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騎馬,砍殺,絕不流淚。

------------今天也不想變成高█的常溫血書”

鷺灣第一中學,坐落於四季常春、風景優美的臨海城市鷺灣市西南部。背倚國家級風景區畫屏山脈,與知名學府鷺灣大學隔湖相望,可謂是樓倚巍峨,門開畫境;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好了,打住,彩虹屁到此為止。

換成更能抓住家長痛點的說法的話,鷺灣一中就是所謂的好學校。雖然在鷺灣市它一直是憋屈的第二名,屈居於某名字全是數字的知名高中,但這依然改變不了它是所好學校這個事實。只要進了鷺灣一中,就至少能拖個本科保底,不至於成為令家長們難堪的不存在的孩子。不過嘛……家長的野心就和Steam心愿單一樣只會日漸增長,一進鷺灣一中,立刻想到讀本科,立刻想到讀一本,立刻想到清華北大,立刻想到牛津哈佛,立刻想到孩子成為商界巨擘金融大亨科學強者的那天。家長們的想象惟在這一層能夠飛躍。

所以對於擁有這樣想象力豐富的家長的高中生而言,青春期的煩惱顯得格外微不足道。什麼偷偷喜歡誰,又追了什麼新出道的弟弟妹妹,還是某個要等到七老八十才能玩上的遊戲開了預售,統統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這樣粗暴的判斷有好有壞,好處就是在不影響學習的情況下,做這些事情都不會受到實質性的阻撓;壞處就是,真的遇上了什麼問題,也沒有辦法求助於這些更為年長,經驗豐富……的人。

話說難道真的有人會對於“變身成高達”這種事情經驗豐富嗎?

在經過開學后第一次組別調換之後,如今的常溫就坐在鷺灣一中高中部高一九班靠近窗戶倒數第二桌這個傳說中的“主角座位”上,自然而然地開起了小差白日做夢。有道是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唉岔了岔了,腦內劇場都能歪樓的!常溫猛地拔出筆蓋又插回去,以此表示對自作主張放飛的大腦表示不滿。在毫無意義的小動作之後,常溫繼續兩眼無神地看向黑板,眼角的餘光卻緊緊跟隨着窗外悠哉的浮雲。她拿着筆在筆記本上划拉着不知所云的字,偽裝出一般程度的認真以免被正在上課的班主任找上麻煩。

現在已經基本上確定了幾件事。

常溫的大腦在懈怠一陣之後,現在運轉速度飛快,彷彿湊近了就能聽見大腦內部轟隆隆作響的齒輪嚙合聲。大抵這玩意兒再怎麼不中用,也是明白輕重緩急的:已經完蛋的化學課可以不聽,變身高達的事情不能放任不管。

1、 兩次變身的前置事件都是流淚。那麼基本可以確定,流淚就是變身的誘因。

第一次是由於林果推薦的垃圾小說,第二次嘛……就純屬自作自受。常溫想起上次變身的情形,眉頭微皺,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聽信謝洲彥的鬼話,上了個都市傳說類別的神秘論壇,然後不小心失言被嘴臭網友攻擊到流淚這種事,簡直是丟人中的丟人!

常溫臉上不由得掛上了幾分憂愁。

我這種水平果然還是差了點,當然也有可能是深夜的我格外多愁善感,導致戰鬥力下降說不過嘴臭網友。唔,都有可能,反正下次上那個神秘論壇一定要叫上林果一起,至少她還能幫自己說說話。想到這裡,常溫的目光柔和下來,隔着兩個組落到了坐在斜右側的林果身上。

只見林果不僅格外認真地做着筆記,甚至還面帶微笑地和班主任丁清蓉進行着友好的眼神交流,後者本來就溫和的臉上笑容更加慈愛了起來。

哦,差點忘了,林果十分擅長化學。這個叛徒。

常溫悶悶不樂地低下頭去,仔細端詳着筆記本上剛剛胡亂寫下的要點。

2、 第一次變身持續時間約在20分鐘,第二次變身維持的時間似乎也在這個範圍內。那麼姑且能認定變身的時長是固定的,一次20分鐘。

嘖,20分鐘……是不是有點短小無力?常溫無意識地在本子上塗塗寫寫,幾秒之後又在內心呸呸呸了好幾聲,用力把那幾個字劃去。

這腦子究竟是怎麼回事??青春期特有黃色廢料又開始作祟了是嗎?

常溫對這不斷歪樓瘋狂開小差就是不聽課也不分析問題的大腦升起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悲痛感。好吧,那還有什麼能總結出來的要點?

兩次變身都是在深夜……不知道這點有沒有參考意義。如果時間也是變量之一的話,那麼第一個推論可能就不那麼準確。也許“流淚”並不是變身為高達的唯一前置條件,而是只有在“流淚”+“深夜”的雙重作用下,我才會變身成為高達……好,把這兩種可能性都寫下來吧,也許可以找個時間試驗一下?——不不不,最好下次流淚的時候這怪毛病已經好了!

常溫與內心陡然升起的“小科學家熱血之火焰”奮力搏鬥着,一面祈禱自己能夠順利找到結局問題的方法。

至於變身之後的狀態,目前來看,不僅是我自己的記錄、自己的所見的模樣,還是偶然遇見的人眼中的模樣,都毫無疑問是高達。但說是高達,究竟又算是哪種類型的高達呢……

常溫陷入沉思,並沒有發現到那頭的班主任已經注意到這位嘴巴微張,手上不停畫著亂線的學生,正微蹙着眉向著這裡緩緩移動。

我是真的不太了解高達的分類還有派別什麼的,蘿蔔動畫看得少,平時也不拼膠,可能在這之前對於高達的認識就停留在“這個玩意真好玩,給我也整一個!”的程度。要解決問題的話,恐怕還是得找個了解高達的人來問問才行。常夏嘛……肯定是行不通的,常夏雖然認可“高達是男人的浪漫”,還在開學前對自己說了一通“高達和戀愛之間一定要選擇高達”的胡話,但實際上對於高達估計也……想到自己那個手殘的雙胞胎哥哥,常溫感覺壓在自己頭上的陰雲又密了幾分。

常溫還在那邊老僧入定狀,隔着過道的謝洲彥腦門上汗都要下來了。

他眼睜睜地看着永遠帶着微笑、江湖人稱“小叮噹”,諢名“輕柔”的班主任丁清蓉從一組飄飄然地移動到了四組,慈愛中帶着嚴厲的眼神落在了明顯是在走神的常溫身上。時間已經臨近下課,丁清蓉看上去只是想給個警告——然而一連咳嗽了幾聲,常溫還在那裡白日夢遊仙境,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虛空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個撲街仔他媽的倒是長點心啊!

化學考成這樣還成天挑戰老師,心裡沒有點譜嗎!

沒辦法,即便是智障朋友,看在從小到現在的情分上,我義氣滿滿謝洲彥還是會拉你一把的!

懷抱着這樣神聖崇高的覺悟,少年謝洲彥趁着丁清蓉回頭對正在回答問題的班長陶桃梓報以笑容的瞬間,以精湛的手法,精準的弧線,成功使桌上的橡皮乘風而過,落到了常溫的桌上——

而後在幾個輕巧的彈跳中躍入窗外澄澈的天空。

這成本是有點高啊……謝洲彥一面有些惋惜剛買的橡皮(這個牌子的橡皮屑用來搓成球特別合適),一面欣慰地看到常溫終於回過神來,對自己露出了感激的傻笑——

你倒是回過神啊!怎麼又開始小動作開小差了?!

常溫並沒有察覺到謝洲彥這一系列複雜的心理活動(“常溫是不是上高中之後變傻了?”“人說少女懷春,我瞅着她這也稱不上少女,走個屁的神”“我以後還帶不帶她一起打遊戲,本來就菜,現在是不是沒救了?”“不行,不帶她她就會去找常夏,常夏被坑之後怕不是要來揍我”“算了算了,為了兄弟就多擔待些,常溫大概總能被治好的……吧?”),只是腦中靈光一閃,一面吃驚於自己竟然沒有早點想到,一面又為找到了合適的諮詢人員而高興不已,提筆在筆記本上那一堆混亂的字和線中寫下了“謝洲彥”三個字。

為什麼不問問神奇謝洲彥呢?

雖然常溫在看動畫和小說的時候是堅定的青梅竹馬黨(“天降滾開啦!”),但顯然謝洲彥這樣一個嘴臭弟弟是配不上被稱為“青梅竹馬”的,反之亦是如此。不過嘴臭歸嘴臭,謝洲彥還算是個好人,這大概也是兩人友情能夠維持至今的原因(不排除謝洲彥受到過常夏的威脅)。總之在長久的磨合中,“林常謝”這樣的鐵三角已經是不可辯駁的事實了——什麼?鐵三角有四個人?鐵三角有四個人這不是常識嗎!

最妙的是,謝洲彥是個膠佬,痴迷於高達——這對於如今的常溫來說,這可謂是雪中送炭,救高達於水火了。

那就……假裝要入坑的樣子問一問他一些問題?應該OK,老螃蟹腦子那麼簡單,肯定想不出來背後我有什麼實際煩惱,完全不用擔心暴露。

噫,這樣說的話,就直接問他,不用假裝什麼入坑應該也沒問題……可以說是要給常夏買禮物?有道理,順便還能暗示一下他自己也快到生日了是時候帶自己通關落灰半年的胡鬧廚房了……

常溫還沉浸在詢問預演中,耳邊已經響起了下課的鈴聲。

好嘞!計劃馬上開始!

她轉頭朝向謝洲彥。

“老螃蟹,我有問題要問你……”

丁清蓉笑眯眯的臉龐近在咫尺。

常溫感覺自己心臟都停了。她驚恐地看着丁清蓉瞄了眼自己的筆記本(“短小無力”“20分鐘”“深夜+流淚”“謝洲彥”)后臉色變得曖昧微妙起來,一邊柔和地說了“下課”,一邊露出過來人一樣的笑容重新開口。

“常溫謝洲彥到辦公室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