離開了。
『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是指劉海嗎？”
『沒有啦，我只是有些好奇他這麼年輕就出來工作的理由，而且還是在這個秘密宅邸里。』
“是嘛，總覺得我們會很合得來呢。”
『你有沒有發現只要一到生日這天你就會變得很貪婪？』
……
第二天清晨，小男孩又來送早飯了，並回收昨晚吃剩的食盒。
“莎蘭小姐早上好，今天的早飯。”
“哦，放在那裡就好。”
雖然說的話也只是例行公事罷了，但這小男孩確實和莎蘭有交流，不像其他傭人那樣一言不發。
莎蘭也很享受這種與他人面對面交流帶來的實在感，能夠讓她更加確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莎蘭小姐晚上好，今天的晚飯。”
“嗯，我知道了。”
這天夜裡，莎蘭把門上的小窗悄悄地封死了……
“莎蘭小姐早上好，今天的早飯。”
“好的，我知道了。”
……
日復一日，莎蘭漸漸對這種三三倆倆的對話也感到些許厭煩。
---國曆353年11月9日17：00---
“莎蘭小姐晚上好，今天的晚飯。”
說罷，小男孩習慣性地轉過身子想要離開……但卻被莎蘭抓住了后領。
“陪我聊聊天吧，好嗎？我已經好久沒有和現實中的人說過話了。”
“可是大人們不讓我和你說太多。”
“那又怎樣？只要不說‘太多’不就可以了？他們有讓你一句話都不說嗎？”
“沒有……”
“那不就沒事了？是你自己理解錯了。”
“哦，好吧……但我必須先把食盒送回去清洗，大人們還在等着呢。”
“嗯，那好吧。快去快回。”
……
……
……
小男孩一直沒有回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孩子怎麼送一趟食盒就沒影了。”
『……其實我剛剛就在想一件事情。』
“什麼？”
『每餐送來的時候食物都是熱騰騰的，明顯是剛一做好就送來了，像這種都是一起做出來的大鍋飯吧。換句話說，晚餐送來的時候其他人恐怕也正要開始吃飯，為什麼還會有人在那裡等着清洗餐具？難道不是大家都吃完之後一起清洗嗎？』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其他人吃飯的時候專門負責清洗餐具？”
伊妮德用手指輕輕地彈了一下莎蘭的額頭。
『笨蛋，你被那小鬼頭騙了。』
“誒！？我被騙了？被那個還不到我年齡一半的小鬼？”
『哎……』
倩影無奈地扶了扶腦袋。
察覺到自己可能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騙了，莎蘭氣憤地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使勁地捶着床……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臭小鬼竟然敢騙我！”
『還不是因為你太笨了，本來應當是腦子的部分全部長在了胸上。』
聽了這話，莎蘭探出頭來，一臉委屈又氣呼呼地望着伊妮德。
“胸部的事你到底還想掛在嘴邊多久……”
『只要那兩坨肉還粘在你身上~』
莎蘭又氣呼呼地鑽回進被窩裡。
“我要睡覺了！別打擾我！”
『這麼早就要睡覺？』
“……少啰嗦！晚上本來就是睡覺的時間！”
『是是是……』
三
---國曆353年11月10日清晨---
莎蘭一大早就在房間門口埋伏着。
『你這是打算幹什麼……』
“這一次絕對不放跑那個小鬼了！”
『……』
*咚、咚、咚！*
（來了！）
敲門過後，對方似乎擺弄了一番門上的小窗，卻發現打不開。
*咔~*
門開了。
還沒等對方反應過來，那雙慘白的手已經從黑暗中探出來，牢牢抓住了端着餐盒的手腕。
（誒？不對……這隻手腕比那傢伙大好幾圈。）
抬頭一看，來者是一位女傭，並不是昨晚的那個小鬼。
“啊？”
“……”
對方雖然一臉驚詫的樣子，但卻仍舊什麼也沒說。
“哦……哦。我知道了。”
莎蘭只得悻悻地接過餐盒。
---同日18：30---
*咚、咚、咚。*
*咔~*
“莎蘭小姐晚上好，這是今天的晚飯。”
小男孩打開門，但房間內卻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莎蘭小姐……你在嗎？”
依舊無人應答。
他戰戰兢兢地走進了屋內。
“莎蘭小姐你在嗎，請把早上吃剩的餐盒給我……”
*砰！*
門被突然關上了，室內變得更加黑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誰？……莎蘭小姐？你在那裡嗎？”
他連忙把餐盒放在一邊，轉身就往門的方向跑……無意中撞進某樣柔軟的東西里。
『哇，這可真是……』
小男孩被面前的人架着兩隻胳膊託了起來，像只小貓一樣。
“終於抓到你了！”
拉開窗帘，星空的光芒照進室內。
莎蘭早已適應了這種環境，她眼中的一切都是那麼清晰……可小男孩就不同了。他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冷汗從額側淌下。
莎蘭叉着腰站在他的面前，像是懲罰壞孩子的老師一樣。此外，她的身旁還飄着一具小男孩看不見的幽藍色的倩影。
“昨天你為什麼跑了？”
“我要送餐盒回去。”
“是的，可你不是答應我送完餐盒就回來嗎？”
“……我…我忘了。”
“這都能忘？”
“嗯，我從小腦袋就笨，經常記不住事情……”
“哦。確實，我似乎也經常這樣……痛！”
莎蘭的腦袋又被伊妮德用手指彈了一下。
『他還是在誆你……而且你為什麼感同身受啊！』
“騙我一次還想騙我第二次？真當我是傻瓜嗎？”
“……唔。”
“說實話！”
莎蘭也學着伊妮德的樣子往小男孩的腦瓜上彈了一下。
“對不起！因為大人們不許我和你說太多！”
“這一點昨天不是和你解釋過了嗎？只是‘不許說太多’而已！”
“不，那句話的意思打從一開始就是不讓我和您說話，我知道的。您就別騙我了……”
“我沒騙你啊！……嗯……那句話難道是這樣理解的嗎？”
聽到這，伊妮德像是頭暈似的不禁地又開始扶着額頭。
『我的天啊……這傢伙究竟從腦袋裡抽調走了多少脂肪？』
四
---國曆353年11月10日17：10 黑森林秘密宅邸•莎蘭的房間---
“名字。”
“亞爾·特蘭斯。”
“年齡。”
“7歲。”
“住址。”
“黑森林東南部的小屋。”
“為什麼來這裡工作？”
“父親病死了，我必須想辦法養活自己。”
“…這樣啊。”
（父親……）
“母親呢？”
“父母離婚了，我不知道她在哪。”
“再沒有別的家人了嗎？”
“……沒有了。”
“這麼說來，你也是孤身一人？那麼……你有沒有別的朋友？”
“也沒有。”
令人遺憾的是，在得知亞爾也很孤獨之後，莎蘭的心頭竟湧現出一股奇妙的歡悅感。
（我們一樣，我們也可以一起……）
“那太好……”
還沒等莎蘭把話說完，她的腦袋又挨了伊妮德的輕輕一指。
“呃……我是說，我和你的情況差不多，說不定我們可以做朋友？”
“朋友？”
看着眼前這個奇怪的大姐姐，亞爾絲毫不知該如何應對。
本來就一直籠罩在父親粗暴性格的陰影下，他用頭髮隱藏自己的外表，用謊言隱藏自己的內心……可如今，面對着這個熱情的傢伙，自己應該作何反應呢？
莎蘭撩起亞爾的頭髮，暴露出他錯亂的眼睛以及慌張的神色。
“我的名字叫莎蘭·多多米特，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看着莎蘭那雙漆黑空洞的眼睛，亞爾不自覺地回應了她……可本來不應是這樣的，大人們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和她說話。
就這樣，莎蘭擁有了第二個朋友……這當然也被她當作是第二個生日禮物。
每天早晨、晚上，利用送飯的這一段時間，他們就會在一起聊天……當然，這是秘密的，決不能讓大人們知道。
他們互相聊着自己的經歷，聊着些有的沒的。因為莎蘭年紀比較大，也看過很多書，懂的自然也多。
“你知道什麼是心靈寄生生物嗎？”
『…喂……』
“不知道……聽起來像是一種寄生蟲……”
“不是哦，是很漂亮的人，她叫伊妮德，她的身體是一片藍白色的光影，身形像是長發的女人~”
“哦……這世上還有這種人嗎？”
“嘻嘻，你沒見過吧，但真的有哦，現在就在我們身邊，只是你看不到她罷了。她暫時住在我的心裡，總有一天也會讓你也見一見的~”
“嗯。”
……
漸漸地，莎蘭厭煩了這棟宅邸。
自己本來就只擁有一半的自由，為什麼還要被限制在這裡？
好想和亞爾一直在一起……可每天早晚加起來也不過一個小時左右，實在太過短促了。
可是不在這裡的話又能去哪呢？自己沒有錢，也沒有親人，還是個怪物……有誰願意養着這樣的傢伙？
亞爾的話……他也不願意的吧，本來他的經濟狀況就已經很拮据了。
五
---國曆355年4月5日 17：00---
亞爾像往常一樣走在走廊上，手裡端着送給莎蘭的晚飯。
可以聽到旁邊的屋子裡有一男一女兩名傭人，那兩人在悄悄地談論着什麼，很隱蔽的樣子。
亞爾不禁擔心起來……
（難道是自己和莎蘭成為朋友的事情被發現了嗎？）
於是，亞爾便躲在角落裡，小心翼翼地探聽着他們之間的談話。
“我們還要伺候莎蘭小姐到什麼時候？”
“不一定，那完全就看老爺的意思了。”
“他還不拿定主意嗎？”
“畢竟是親生女兒，他可能也還有着那點憐憫吧。”
“……這樣啊，怎麼說呢？總算從那傢伙的身上看到點人性了，但我應該感到欣慰嗎！？到頭來只是讓我們隨時做好準備，可這都過去多久了？再這樣下去就連我都要下不去手了！”
……
（那兩個傢伙在說些什麼啊……）
簡單來說就是：莎蘭其實處於隨時會被殺死的狀態中，而她自己卻渾然不知。
---同日17：10---
莎蘭一無所知地享用着她的晚餐，像是隨時會被宰殺的家畜一樣天真。
“亞爾，你吃過飯了嗎？一起吃吧。今天的菜色還是挺豐盛的~”
“……”
“亞爾？你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莎蘭姐姐，你走吧。”
聽了這話，莎蘭下意識地理解為亞爾討厭她，想要將她趕走。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這話里並沒有那種意思。
“走？去哪？”
“去我家吧。”
（……亞爾的家！？）
得知亞爾是想邀請她住進自己的家，莎蘭心中的疑雲立刻被抹去，取而代之的一陣歡欣鼓舞……但她也並沒有因此而失去理性。她深知自己如果真的去了亞爾那裡的話會給他帶去多麼大的負擔。
“不用了吧，謝謝……其實這裡的生活也沒我之前說的那麼糟糕啦，之前的想法是有些過於負面了……”
“你又沒犯什麼罪，本就不應被囚禁在這種地方！而且……”
亞爾竟然少見地發起了脾氣。莎蘭疑惑他為何而如此憤怒，再加上他的話顯然才說了一半就硬是被噎了回去，這便更加讓莎蘭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而且？”
“……沒什麼。”
“不可能沒事情，你在隱瞞什麼？”
『別問了，跟他走。』
“……誒？好吧……可你的生活本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又要加上我……”
“沒事的，我會想辦法。”
亞爾斬釘截鐵地說道。
莎蘭搞不明白——他的年紀明明只有自己的一半，說的話也沒有任何根據，可為什麼能給自己帶來如此溫暖的安全感？
“好吧，什麼時候走？”
“沒時間了，今夜就走。”
“這麼著急嗎？”
“嗯。我會想辦法偷一套女傭的制服，深夜的時候你就穿上它，我們一起離開。”
“你的這個方法聽着就麻煩，其實我有別的辦法~”
……
夜深人靜，莎蘭故技重施地將床單和被褥捲起來擰成繩索后從窗口扔了出去。與上次不同，她的肩頭這次還扛着一個小包袱。
和上次一樣，莎蘭很順利地就逃出了宅邸。
“亞爾？你在哪？”
莎蘭的聲音壓得很低，生怕被傭人們聽到。
“我在這裡！……快過來！”
……
森林南部的地面坎坷不平，十分難走。和輕車熟路的亞爾比起來，莎蘭有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六
大概花了一個多小時，兩人來到一座小木屋的跟前。月光照耀下的小木屋像是塗了一層銀色的冷漆。
“這裡就是我家，裡面沒有別人住。”
“亞爾的家……”
『森林南部竟然還有這種地方……』
和宅邸比起來簡陋得多，總共只有一層而已，不但狹窄而且樸素。
望着這棟清冷的木屋，一股眼淚順着她的眼角流了下來。
“莎蘭姐姐？你為什麼哭了？”
“我不清楚，大概是重獲自由的喜悅吧……而且你的家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人，他居住的地方比你家要破敗許多，但我很喜歡去他那裡玩。”
“哦……他，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老爺爺，長得有些可怕就是了，但真的是很好的人……後來因為一些事情去世了。”
“這樣啊。”
『這小鬼頭……』
亞爾帶領着莎蘭參觀着這間小木屋。
推開門直接就能進入到客廳里，傢具也都是很樸素的款式。
（要在這裡生活了嗎……）
“亞爾，牆上的那是什麼？”
“哪個？”
“就是那個啊……”
莎蘭指着掛在門上方的某樣東西。
“哦，那個啊，是野豬頭標本，我父親打獵得到的。”
“你的父親……”
此時，莎蘭突然想到了那個把她送進秘密宅邸的可怕又噁心的男人。再仔細一想，那傢伙確實在一些外在方面和亞爾有些相像。
“這裡就是廁所嗎？”
“嗯。”
“似乎不能沖水的樣子……”
“我家用不起那種啦，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倒一次糞桶。”
“好艱辛……”
“……算是吧，我已經習慣了。”
這裡是廚房。
“那些罈子里裝的是什麼？”
“嗯，有腌魚以及油封的肉……對於莎蘭姐姐而言可能有些吃不慣吧……但也將就一下吧。地窖里還有一些冰凍的，那些食物吃起來會比這些新鮮一點，當然和你平時吃的那些是沒辦法比的……”
“哦……”
這個房間里並排放着兩張床，每張床都整理的十分乾淨。
“這裡是卧室，左邊的床是我的，而右邊的自從爸爸病死以後就一直空着，莎蘭姐姐正好睡在那裡。”
“哦……”
於是，莎蘭把隨身攜帶的包袱放在了那張床上。
此外，卧室中還有一套桌椅，桌子上擺着一張照片，裡面是亞爾以及另外一個眼熟的男人。
（果然是他……）
“啊~~~……”
亞爾長長的哈欠聲。
時值深夜，放到往常這個時候亞爾早就上床睡覺了。他一直忍着困意強撐到現在。
“亞爾，你很困嗎？”
“有一些。”
“今天就快些睡覺吧，有什麼等明天再說。”
“那我就先睡覺了……莎蘭姐姐呢？”
“我還不困，等困了再說吧~好不容易重獲自由，我想先出去逛一逛~”
“小心別被宅邸的大人們發現了。”
“我會的~”
七
---國曆355年4月6日1：02 黑森林南部 亞爾的家附近---
莎蘭獨自一人散漫地走在幽暗的森林中。
“好久沒有這樣散步了呢~”
『自由的感覺很棒吧~』
“嗯！話說我們走出這麼遠，不會迷路吧。”
『我記着路哦。』
“那我就放心了……”
“原來亞爾每天都過着那種生活，真辛苦呢……”
『也是難為他了。怎麼樣？準備好過平民的生活了嗎？』
“還好啦……也不是無法接受。只是……一想到從今以後要靠亞爾養活就……”
『就不高興嗎？』
“我今年17歲，而亞爾才9歲……無論是從自尊的角度來看或者為亞爾考慮的話都太過糟糕了。或許我不應該跑出來的……”
『確實呢~你的這副身體又不可能去勞作。』
“……”
聽了這話，莎蘭似乎更加失落了。
『不如現在想一想你能幫亞爾做些什麼吧，做菜什麼的就免談了，火爐是首先需要避開的……』
“也有一些可以不依賴火爐的吧，我可以向亞爾學……”
『嗯，其他的家務活你也從沒做過吧~』
“我可以努力！”
『說的輕巧，臟活累活你都不嫌棄嗎？比如……倒糞桶那種事你也能接受嗎？』
“……那其實沒什麼，再臟也不會比那時臟……”
莎蘭的這句回答出乎伊妮德的預料。其一，她沒想到莎蘭竟然會如此坦然地接受那種骯髒的事情；其二，她也是頭一次得知莎蘭可能有着某個很骯髒的經歷，不禁開始心疼起來。
『發生過什麼事情嗎？』
“…因為是難以啟齒的事情，所以一直沒告訴你。”
『不想說就別說了。』
“沒事的，不要告訴亞爾哦~”
……
於是，莎蘭把自己來到森林時那一路上時遭受的對待告訴了伊妮德……這是她第一次把那種事告訴別人。
『確實夠噁心的。』
“……你不會嫌棄我吧。”
『怎麼會呢？我只想說那種人活該早死……這樣的話亞爾其實也欠着你一些……』
“和亞爾無關吧。”
『那樣想你會好受一些。』
莎蘭搖了搖頭。
“你知道嗎？看到這個家以後，我忽然感覺錢真的是好東西……如果我有錢的話就好了。”
『做什麼白日夢呢~』
“才不是白日夢呢！我的家人難道不都是有錢人嗎？”
『所以才是白日夢呢……』
八
莎蘭住進了亞爾的家裡。
為了不拖亞爾的後腿，她承包了所有自己能做的家務活……儘管亞爾說過不需要她做那些。
除了家務活，她還在屋子外開闢了一小片菜地，悉心地經營着，每晚都會去打理。恐怕任誰都想不到莎蘭在農田裡工作的樣子吧~
而亞爾則像往常一樣每天都去多多米特的宅邸工作，這樣不僅能夠賺一些錢補貼家用，而且還能密切地監視宅邸的動向。
大人們當然發現了莎蘭的失蹤，但也無處可尋。或許是擔心上面怪罪下來，他們並沒有把這件事彙報給本家，畢竟本家把莎蘭扔到這裡之後已經快10年了，在這期間不聞不問像是根本沒這回事一樣。
值得一提的是，亞爾雖然獨自一人居住在森林深處，但他顯然並沒有和外界完全中斷聯繫。相反，每隔一段時間都有鴿子造訪，而且每次帶着些什麼。亞爾從來不把帶來的東西告訴莎蘭，而是偷偷地藏起來……對此莎蘭也沒有多問。
“亞爾，你家裡有書嗎？”
“嗯……我想一想，有的哦，我爸爸曾經也喜歡看書，留下了一些。”
“他喜歡看書？”
莎蘭覺得有些驚詫，為什麼那種人會喜歡看書？他像那種人嗎？
“嗯，他留下了許多書，都存在儲物櫃里，你等一下，我現在去找……”
亞爾鑽進儲物櫃翻找起來……過了一會，他抱着一個箱子爬了出來。
“找到了，莎蘭姐姐！”
“……謝謝。”
亞爾打開了箱子，裡面確實放滿了書。
“沒想到還挺多的~你自己從來不看嗎？”
“我不識字……”
“哦……以後我教你吧。”
終於有可以解悶的東西了。但現在是夜晚，白白地浪費蠟燭可不好，不如去外面料理一下番茄……書之類的等白天再看吧。
---次日8：20---
亞爾工作去了，留下莎蘭一個人在家裡。家務活也基本做完了。
（這麼多的書，從哪本開始看起呢？）
（摸到哪本算哪本吧~）
莎蘭把窗帘掀開一個小縫，隨便抓起一本書放在窗台上。
“書名是叫……好奇怪的名字。埃及艷后、克里奧帕特拉……的情史？”
『我為什麼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