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九，紅袖添香 ③，招枝白牡丹
太陽紗雨，清洗空氣，撫平了煙火帶來的創傷，也消散了煙花帶來的迷霧，在這五月十二日的晚春，溫蘊的氣息隨同這明麗的陽光升起的時刻，也撫慰着動蕩人間的塵世之人搖曳不定的心情。
隱世曲散，化境為常世，協同揮灑而下的碎末，工補着受傷的花朵。
在仙律結界內的損壞，雖然不能恢復如初，但借於感孕萬物的旋律，新生出的事物猶如妝點着綠葉的花朵，引人注目又順其自然。
逆之工解，則為工補，分解易，修補難，這也是作為仙律之人少動其物而隱於世間的戒律；只道物是人非，仙亦不與人同；若有靈，則非物，動靈易物，乃是仙律之人行為的準則。
所以引動仙律之間的戰鬥，即是引動結律之中的戰鬥，能夠變化。
而對於月季海棠，這等事件也並非難行之事，只是面對戰鬥之中的二人，卻是無從插手。
因為這與師父常葉傳書中的囑咐，接引關照的杜鵑劍鋒相對的，是出自於同門的師兄，她的做法亦或是和自己相同。
隱匿沉睡的杜鵑於花之里的神秘女子，正是牡丹花的戴花者，百花輩傳人之一的牡丹。
在七年前開始的，動蕩的江湖紛爭之中，縱橫南北，貫穿東西的獨行的俠者，正婀娜身形，站立在自己的面前。
“辛苦你們啦，每一次打鬥的話都得想這麼收拾戰場，所以每一次和對手的過招都不能盡情地施展手腳，這一次有你們在，真是太舒暢啦~”
招搖地走向合流的二人，牡丹對於她們的戒備之態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也是完全沒有必要放在心上。
因為即便同為師出同門的仙律傳人，江湖人稱“不滅鳳凰”的牡丹完全是隱匿世間不與江湖紛爭的薔薇姐妹無法匹敵的存在。
“呀，不要在這干愣着嘛，好久不見，月季都長這麼大啦，上一次看到你，還是個含苞待放的害羞的小姑娘吶~”
對於牡丹的話語，月季似乎並沒有什麼太深的印象；因為雖然師出同門同屬華山派百花輩，但是所修行的時間地點卻又是完全互不相干的不同；就像是和杜鵑的初次見面那樣，和牡丹的見面是何時何地，月季已經無從知曉了。
“牡丹……師姐，杜鵑她……怎麼樣了……”
面對牡丹笑焉如花卻是直直的彷彿會被看透內心的目光，月季低下了頭迴避着，內心的緊張就像滿面的嬌紅，可愛的樣子難以掩瑜。
“杜鵑小丫頭呀，她的意志相當堅定呢，連我的幻術都很難拿她怎麼樣~不過她現在呀，是沉浸於她自己內心的幻術，和她的思念在一起美美地睡着呢~”
源自內心的幻術，這一概念，也就只有當年師父在傳授仙律的時候，偶然提起過一次；作為仙律之人掌握仙律的共通之相，是通曉仙律最根本的願望；心中若沒有追求，那麼仙律也不會鳴響；這並非簡單就能夠達到的境界，此刻被牡丹隱匿的杜鵑一定是非常幸福的吧。
“還有，不要叫我師姐，顯得我很大的樣子呢~叫我牡丹就可以啦，我可是真真正正的17歲哦~”
“知道了，牡丹！……”
被悠悠地伸來的細指輕輕抬起下巴，沒想到竟然是如此纖柔的指掌駕馭起那把碩長誇張的長劍，強行被拂動過視線注視着牡丹雙眼的月季幾乎不能夠做出任何一點的反抗。
“大師兄，適可而止！”
讓一旁的海棠難以保持她一貫的冷靜。
“有什麼話，隨我來說！”
一把按住牡丹托起月季水靈粉嫩的臉蛋的手，在這周身的眾人也將漸漸清楚的時刻，海棠翩展衣袖，將身前的二人一道拉入了花之里中。
“海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不體貼呢~”
牡丹沒有閃躲，隨海棠進入了水墨煙雨的空間；對於這重疊的花之里，不僅是寄託杜鵑的牡丹，還是承載牡丹的海棠，雖然本源不同，但出同律，音韻相衝，相互維持亦是非常困難。
而牡丹也並沒有堅持，於是將花之里的杜鵑安置了出來；衣衫斑駁的杜鵑，戰鬥的傷口已然癒合，靜靜地躺在牡丹的懷中，就像她一如既往的那般悄無聲息的模樣。
“杜鵑現在可能很快就能醒來，也有可能一直都不會醒來，所以將她安置在花之里也並不是一個妥善的辦法~”
“所以杜鵑就交給你啦，月季~”
“好的！”
“可要好好看着你姐姐，不要讓她對杜鵑動手動腳的哦~”
“嗯！……誒！？”
“哈哈哈哈~開玩笑的啦~”
“大師兄，你有什麼打算就快點說，我們不想陪你玩你那過家家的遊戲！”
“過家家嗎，海棠可真是冷淡呢~我們作為師父的弟子，相互之間可要相親相愛才行哦~”
“因為到了江湖上，能夠相互信任的，也就只有我們彼此之間了呢~”
“……”“牡丹……”
“我已經答應了杜鵑，要幫她完成心愿，你們有興趣也一起來嗎~”
“杜鵑的心愿？！”
“就是解決這‘彌音’的源頭哦~”
“啊！難道昨晚突然消失的邪音的音律，並不是真正的消失嗎？！”“……”
“嗯，我想只要那好色的鬼佬一天不擺平的話，青手探花散布的結律也遲早還會再度響起呢~雖然昨天晚上給他跑掉了就是了~”
“好……好色，鬼佬！？……青手探花又是……”
“哈哈哈~月季可真是純情呢~那來自白鷹國的新能源開發計劃，不遠異鄉萬里設立在江南的白鷹澎湃國際大酒店，萬翔財團的一把手，特連頓，你認為他雇傭青城派的門人的目的會是什麼呢~”
“會是……額，江湖的事，我並不知曉……”
“不用想那麼多也沒關係啦~難得月季這麼可愛的臉蛋，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就可惜啦~”
不知不覺已經和牡丹親近起來的月季，也不像先前那般對於她從內心深處感到畏懼，現在而是能夠和她並靠在一起，談論着事件的過往。
“他們的目的，可是千萬載以來，都沒有人感設想的‘瘋狂的計劃’哦~雖然特連頓並不知道他這麼做會帶來那樣的後果啦~”
“瘋狂的計劃？！……”
“嗯~具體的我覺得不和你說的要比較好，畢竟像他們那樣‘違背我們傳統常識的行為’，我們仙律之人也不需要和他們過分糾纏，就像你姐姐海棠那樣~”
“……”
從何時起，對於牡丹強勢的海棠，對於她那“煽動性的發言”也變得不予回應，默默地在一旁看着月季和她的對話，復回了平日里冷靜的樣態。
“不過說實話，作為仙律之人，我也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好奇呢~如果將強大的能量打入地脈的話，會引出什麼樣的新鮮花樣來~不過青手探花的襄陽子，對於這事的興趣，就不是一般的大啦~”
“同樣是修習仙律，也是會出現各式各樣的人呢~你說對吧，海棠~”
“……”
在海棠的水墨空間里，牡丹完全放下了當初步入校園時的那凌厲的氣勢，在二姐妹和沉睡的杜鵑這沒有外人的隔世之境，也是隨性悠然地暢所欲言起來。
只不過這份看似隨性的暢所欲言，對於大義凌然的海棠，也是找不到能夠反駁的話語。
“或許能夠知道這事情結果的，現在的話，也就只有師父的樣子了吧~”
“師父？！牡丹，你是說師父他……知道這件事嗎？！”
驚訝的話語剛剛道出口，月季就從自己的驚訝之中得到了認同；像是師父那樣心懷天下，雲遊四海的仙人，對於這樣的事，也肯定會是了如指掌……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師父他肯定也不會放任外人在這裡胡作非為的啊！難道是……
“嗯~我想師父的話，肯定也是希望事情能夠有所發展吧~不管這事好事壞事，出自於我們什麼立場，但是對於這世間的流轉，從開始那刻起便已經決定好的結局，想要遏制或者是改變的話，也是完全不可能的呢~”
“這就是所謂的陰陽，因果的道理，我想得道的師父，他也絕對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呢~”
“已經決定的結局……那是什麼！……”
然而對於涉世未深的月季，從牡丹那問到的答案越多，心中的疑惑也就像倍增一樣的湧現，對於這心地單純的少女，可能並不是適合她的道路呢。
“哈哈哈，那可會是非常精彩的‘故事’哦，在那裡也有我能夠實現的願望，大家能夠實現的願望呢~”
然而不像海棠那樣，遮掩住這似乎是“禁忌”的答案，唯我隨性的牡丹，用她爽朗的笑容，回應着這內心驚慌的少女，拉過她的手，將懷中的杜鵑交託到了她的手上。
“那麼，我準備去解決白鷹幫的那個好色老頭啦，雖然從結果上來看，也並沒有什麼區別呢~能夠找到真正實力高強的人進行戰鬥，那可是再愉快不過的事情啦~雖然那老頭本身是弱得連一隻小螞蟻都不如呢~”
牡丹站起了身來，整頓整頓了身上褶皺的衣服，那一副現代緊身棉質短練的時髦的衣裝，又似乎並不是需要刻意的去整理。
“那麼，和我一起來嗎~”
面對牡丹向自己伸出的手，月季注目着這身前身材高挑的少女。
“月季，別參與她的胡鬧！”
而這時，默不作聲的海棠發出了對於妹妹的命令。
“我……”
轉身回頭看向自己的姐姐，雖然身高上並沒有牡丹的那般高挑，但是在心中的地位，卻是如同無形的大山那麼高。
月季不能違背海棠，陷入了躊躇。
“嘛，也不是硬要你們來啦，你們隨意就好了，畢竟有樂趣，也就會有風險呢~雖然我想，你們終歸還是會和我一同前往的呢~”
“還有，那裡可是大人們的場所，沒有覺悟的人也是去不了的呢~”
“哈哈哈哈~”
留下了她招搖的笑聲，目送着她走出花之里的背影，能夠隨意地出入由他人意念控制之下的花之里，牡丹的修為非同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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