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蠍鼠”這樣還有着許多利用價值的人,克勞迪一般是不願意馬上下殺手的。但如果對方執意要自取滅亡,不管他的舉動是否出於本心,克勞迪都將把他的首級粉碎。

席拉啊,賜予我力量吧。

琉耶加特上鍍滿了跳躍的紫色雷蛇,克勞迪一記大幅度的橫斬,將再度衝來的飛刀全部籠罩在了雷霆之中。

為了快速拆招而搶攻出手,未能積蓄過多威力的雷電之劍,自然無法攔下全部飛刀。尺寸最大,接近菜刀一樣的砍刀,毒鉤三號,率先劈開克勞迪的雷電,正面斬向黑衣劍士的胸腹。帶有倒鉤,形似鐮刀的毒鉤四號,也鬼魅般繞開橫斬,從下方迴旋着襲擊克勞迪的下盤。

毒鉤五型都是“蠍鼠”用自己的珍藏精心打造的武器,從材質的強度上來說可稱一流,就算是精靈加持的聖劍,也無法在對抗中將其輕易破壞。

“……”克勞迪呼喚出風元素氣流向前噴出,將自己反向推開,拉開距離后再用琉耶加特逐個應對飛刀的攻擊,顯得有些被動。

連續的金屬碰撞聲中,一道光束突然從琉耶加特的劍尖射出,直指克雷西的心臟,正是克勞迪在穿越之前用來收拾掉那幾個炮灰的光元素魔法。

對矮小敏捷的賊王來說,這樣的突襲無法輕易奏效。克雷西一個後仰下腰,像要把自己枯樹般的身體折斷一般完全躲開了這一擊,而後一個側滾順勢起身:“不愧是不擇手段的黑衣劍士,居然在正面交戰中突然偷襲,完全沒有‘傭兵之王’的氣概啊!”

“……”克勞迪沒有理會“蠍鼠”的言語干擾,繼續用大範圍的雷電魔法壓制五把飛刀,加重“蠍鼠”精神力操控的負擔。

月光與克勞迪劍上的雷光,共同映照出“蠍鼠”身上再度開始惡化的裂紋,隱約的光澤從那些深入皮膚內側的裂縫泄露而出,就像是散逸的生命精華。

結合眼前所見,克勞迪快速修正着自己對於先前那次重傷的認知。

自己原以為在和城區受的傷是因為光之精靈琉婭不在,頂着環境的壓制強行使用了兩個元素武裝。而面前克雷西使用的精神力,顯然與自然元素無關,但依舊出現了相同的傷勢。

說明……問題不在於元素衝突,而是單純地,使用“超過普通人的力量”?

三刃並列,近似於爪子的毒鉤五號,在克雷西的操縱下開始變形,以根部為圓心,三枚刀尖順時針展開,形成了一個三角形的飛鏢。飛鏢五號開始旋轉加速,以比剛才鐮鉤四號幅度更大,角度更刁鑽的曲線牽制起克勞迪的行動。與此同時,砍刀三號與制式最為標準的匕首一號雙雙在正面展開新一輪猛攻。

“為什麼!為什麼你明明在用魔法戰鬥,卻完全沒受任何影響!”

克雷西全然不顧自己逐漸破碎解體的外皮,咆哮着操縱着一直等待着時機的最後一把飛刀,如銀針般的尖刺二號,在克勞迪揮出一劍雷電,紫光閃爍的時候,突然沒入雷光之中,刺向休閑裝的克勞迪不再有軟甲保護的小腹中心。

“咣當”一聲傳來,尖刺二號沒能刺入克勞迪的血肉,而是被一層厚實的冰牆阻擋在了黑衣劍士身前。有了琉婭的中和,克勞迪可以輕而易舉的同時動用多種元素的力量。

“……”一聲不吭的克勞迪,正測試着自己完全使用基礎魔法戰鬥的極限,如果上次是因為動用了元素武裝導致身體不堪負荷,那這一次自己是否能毫髮無損地戰鬥到最後?

克勞迪之所以敢在生死戰中進行這樣保留實力的嘗試,也是因為他看出眼前強行爆發的“蠍鼠”已經是強弩之末,哪怕克勞迪專註防守完全不進攻,他也很快就會徹底崩裂了。

而且……按“蠍鼠”所說,這種裂紋的出現是不可逆的。為什麼自己的傷勢卻能通過調養痊癒?是因為元素精靈的庇護嗎?還是因為……真琪兄妹,有着什麼特別之處?

“哈哈,滴水不漏的防守啊!是打算看着我慢慢自我毀滅嗎?”克雷西抓着自己所剩不多的頭髮叫道,“這可不行!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平平安安地享受異世界的生活!你得陪我!你要和我一起面對這份絕望!”

“……”克勞迪無言地調集雷電將五把飛刀震飛,深邃的眼眸完全沒有因為克雷西的狠話有所動搖。

他不認為現在這副樣子的“蠍鼠”,黑金三頭龍精英中個體戰鬥力最弱的賊王,有任何翻盤或者逼迫自己使出元素武裝的可能性。

“你一定在想,‘就憑你,能做到什麼?’吧!”克雷西的雙目都開始充滿血色,精神力的威壓突破了極限,一直被克勞迪的魔法壓制着的五把飛刀像是得到了強化,突然撕碎了雷電的屏障,讓克勞迪不得不側步閃避。

現在才使出全力?不對……這狂化一樣的狀態,不是他自身的力量。如果說他之前的失控和“斬紅”小隊那時的狀態一樣,那現在的暴走程度恐怕還要更深一層。

……又是暗中作祟的那傢伙操控的嗎?

克雷西的雙臂如火災后的灰燼一般,乾枯的碎屑層層剝落,這一次,手腕處的傷口不知何時已不再流血,從雙手一路向上,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塊脫落着。在克雷西超出極限的精神力的作用下,五把飛刀首尾相接,變形微調,組合成一把雙頭開刃的複合刀。一頭是砍刀三號與匕首一號組合成的正常延長版刀刃,一頭是飛鏢五號、鐮鉤四號與尖刺二號組成的形狀奇異的多尖刀刃。這把複合刀安靜地懸浮在克雷西的身側,像是被他快要消失的雙臂緊握。最後,一塊羽毛狀的晶瑩紅色玉石,從五刀出擊時被戳得破破爛爛地克雷西的背包里飛出,拼合在了中間刀柄處空出的側面插槽。

克勞迪自然不會幹等對方完成自己殺手鐧的準備,早已提着琉耶加特躍起跳劈而下。但那紅色的玉石像是能感應到魔法的波動一般,應激似地爆發出一陣紅色的波動,將克勞迪從空中彈了下來。

當玉石完全嵌入複合刀中,原本只是比較鋒利的普通刀具,頓時被玉石中流出的一陣陣紅色能量覆蓋,一股暗紅的烈火熊熊燃起。為這隻有雷光和月光的曠野又增添了一種色彩。

“……”雖然克勞迪並不認識這枚玉石,但這股火焰他卻熟悉得很,這正是黑金三頭龍副首領,“深紅毒蛇”的魔法之火——暗炎之毒。

現在已經不是追究克雷西如何獲得這份力量的時候,雖然這塊玉石不可能含有副首領本人的全部力量,但如果是一次性的爆發道具,其威力也不是簡單的基礎魔法能擋下的。

壞消息還有一個。

隨着手背上傳來的刺痛感,遍及體內與體外的微小裂紋,再度浮現在克勞迪身上。

看來,堅持使用最基礎的魔法,也不過是稍微延長一下發作時間。

克勞迪的腦海中快速回顧起自己穿越以來所有使用魔法的場合。

最早與斬紅小隊相遇的那次戰鬥,以及在漫展中使用隱蔽魔法離開時,大概是因為使用魔法的強度還不夠,所以沒有立即出現這樣的意外。這可以說是幸運,也可以說是不幸。

幸運在於,自己在遇到林佳琪之前沒有損失過多的戰鬥力,從而能保護住她全身而退,並在林家得到休養恢復。

不幸在於,正因缺少了這種現象的經驗,導致克勞迪對其背後的機制不明所以,並沒有準備除了魔法以外的後手,所以在這種關鍵時刻也沒有其他選擇,只能依舊依靠隱患極大的元素武裝爆發。

“哎呀呀,居然不打算逃跑嗎?那隻老鼠的這份力量,可能連五分鐘都堅持不了呢。”在這空無第三人的野外,離二人交戰點不遠處的小土坡上,一道難以分辨性別的中性清亮嗓音從微微陷下的草地上傳出,“是戰鬥的直覺嗎?還是你真的有這麼聰明?雖然逃跑可以避免對抗,但留下——確實才是正確的答案。”

克勞迪無法聽到這個神秘人的聲音,但有兩道其他人的聲音隨着他的記憶浮現。

“記住,你們只是這個世界的匆匆過客。”這是特事部登雲分局的長官羅青珏離開林家時留下的話。

“如果你跟其他穿越者的戰鬥造成了市民傷亡,無論是否由你主動引起,我們都會立即對你實施制裁。”這是聯絡員沙百源帶着搭檔路瑤瑤前來拜訪時說過的話。

“……‘蠍鼠’,我能最後問你一個問題嗎?”單手持劍的克勞迪將姿勢改為雙手持劍跨立,經受着微小裂口綻開帶來的不適感開口道。

“哈?到了這時候了,你反倒突然想起來該好好說話了啊?”克雷西想捧腹大笑,但他的手臂已經徹底粉碎,只能彎腰做了個樣子,“你想問就問吧!只是我不保證會回答你啊!哈哈哈……”

“……你在為了組裝信號屏蔽器盜竊的時候,有用過你的精神力嗎?”

已經徹底喪失理智的克雷西在聽到這個問題后反而安靜了一瞬:“你不會以為……我傻到為了快點裝好屏蔽器干擾電磁波,滿大街使用特殊力量找死,才極速惡化成這樣的吧?誰TM會蠢到明知使用特殊力量會被世界懲罰還故意這麼干啊!我已經很小心很謹慎地,只用普通人的手法和技巧幹活了啊!哪怕是這樣,情況還是越來越糟糕!在這種世界裡,我有任何生路嗎?!”

“……只是確認一下而已。”克勞迪輕輕吐了一口氣,琉耶加特的晶簇狀護手如同冰錐般伸長、透明化,寒霜纏繞在劍刃的兩側,形成了兩道透明的側翼薄刃,上次戰鬥中沒有完全使出的冰霜之元素武裝,此刻已經準備就緒,“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你們遲早都會在這個世界迎來終結,因為這裡不是我們的世界。換湯不換藥的做法,瞞得過路人,甚至瞞得過執法者,但瞞不過世界本身。”

“你突然說些什麼奇奇怪怪的謎語呢!”克雷西短暫的冷靜轉瞬即逝,操控着噴涌暗炎的雙頭刀,克雷西泄憤般任由火焰四處濺射,灼燒着周圍的草地,在青草燃起的黑煙中沖向克勞迪,“那你呢?我們註定滅亡,你難道就能在這裡跟沒事人一樣享受一切嗎!”

“……看在你告訴我這麼多事情的份上,安息吧。”克勞迪不再解釋,四周空氣中的水元素被他體內的水之精靈哈克雷如抽水機般吞入內部,經過激活和性質轉化后再釋放而出,周圍的氣溫瞬間下降,薄薄的冰霜覆蓋在四周的草木上,剛剛起了點苗頭的火勢一下就被遏制下來。

腦海中那兩道聲音的提醒漸漸淡去,已經做好決定的克勞迪用雙手將劍高舉過頭頂,龐大的元素魔力一波接一波地爆發,完全壓過了剛才氣勢逼人的暗炎。

想用這種方式拖我下水?

……不會讓你得逞的。

無數冰錐在克勞迪頭頂上空成形,配合著同時浮現的無數飛雪,營造出一個青藍色的冰之國度。

冰封武裝·青晶之葬。

冰封武裝·安息之雪。

成片雪花精準地覆蓋在暗炎濺射出的火花上,將濺落在草地上的每一道火焰都徹底熄滅;冰錐則向連珠炮般齊齊砸向複合刀傍身的克雷西。

有着黑金三頭龍三巨頭之一的力量加持的毒鉤五型複合刀輕而易舉地將成群轟下的冰錐轟碎,克雷西不顧冰錐的阻礙,全力奔向維持着舉劍姿勢的黑衣劍士。但被劈碎的冰渣並未灑落地面,而是像磁鐵般牢牢吸附在克雷西的體表。“蠍鼠”邁出第五步,離克勞迪只有三步之遙時,雙腿已經被堆積的冰雪牢牢固定。“蠍鼠”大張着嘴,發出無聲的怒吼,用精神力將複合刀投擲而出。但在複合刀飛出的同時,更多的冰錐穿透了他的軀體,並化作冰粒積壓在一起,將他徹底冰封。

冰雪在克勞迪與哈克雷的驅使下重新組合,鋪滿“蠍鼠”體表的冰雪重新連接,化為成塊的堅冰,顯露出光滑的表面,當一道不規則的冰柱瞬息間成型,“蠍鼠”也永遠告別了這個世界。

還未來得及扎中目標的複合刀輕飄飄地落在了薄薄的一層積雪上,沒有發出任何噪音。

完成封殺后,克勞迪立即退出了元素武裝,冰雪沒有融化成水,而是升華回歸到了環境中,重新化為惰性的自然元素,隨着冰柱的消失,“蠍鼠”的軀體也掉到了地上。像是做工粗糙的陶罐,帶着沉悶的“嘭”聲炸裂成無數碎屑。而後隨風飄揚,分流為點點塵埃。

克勞迪用琉耶加特支撐着自己的身體,短袖外的皮膚上再度布滿裂痕,雖然沒有上一次那麼誇張,但鮮血與殘餘的水元素寒氣依舊不停地滲出,顯得十分嚇人。克勞迪沒有盯着這些熟悉的傷口,而是看着自己扶着劍柄的右手。

月光下,“蠍鼠”留下的塵埃給這乾淨的山野染上了點點黑影,而克勞迪的右手,竟隨着他的呼吸,有間隔地發生了虛化。

為什麼?

“蠍鼠”已經被確確實實地消滅了,沒有造成任何不良影響,也沒有任何普通人經過這裡發現異樣?

為什麼“蠍鼠”提到過的另一個癥狀會在這種時候出現?

“為什麼呢?為什麼會這樣呢?你一定很納悶吧? 難道這真的是一個死局?”無人的野外,中性的聲音再次出現在空氣中,興緻盎然地說道。

“雖然我對你挺有興趣的,但是,為了這個世界,你今晚也跟那隻老鼠一起,永遠留在這裡比較好吧?”

在克勞迪因全新的突發情況感到疑惑時,那道中性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朝着體力不支的黑衣劍士的背後,接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