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眯眯的雷鼓刚才说的那句话,显然是陈述句。

“不管我说信不信,那都毫无意义。”岁纳掰开他瘪得不能再瘪的钱包,开始努力地扒起里面的日元,“这个问题的答案,终究取决于雷鼓小姐你啊。”

“啧……你就不能稍微害怕一点?你这副模样,让我这付丧神的牌面挂不住呀!”

“因为无所谓,所以无所畏惧。”

岁纳说:“我也想为雷鼓小姐您提供一丁点的恐惧,奈何我着实难以做到。”

“你在说谎。”

“我在说谎。”箱庭的从者点了点头。

仿佛是在发疯。

不过,即便岁纳真的疯了,也没多少人会去注意他。毕竟金阁寺如今除了箱庭学园的相关人士以外,基本上没有多少“其他人士”。而进行修学旅行的箱庭学园学生亦不太可能遍布金阁寺的各个角落,他们是来旅游的,不是来搞谍报的。

反倒是鬼鬼祟祟的岁纳和雷鼓看上去更像是间谍。

“早知道金阁寺内是这副光景,我就不来了。”雷鼓瞥了瞥在不远处走动着的黑衣保镖们,小声抱怨着。

“在下车之前,司机先生应该和我们提过金阁寺的情况。”

岁纳摸了摸肚子,想起了司机那块没吃完的红豆面包:“而且金阁寺周围空无一人的诡异情景,我相信雷鼓小姐您亦是看得到的。”

“我觉得你只是想变着法嘲笑我眼瞎耳聋。”

付丧神瞪了岁纳一眼,却没有再追击:“先不说这个了,他们愿意放我们进来,实在令我感到很惊奇。”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就是箱庭学园一年负十三班的好学生,他们凭什么不让我进来?”

“你想说:虽然你是过负荷,又时不时会爆粗,先前更欠了一屁股债,还旷了大半学期的课,但你是个好学生?”尽管岁纳大部分事迹的细节雷鼓无法完全掌握,然而并不妨碍雷鼓说出这番话。

听到雷鼓这些话的岁纳不禁咂了咂嘴。

“有理有据,我实在没法反驳。那随便你怎么说好了。”

纵然岁纳依靠自己“箱庭学园学生”的身份领着雷鼓混进金阁寺,正是需要低调的时候,他们也依然故我,该说什么照样说什么。

察觉到这份不对劲的雷鼓已然被岁纳完全带离了轨道。

“话又说回来,”和太鼓的付丧神试着提醒岁纳,“我们这次金阁寺之行固然是来玩的,可这里的气氛好像非常不妙。”

当下的金阁寺给雷鼓的感受,让她以为自己几乎身在无缘冢的箱庭。

“不妙?有什么不妙的?”岁纳不解的歪了歪头。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当然是装的。”

岁纳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说到底,弥散着‘负’的空气的地方,对过负荷而言有什么值得憎恶的呢?”

雷鼓立时理解了岁纳的意思:“你是说,这里是你们这种‘过负荷’聚集之处?”

“请不要问那么多问题,”岁纳说,“问我们这种问题人物问题,只会引发更多的问题。”

人们往往一厢情愿地认为,天才总会在不经意间将他人卷入,使其他人被绞得遍体鳞伤。孰不知,某些蠢材在这方面也能和天才发挥几近同等的作用。

而过负荷便是这样的蠢材。

医学界不少专家都曾下苦功研究“过负荷”这类病人,却一无所获。唯有人吉瞳得出了“过负荷需要保护”的结论。

保护的另一种读法叫隔离。

此刻的金阁寺,就宛然一片被隔离的瘟疫地带。

领会到这一点,自然也就明白方才所见到的一切。

只不过,雷鼓作为幻想乡的付丧神,若自称能领会到其中要义,那才是骗人的。

“碰上一个病人倒也罢了,这儿竟然有一堆重症患者,恐怖如斯。”

雷鼓朝着岁纳眨巴眨巴眼睛:“但愿此次不会遇见他们。”

岁纳对于雷鼓的玩笑话则没有多大反应。他那神情好像在表示,就算雷鼓刚刚那番话真的是在嘲讽自己这拨人,他亦无动于衷。

“你很大度嘛。”

“我不是大度。”岁纳脸上现出了认真的表情,“我没发怒的原因,仅仅是你没有戳到我的沸点。”

“你的沸点奇怪到家了。”

“我的沸点固然很奇怪,一直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你反而不奇怪了。”岁纳的脸庞归于平静。

就在两人互相扯皮之际,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踱出一位新鲜的人。

虽然衣着与周遭的“保镖”色调相近,但这人比起保镖,倒更像是个管家。举手投足间皆透着一股冷静与理智的气息,令人不禁对他生出依靠之心。

“红魔馆要是有个管家的话,说不定就是这位。”雷鼓说。

那个少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雷鼓这边的视线,也未将四周的黑衣保镖放在眼里,旁若无人地从他携带的背包里取出笔记本和笔,开始写起什么东西。

岁纳瞅了瞅那个少年,又看了看雷鼓:“堀川小姐,您刚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

“是不是我玩笑开得太多,让你以为我只会说玩笑话?”

“哦……”不知为何,岁纳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那我为你引介一下也好。”

“引介?你认识?”

箱庭的从者微微颔首:“我应该认识。”

说完这话的岁纳,立时走出原来待着的角落,趋向那位“管家”所在的位置。等雷鼓反应过来,想要去拦住岁纳时,他早已走远了。

这群过负荷难不成都是身体动得比脑子快的吗?雷鼓苦笑着。

抱怨归抱怨,此时的雷鼓也无法再做什么,唯有静观事态的发展。

只见岁纳大步走到少年面前,不待少年抬头回话,上去便是一拳!

而那些零散聚在这里的保镖亦很快察觉到了岁纳这个“不速之客”的不轨举动,不但迅速采取行动,向少年这里围了过来,其中还有些人好像在召集其他同伴。

“那家伙是白痴吗——!?”

先是由于岁纳那一拳而吃惊的雷鼓,眨眼间便把惊叫吞回肚子里。

因为岁纳的拳头非常不自然的顿在半空,并未挥下。

这似乎也在岁纳的意料之中,不过他没有退却,而是继续出拳进攻对方。另一方面,“管家”打扮的少年终于意识到了周遭的异样。停下笔的他抬头看向岁纳,嘴唇微微颤动起来,雷鼓猜想他可能是在对岁纳说话。

箱庭从者的拳势拙劣而朴实,是个人基本上就能避开。

然而少年一点闪躲的念头都没有。

“……话说。”岁纳的声音突兀的在这时响起。

“学长您的过负荷实验名叫什么来着?”

少年面色沉静如水:“这一切皆是‘意外事故’。”

直至两人的对话声响起,雷鼓才发现,那些包围过来的黑衣保镖不知在何时全被放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