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驚膽戰的村民們終於等來了熟悉的和平早晨,街坊鄰居們聚在一起討論着昨天的恐怖天氣,猶如是一場災難襲擊了晨曦村,暴雨肆虐讓村裡看起來像是被淹過一樣。原本就凹凸不平的村間土路出現了斑點般的水坑,家裡有農田的村民們哀叫着家裡的損失,年邁的村長摩西走出門口,幾乎是以陰鬱的心情掃了一圈聚在他家門前的村民們。

咳咳。他撫了一下腹部,最近晨曦村失去了奈娜,又遭遇如此天災,幾乎讓人以為晨曦村就快要被神所棄什麼的聯想,一旦禍事變多了,關於晨曦村不得安寧的謠言便甚囂塵上,不明就裡的村民們以訛傳訛,心情躁動不安。村長摸了摸發白的頭髮,他想好聲安撫村民,卻不免自己心中也冒出晨曦村受了詛咒這樣的念頭。

“好了,大傢伙,”村長摩西注意到了琉諾家的塔普正往他這趕,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焦急。“那麼先聽聽老夫的幾句話吧,晨曦村最近確實遭遇了不少事情,但是如果大家在這裡就動搖的話,是沒辦法支撐着晨曦村繼續下去的,你們也知道的吧,村裡蒙受了大量的損失……”

“村長!”塔普來到他的身邊,村長抬眼看了他一下,因為發言被打斷有些煩惱,不過他還是決定聽聽塔普說的話。

“放慢點,年輕人,發生什麼事了。”塔普·琉諾是個事業有成的商人,不過從小就看着他長大的摩西,這時卻覺得他還像小時候那樣毛毛躁躁。

“我家的小子,阿爾·琉諾!有誰看到了嗎?拜託了,看到的話就請跟我說一聲!”塔普·琉諾對着人群大喊着,人群中傳來一陣驚呼,隨後就是密集的竊竊私語,塔普站在人群的前面,眼睛從這邊看向那邊,大家困惑的表情讓他感到絕望。

“什麼,那個阿爾也失蹤了?”人群中有個結實的男人對着塔普說話,他是巴頓的爸爸,他是村裡的鐵匠。“難道這不幸的魔爪,要將我們村的年輕小孩都奪去嗎?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們村遭遇這種事情。”看來是他認為最近發生的事情並不是偶然,隨着阿爾的失蹤,他也在擔心自家孩子的安全。

“你還在等什麼,塔普!現在大家放下手裡的活兒都來找吧,我們已經失去了奈娜,不能再失去晨曦村裡的任何一個孩子了。”摩西身邊的一個男人也說話了,他的身上背着箭筒,目光兇狠,他是貝拉的父親,在村裡很有號召力。

“爸爸!我也要去!”人群中有個女孩站了出來,正是貝拉,她衝到父親的身邊挽着他的胳膊,失去了好朋友的她無法再忍耐下去了。

“走吧,去把阿爾帶回來!”村民們響應了貝拉父親的號召,塔普向他們表示了感謝,人們就在村子裡大呼小喝地尋找了起來。

“你覺得孩子有可能去哪了?”獵人叫來了巴頓父親,連同塔普和村裡的年輕男性向著村外走去,除了村裡,他們也得到村外尋找一番,在昨天那樣的暴雨下,村裡的許多大樹都被連根拔起,堅硬的樹榦從中裂開倒在地面上,萎蔫的樹葉隨意散落在泥土裡。

“昨天天降暴雨的時候我們就到他的房間敲門,結果卻發現沒有人在,那孩子可能是自己跑出去的也不一定。”塔普搖了搖沮喪的腦袋,低落地說道。“孩子他媽都快急瘋了,昨天那麼大的雨還有地震,他竟然在那樣的情況下跑出去,他究竟是要做什麼那孩子!”

“說是要到哪裡去的話,一定就是那了吧!”漢斯突然發言道,其他人紛紛看向了他,漢斯撓了撓頭,作為大孩子的他對於少年的心理還是有所了解的。“一定是忍受不了奈娜就這麼死了,所以想去她的墓前悼念的吧,他還那麼年輕,當然接受不了分別。”

“漢斯!”獵人一聲低吼,他打斷漢斯是因為格拉斯家的父親也在隊列中。羅根·格拉斯看着大家沉鬱的面孔,向著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安心。“如果奈娜還活着的話,知道阿爾這樣思念她,也會很開心的吧……希望那孩子不要做出什麼傻事,我們要儘快找到他,晨曦村不能再失去一個孩子了……”

“阿爾,你到底在哪……”塔普·琉諾心急如焚,村外的景象一片衰敗,在地上還能看到被閃電擊中燒焦而死的牲畜,被風颳走落在地面上的死魚發出一股腥臭。

樹林死寂一片,就在這時,領頭的村民卻傳來的呼聲。“看那!那個好像是阿爾……”

衣衫襤褸的阿爾·琉諾穿過樹林出現在大家的面前,棉麻衣服被荊棘樹枝刺穿,千瘡百孔,而少年稚嫩的臉龐上也有被銳物划傷而流出的血跡,現在來看已經幹了。他就像是一頭疲憊的小獸,臉上耷拉着濕透了的紅髮,兩隻眼神恍然無神,一口一口深深呼吸,如同剛完成千米長跑一樣喘着氣。

“喂喂……他的背上背着什麼……”村民們注意到進入視線的並非阿爾一眼,在他孱弱的肩膀上,還背着另外一個身影。“不會吧。”羅根·格拉斯睜大了眼睛,“他把奈娜挖出來了?”

塔普·琉諾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兒子,難不成他真的把格拉斯的女兒挖了出來,他是在做什麼褻瀆神靈的事情!把死者從土地里刨出來,也於事無濟,他應該明白的!

“阿爾……”想念奈娜到了不得不把她挖出來的地步,塔普·琉諾想着要怎麼向羅根·格拉斯道歉,自家的兒子做了這樣的事情,不請求對方的原諒的話,阿爾就會被驅逐出村的。

他跪在地上,看着阿爾·琉諾一步步地走進,對於小兒子在想什麼,塔普·琉諾心裡從來沒有譜。一直都散漫地在村裡做着牧羊工作的他,現在髒兮兮的臉上卻淌着血跡,在看到塔普一群人後,那種散漫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那是塔普從未見過的眼神,他的兒子很少會認真,塔普卻在這時看到了阿爾認真的一面。

“爸爸,羅根叔叔,村裡的大家。”阿爾·琉諾來到沉默的人群前,將背後的奈娜輕輕放下,抱在懷裡,當羅根·格拉斯看到自己女兒的樣貌的時候吃了一驚,本來僵硬蒼白的臉竟然白皙嬌嫩,嘴唇也在微微動着,她在呼吸!意識到這點的羅根和其他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也許你們不會相信,不過,我真的見到了。”阿爾沉穩的語氣讓大家感到畏懼,塔普順着阿爾的話反問:“你看見了什麼?”

“大地母神蓋亞,我向她祈求了奈娜的復活。昨天我溜進墓地,卻聽見了神靈的聲音。”

“想復活奈娜嗎?她說。她就像是一個幽靈一樣出現在我面前,我向她獻上了忠誠,他則向我許諾可以復活奈娜,不過要我答應她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塔普心中一緊,兒子遇到了神靈,假若是邪神的話,一定會要求兒子獻上靈魂的,到了那時,阿爾就無法挽救了。

“永遠地愛着奈娜·格拉斯,無論是生老病死,亦或是遭遇到了什麼樣的困難,對奈娜的感情都不能改變。是的,就算她不這麼說,我也會這麼做的,她應允了我的請求,實現了我的願望。我所愛的她回來了,回到我身邊了。”

“是的——奈娜復活了。”在阿爾·琉諾說完這些話的時候,奈娜在他的懷裡緩緩地睜開眼睛,像是不適應這樣刺眼的陽光一樣,她稍微眨了一下眼睛,才發現在她面前的就是阿爾的臉龐。頭像被打到一樣刺痛,不過她還是注意阿爾的臉變得髒兮兮的。尤其讓她擔心得想要叫喚出來的是,灰頭土臉的阿爾身上還有不少的傷痕。

她的爸爸羅根·格拉斯也出現在她的面前,更多她所熟悉的村子裡的叔叔哥哥們圍攏了過來。她忘記了睡着之前發生過什麼事情了,不過被這麼多人注視着,還被阿爾摟在懷裡,都讓她覺得很害羞。最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是,有幾個男人悄悄地抹起了眼淚,就連她一貫不擅長表達情感的爸爸,這時也抓着她的手,在他的臉頰旁邊摩挲着,他的表情看上去失去了什麼珍貴東西一樣的傷心,而在充盈着淚水的眼睛,則透着失而復得的喜悅。

“感謝大地母神。”羅根·格拉斯跪在地上恭謹地輕輕說道,奈娜疑惑地揚起了眉毛,她感到四肢無力,甚至連動動手指主動去碰碰爸爸的臉都做不到。

啊,爸爸的鼻涕出來了。

怎麼了?為什麼大家都一副高興的樣子。

為什麼大家都在偷偷抹眼淚?我的身體好沒力氣啊,不過被阿爾抱着,我還希望能夠保持這樣一會,絕對不是有私心什麼的!就是……就是感覺還想看阿爾一會。

“你這傻小子!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塔普看到自己的兒子和奈娜回來喜極而泣,本來還想訓斥自己的小兒子一兩句,不過現在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蹲到阿爾的前面,摸了摸他濕漉漉的腦袋,這頭紅髮還真是跟我一模一樣,他心想。“回去后一定要跟阿黛拉道歉啊,什麼事都不要瞞着自己的爸媽,知道嗎?”

天空飄過幾綹雲絮,露珠里折射出瑰麗的彩光。

“對不起,爸爸,我還有一件事想說。”阿爾抬起了腦袋,堅定地對塔普說道。第一次,塔普有了自己的小兒子長大成人了的感覺。

“我不想再干牧羊人的工作了,我想跟貝拉的爸爸和巴頓的爸爸學習,鍛煉自己,以後也會跟着萊克哥哥到城裡去工作,一定會成為能夠讓大家認可的優秀的人的!”阿爾對着兩個大人,語氣平穩但格外認真地做着發言。對自己的兒子竟然向神靈祈願,塔普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不過阿爾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出現了“這小子果然是他的兒子”這種念頭。

“既然羅根叔叔也在這,我就開誠布公地說了。我喜歡奈娜,以後希望能夠跟她結婚!在此之前,我會好好鍛煉自己的,所以希望羅根叔叔和阿姨同意!”如此斬釘截鐵,鏗鏘有力的發言,卻讓兩個大男人原地一愣,村民們在短暫的沉默后,發出了一陣爆笑。

塔普抬頭大笑,羅根則是樂不可支。“聽見沒有,羅根,你要跟我結親家了!”

“你這市儈的傢伙,可別想省下彩禮啊!”

“怎麼會!”

在大家的笑聲中,阿爾終於放鬆了下來。將復活術推給了大地母神,這樣的借口也是想要大家能夠更容易地接受。經過這件事情,阿爾·琉諾也知道了現在的自己有多麼的弱小,如果不作出改變的話,他就沒有資格守護在奈娜的身邊了。所以,為了奈娜和他所愛着的家人,以及他重視的村民們,他也得變得強大起來。

他要成為奈娜的騎士,成為晨曦村的守護者。

“我喜歡你,奈娜。”阿爾低頭吻了一下奈娜的額頭,露出了少見的溫柔表情。

在搖曳的葉影下,少女如雪脂般的臉頰變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