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所要講的,是於今天早上我親身經歷的一件事。這件事是那麼的有趣,以致於我用了一個白天的時間去思考該怎麼樣才能把這個故事講好。

事情發生前(相當短的一段時間之前),我只是剛出地鐵,想着再走五分鐘到公司上班。和我同行的那些同樣穿着西裝的人,大概也都是這麼個計劃。至於老人,他們或許是要到公園裡去散步,或許是去菜場里買些菜;孩子么應該是要去上學的,畢竟今天是工作日,還沒有到讓他們玩的時候;女人們則帶着她們的包,大概是要去商業街上逛一逛,但鬼知道她們是要買更多的衣服,來讓她們原本就很擁擠的衣櫃更加擁擠,還是買更多的化妝品,讓自己早就沒有原本的樣子的臉,變得更加不像是自己的——所有的事情都同往常一樣發生着,沒有什麼不同,直到某個地方出現了一聲叫喊。

“唉唉唉!幹什麼呢你!”很大的嗓門,幾乎就是吼出來的。

我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所有人也都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於是,我們大家就都看見了下面的這個場景:一個壯實的中年男人,手裡抓着一個十來歲小孩兒的手臂。那男人眼睛瞪得很大,要不是被眼眶給框住了,那兩個眼球恐怕會從他臉上跳到那個小孩兒的臉上。那小孩兒估計也被嚇得不輕,眼睛同樣也睜得很大,如果不是有眼眶護着,裡頭那兩個閃着光的小玩意兒估計會整個化成一灘水,從他臉上像眼淚一樣流下來。

究竟發生了什麼呢?大家都停下了腳步,開始討論起這事來。

“小屁孩兒,你剛剛乾了些什麼?”中年男人先是對着那小孩兒喊了一句,接着抬起頭來看向圍觀的人群,“這個小孩兒,剛剛往我車裡頭扔垃圾,扔了一地!”

男人說著,把背後靠着的那輛車的車門打開。大家伸出脖子往車裡瞧,果然瞧見了一地的餅乾的包裝紙,還有許多的餅乾屑。

“我沒有……沒有丟……”小孩兒低着頭,很小聲地說。如果不是我聽力好,又離他們還算近,恐怕我只能看見那個小孩動了動嘴皮子。

“你沒有?我這車裡頭可一直是乾淨的。前一秒我還跟着我老婆說話,沒注意車裡頭出了什麼情況,后一秒我往地上一看,就看見一地的紙。”他又抬起了頭,“我一探頭出來,就只瞅見你剛從我這邊走過去,不是你,還能有誰?分明就是你見我把車窗搖下來了,要不是你圖方便,要不是你想惡作劇,就把垃圾丟進來了!”

“我沒有……我沒有這麼做……”

小孩兒的嘴裡還嘟囔着些話,但它們還沒有進大家的耳朵里,就馬上被人們的議論聲給埋了起來。大家都議論起來,不時還瞅那小孩兒幾眼。

“現在的小孩兒,心地怎麼都這麼毒!”

“我們那時候可不這樣。”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教育做得失敗!”

有些個這個時候已經拿出了手機,無聲的快門將眼前的這副畫面完整而又真實地保存了下來。而在幾秒之後,網上便已經出現了關於這件事的介紹,以及個人的評論。不到一會兒,我的手機上便收到了相關的新聞推送,“十歲兒童竟做出這種事”“教育失敗的寫照!——某十歲兒童往私家車裡丟置垃圾”一類的文章開始湧現。

有幾個好心的年輕人看不下去,就上去對那個孩子說:“小朋友,這種事是不對的!快和人家叔叔道歉!如果你誠懇道歉的話,人家叔叔也會原諒你的!”

小孩兒聽了這話,嘴裡立馬沒有了話,倒是眼睛裡流出了眼淚,嘴裡發出了“嗚嗚”的哭聲。

“這孩子,咋還哭了呢?”

“搞得好像是我們在欺負他一樣。”

“他以為哭就能讓別人心軟了!呵!小小年紀就會耍這種伎倆!”

“人心本惡啊,人心本惡……”

這些話語混雜在人群中,根本分辨不出是誰說的。但既然有人這麼說了,就把它們當作是“大眾”的聲音吧。

在小孩兒還在哭的時候,中年男人身後的那輛車裡突然有了動靜。一個女人從車的另一邊側過身來,把自己的臉通過窗子露出來半個,用這種方式向外頭的人喊話。

“老公!我好像記起來了!昨天我們從外地回來的時候,路上你不是餓得慌嗎?沒有到休息站,不能停,我就給了你幾塊餅乾。你還記得這事不?”

中年男人聽女人這麼一說,一拍自己的腦門,恍然大悟似的說道:“啊!對!是有這麼件事!吃玩餅乾,我就把紙隨手往地上扔了,想着回來就清理掉,結果忘了。”

這下,大家都清楚了,這是這個大哥自己搞錯了,把這事怪在了小孩兒的頭上。大家仰頭一笑,權當是看了個笑話,就都散開了。

那個中年男人看着還在哭的小孩兒,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拍了拍那個小孩兒的肩膀,輕聲說了句“別介意啊,小朋友”,接着便進了車,把車開走了。

我覺得事情到這兒估計也就結束了,便也離開了。

我拿出手機,看了眼上頭的消息,發現相關的新聞還是接連不斷地發送到我的手機上。我點開自己的個人空間,在輸入框里打上了“目睹了一場好戲(笑)”幾個字,配上了幾張圖,接着便把它發送了出去,等待着有誰能我的這條消息點贊,或是在下面評論些什麼,又或是把這份快樂分享給他人。

至於那個小孩兒,我想着他還在原地哭的樣子,覺得他不會一直這麼哭下去。不過一會兒,他馬上就會哭厭煩,然後去上學,除了臉上還留着的淚痕之外,什麼都不會留下。而在學校里,他估計也會因為這件事,而在學校里小有名氣一段時間吧?

但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和我有什——么——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