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凜緩緩地從冰冷的木製地板上爬了起來,身體像是在冰水裡泡過一樣冰冷,但這樣的冰冷對她卻絲毫沒有影響,反而感覺讓她感到有些清爽。

指尖輕輕地劃過自己的臉頰,有些濕潤,但卻沒有絲毫妨礙凜臉上的笑容,欣喜而又溫暖的笑容。

“謝謝您。”

凜挺直了腰桿,手中緊握着雲湮留給自己的光劍。

空洞洞的房間緩緩被點亮,一盞一盞的燈在花語的控制下緩緩被點亮,驅走了最後的黑暗。隨着光亮的還有一個孤單的掌聲。

雲逸一邊鼓掌一邊走入大廳,站在廊前的他抬起頭看着站着那裡的凜,恍惚間,在凜的身邊,他好像還看見了另一個翩然不定的身影,雲逸很清楚那不過是他的幻覺,一切已經結束了,一個生命為另一個生命點燃了燈火,照亮了前進的道路。

“恭喜你通過了試煉。”

“謝謝,逸先生,不過您怎麼知道我通過了試煉?”

凜淘氣的問。

“你臉上的笑容告訴我的。”

“這樣啊。”

凜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光劍,一道和燈火形成強烈反差的黑色光芒的劍身被凝聚成形。

““墨染”終於出鞘了啊。”

““墨染”?是它的名字?”

凜有些疑惑地看着手中有着墨紋的劍柄,寫意而優雅的墨紋在自己激活光劍后出現在劍柄上,彰顯自己已經被主人激活了。

“嗯,“墨染”是這把劍的名字,姐姐在最後的時間裡,督促家族工匠為你量身打造的,她想到你的光劍顏色必然為黑色,所以取了這個名字。”

“媽媽居然預測到了我的光劍顏色會是黑色?”

凜本該有些吃驚,當其實想想,也沒什麼好吃驚,那個看起來笨拙的母親其實真的很了解自己的女兒。

“你應該見過姐姐光劍的顏色了吧,那溫柔的櫻紅色。”

“是的,看起來很溫暖。”

凜說出的答案並非是雲逸向聽到的那個答案,雲氏的魂舞者在通過試煉后,光劍會根據個人的心性選擇一種顏色,只有在心性發生重大變化的時候,他們的光劍顏色才會隨之改變,而在他的記憶中,雲湮的光劍就曾發生過變化。

究竟是為了什麼,雲逸不曾知道,他知道的是,那輪當空的皓月突然沉寂了下來,收斂了自己那皎潔的光芒,斬斷了自己本來翱翔在天空中的羽翼,自甘墮落成為了凡夫俗子。

雲逸很清楚,自己心中的困惑也將隨着今日將永遠留下來。

“逸先生?”凜見雲逸有些獃滯,“您還好嗎?”

“沒事,通過了試煉,你也算是徹底成人了,走,陪我喝一杯慶祝一下!”

雲逸洒脫地說。

“請恕我拒絕,我還是不喜歡酒的味道”凜頓了下,然後又說:“但如果是甜甜,暖暖的米酒我願稍微陪逸先生小酌幾杯。”

聽了凜的話,雲逸發出爽朗的笑聲。

這個時候,一直候在外面的機械鷹也飛進了中廳,落在凜的腳邊,只是用自己的頭使勁地蹭着凜的腿,也不出聲。

“恭喜,凜小姐。”

先發出聲的是花語,它很禮貌地等在雲逸之後向凜發出了賀喜。

“謝謝。”

這時,凜腳邊的機械鷹終於發出了聲音。

“主人,主人,恭喜您了!”名為簡的人工智能終於向凜獻上了祝福,剛才它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不能說話。

“花語姐姐太過分了,居然嫌我吵,把我的發聲器給黑掉了!”

在凜進入大廳后,簡就不安地繞着大廳飛來飛去,不斷地向花語發問,最終,一向溫和如玉的花語受不了簡的煩惱,直接黑入了簡的系統,把他的語言功能停了,這才迫使簡安靜了下來。

“經檢測,凜小姐您的身體狀態非常良好,推薦您讓我對您的心理狀態也進行一下測試。”

“先等等,既然你已經通過了試煉,那麼我還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

一旁的雲逸突然插了進來,難得認真地說。

“我希望你能成為雲氏的繼承人,這也是姐姐的意思。”

雲逸的話讓凜愣了一下,她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自己將背負怎麼樣的東西。

“請讓我稍作考慮好嗎?”

雲逸默然地點了點頭。

“不過,雲氏現在也沒剩下什麼了。”

雲逸掃了一眼身處的廳堂,潦倒而又落魄,很適合現在的雲氏。

鴉雀無聲的宴會廳中,所有目光都投在了站在舞池中央的少年身上,少年從容地站在那裡,眼神空寂,不,他不單單隻是個少年,在這裡,在此時,他的身份,是君臨帝國這個人類集群的最高主宰者,帝國的權力核心,帝國的慾望之源,意志之本,帝國皇帝第一意志。

“今天是個讓人開心的日子,因為我們邀請到了兩位嘉賓來此做客,一位是我們帝國將士們耳熟能詳的聯邦英雄,曾經擊敗我們的“紅騎士”蘇曉女士,在那次戰爭中,她展現出了驚人的意志。”

隨着他將手向蘇曉的方向示意,會場里的掌聲如同排山倒海般向蘇曉襲來,蘇曉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今天主要的嘉賓應該是艾麗絲,而非自己。

“另外一位則是美第奇財團的當家,艾麗絲·美第奇女士,她心懷善意,向我們投來橄欖枝。”

艾麗絲的介紹簡單的讓人吃驚,當少年的手向艾麗絲示意的時候,掌聲相對蘇曉就敷衍了很多,看來帝國的居民們對於這位聯邦高層並不怎麼感冒。

“雖然艾麗絲小姐是帶着善意前來的,可是在我們這些帝國人眼中,聯邦這些財閥的掌權者都是一些吸食人類鮮血的寄生蟲。”

一旁的古月輕聲向蘇曉耳語。

“反而向你這種英勇善戰,憑藉自身意志對抗帝國的人更受到帝國臣民的擁戴,哪怕做為敵人,也是可敬的。”

古月的話讓蘇曉回想起之前艾麗絲對自己說的話,自己曾經的表現在帝國也許會獲得更多的尊敬。

而自己在聯邦呢?自己不過是一屆傭兵,在聯邦的眼中,自己就是一條拿錢辦事的狗,當這隻狗沒了用處,就會被狠狠地一腳踢開。

還真是嘲諷,在敵人這裡,自己獲得了尊敬,而自己的故土,自己則猶如喪家之犬。

真是悲哀啊。

“好了,兩位嘉賓介紹到這裡,做為今天的帝國,我希望的是我們能夠擁有包容全人類文明的胸懷,而不忘我們所身負的責任。”

少年的聲帶還未完全發育成熟,話語間的童聲還很稚嫩,但卻帶着令人吃驚的凝重感,透過空氣,帶着厚重,像是連綿不絕的海浪,席捲着宴會廳。

“曾經,我們為了人類不被分裂而奮起抗爭,今日,通過無數懷着悲願帝國人努力,我們走到了今天,而現今,我希望帝國永不忘記我們的使命!意志長存!”

“第一意志不朽!”

所以帝國的臣民異口同聲,正如蘇曉所說,他們的每個臉上都微微泛着紅潮,在狂熱地向他們的神明宣誓,這個國家只有一個信仰,只有一個意志。

“舞會開始,請二位盡情享受。”

樂曲緩緩地響起,舞廳的周邊的光線漸漸地暗淡下來,舞池出煙霧淼淼,仿若浩瀚星辰之中,穿着筆挺黑禮服的男士拉起身着艷麗服飾女性的手優雅地緩步走進舞池中,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散發出一陣陣地漣漪,所有的舞者好像在星辰之間起舞一樣。

“第一意志可能一會想要和你單獨聊聊,屆時會有侍者來叫您的,這會請好好放鬆一下吧。”

古月和蘇曉說完以後,大概猶豫了一下,伸出一隻手遞向蘇曉,蘇曉看了看古月遞過來的手,輕輕地扯開自己的領口,露出下面沾血的繃帶,示意自己受傷,不能接受古月的邀請。

“這樣啊,那還真是挺可惜,那就請好好享受美酒佳肴和帝國樂隊的演奏。”

蘇曉點了點頭,對古月表示感謝。

“那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古月徑直地走出了舞廳,在蘇曉看來,古月也不是來享受舞會的,只是害怕蘇曉尷尬才出手邀請的。

不過後來也證明,古月對於蘇曉的情況真是想多了,在他離開后,陸陸續續都有人過來,禮貌地將手遞向蘇曉,希望與之共舞一曲,然而蘇曉都婉言謝絕了。

在喝下一口加冰的白蘭地后,環視着舞廳的蘇曉發現艾麗絲一個空落落地站在舞廳一處筆挺地站立着,她的身旁並沒有什麼人經過,就算只是路過,很多人也是稍微繞開兩步,絲毫也不想接近艾麗絲,更別提邀請艾麗絲跳舞的人了,艾麗絲被徹底地孤立在哪裡。

但就算如此,艾麗絲也穩穩地站在那裡,手裡拿着一杯香檳小口地品嘗着,在別人看來,高高地昂起自己那白皙的脖頸,絲毫沒有任何的破綻。

但在蘇曉的眼裡,艾麗絲就好像一個受氣的倔強孩子,被其他人孤立也要挺直腰桿地站在那裡,渾身散發著倔強。

“真是的,像個笨蛋。”

蘇曉喝了一口酒,發現冰塊已經融化了,酒有點熱,喝起來很不舒服。

“就讓我看看你究竟能忍耐到什麼地步。”

嘴上是這麼說,蘇曉的心裡卻好像被貓撓着一樣,渾身不自在,她並不是那種看朋友笑話為樂的人,何況是在曾經的敵人面前。

“真麻煩。”

蘇曉仰頭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將就杯子扔到一旁,豪爽地一把扯下來自己身上的棕色外套,露出還帶着血跡的酒紅色襯衫,然後大搖大擺地走向艾麗絲。

看見蘇曉走到自己面前,艾麗絲不動聲色地笑了。

“看來還得是騎士先生才能拯救落單的公主。”

“我可不是什麼騎士,只是酒喝多了,有些熱,想活動下。”

“那剛才可是有很多人邀請你跳舞啊。”

艾麗絲絲毫不落下風地說,蘇曉很遺憾地搖了搖頭。

“我不喜歡跳女步而已,那麼,艾麗絲女士,願意賞光和在下共舞一曲嗎?”

蘇曉並沒有等艾麗絲回應,伸手拉起艾麗絲的手。

“這也未免太不紳士了吧?”

“我有說過我是個紳士嗎?”

蘇曉滑稽地像個小丑一樣在艾麗絲面前擰動了一下腰身。

“謝謝。”

艾麗絲聲音小的如同蚊子叫,但蘇曉並沒有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