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自己的个幸运的人。

虽然生来被父母遗弃,但却幸而被师父所收养。

师父是整个江湖中赫赫扬名的人,也是万剑门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自幼,我就万众瞩目。

我是师父最信任的爱徒,接受着万剑门最严厉的私传,接受着师父最严格的训练。

能够自由进出门内的任何禁地,几乎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丝毫不怀疑我会在师父过世之后成为下一任的掌门。

是啊,师父从来不掩饰他想要将我培育成他的接班人的想法。

在师兄弟面前,在外人面前,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用意的大肆夸耀着我的才智。

从小,我就习惯了他人嫉妒,羡慕,甚至是嫉妒和怨毒的目光。

我从未把它们归结于我的实力,自知之明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我知道,我能走到今天,我能拥有现在的这一切全都是拜师父所赐,拜我与生俱来的好运所赐。

我对师父是永远的忠诚和信任,也从心底里把这个万剑门当成了自己的家。

因此,我学会了忍耐,学会了麻木,学会了如何去扮演那最优秀的“掌门亲徒”

毕竟,我不想让敬爱的师父失望……

然而。

一直到那一天。

我才发现,我唯一的天赋……也就是我那可怜的“自知之明”

都也只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我的内在早已在不知不觉当中变成了一个恃宠而骄,忘乎所以的废人。

那一天,我“自作主张”了。

我目睹了那诡异的画面。

阴暗的房间,棺椁横在屋子的正中央。

火焰汹汹燃烧着,房间却异常的阴冷。

阵阵的惨叫,还有如刀子一般刮擦着我骨头的冷风。

我看到了我本不该看到的画面。

那火焰凝聚成人的形状,骇人的惨叫着,像是个落在了火池里的冤死鬼一样的不断伸出手臂,沉没在大火中,如此往复。

躲在阴暗的角落,窥伺着这一切的我头皮发麻,死死地捂着嘴巴。

火光灼灼,映照出了火光后站立着的人的面庞。

他,还有那蓝色火焰中焚烧着的人影一样,都是我师的模样。

不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这都是我不该踏入的领域。

我呆呆的蹲在那里看了不知道多久,等我蠢笨的大脑意识过来不妙,想要转身而逃的时候。

一切都太晚了。

已经,一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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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南关山上。

一辆古怪的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颠簸簸的前进着,拉车的马是匹漂亮的红鬃骠马,结实健壮,马身后的车厢也足有常规载客马车的两倍大小,车轱辘在泥土路上碾压出深深的印记。

车厢前面并没有车夫在赶车,只是有一根异样长的马缰绳透过帘子牵到了车厢内。

阳光顺着车厢的帘子透入车内,映照出了车厢内的装饰。

两张窄小却不失精致的软床,一个放衣服的矮柜子,软和的毛毯子铺在车厢的木板上,马车的颠簸被裹覆在车厢内壁的软绵皮层减缓到了一个舒适的程度。

这哪里还是个马车车厢,简直奢侈的快要赶上一间客栈的包房了。

在这一看就是不知道哪家有钱没地儿花的土财主定制车厢里,一个骨面黑袍的怪人大摇大摆的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身子随着车厢的颠簸而不住的晃晃悠悠的,歪着脑袋颇为无奈的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人。

那是个穿着花裙子,梳着高簪发的小女孩,此刻她背对着黑衣人,正起劲的弄着什么东西,俏脸上满是幸福洋溢的笑容,时不时的有嗤啦,嗤啦的声音从她手中传过来。

“我说……”

墨寻手里捏着从车厢门帘外延伸过来的马缰绳,一抖楞手,从床上坐起来背对着自己的小丫头。

“别擦啦,再擦都能当镜子使唤了。”

“嗯。”

墨鹊只是暖融融的笑着,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床上,扭头看向墨寻拍了拍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下头。

“那个,吵到你了?”

“倒不是吵不吵的问题……算了,随你喜欢吧。”

墨寻的视线越过了墨鹊,看着墨鹊放在床上的那些她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挨个磨的光亮的“心爱之物”,悲哀的地吸了一口凉气。

自打从群屹镇出来往南关山的万剑门赶路,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有余,拜《修真江湖》给玩家准备的“驿站功能”所赐,玩家在驿站里雇佣的马匹是全程自动朝着目标点前进,因此两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宅在这间改造马车里的,倒也说不上舟车劳顿。

但是,最大的问题是无聊啊——

这破游戏是真他娘无聊啊——

一天到晚不是躺在床上就是看着无尽的山野发呆,这他娘谁遭得住啊——

这半个月净坐在车上跟墨鹊这小丫头大眼瞪小眼,一开始还能讲讲故事逗逗小丫头开心,可自打一个礼拜前墨寻手贱的路过一个村子顺手让铁匠给墨鹊打了一套随身用的武器之后,这丫头就开始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墨鹊起身坐在床上,爱惜的用手指轻轻抚过那被她盘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匕首,记得这把匕首叫什么“阿豆”……

是的,跟别的小女孩儿一样,墨鹊这小丫头也有给自己心爱的玩具起名字的习惯。

逢一三五盘匕首,二四六搓短剑,周末用磨刀石挨个再给打磨一遍,墨鹊这小丫头这一个周跟魔怔了一样的把共计六把贴身武器盘的比刚出炉的时候小了一圈儿,她愣是没腻歪。

就在墨寻纠结着要不要找点新的东西转移一下墨鹊注意力的时候,车厢外的马儿突然唏律律的叫了一声,随着车厢一阵晃荡,马车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坐在车里的墨寻的血眸刷的一亮,一拍巴掌。

“可算让我盼来了!!”

他迫不及待从床上咕噜一下滚了下来,撩开车厢的帘子猫着腰走了出去,随着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一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荆棘拉成的障墙,和站在荆棘障碍之前的十几号赤膊壮汉。

十几号人一个个皮肤黝黑,虎背熊腰,手里拿着砍刀棍棒一个个耀武扬威的,只有领头的那个骑在马上,一脸狰狞的笑容,看着墨寻探出头来了,领头的壮汉坐在马上,攥着刀抱拳拱手。

“此山是我——”

“劫道的兄弟是吧!”

墨寻从车厢里蹦出来,兴奋的搓着手,脸上的表情简直被这群土匪还要激动热情。

“等你们好些天了!怎么才来呢!?!”

领头的壮汉擎着刀,人愣了,他还是头次看见这么主动的一个人,不由得有些反应迟钝的啊了一声。

“……啊?”

墨寻咳嗽了一声,挺直了腰板,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诶,我说你们,要钱还是要命?”

“我们……”

壮汉愣了一下,他勒住马,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衣着古怪的骨面怪人,多年在江湖上混迹的经验让他比他身边这群土匪弟兄多了几分小心,可不管怎么看,这个怪人身上的气质都跟那些有修为的“修行人”不一样。

壮汉谨慎的一抱拳:“这位仁兄,逢山过寨留路钱,这是我们的江湖规矩,既然你们途径了我们南关山,那按里,您就得留下一成的路钱……”

“我懂我懂,诶,不过你先等会儿啊……”

墨寻兴奋地伸出手来,一个个的指点着面前的土匪脑袋。

“一,二,三……七………好,十八个,你们等会儿啊!”

清点完了人数,墨寻又扭头钻回车厢里,土匪们傻眼的站在那里,就听见车厢里面传来了讨论的声音。

“石头剪子……布!啊,是我输了……行,这次你上吧。”

不一会儿,从车厢里钻出来一个年纪更小的,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儿来,手里拿着一把白花花的短刀子,从车厢里蹦出来,抚摸着手里的刀子。

山贼们一看乐了,就连山贼头子都有些忍俊不禁,大喊一声。

“当然啦,这位兄弟,你若是不愿掏钱,要拿这娃娃孝敬我们弟兄几个,我们也乐意笑纳,哥儿几个也有日子没开荤腥啦!!!”

“哈哈哈,就是就是,瞧瞧这小嫩皮,我们还没尝过这么给劲儿的鲜货呐!!”

其它的几个汉子也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嘴巴里污言秽语的说着不入流的话,小姑娘却只是脸上笑嘻嘻的,从车厢里取出来了三根香和一个小香炉,不紧不慢的把香点燃了插在炉子里,又撩开帘子问了一句。

“墨寻,这次要留几个活口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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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十五分钟后。

之前还大放厥词的强盗们一个个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有的已经动弹不了,有的还剩一口残喘的气儿吊在喉咙里,能说话的,已经不足三个。

这半个月来靠着像这样各种钓鱼,一路上拿山贼土匪之流的一气儿给墨鹊把等级练到了10级,刚才这些平均等级不到8的杂鱼土匪在墨鹊手里自然是不够她一炷香的时间收拾的。

墨鹊眯着眼睛,一阵淡淡的金色光芒将她纤细的身躯包裹,随后破碎成了漫天金色的粉尘,等级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提升到了11级,用这个世界的概念来代换,差不多就是炼体期刚刚大成,炼气期开端了。

墨寻也从车厢里走出来,左右看了看十分钟前还嚣张跋扈的山贼们死的死伤的伤,无比畅快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压抑了几天的无聊情绪在这最单纯的虐菜当中终于得到了缓解。

所以说,炸鱼虐菜这种事儿说到底就是玩家的天性,跟你曾经什么等级无关,跟你本身的游戏水平无关。

露出了游戏玩家丑恶本性的墨寻嘚嘚瑟瑟的走到了墨鹊跟前,伸手满意的揉搓了一下墨鹊的小脑袋瓜子,墨鹊则是转过身子来捧着刀子,仰着小脸儿,乌溜溜的眼睛烁烁放光。

“墨寻!这次我速度是不是更快了!”

“很好哦,小丫头,今天你跟阿豆表现的都不错。”

“不对不对,是阿芹!阿豆累了,今天是阿芹呢!”

“啊……对对对,阿芹,阿芹……”

都特么是匕首,我哪儿看得出来什么豆子芹菜红薯的……

墨寻尴尬的笑着拍了拍墨鹊的肩膀,把她往边上轻轻一扒拉,自己走到山贼头子面前蹲了下来。

山贼头子面色惨白的磕头如捣蒜。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

“嘶……呼………爽了。”

满意的闭上眼,墨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如此往复呼吸了三次,眼角隐约都有些潮湿了,伸手拍了拍面前山贼的肩膀,语气感动而真诚。

“你知道我这半个月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吗?这半个月,只有这样片刻的愉悦能给我干涸的心灵带来些许的调剂和快慰,能麻烦你再给我磕几个头吗?”

“砰,砰,砰!”

山贼二话不说,磕头如捣蒜。

墨寻悲哀的蹲下来叹了一口气。

“对了,刚才问你还没回答我,现在你说你要钱要命?”

“要命!要命!!!!爷爷饶命,求爷爷饶我一命!!”

“嘶……呼……”

墨寻大为感动的点了点头:“你刚才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么,你说说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你们也是为了活命和吃饭才干这一行的,上有老小有小的……唉……谁还不是为了吃口饭呢。”

“是,望英雄大人有大量,放,放过我和剩下的这些兄弟……”

山贼头子的声音哆哆嗦嗦的,他不傻,从刚才这黑袍子怪人和那小杀星的互动上就能看得出来活命的路子在谁手里攥着,墨寻倒也很痛快的点了点头。

“放,放,都可以放,我肯定不会为难你。”

说罢,墨寻双手把跪在地上的壮汉扶了起来,为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行了,咱们也都不容易,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走,咱们一块儿回家吧,啊。”

“谢英雄不杀……呃……您说……什么?”

山贼头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墨寻,墨寻转身拉过马缰绳来,看着吃惊的山贼头子,眨了眨眼。

“我说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呀。”

“那,您……一块儿……是……”

“去你家啊,就是你们山寨,诶,那边儿那几个能动的,去给我把拦路的路障撤了,你,前面领路。”

“您……您是今天打算在我们山寨住一宿……”

“不,不不不……”

墨寻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一样,拍了拍山贼的肩膀,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打赢了,所以我们要去抄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