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傻丫头!跑出来干什么!?”

墨寻慌忙的扶住了一瘸一拐的墨鹊,又气又心疼,虽说生命值已经被墨寻用药物强行拉回了满值,但墨鹊此时的虚弱还是肉眼可见的,光是跑来的这一路就让她气喘吁吁,满脸的汗水。

“太好了,墨寻,你还在呀。”

墨鹊抓着墨寻的袖子,脸上庆幸的笑着:“太好了,你没丢下我……我没看到你,很害怕,沈姐姐说你在这里……太好了……”

“你这小傻子啊……”

墨寻哭笑不得的双手扶着站都有些站不稳的墨鹊,墨鹊抬头,发现了站在墨寻身后不远处,五味陈杂的看着自己的老人。

“……”

墨鹊愣了一下,她扶着墨寻的胳膊,轻轻的走到了沈海的身前,嘴巴抿了抿,抬起头来看着沈海。

“你,也在……太好了。”

“……”

面对墨鹊,沈海的脸上露出了躲闪的神色,他微微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墨鹊,神色复杂,却也看得出他脸上的心痛和纠结。

墨鹊抬头看着沈海,忽然松开了墨寻,双手捏住了自己的衣角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沈姐姐已经回来了……我知道,,我爷爷,做了不好的事情,我要受罚……我做到了,也,都接受了……沈姐姐回来,你也就,不需要我了……我会自己走掉的,但是,可是……那个……”

墨鹊结结巴巴的说着,忽然露出了一个略显哀求的笑容。

“我走之前,你可以……喊我一声孙女吗?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沈海怔了一下,颤巍巍的哆嗦了一下,看着被墨寻扶着的墨鹊,喉头要涌出的话语被哽在了喉咙:“孩子,我……我……”

墨鹊的眼神让沈海动弹不得。

他很清楚,自己究竟对这个无辜的女孩儿进行了何等不讲理的迁怒。

毒哑了她,囚禁了她,剥夺了本该属于墨鹊的天真和自由,甚至借刀杀人的毁掉了原本属于墨鹊的归宿。

他明白做了这些的自己不管被怎么憎恨都不为过,可墨鹊却依旧不惜拼上性命,不惜跟钟元同归于尽也要夺回沈星楼,只是为了得到他的承认。

正如她所说,‘她已经很努力了’,就为了在最后的最后,能够听自己呼唤她一声“孙女”。

他知道痛苦早已经将这个孩子给扭曲了,她需要一个救赎,可自己真的有资格喊出这一声孙女来吗?

“我……我……不——”

“嘿,我说你这当爷爷的怎么也哑巴了?”

忽然,墨寻开口打断了沈海的话语

她抬起手来,在墨鹊的小脑袋上轻轻按了一下,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笑着对沈海说到:“反正你也没时间精力顾过来俩孙女,我看倒不如把你这小孙女托付与我,让我在今后照顾墨鹊如何?”

沈海一愣,他看着墨寻沉默良久,最终只剩了一声长叹。

“那老朽……就将她托付跟恩公了……”

他撩开衣服,缓缓的跪在了墨寻面前。

“老夫自认为这一生不负天地,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一生恣睢肆意,逍遥磊落——可这一切在这孩子面前都只是笑谈,我终己一生,怕是也无法弥补这孩子所受之苦,因此将这孩子托付与恩公。”

他闭上了眼睛,弯下腰,额头贴在了被泪水打湿的地面上。

“老夫今日祈求上苍,祈求恩公,愿我这苦命的孙女墨鹊,此后不再为苦难所绊,愿她今后不再所托非人,愿她终能寻得上一处配得上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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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群屹镇之内。

云嗣客栈的废墟上,回荡着一个小女孩尖锐的嗓音。

“呜哇啊啊!!!好家伙,我不就错过了一顿午饭么?!这咋了啊!?”

小乞丐扶着那根铁灰色的木棍站在原地抬头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废墟,有些牙颤的嘬了一下牙花子:“我还寻思晚些回来要工钱的,这咋啦?!那个黑袍子想赖账?赖账也不至于把客栈给弄成这个样啊……真就给人炸了?”

半夜三更的,周围围观的人早就已经散去,四下里静悄悄的,月明风冷,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小乞丐一个人。

小乞丐捂着脑袋颇为不甘心的惨叫了一会儿,可怜兮兮的拄着木头棍子回过了头,偷偷摸摸的拉开衣领,左右看看没有人,伸手掏出来她那块儿带着牙印的黄金,举起来对着月亮,眯着眼睛欣赏着黄金反馈出来的光泽,吐了一口气,有些庆幸的说道:“还好还好,我还有这个玩意儿……就当是那个黑袍子提前预付了工钱吧。”

“咔哒,咔哒。”

“嘿嘿,有这笔钱,我少说也能多吃两年的饱饭……”

“啪嗒。”

脚边传来了湿哒哒触感。

正在得意的小乞丐周身忽然一激灵,呜哇的惨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把黄金塞回怀里,回头看着自己的身下——从废墟中伸出来的一条胳膊,死死地攥住了小乞丐的脚踝。

“呜哇!?咋了!?”

又是咔哒咔哒几声,一个人脑袋从废墟中钻了出来,吓得小乞丐下意识的死死抱住衣服,瞪着眼睛大声喊道:“不给你不给你!这是我的钱!!我不偷不抢自己挣来的钱!!!”

从废墟里冒出来的人头诡异的像个血葫芦一样,面皮已经基本完全脱落了,脸上只有一片一片残存的肌肤,头发被血淋淋的粘在了脸上,浑身上下都是血,皮肤也是青紫色的,看上去简直像个僵尸,大半夜的让人一阵阵头皮发麻。

“怪人”鲜血淋漓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张开嘴巴,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用砂纸扯出来的一样。

“我不要……你的钱……”

怪人看着小乞丐诡异的笑着,那枯瘦的手就好像扣住了的锁扣一样紧紧抓着小乞丐,一股青色的烟气从青年的手臂上冒了出来。

“虽然……是个乞丐……但,也能将就……你,感到荣幸吧……”

青色的烟气顺着青年的手臂传导到了小乞丐的腿上,短短的时间内小乞丐就被这股青烟所包裹,女孩儿低头看着血葫芦一样的人脑袋,笑容却从脸上消失了。

“明魂术……明魂宗的人啊。”

叮——

小乞丐腰后的铃铛彼此轻撞了一下,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算了,看你可怜……反正你也人之将死,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最后让我来帮你解脱吧。”

她没有挣脱怪人的手,而是任由着青烟将自己的身体包裹,不紧不慢地回身从后腰上解下来一枚铃铛,拔掉了哑舌,叮铃铃的摇晃了一下。

小乞丐低头看着脚下的怪人,举起铃铛来叮铃铃的摇晃着,口中轻轻的哼唱起来一种莫名的音律。

像是哀乐,又像是乞丐在街头乞讨时唱的不知名的村歌。

“不入黄泉,不知路遥,此生终于万事了,恩怨尽,积业销,是是非非云烟去,荣华富贵如山倒……轻身上冥路——”

咯嘣。

铃铛声音和歌声一同中断,小乞丐突然握住了铃铛,空气中也同时绽放出来了一声如西瓜开裂一般的响声。

“啪嗒,啪嗒。”

铁灰色的木棍抬了起来,血珠自棍尖滴落。

瘪掉了的黄铜铃铛掉在地上,发出了最后一声“叮”的声音,倒在了地面的血泊之中染上了鲜血。

“此铃为汝守一宵……”

月光下,又是只剩下了小乞丐独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