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中的旅行已經進行到了第七天,茫茫無邊的沙漠讓某些隊員出現了浮躁的心理狀態,晝夜的溫差也讓自出生就在馬修安城的阿瑟、約翰尼、埃爾西、雨果叫苦不迭,尤其是小約翰尼,在第四天的時候就出現了過敏反應,好在問題並不嚴重,經過兩三天的休息就恢復許多了。

攜帶的乾糧倒是足夠充足,不過就連蘭德也對單調的乾糧體驗感到難忍,咀嚼着乾巴巴的麵餅,他有些想念起粗石酒館裡恰到好處的威士忌以及煎烤得有點過鹹的牛肉,吃下一塊牛肉,然後再爽快地將烈酒沖入喉中,讓冰涼的酒精去刺激萎蔫無味的胃部,然後傳達過來的酒氣就會直冒頭頂,如閃電一般撬動他腦部的神秘灰質因子。毫無疑問,這是一種至福的享受。

只是這樣的享受與現在的他們絕對是無緣了。副會長阿爾教會了他們怎樣儲蓄露水,怎樣從植物塊莖根葉中汲水,也提醒他們某些植物的果肉是可以食用的。存儲空間更多的水袋受到了大家的喜愛,從水袋中吸收的每一滴水,都成為了他賴以支持着行進下去的動力。

而在昨天,可憐的斯波夫被該死的蟲子給咬傷了腿。很快,傷口便感染、潰爛,副會長親自為他施放了神術,在清潔的光輝治癒下,傷口瞬間就復原了。

“每個人都當記着,”紅髮的年輕人表情嚴肅地對他們說道。“千萬不要小看沙漠中任何一隻微小的生物,也許你輕輕鬆鬆就能碾死他們,但就是這樣的小東西,也可能會釋放出致命的毒素,要了你們的小命。”

“在面對晦暗的、未知的事物面前,抱有敬畏之心,才是我們的生存之道。”

要想活得久,我們就應該害怕,害怕這沙漠中的每一顆沙礫,每一次的狂風。

而這樣的敬畏,會讓我們在對抗沙漠的時候,能夠挺直腰板,學習它的氣概,最後征服它。

每個人,都可以是一片沙漠。

一片噬人的沙漠。

“副會長的手段可真不一般,我是一名魔藥師,卻也知道傷口這樣快速的癒合不是一般的療愈術士所能做得到的,更不用說副會長還並沒有皈依光耀教會。”雨果對阿爾的能力大家讚賞,阿米笑了笑,說道:“副會長的本事還不止這些,要我說,這個人的才能根本是無止盡的。”

“說得真玄乎。”阿米的話讓其他人也鬨笑起來。

從天邊飛來一群怪鳥。尤里克首先發現了那些飛鳥的不對勁,它們盤旋在沙漠上空,發出刺耳的嘯叫。鳥喙里生長着細密的牙齒,而在翅膀的翼膜邊緣上竟然也生長着鋒利的爪子。它們的表皮光滑,有着像岩石一樣的皮膚,兩隻眼睛像鷹一樣犀利。

這頭類似鷹隼的飛鳥所能做的還不僅如此,它們就在隊伍的面前,從天空集聚包圍,它們突兀地朝着隊伍進攻,從口中射出銳利的沙子,攻擊位於隊伍末端的萊斯利、阿米乘坐的駱駝。駱駝受了驚,一下子就偏離了隊伍,開始迅猛地狂奔。萊斯利拔劍迎戰,他用長劍砍中了怪鳥的頭顱,劍身一震,將他的手掌虎口震得生疼。

怪鳥的身體竟然堅硬如斯!他沒有驚訝的時間,又揮劍驅散一逞圍剿之勢的怪鳥,它們的利爪落在阿米的身上,阿米顧不得臉上被刮出的血痕,兩隻拳頭集中氣力便將一隻飛鳥痛擊在地。

一名拳師和一位曾經的騎士學徒就這樣抵抗着怪鳥的進攻,前面的隊伍聽見了後面的呼喊,連忙掉頭,將萊斯利和阿米護在中間。

瘋狂的怪鳥們沒有停下攻勢,他們聚集在一塊,駭人的魔法紋案出現在他們的空中,大大小小的光圈連接在一塊,它們竟然召喚出了威力強大的飛石旋風。

飛石旋風颳起了沙漠上的沙礫,激烈的旋風朝着火槍隊靠近,旋風中的沙礫扑打在駱駝的身上,駱駝們往後退去,發出了哀鳴。

“火槍隊,駕槍!”聽到阿爾的命令,雷歐率先摸到了一直背在身後的火槍,他挺起火槍,隨着旋風的靠近,他瞄準躲在旋風後面其中一隻怪鳥,扣下了扳機。

火槍中射出的子彈在怪鳥堅實的盔甲上擦出一道火花,更多的隊員架起了火槍,槍響交疊四散,子彈順着火藥的推送射出了槍膛,陸續地在怪鳥的身上炸出了火花或者是破出了缺口,幾隻怪鳥在槍下送了命,倒斃在灼熱的沙地上流出了血液。

即使如此,魔法形成的飛石旋風也沒有因為怪鳥們的敗落而消失,眼看旋風就要壓到眼前,阿爾向前邁了一步。

“副會長!”雷歐本想誠懇地勸說阿爾就此退後,乘上駱駝離開這一帶,沒想到阿爾的出手直接平歇了肆虐的旋風。

“——於砂石中顯現你的身形,在地淵中所生的岩石之子啊……”

阿爾的吟唱緩慢而艱澀,在最後一個音節完成時,從沙土中逐漸壘出一道巨人的身形,抽象的面貌和粗糙的軀幹,讓沙粒在它的身段上滾動着、飛逝着,砂石巨人揮動拳頭,使旋風偃旗息鼓,怪鳥們也順着形勢紛紛飛散開了。

“副會長,沒必要動這麼大的動作吧!”雷歐在大喊着,不過阿爾的表情並沒有因為怪鳥的退散而輕鬆起來,他瞅着地平線的另一端,沾滿沙粒的紅髮貼在額頭上,眼神警惕。

“告訴大家退後,有更大的東西往這裡靠近。”

阿爾的警告傳達給他們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們就在看見了沙子都詭異地往一處流動而去。彷彿是受到了什麼地脈能量的影響一般,整個沙漠都活泛起來,像是具有了生命。

“這是一種能夠影響環境的法術,是能夠製造流沙陷阱的魔獸。”阿爾通過法術引起的外象推斷出了這個結論,他知會其他人都避開流沙,此外還從自己所帶的包裹內掏出一架望遠鏡,他端起望遠鏡朝流沙中央看去。

他睹見,流沙的中心幾隻駱駝正在被吞噬。除了駱駝以外還能看到幾箱沉甸甸的貨物,還有揮舞着上臂呼號求救的人類。在流沙的邊緣,看起來是同一隊伍的人類正在奔跑逃離流沙,而在他們的身後——

在他們的身後出現了一隻超過三米高的甲蟲。在甲蟲的全身呈棕色,在表面覆蓋著厚厚的一層盔甲,在頭部的兩側有着一米來長的蟲須,而在甲蟲頭部最頂端的地方,則牢牢實實地嵌着一顆亮紫色的水晶。

甲蟲的前足腿部生長着利刺,看起來和螳螂相似,龐大的身軀下生長着另外兩對後足,以後足支撐着前進,甲蟲朝着逃走的人類緊步追襲。

“是蝕骨蟲,是大夏沙漠最為常見的A級魔物,它們時常隱藏在流沙底下,聽聞在蝕骨蟲的周圍,都生長着價值極高的紫水晶,因此也受到了某些商人的垂涎。”尤里克見到了甲蟲的樣子,不多時便分辨出它是蝕骨蟲,聽見蝕骨蟲的名頭,大家都有所觸動。

“我聽說過蝕骨蟲的名頭,也有貴族喜歡飼養他們的幼崽作為斗獸來觀看的。不過在二十年前我父親那輩,蝕骨蟲的飼養就被明令禁止了。”斯波夫對蝕骨蟲有一定的了解,面對這樣危險生物的成熟體,一般來說,如有必要都會派遣軍隊過來剿滅的。

可是,那支商隊的人顯然已經被這隻蝕骨蟲視作敵人,欲除之而後快了,那麼,不去幫他們的話,商隊的其他隊員絕無生的希望可言。

“副會長,我們得去幫他們一把!”熱血心腸的巴傑爾沉聲說道,其他幾個年輕人也點點頭,他們手中有火槍,也許能掩護着陌生商隊的成員離開。

“我反對,我們不應該卷進去,和蝕骨蟲作戰,我們的隊伍死傷會相當嚴重。”蘭德提出了反對意見,他不是見死不救,而是冷靜地分析了他們和蝕骨蟲較量之下的損傷。

“蘭德,你這個從大山裡走出來的冒險者該不會是怕了吧。”巴傑爾撅起嘴角傲慢地說道。

“你說什麼?”蘭德氣憤地看着巴傑爾那張想要激怒他而擺出的譏諷嘴臉,他知道不能上巴傑爾的當。但萊斯利也和他秉持着相同的意見,曾經做過騎士學徒的他,還信守着那些陳腐的騎士信條。蘭德無法想象這樣一張俊逸非凡的美男子臉蛋後面,竟然還認為為君主效死、扶助困苦之人為其義務。萊斯利像是從古時代走來的衛道士,做起事來一板一眼,篤信正義和良善。

“他人有難,施以援手是騎士的義行。”萊斯利看看蘭德,又朝着巴傑爾的方向點點頭,他的寶劍上還沾染着剛才怪鳥的鮮血。“若蒙難之人就在眼前,卻不管不顧,視若無睹,那光耀之主在上,會記下我們的罪過,訓誡我們冷漠怠慢的罪行。”他不僅是一名騎士學徒,還是虔誠的光耀信徒,當時他已經就快擁有了騎士的資質,卻因家中貧寒,沒能得到貴族們的青眼。

最後通過了商會考核,才進入到火槍隊來,火槍隊發放的優厚工資,已經使他家困窘的經濟情況轉危為安。

“看看,這才是我們高尚的騎士精神!”巴傑爾拍了拍萊斯利的肩膀,故作豪爽地說道,而萊斯利則皺起了眉頭,同樣皺起眉頭的還有冒險者蘭德。

“和你這樣的武力傻瓜共事真是一件苦差事,你要怎麼衝上去給蝕骨蟲做食糧我不管,但無計劃的衝鋒,我是從根本上反對的,任何時候,都應該以隊伍的實際情況作為考量。”蘭德為自己的觀點作了補充,他把手抱在胸前,將視線投向本次行動的總指揮副會長阿爾·琉諾。

隊長雷歐也走到隊伍的面前做出了發言。“大家稍安勿躁,具體怎麼樣,還是要副會長拿主意,畢竟,這事關隊伍的行進狀態。”雷歐這麼一說,大家才紛紛將視線投向了阿爾。

阿爾沉思了片刻,眾人正着急的時候,他才面向他們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是的,我們對上A級魔獸,確實能夠不落在下風。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和蝕骨蟲正面交鋒,它的個體實力比我們來說只強不弱,一旦被它的流沙分離開來逐個擊破,那麼我們就會落入危險的境地。”

“佔據着流沙的地利,我們就是蝕骨蟲砧板上的一塊肉,到時候,只能由它宰割了。”阿爾分析出的這些細節,看起來弊端已經很是明顯了。

巴傑爾不太甘心,他有些着急起來,面對別人有難,他始終認為不能坐視不理。“副會長,您說的都對,可他們就在面前,我們不能不幫啊!”

阿爾目中寒光一閃,一拍手杖,道出了自己最終的想法。“幫是肯定要幫的,不過我們只需要幫一個小忙,剩下的,就交給我們的大朋友料理吧。”

大家摸不準阿爾的意思,阿爾蹲下身子,在沙地上畫起了圓圈,他指出他們所在的位置,往前一劃,是蝕骨蟲現在所在的位置,在他們的正前方還有一塊未知的區域。

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阿爾意欲何為。“我們可以誘導蝕骨蟲進入這個區域,並讓它受到領地魔獸的敵視,這隻魔獸比蝕骨蟲只強不弱,在誘導過程中要萬分小心,否則有波及進去的可能。”

聽懂阿爾意思的尤里克有些動容,他驚訝地壓低聲音,輕輕地說道:“是死亡蠕蟲……”

眾人聽了紛紛吸了口冷氣,吸引死亡蠕蟲的仇恨將蝕骨蟲殺死,聽上去確實是對隊伍損耗最小的方法,可是具體做起來又怎樣,就不得而知了。

“幹了!”巴傑爾認為這招可行,率先大聲喊道,蘭德也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