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清醒的時候往往是最危險的時候。

正如雪化的時候才是最冷的時候一樣。

因此歲納認為,當一個無知的人不論在何時何地都是比較輕鬆的事,至少自己不會再承受更多的痛苦。這理論不一定正確,但很適合他。

方才的抉擇便是他這套理論的絕佳體現。

與八雲紫和那個亂入的上班族作別後,歲納就沿着自己選出的路線繼續走了下去。

不管歲納走了多長時間,兩邊的景物與之前相比都沒有發生多少變化。

起碼,黑暗始終纏繞在過負荷的後輩周圍。

“想想也是,”歲納回首望去,剛剛走過的路早就被夜色所侵蝕,“大半夜的,又沒有燈光,我還能指望看到什麼呢?”

“你不要四處亂看。”令人驚奇的是,在理當別無他人的街道居然有未知的存在和歲納對話。

“這是必要的。”

歲納完全沒理會對方的指摘:“如今我可以確定,紫大人帶着那個男人走遠了。”

“……你可真卑劣。”聲音似乎來自箱庭從者的上衣某處。

歲納笑了。

“多謝誇獎,堀川小姐。”

正說間,他從上衣的兜里摸出了小心藏好的撥浪鼓把玩起來。

象徵幼年的鼓聲開始在深夜的小道上徜徉。

“歲納君,我魔力足夠了……你不要這個樣子。”

堀川雷鼓,一個因謎之力量而誕生的付喪神。據負完全所言,她是和太鼓的付喪神,能從鼓手的演奏中汲取魔力,感受喜悅。

歲納本人對日本的鬼怪神話體系不甚了解,有關付喪神的知識他也只能從本居小鈴或者前輩那裡得知個大概,不過他也沒有要去進行深入了解的想法。

雷鼓小姐的抱怨聲使得歲納臉上不禁綻開了笑容:“您是不是想太多了?我並不打算為堀川小姐您補充魔力,我只是想玩撥浪鼓而已。”

“你敢保證你不是在故意玩我?”

“我不敢保證,”過負荷的後輩非常老實的回答了,“但您也沒法阻止我接着玩撥浪鼓。”

“你這個魂淡……”以撥浪鼓作為臨時憑依的本體的雷鼓怨念愈加深重了。若非有求於箱庭二人眾,她絕不會去向他們請求援助的。

正像球磨川當初告訴歲納的那樣,堀川雷鼓原本是和太鼓的付喪神。然而不久之前,她忽然察覺到自己體內不斷湧出的強大魔力以及與昔日喜悅迥異的凶暴情感。後來雷鼓更是發現這股異常的力量不但令諸多的付喪神誕生,更讓許多弱小的妖怪狂暴化。

這樣持續下去的話,早晚要出亂子。

懷有先見之明的雷鼓因而來到了箱庭,向箱庭之主球磨川禊求助。

結果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從回想中返歸現實的付喪神亦不知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負完全派給她的協力者歲納常世了。

“我本來就很魂淡啊。不然您也不會罵我卑劣了。”

雷鼓一陣默然。

“怎麼?”箱庭從者手中的鼓聲依舊,“生氣了?”

“……你覺得那個跟着八雲紫走的男人會被怎麼樣?”

“希臘奶。”歲納回應得仍然相當爽利,“只不過,這一路走來,我不得不佩服那位大哥還有雷鼓小姐。”

“佩服我?”雷鼓的語氣里充斥着困惑。

“我佩服那位大哥,是因為他根本沒試着去查我和紫大人的身份,就敢跟着我們一起走,還和我們尬聊。”

“我佩服雷鼓小姐您,是因為您都自身難保了,還惦念着一個萍水相逢的人類的安危。”

“我感覺歲納君你在嘲諷我。”

“我是真的佩服您哦。”歲納朝着撥浪鼓眨了眨眼,“要是這番話使您感到不快,我願意道歉。”

道歉?雷鼓發自內心感受到了自身的可笑。

自己憑什麼讓一個捨身掩護自己穿過博麗大結界的“過負荷”向自己道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