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下逃生通道 ——

瀧月拖着尤莉斯的手,走在她前面,利用手環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在黑漆漆的逃生通道里一直向前走。

兩人不時踩到地面上的水窪,發出的聲響沿着通道傳到遠方。

此時兩人已經在地下通道里走過了一段路。

“放開我!我要回去!”

尤莉斯響亮的聲音一直像這樣在通道內回蕩起來,這時她終於掙脫了瀧月的手。

瀧月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過頭。

“為什麼要拉我走!?拉格爾醫生他...拉格爾醫生他,明明還有救的!”

“別自欺欺人了!連身為醫生的他都很清楚,在那個情況下,自己已經不可能得救了,所以他才會叫我們走,接受現實吧。”

面對老漢的死同樣不好受的瀧月說。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敢想象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居然可以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

“就是說,也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們到那裡去,拉格爾醫生就不會遇上這種事,就還能繼續他安穩的生活。所以,全部都是我的錯。”

說著說著,尤莉斯低下頭,抱着雙臂哭着發抖,散亂的長發遮擋着她的臉,但眼睛的淚水早已決堤。

“才僅僅幾天,澤尼特先生如此,拉格爾醫生如此,庫隆無辜的市民也是如此,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全都是我來到庫隆的錯......”

這一刻的她弱小而無助,只能哭泣着責備自己。

累積下來的自責和內疚,正一點一點侵蝕她的內心。

光是想起這一天之內因為她而死去的人,她就不敢再向前踏出一步。

不想因為自己洛普西斯帝國皇女的身份而再連累其他人。

這樣的想法,就像是綁着鉛球的鐵鏈,束縛着她的雙腳。

現在她只想完全沉浸入周圍的黑暗與虛無中。

這樣就可以從那些噩夢般的現實中逃脫出來。

沒有人有權去責怪她,也沒有人有資格去責怪她。

但是......

啪——

毫無先兆且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響亮的回聲在看不見盡頭的地下通道內回蕩,甚至比剛才尤莉斯的叫聲顯得更大聲。

從來沒有人在這位優秀的洛普西斯帝國皇女的臉上打過一巴掌,也沒有人敢這麼做。

包括她的父皇。

瀧月是第一個。

“到底還要一蹶不振到什麼時候!再這樣下去只會有更多人像拉格爾醫生那樣死去!平常那個冷靜而堅強的尤莉斯到哪裡去了!?只會自欺欺人和一味地埋怨自己,有用嗎?要是真的認為澤尼特先生、拉格爾醫生和那些住在庫隆的帝國人是因你而犧牲的話,那麼更應該為了儘快平息這場動亂去做些什麼,至少也要保住自己的命,而不是在這裡自暴自棄。只有這樣,才是對那些死去的人最好的慰藉。”

尤莉斯輕輕抬起頭,沒有回應瀧月充滿憤怒的指責。

瀧月走近尤莉斯,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抱入懷中,並在她的耳邊低語道:

“讓一個救了自己兩次的恩人就這樣死在面前,你有錯,那麼我也同罪。但是,至少請不要讓他的犧牲白費,辜負他所交託給我們的希望,好嗎?”

不知不覺間,瀧月的左眼流出了一滴淚水。

“不要將所有的錯都扛到自己身上,一個人能改變的東西太有限了。”

他鬆開雙臂,將雙手搭到尤莉斯的肩膀,藉手環射出的光芒定睛看着尤莉斯那恢復了一點精神的雙眼,就好像是將剛才的問題再詢問了一遍。

尤莉斯擦了一下眼淚,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於是兩人重新出發,走到通道的盡頭。

拿着鑰匙的瀧月爬上梯子輕輕推開井蓋露出一條可供觀察外面情況的空隙后四處看了看,確保周圍環境安全,並很快找到一輛停在路邊停車位的灰色卡車。

——拉格爾醫生所說的車子,應該就是那台了。

瀧月完全推開井蓋爬上地面,然後和跟在後面的尤莉斯一起穿過一個人都沒有的寂靜街道跑到車子旁邊,審視了一下車子。

兩人打開車門,分別坐到車子的正副駕駛席上。

瀧月把手中的鑰匙插入到鑰匙孔啟動卡車,而尤莉斯則一手取下車內倒後鏡掛着的用繩子結成的飾物,用它把散亂的頭髮紮成了馬尾辮,重新展露出清純可愛又不乏堅毅颯爽的臉孔。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瀧月第一次在牢獄中所看到的一樣。

清澈的雙瞳雖然說不上恢復了十足的精神,但至少不再是剛剛那精神渙散頹廢無光的樣子。

尤莉斯用手大力地打了打自己的臉振奮精神,然後對旁邊的瀧月說:

“不好意思,剛剛讓你看到了那麼丟人的樣子。我們出發吧。”

瀧月轉過頭,看到隱約留在她臉上的掌印,充滿信心地對她說:

“我不覺得為了別人而流淚的樣子是丟人的,不過比起剛才的樣子我還是喜歡現在的你。”

“謝謝。”

尤莉斯的臉有點紅了起來。

“看來已經沒問題了。那麼想好我們的路該怎麼走了嗎?”

“嗯。”

尤莉斯堅定地點了點頭,然後開始翻找汽車內存放雜物的收納槽。

於是瀧月沒有發車,而是打開了車內的燈。

“找到了找到了。”

只見尤莉斯從收納槽里拿出了一張摺疊成A4紙左右大小的東西,繼續說:

“手環的導航用不了,幸好拉格爾醫生有這個。”

尤莉斯一邊打開手上的庫隆紙質地圖,一邊說:

“正如你所說,是時候去承擔起我的責任,去做身為洛普西斯帝國第三皇女應該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