嚕咪醬話音剛落,便立刻從屏幕里消失,只留下一片沙沙的雪花屏。

“喂!等一下……話說清楚再走啊,嚕咪醬!喂!”柏恩衝上前去,急切地拍打着電視機外殼,“嚕咪醬!嚕咪醬!”

任他無論怎麼拍打,屏幕里始終是沙沙的一片。

海文緩緩走到柏恩背後,把手放在柏恩的肩上,語氣低沉地說:“解釋一下吧,柏恩。”

“解釋什麼?”

“你在裝傻嗎?嚕咪醬已經說得夠清楚了——素材不夠,所以我們沒法製作解藥。可為素材為什麼會不夠?難道你不該有個說明嗎?”

“我、我來?”

“對。除了你還能有誰呢?”

海文後退了兩步,捏着粗糙的下巴,眯起眼睛審視着柏恩。他越發覺得,自己長期以來的懷疑準確無誤地命中了真相,現在要做的就是把心中所想給說出來。

男人在心中打了遍腹稿,用波瀾不驚的語氣緩緩說道:

“你,並沒有中毒,對吧?第一天,在客運中心那裡,我們所有人都被毒氣害得差點丟了性命,只有你能像個沒事人一樣站着,還能對嚕咪醬大喊大叫。”

柏恩:“……”

見柏恩沒有回應,海文便繼續慢條斯理地說:“然後,你一直致力於讓我們和睦相處,儘可能避免殺人情況的出現,甚至不惜花費遊戲幣奪走富樫春和富樫靜子小姐的殺人動機——這一切看似是為了所有人的安全,但實際上都是為了保護你自己,對吧?”

“不是這樣的!”柏恩突兀地抗議起來。

“等等,請讓我說完。”

海文立刻打斷柏恩的抗議。

“你避免我們自相殘殺,既是為了自保,也是因為你從一開始就打算獨佔鰲頭,殺掉所有人,拿到最高獎金。你搞出了所謂的分組,又巧妙地把自己安排在‘探險組’里,因為在‘探險組’就能在‘解藥’這一環節上下手,好讓我們所有人都被毒死……或是在被毒得半身不遂的時候,把我們一個個殺害,沒錯吧?”

“沒有!這絕對不是我的本意,我是想要大家都能活下來!”

“那就解釋一下,解藥的素材為什麼會不夠?話說回來,素材也‘恰好’是你在保管來着?”

隨着話音落下,海文狠狠瞪着柏恩,其餘玩家皆是沉默。

“我……我不知道。”

“嗯?不知道?”海文眉毛微蹙,這種辯解太過於蒼白可笑。

柏恩:“是真的!我們跟着地圖來到紅點的位置,那裡只有一個電話亭,電話亭里只有一罐紫色的液體,其他什麼也沒有!”

“柏恩沒有撒謊。”富樫春忽然站了出來,為柏恩辯解道,“解藥的藥劑確實只有一瓶,我們在附近尋找過,甚至往下挖坑,根本沒有別的東西。”

“好,即便如此,保管解藥的也是柏恩。他想怎麼做手腳都可以。”海文思考了幾秒,繼續說道,“這座島上有條河,他大可以把這些藥劑倒掉一半,或者四分之一,然後再用河水灌滿。如此偷天換日,誰看得出來?你們三個,應該不是每分每秒都在一起的吧?比如睡覺的時候?”

富樫春一時語塞。

“我沒有在藥劑上做手。腳各位請相信我,拜託!”

柏恩的發聲設備很難聽出情緒波動,但這會兒語速飛快,音量也很大,顯然是在着急。

“而且,證明我心懷不軌的證據,這不是根本就沒有嗎?!海文,你說了這麼多,也只是猜測對吧?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我偷梁換柱過……無罪推定!我主張無罪推定!現在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我想謀害各位,各位就應該相信我,相信我從來沒想殺害過各位!真的!”

“對啊,海文,你說了這麼多,確實沒有證據。”黑澤艾麗卡悠悠地說。

“但是,柏恩確實是這起事件的受益人。現在我們都要死了,只有他一個人能活下來。除了這傢伙在從中作梗,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緣由會讓局面變成這樣。除非……黑澤小姐,你是想主張——因為你們三個共同的疏忽大意,導致沒能發現埋藏的藥劑?”

“不,當然不會。”黑澤艾麗卡搖了搖頭,“我絕不承認我們在尋找素材上任何有過失——實際上,我們就快把那裡掀個底朝天了。但即便如此,柏恩也有可能是無辜的。”

海文眉毛一揚。

“哈?你在說什麼鬼話。”

黑澤艾麗卡目光停留在海文臉上,不時眨了眨眼。

媽的,又開始了——海文在心中哀嚎,嫌惡地挪開視線,不想與艾麗卡對上。

“海文,你是這麼想的吧?”艾麗卡微微側過頭,“這個叫柏恩的機器人顯然是從中作梗,導致我們都沒有解藥,沒了解藥就必死無疑。與其默默等死,不如先把柏恩殺死,然後再處死兩個人——這樣一來,所剩的玩家數就不滿六人,依據規則遊戲會立刻結束。”

“沒錯。”海文極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嚕咪醬說過遊戲結束的條件——全員活過一個星期,或者存活玩家的人數小於六。時至今日,只能追求後者了……所謂‘緊急避險’就是如此。”

“但是海文,你疏忽了一點。按照你的計劃,不就多了一個受益人嗎?”黑澤艾麗卡嘴角揚起一寸微笑。

“誰?”

“嚕咪醬。”黑澤艾麗卡輕描淡寫地說,“為什麼不考慮嚕咪醬在耍手段的情況呢?身為遊戲的運營方,故意制定虛假的遊戲規則,把我們逼到不自相殘殺就不能脫困的死胡同里——為了金主們的投資,這再正常不過了吧?”

“你是想說——嚕咪醬原本就沒有提供足夠的解藥藥劑,甚至根本就沒有解藥這回事?”海文問道。

“也可能隱瞞了埋藏素材的地點。”

“隱瞞了埋藏地點……”海文捏着下巴,“黑澤小姐,你想到了什麼?”

“不知道。我的猜測就到此為止了。”

她雖然這麼說著,嘴角依然微微上翹。這讓海文難免有些火大——可惡!她絕對知道了什麼,但居然不肯說!是不怕死嗎?!

“隱瞞了解藥的地點……隱瞞了解藥的地點……”

海文從口袋裡掏出“疼痛殺手X”,咽下一粒藥丸,默默忖思着。他打開了狗牌上的地圖。

地圖上繪製着島嶼的鳥瞰圖,引人矚目的地方有兩處——島嶼最北方的森林裡用紅點標註着解藥素材的位置,而所謂解藥素材只是一瓶紫色的迷之液體。

島嶼南方,畫著公寓的位置上標註着一個藍點。

……

“如果說嚕咪醬隱瞞了什麼的話,就只有這個藍點的含義了。”海文緊緊盯着屏幕,一臉嚴肅的說,“藍點旁邊畫著公寓……也許我們因此被誤導了。”

“難道說,這個藍點實際的含義是並不是我們住的公寓,而是製作解藥的藥劑嗎?”英格姆揣測道,“這棟公寓還有什麼地方沒有好好搜查過?”

“沒認真搜查過的地方應該有很多,但要是站在嚕咪醬的立場上考慮的話,她最有可能藏的位置在應該在……隨我來。”

海文很快有了主意,他加快腳步,走出房屋走向公寓——準確來說是公寓前的便利店方向。其餘玩家們心照不宣地跟上。

在便利店跟前,男人用狗牌在讀卡器上刷了一下。

“嗶。”

“咔噔。”——解鎖的聲音。

“海文先生,歡迎光臨保羅百貨。”

海文走進便利店,一股現代都市的氣息再一次撲面而來——店內打着冷氣,一處小小的顯示屏正在播放嚕咪醬的新款mv。

海文用指關節敲了敲屏幕,說:“喂,嚕咪醬,你把解藥藏店裡了,對吧?”

嚕咪醬在屏幕里舞蹈,對海文的舉動無動於衷。

她是不在?還是視而不見?

海文便只好用目光在滿滿當當的幾排貨架上到處搜索,很快便找到了“藥物專櫃”……

兩分鐘后,海文兩手空空地走出便利店。

“怎麼樣?有嗎?”英格姆走上前來,關切地詢問。

“有的。”海文點了點頭,“在藥物專櫃,那裡有賣‘解藥素材B’,而且明碼標價——價格為三十遊戲幣。現在,讓我們來討論吧——應該由誰來買下素材。”

“不,這用不着討論。”黑澤艾麗卡突兀地走了出來。在海文困惑不解的目光中,她擠開海文和英格姆,用狗牌在讀卡器上刷了一下,隨後獨自走進便利店。

怎麼會這樣?

海文皺起眉頭:解藥——對所有人而言都是必需品。那最合理的情況應該是由所有玩家(包括柏恩)來共同平攤解藥的價格。即便不這麼做,也不應該由自己一個人全額來負擔開銷。她這一步棋,難道是為了……

海文看向英格姆,又看了看維托,兩人臉上同樣是困惑不解的神色。

很快,艾麗卡從便利店裡走了出來,手中捧着個嬰兒大小的鐵膠囊,膠囊上貼着標籤——“解藥素材B”。

“走,我們去做解藥。”她微笑着說。

眾人便跟着黑澤艾麗卡回到那棟泥灰色的矮房。海文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後,他注視着黑澤艾麗卡的背影,表情十分陰沉。

他吞了吞口水——現在,局勢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