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條廢舊小巷的盡頭,一名褐色頭髮的少年正雙手緊握手槍與另一名挾持着一位金色頭髮的少年的惡徒對峙。

架設在建築外牆的黑色電線雜亂無章地彼此交錯,就像是一個難以解開的繩結一樣。

而平常停在這些電線上的數只披着漆黑羽毛的烏鴉今天卻失去了蹤影。

下個不停的雨水浸濕着這條狹窄的廢舊小巷,沿着那些灰黑色的骯髒建築外牆灌入擺放有不少雜物和垃圾的地面,然後與地上的鮮血融匯在一起,再流入到地下的污水溝中。

地上的惡棍們已經紋絲不動地倒在血泊中。

在這帝國邊境小城坦佩特的貧民窟後街,殺人、鬥毆、搶劫等都並不罕見。

這裡就像是個旋渦,落入這裡的人都難以逃脫,只能靠做非法勾當來維持生計。

生活在這裡的人不會對此多加理會,因為這就是他們在這裡的生存方式。

不是生活在這裡的人更不會對此出手制止,畢竟沒有人會想去接觸穿街過巷的地溝老鼠。

除非有一天它猖狂到損害自己的利益。

簡而言之,這裡就是法外之地,犯罪者的天堂,社會裡側如同地下世界般的地方。

“哈哈哈,不想他死的話就放下槍!”

挾持着金髮少年的惡徒用手槍貼着他的太陽穴向著褐發少年怒吼,聲音聽起來好像是有點精神失常的樣子。

然而褐發少年不但沒有放下槍,反而向被挾持的金髮少年使了一下眼色。

金髮少年好像馬上明白褐發少年想要傳達的意思。

而一頭霧水的惡徒只能焦急地把槍移開金髮少年的太陽穴,抖動着把它指向褐發少年咆哮:

“使什麼眼色!我叫你放下槍!這小子的命你不想要了是嗎!?”

這時金髮少年的頭突然用力地向後撞到惡徒的臉上。

受到疼痛刺激的惡徒鬆開了挾持金髮少年的左手,於是金髮少年立刻蹲下,讓出自己身後的射擊目標給褐發少年。

心有靈犀的褐發少年馬上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槍聲連響了三下,很快便被沙沙作響的雨聲覆蓋。

三顆子彈轉瞬直擊惡徒的胸膛,惡徒便應聲定着眼睛倒地。

看着倒地的最後一名惡徒,褐發少年垂下手臂,剛剛還全身緊繃起來的神經,此刻好像一下子全都放軟了。

經過一番惡鬥后,疲軟褐發少年正想要癱軟地坐到骯髒的地面上,但蹲着的金髮少年這時卻突然向他呼喊:

“小心背後!!!”

褐發少年隨即轉過身,一度放鬆的神經又再一次緊繃了起來。

只見本以為打倒了的其中一名惡徒正靠着小巷建築的外牆坐在地上,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舉起槍對着他。

千鈞一髮之際,金髮少年撿起掉在自己邊上的匕首,蹲着扔向了那名惡徒。

飛出去的匕首準確無誤地插在了惡徒的喉嚨處,為他送上最後一擊。

金髮少年重新站了起來,兩人這次最後再確認了一下所有人都失去意識后,才終於安心靠着小巷兩邊的牆相對而坐。

“幸好是在這種狹窄的巷子里,不然兩個人對五十人,我們早就死翹翹了。”

瘦骨嶙峋的褐發少年率先說。

他那蓬亂的頭髮在雨水的沖洗下垂了下來,顯得稍微順滑了點。

“但就算是這樣,我們還是只能勉強維持三餐溫飽。”

同樣瘦骨嶙峋的金髮少年看着遍地的惡徒,一邊把已經分不清是被汗水還是雨水弄濕的劉海向後撥一邊說。

“這有什麼辦法,誰叫我們是除了殺人和打架鬥毆就什麼都不會的孤兒呢......”

褐發少年看着血水流過的地面搖了搖頭。

“啊,這種生活不知道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說完,金髮少年抬起頭看向那烏雲密布的狹隘天空,就像是對上天發問一樣。

“誰知道呢?可能一輩子也說不定?又或者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橫屍街頭了。”

“你說話真是不吉利呢。”

金髮少年冷笑了一下。

然而褐發少年沒有把話題接續下去,而是突然站起來走向金髮少年。

吸引到他注意的是貼在金髮少年頭上牆壁處的洛普西斯帝國徵兵宣傳單。

褐發少年一手把宣傳單從牆上撕了下來,並遞給金髮少年問:

“要不去試試?”

大開着腿坐在地上,顯得筋疲力盡的金髮少年接過他手上的宣傳單看了眼,然後便還給他說:

“參軍?別開玩笑了。”

“你也不想一輩子過現在這種生活吧?在這混沌的時代,這或許是什麼都不會的我們擺脫現在這種垃圾生活的唯一方式了。”

“你是認真的嗎?”

“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嗎?現在也是靠殺人過活,上到戰場也是靠殺人過活,其實根本沒差吧?”

金髮少年這時站起來,從褐發少年的手裡奪過宣傳單,再一次看了起來。

然後靠着牆低下頭把宣傳單按到褐發少年的胸口,並笑着說:

“隨你喜歡吧。反正塞拉修女不是說過嗎?只要我們齊心協力互相幫助,沒什麼是不能解決的。哪怕是到天涯海角。”

褐發少年把宣傳單抓成一團拿在手裡。

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兩名少年就這樣踏過滿是惡徒的小巷離開。

從夢中醒來。

瀧月慢慢睜開眼睛,好像處於剛剛靈魂出了竅,現在還沒完全回過神來的狀態。

只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剛剛所看到的可以稱之為“夢”的東西,是羅伯特的記憶,而記憶中的那名褐發少年,和眼前的盧克斯基本沒有任何區別,毫無疑問就是他。

在睡夢中窺見羅伯特記憶的情況對他來說雖然不是第一次出現,但在這之前確實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出現這種情況,而且像這一次這麼具體、清晰、細緻地還原一個場景出來的情況就更是首次。

——又毫無預兆地從腦袋裡跑出來,而且偏偏還選這種時候,真糟糕......

瀧月用手按壓起額頭。

“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呢。在緊張嗎?”

瀧月輕輕抬起頭,只見諾威和平常一樣用輕鬆的語氣嬉皮笑臉地問。

“不,只是做了個不太好的夢...”

知道他沒有冒犯意思的瀧月坦誠地回答。

這時他所身處的地方,是為了即將展開的高寧海岸登陸作戰而準備的潛艇的一個船艙內。

同處船艙的,還有另外兩張姑且算是“熟悉”的面孔——

利維婭以及盧克斯。

坐在地上的盧克斯拿着一個相當精緻的懷錶不斷無意義地重複着打開和關上的動作,而利維婭則仍然全神貫注地看着手上的平板電腦。

尤莉斯將這次登陸作戰的“頭炮”交給了他們四人,他們的任務是先行破壞敵方高寧海岸陣地里的四個對艦炮台,為載有主力部隊的三艘兩棲強襲登陸艦登陸開闢道路。

以對艦炮台的精準度,根本無法擊中機動人偶,由機動人偶部隊強攻上岸后將它們破壞本來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但由於在維克托斯聯邦軍陣地前沿布有為了對付機動人偶的機炮陣,因此想要在對艦炮台射程外放出機動人偶強攻上敵人陣地摧毀對艦炮台的方法變得並不可行。

想要破壞那四個對艦炮台,就必須先突破陣地前沿的機炮陣,而尤莉斯為此給出的答案就是組建一支由少數精英組成的機動人偶小隊在高寧海岸西面的一個小灘登陸,繞過機炮陣,先靠突襲去破壞掉位於敵軍機炮陣後方的四個對艦炮台,然後再由兩棲強襲登陸艦碾壓突破過機炮陣衝上岸後放出艦內的機動人偶部隊展開強攻。

這也就是尤莉斯突然要組建這支精英機動人偶小隊最初的原因。

潛艇的艦內廣播這時正好響起了傳喚四人到機庫集合的聲音。

“看來是時候出擊了呢,隊長大人。”

年紀最小的諾威雙手抱頭靠着船艙的牆站在瀧月旁邊說道。

“啊,走吧。”

瀧月站起來,向著艙門走去,正要離開,而盧克斯和利維婭也正準備緊隨其後,可是諾威這時卻突然叫停了三人。

“啊,等一下等一下!”

“?”

三人同時轉過身。

“都伸出手來。”

三人都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突然間要幹什麼?”

利維婭有些不耐煩地問。

“別問這麼多,先把手伸出來,疊在一起。”

看到她彆扭的樣子,諾威直接把她的手拉到中間,而另外兩人在諾威的強硬要求下也都只好伸出一隻手到中間疊在一起。

“隊長大人,喊個口號吧!”

“口號?我們軍隊有這種東西的嗎?”

諾威聽到后翻起白眼,然後接著說:

“不是軍隊的,是屬於我們小隊的口號。這次任務不是很艱巨嗎?喊個口號一起打打氣激勵一下鬥志吧。聽說這樣出戰前喊過口號的人都能從戰場平安回來。”

對此利維婭低聲說道:

“事到如今做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雖然聽上去喊口號確實有激勵鬥志的作用,但實際上瀧月並不這樣想。

——這怎麼看都更像是在立死旗吧......

“我很沒這方面的品味,口號什麼的突然之間怎麼起......”

瀧月擺出一副為難的表情推託起來。

“隊長大人一定有辦法的。”

諾威笑着對瀧月說,而另外兩人也都少有地等待着瀧月說些什麼。

在雙方夾擊下瀧月也只能認真地思考一下。

——既然尤莉斯將這個小隊命名為“極光”,那口號...不如就這樣吧...

“化作破夜之光!”

脫口而出的瞬間盧克斯便笑出聲:

“哈!還真的是毫無品味呢。”

而利維婭則悄悄移開目光,偷偷低聲說:

“嘛,聽起來還不賴。”

“好,那我們再齊整地重複一遍!”

情緒有些高漲起來的諾威說道。

隨着那句由瀧月臨時想出來的口號再次衝口而出,四人交疊在一起的手也一齊升起。

雖然口號聽上去也只是平平無奇,但他們的情緒和戰意明顯一下子得到提高,終於稍稍有點是同一個小隊的樣子。

而這時他們還不知道,這就是日後名震洛普西斯帝國和維克托斯聯邦兩國的“極光”機動人偶小隊的初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