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安戈被銘古審判所的衛兵們押走了,摩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奧伽讓身邊的人帶着教宗到後面休息,等到之後再進行地區教會政策實行的議論。在保羅離開后,他命令其他的朝臣彙報各自的工作情況,在最後一位朝臣言明情況之後,他才靠在王座上閉目養神起來。

“竟然又發生了火災……讓救濟所的人和官府合作,儘快疏散災民吧。十足的多事之秋,自天氣乾燥以來,火災頻發啊。”

“我會通知地方領主做足準備的。”摩根的回復讓奧伽感到欣慰,審判和處理事務讓這位老國王感到疲累,他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兒子們身上,他先是看了看三王子,將他宣上殿來。

三王子仍舊是那副做派,年輕稚嫩,剛才的審判他似乎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想來對這樣的事情毫無興趣。“杜因,聽說你最近又在搞什麼新奇的玩意了。”奧伽對這個自己跟小妾生的兒子感情複雜,首先他不是自己跟正室所生,在皇儲爭奪上與二王子相比沒有一點競爭力,而他本人看起來對權力也沒有什麼興緻,整天搗鼓着他那些旁門左道的東西。

杜因恭謹地行了禮,然後將一張紙從兜里拿了出來,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及繪畫著非常標準的幾何圖案,奧伽從他手中接過,卻看不懂上面艱澀的專業術語,不過上面“王城的地基。”幾個字他到底還是認識的。

奧伽作為國王,也算是博學了。不過三王子在建築學、設計學還有機械技術上有這樣高的興趣,對皇室成員來說是格格不入的,如果可以的話,奧伽希望他能在帝王學上有所造詣,至少能自己管理一片領地,現在看來,要是分配給他一塊領地,他首先想的不是怎麼管理人民,而是怎樣用領地的資源來幫助自己發明設計了。

“父親,這是我為王城所設計的地下水道的改造設計圖紙,要是按照上面的設計,王城的排水系統將會得到更新,到了下雨天,雨水就會沿着地勢流入地下,這樣王城就不用擔心被雨水淹沒,從而造成道路堵塞的困境……”杜因說得興緻勃勃,話說到一半卻被奧伽打斷了。

“好了好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王國里的優秀工匠都交給你支使。 ”奧伽敷衍地對杜因說道,杜因感受到了父親厭煩的情緒,便沮喪地退到隊列里,二王子派系的人擠眉弄眼,對杜因不成器的表現感到愉悅。

奧伽像是想起來什麼,“西索,來我這兒。”容貌俊美的青年走到了王座之下,他舉止優雅,頗有皇家風範,奧伽心想,或許西索就是最適合成為皇儲的人。不過他心中這麼想,廢棄大王子皇儲這件事還是需要斟酌再三的。

不過,最關鍵的因素還是在於他對西索的疑慮,他知道西索是那個最適合的人,不過摩根卻不這麼想,他的意見是繼續扶持狄盧,他似乎和西索之間有所間隙,也是摩根的話讓奧伽產生了這樣的疑慮的。

摩根斷然不會矇騙我,即使只是出於直覺,我對西索的表現就需要繼續觀察。至於摩根究竟懷疑西索什麼,又掌握了什麼證據,在他能夠告訴我之前,我還是先等待着。

如果要成為未來的國王,就必須心懷社稷、為國為民。

“你這次領兵搜查烏瑞恩家,第一時間發現他的陰謀。在這件事上你是功臣,你要是要什麼獎賞,大可以向我道明。”

青年柔和一笑,欠身行禮。“父親,我不要什麼獎賞,為國除害,本身就是您的兒子們應當勝任的工作。若是有人想要危害和平的瑞加,那麼將這些毒瘤剔除,就是我等臣子的義務。”

“即使是高位者作姦犯科,你仍然會履行你的諾言嗎?我的兒子。”奧伽深邃地看了這個二兒子一眼,西索略微一頓,隨即斬釘截鐵地回答道:“當然,父親。”

“即使那個人是我,你也能有審判我的勇氣嗎?”奧伽的一席話讓青年沉默了,他不敢回答,奧伽右手的指頭微微彎曲,他闡明:“我希望你有這樣的勇氣,我的兒子。你們在列的所有人,是我奧伽的臣僚,更是我們的人民所仰賴的領主、上位者,你們要考慮平民們所考量不到的事情,你們的智識應當延伸到更遠端,讓你們的權力成為領民們的福祉,瑞加王國之強大和平,全部繫於神明的賜福與各位的努力。唯有盡職盡責,光耀之主才會回應我們。”

偉大的光耀之主在上,庇護瑞加王國。在奧伽的宣言和眾人恭謹的祈禱下,這場審判加朝會結束了,當臣僚們離開天輝殿,熟識的貴族們噓寒問暖,互相試探着各自工作的延展,並對此次事件作出各自的判斷和非議。

其中有個愛自作聰明的臣僚,名叫腓力·古遜的,便就審判事件作出了猜測。“要我說。”他一如往常眉飛色舞地說道:“這麼多精良危險的武器裝備,我那時候看着的時候都感到汗毛倒豎,是誰在宮旁擺弄了這麼多利器。烏瑞恩是做不到的,大家都知道他是個懦夫,被班徹用作槍使,可班徹後面要是沒有人,我可不信。”

“那您是怎麼看的呢,古遜閣下。”聽到有人提問,腓力的興緻更高了。“我大膽猜測,只是一個猜測啊。是咱們的老國王自導自演,你們想想,這烏瑞恩是什麼人,元老院的人。雖然職階不高,但總算是元老院的一員吧。這次是誰做的判決?不就是銘古審判所的那些人嘛,此事一過,我看審判所的那些人氣焰會更加囂張。再加上這次老國王還叫來教宗過來會談,明面上是要清整教會,實際上,矛頭說不得是對準元老院的呢!”

其他人聽到腓力這麼一說,有搖頭晃腦不以為意的,也有嗤笑着當聽個笑話的,還有人點點頭表示有些道理,至於真相,沒有人在乎剛被放逐的安戈到底是與誰勾結。畢竟,國王和元老院的嫌隙,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說清道明的。

眾人鬧哄哄地走了,腓力也沿着其他的道路往宮外走去,他走的是一條羊腸小道,除了幾個侍女,一路上沒有其他人。

當他快走到王宮的北門的時候,他身形一閃,遁入到旁邊的一扇門后。

在那裡,英俊爽朗的金髮青年正等待着他,腓力走上前去,說道:“照您吩咐的做了,相信很快就會有不同版本的言論出現。可惜的是,那批貨看來是被羅梅納公爵集中焚毀了。”

“那群傢伙做事不乾不淨,叫人抓到了尾巴。出事了,就要乾脆點脫身,沒什麼可留戀的。至於貨。”青年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再叫人收集準備吧,這次幹得漂亮點。烏瑞恩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既然不能用,就只能在元老院另外找人了。”

腓力點頭稱是。“杜因那邊的情況調查得怎麼樣了。”

“下臣已調查過,三王子確實和元老院有接觸,但是接觸到了什麼地步,具體怎麼樣,我們還不清楚,也許只是請議員吃個飯的程度。就杜因王子目前來的表現,他有其他目的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希望如此吧。”青年回頭看着房檐上的不死鳥雕塑,不死鳥展開雙翼,似要迎風涅槃。在他腳下,青晶石地磚反映着着柔和的光澤。

“那麼屬下就告退了,如有其他進展,下臣再來稟報。”腓力抬頭看了青年一眼,見他入神地盯着不死鳥,就自己轉身離開了禮堂。

“杜因……”王子背對着門,站得筆直。他腳邊生長着一簇賞心悅目的洋甘菊,葉片毛茸茸的。

腓力離開了王宮,城門的內側樹着一尊天使的雕像,看着那巨大的羽翼,他又回想起了老邁的保羅教宗和肅殺的銘古審判所,可最經常繚繞在他心中可怖的印象是二王子西索那假笑之下的冷漠的表情,他在人前就是一副愛笑、帥氣的模樣,只有在他面前,他如他父親一般,有着王者的威嚴與殘酷。

在回程的路上他反覆地想着,那個可憐的班徹武夫,究竟是真的自己服毒自殺的……還是……?腓力的腦海中西索的臉龐閃爍而過,那雙如晨星一般的眼睛凜冽如利刃,他突如其來地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