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九,紅袖添香 ②,幻夢花之里

“師父,你知道嗎,我好開心呢~”

“我流血了呢~”

穿透過指尖的青針,滲透出了鮮紅的血滴,猶如晶瑩的寶石,閃閃發光。

“誒,我不疼呢~只是……好漂亮~”

“不要弄傷自己嗎,呀,好癢!……是,止血嗎,嗯~”

……

“自己的血,要為自己而流……呢,師父,我一直都明白呢~”

“……只為自己而流~”

*** ***

提攜朝虹踏步而行,腳尖所抵的地面沒有一絲聲響,在接近於神秘女子的方向,杜鵑始展起了無聲的仙律。

無音之律,是傳響於固質之間的音律,要比有聲的仙律是更加迅疾許多。

也就是這時,神秘女子停止了她的歌聲,消散那如同花語一般深入腦海的旋律。

“看來基本功掌握得不錯嘛~”

也隨之踏起步伐,緊隨起杜鵑的步調,神秘女子竟然也施展出了無音的工解。

迎面接下杜鵑的直刺,招架起長劍橫擋於身前,那沾血的腕袖揮舞而起,繚亂視線。

神秘女子沒有閃躲,卻是滿面笑意。

“蒼岩引露第一式,擊石聽山,好懷念的劍法呢~”

將長劍的劍身壓制住杜鵑的進擊,甩開的劍刃劃開了一道巨大的圓弧,將杜鵑逼退出了近身出掌的範圍。

“不過,我看上去有這麼堅實嗎~”

反手一擊橫向的劈砍,長劍的劍鋒近乎長過了她三個身長的距離,這般開合巨大的攻擊招式,竟然是出自和杜鵑使用的相同劍法。

‘華山派蒼岩引露三十四式劍法,第二十七式,水天一線’。

然而這一招式也確實只有長貫之劍才能展現出本來的效果,就如同杜鵑所持的朝虹,普通的出招的話也並非能夠揮動出那猶如神秘女子所施展出的劍氣。

斬落仰身而過的杜鵑身後待雨露的花朵。

陽光明麗於青空,白雲朵朵,落下了翩翩的無風細雨,香氣沁人。

也照亮出神秘女子頭冠上,層疊而出,鮮艷欲滴的血紅花朵。

而摧花之劍,冷血無情。

‘華山派開山劍法十四式,穿山取玉’。

迴旋劍刃,劍尖直指一點,挑過叢生的荊草貫穿山岩,擊落強硬的防守直取命脈的劍法,開山劍法,並非所有華山派弟子都能駕馭。

神秘女子莞爾一笑,在這劍鋒向自己襲來的三丈距離內架起了長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防守架勢。

讓人揣摩不出她此刻到底所想是何。

‘華山派開山劍法十五式,望川落岩’!?

輕佻起纖長的腳步前側一跨,以斜面的一擊直刺引向朝虹的下方,這高挑的身形駕馭與人相當的長劍,對於中段的攻擊竟然能以更加快速的低段反制,輕輕一挑,厚重的劍身穿過迴旋的朝虹,自上而下揮砍一劍。

迸發出的火花飛濺在二人的四周,沒有一絲退縮之意。

持劍的杜鵑,不比海棠青釭,對於此刻劍刃間的交鋒,絲毫沒有猶豫之態。

面對不斷被削落的長柄巨劍,神秘女子卻似乎不以為意,就像這能夠從手間流淌到劍身的鮮血,能夠源源不斷地修補劍身的損傷一般。

但是違和的,不只是她能夠始展華山派的劍法這一點,而是從正面交鋒以來,她竟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滿面笑意卻無笑聲。

因不再是單純的閃避和招架而是始展出了“招式”而翻轉的手腕間,響起了若隱若現,卻清脆悅耳的鈴聲;相比起那招搖的歌聲,鈴鐺的清脆是更加深入腦海。

而神秘女子的雙眼,無時不刻注視着杜鵑的眼瞳。

那是來自青峰翠竹、磐岩蒼松、山嵐雲海、日月星辰的純粹之音。

是那麼的陌生,又是那麼的親切。

“仙律裝束!”

在神秘女子的長劍揮舞過上半身,順勢將要推疊出下一招式之時,素服的杜鵑周身也幻化出了閃耀金光的鎧甲。

回斬,斜劈,反手直刺,連砍三劍。

轉身而起的杜鵑連貫的攻擊猶如帶有節奏的音調,在這與神秘女子交鋒的瞬間,金革汲身已然使出了六種招式。

如同游貫于山門峰間的兇險陡峭的道路,在保持平衡卻是勢危的狀態下依舊能夠穿梭自如,這抗拒於大劍劍身錯綜而出的荊棘鋒芒,便是修行於攀山越嶺時習得的招數。

“嚯~秋風劍法~杜鵑,這才對嘛,你如果不認真起來的話,我也沒法認真起來哦~”

不急不徐地揮動右手獨握的長劍,將杜鵑的招數一一化解,而長劍揮動而過的疾風,將落地的花葉吹散一空。

看着竟然知曉自己名字的神秘女子滿臉的笑意,那被天空中落下的雨水漸漸溶解的血漬也隨着雨滴慢慢流淌下來,就像她鮮紅的裝束那樣。

“!”

杜鵑並沒有因此動搖絲毫,在能夠與之近身相接的這個時機,長劍的劍刃無法指向自己的時刻,如同昔日義父單手持劍的架勢,甩動劍身,掀起了連貫而又清爽的秋風。

‘華山派常葉流秋風劍法第二式,秋入橫林’。

眼花繚亂,唯獨音響能夠分辨;朝虹斬落的火花飛舞在空中,就像星星點點的陽光。

‘華山派常葉流秋風劍法第五式,秋風掃葉’。

然而神秘女子的回應,竟然同樣也是秋風劍法;將長劍的劍身貼近胸前,橫握劍柄,回卷着身子將劍尖掃過,將近身的杜鵑甩出了三丈之外。

——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人竟然也能夠施展華山派的劍法,不管是蒼岩引露劍法,還是師父的常葉流秋風劍法……就好像事先就對於華山派的招數了如指掌……”】

位於學院的西門,身着仙律裝束的二人場原間的戰鬥越發的激烈,原本奔走於倒地傷員之間的月季也換而展開了癒合的結界;治癒着眾人,治癒着花木,治癒着山石,雙生的冠花間流淌出的精氣隨着漫天的雨點飄落其間,也治癒着不斷被帶有稜角荊棘的長劍所揮動出的劍風刮傷的杜鵑。

就連杜鵑也不能戰勝絲毫,如果是我的話……

眼睜睜地看着遠處的杜鵑不斷的受傷,卻不斷地揮劍;每次與那長劍交鋒的剎那斬落下來的碎片又再次劃開她的皮膚,卻也為了戰鬥絲毫不去閃躲,鮮血就這麼隨着揮灑而過的雨水漫舞在空中,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金燦燦的光芒。

面對如此意志堅定的杜鵑,被雨水打濕臉龐的月季的視線越加的迷茫。

【“女孩子哭的話,是犯規哦~”】

“!”

腦海里傳響過花語的聲音,是隨性的招引,是溫柔的撫慰,是來自揮動着血跡斑駁的長劍的神秘女子。

【“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有想到花語的頻調竟然能夠由她相連。

看着不斷地從血黑之中顯露的長劍劍身,映照着太陽雨之下的溫柔陽光,月季心中的憤怒也是越加的鮮明起來。

【“呀,生氣起來的話,可愛的臉蛋也就可惜了呢,月季~”】

【“我所做的,可是幫助他們擺脫‘彌音’的束縛~”】

【“別看他們現在老老實實的,一旦內心深處潛伏下了‘彌音’的話,總有一天還會爆發的呢~”】

天空中飄落的雨點融合了陽光的溫度,輕輕地飄落在身間,淋濕了衣裳;

卻是讓月季的內心莫名地感到溫暖。

【“月季,可要好好照顧杜鵑哦~”】

【“誒?!”】

【“哈哈哈,因為我現在可不是在和她玩遊戲呢~”】

隨着和杜鵑白刃相接的聲響愈加的清脆,神秘女子的花語也漸漸隱匿在了這充滿韻律的擊斗聲中。

——

【“大師兄,是你嗎!……”】

【“是我呀,海棠,好久不見~”】

【“……”】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呀,好久不見,就難道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你來這裡,果然是為了‘那件事’嗎?”】

【“哈哈哈,我對那個並不感興趣~倒是海棠,你現在也是穩重不少了呢~”】

【“……”】

【“有好好遵從師父的吩咐嗎~”】

【“你!……”】

【“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的~哦~誰叫你是我心疼的師弟呢~”】

【“……”】

【“我和杜鵑的事你不用插手,善後的事情就交給你啦~”】

【“請~多~指~教~哦~”】

海棠手中的琴弦始終沒有因為神秘女子的擾亂而停滯半分,七弦游鳴的隱世曲,就和五年前一樣,獨立着塵世和化境,也獨立着她作為仙律之人的立場。

(“是嗎,果然已經滲透到這樣的程度了呢……對於大師兄的做法,或許才是最快速的接覺辦法吧……”)

探究於花之里的境界,遍布在校園內外的觀測節點,即便面前的是兩人的光閃劍舞,也如過眼雲煙一般,就像這穿過雨雲的晴空碧日。

——

“杜鵑,這麼對年來,你都有遵照師父的教導,好好修行呢~”

將杜鵑擋退三丈之外,只手持劍的神秘女子並沒有繼續追擊,卻是放下了御劍的架勢將劍放下身前;

那近乎一人身長的長劍緩落而下,消隱在了她的長袖之中;原本鮮紅的袖間,隨着這浸濕衣裳的雨水的沖刷,顯露出了渙落下來的花瓣潔白的模樣;在手中消失的長劍,此時已經背負在了她的背間,收束着纖細劍身的劍鞘之中。

如此戴花之人,花之里的運用已然花人一體,無需再以過多的方式表現。

向杜鵑的問切,就如她當初那般,帶着愉悅的笑聲,如同歌語,毫不掩飾她的心情。

是由雨水洗禮下烏黑秀麗的長發,和纖細高挑的曼妙身材。

微微地提起手來挽過沾濕的袖口,輕撫雨水中黯淡的妝容。

悠然地閉上纖長的眼梢珉起嘴角,抵按起手掌之間的長蕭。

仙律裝束下高跟點地的站立姿勢,又展現出了過去的味道。

而凝神注目對手的杜鵑俯身跨步,將朝虹的劍身抵在了橫架在胸前的右手手背,仙律裝束籠手的手甲之上。

朝虹先出雨,劍鋒前閃耀着的光芒是折射過陽光的五彩繽紛,在這先前的太陽雨中已然揮舞閃現過許許多多;

杜鵑手中的劍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而杜鵑此刻將要做的,則是完結這場不能取勝的戰鬥。

使用印象中,十五年前,義父為了拯救自己而使用的,沒有悔恨的招術。

“義父?!”

此刻的杜鵑,就好像當初那般的安靜,一動不動,不帶有一點聲響,讓人安心。

輕輕吹拂的長蕭之曲,訴說了過往的光景,更勝過零落的百花晴空下的光彩。

“原來,如此……”

沉浸在名為過去的幻術之中,杜鵑握起劍的左手,也在神秘女子的輕撫中悠然放下;面帶笑意,倒在了她的懷中。

彷彿多年追隨的心愿,也在這一刻能夠明了。

“所以,師父他最擔心的才會是你呀……”

輕撫着杜鵑濕漉漉的頭髮和冠花,褪去了給她帶來極大負擔的裝束,神秘女子無奈的臉上又顯露着慈愛。

嫉妒,真讓人說不出口呢~

“好好睡一覺吧,接下來你的願望,就交給我來實現吧~”

也隨之褪去了仙律裝束的神秘女子,展露出了她真實的面容,與她懷中的杜鵑一起,看上去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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