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頭髮是?”

顯然雲湮短髮的形象讓坐在吧台喝酒的這位少女嚇了一跳,對方帶着的黑框土氣的眼鏡差點掉到了鼻樑下面。

“沾了些不幹凈的東西,就順手剪了,這樣看着如何?安。”

說著雲湮在名為安的少女面前轉了個圈,剛換的藍色格子襯衫,淡色的牛仔長褲,還有一雙看起來整潔多了的長靴,簡單明了,樸素而大方。

身上還有些許皂莢的香味,雲湮選擇的是櫻花香味的泡泡浴,清爽卻顯得很溫柔,和她淡粉色的頭髮相得益彰。

雲湮對面這個帶着黑框眼鏡穿寬鬆帽衫的少女在凜看來和前面那個武士宮本葵一樣讓雲湮放心,只是凜很奇怪,為什麼母親從來沒和自己提過這幾個人。

安這個少女就和她的名字一樣給人一種安靜溫柔的感覺,稍微有些嬰兒肥的臉頰上帶着溫和的笑容,簡單明了的咖色燙髮故意的往前遮着一隻眼睛,露出另外一隻琉璃色瞳孔的眼睛,稍微有些富態美的身體有着勾人的曲線,豐滿的胸口微微地隨着呼吸起伏着,恬靜地觀望着眼前的雲湮。

安的穿着就以舒適為主,一件鬆散帶着賤兮兮笑臉的帽衫,一條花布的長褲,手裡拿着一杯還在翻滾着的冒泡啤酒,這就是酒吧的招牌,冒泡啤酒,至少在凜的時間裡,這種酒和那個賤兮兮笑臉的標誌已經傳遍了人類文明。

“快過來,我在給你收拾收拾。”

安衝著雲湮招了招手,雲湮乖巧地坐在安的面前,任由她打理自己還有些潮氣的的頭髮。

凜發現基因真的很強大,自己坐着就不老實,喜歡把懸空的兩隻腳踢來踢去的,像個不安分的孩子。

“實在搞不明白你就那麼喜歡他嗎?從水瓶三號一路追到這裡,然後每次就獃獃地聽着他演奏,也不向前,真不知道你咋想的?”

安的手很舒服,讓凜感覺是以前自己洗完澡,讓蘇曉幫自己吹頭髮的感覺,是發自心底的信任。

“因為我也不知道啦!”

雲湮垂下自己的眼神,漂亮的睫毛微微彎動。

“要不先試着和他說說話如何?你昨天喝酒的時候和那幾個情報販子可是玩的挺high啊。”

“姐姐就不要調侃我了,真是的。”

“好了好了,弄好了,正好時間也到了。”

安拍了拍雲湮的腦袋,雲湮轉過身,安將四個啤酒蓋一樣的東西放到雲湮手裡,看來這就是所謂的門票吧,真的挺有特色。

“四個?葉兄也來嗎?”

“不知道,你先拿着吧。”

就在這時,酒吧黑暗的一角亮了起來,銀色的光芒像一層層銀沙緩緩落下,披撒在哪個男人的身上。

凜能很清楚的感受到雲湮心臟的悅動,那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情感,如果用話語去言明其實很蒼白簡單,但也充滿了色彩和複雜,這大概就是愛情吧。

充滿滄桑感的男性嗓音,像是一隻醇香的雪茄一樣充滿了煙味又帶着輕柔的香氣。

一臉碎花的夏威夷襯衫,純白色充滿了褶皺的白色沙灘褲。

臉還在陰影中看的有些許不真切,露出來的胳膊上已經帶着一些來自年齡饋贈的皺紋,一雙大手上青綠色的脈率非常清晰,皮膚已經不那麼緊繃了,稍顯鬆弛了。

手上的純木吉他沒有絲毫的時代感,像是剛從時光機走出來一樣,發出來自舊時光的輕響。

等等,等等!凜感覺好像哪裡有些不對,當燈光照亮那張充滿滄桑的臉龐時,凜才弄明白,讓雲湮如此迷戀的居然是一位大叔!

但就算是凜也不得不承認這位估計年齡比雲湮大一倍的老男人充滿了令人難以置信的魅力,像是經歷過一些的淡然,煙味濃郁的嗓音確實很是吸引人。

但凜還是想不明白!

記憶到此戛然而止。

等眼前再次緩緩亮起的時候,眼前昏黃色的燈光就顯得非常的曖昧,古香古韻的老實酒吧里調情確實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不過雲湮眼前的這個檸檬水是個什麼情況?

雲湮的臉害羞的像是燒着兩朵火燒雲一樣,但眼睛依舊被眼前的那個老男人所吸引着。

老男人不緊不慢地喝着杯子里的伏特加,笑咪咪地面對着雲湮,銀輝色的眼睛裡含着清爽的笑意,銀髮充滿藝術氣息的小辮子靜靜地垂在腦後。

一個女孩就這麼在自己最好的時光里靜靜的坐着,含情脈脈地凝視着自己愛戀的男人,而他也回眸。

空氣中充滿着粉紅色,就連凜都想叫出來了。

“我說你倆就不能做點什麼!”

坐在一旁的安是實在受不了了,而和她一起的宮本葵早就不知道啥時候溜了。

“要不我教你一種喝酒的方法吧。”

老男人敲了敲桌子,一張全息酒單出現在他眼前,很快他就選好了酒。

很快,機器人兩杯龍舌蘭放在了桌子上,附贈的還有鹽和青檸檬。

很簡單的龍舌蘭喝法,之前蘇曉就經常這麼喝,那天蘇曉請艾麗絲也是這麼喝的。

然而讓凜奇怪的是,老男人挫起一點鹽乘雲湮還迷惑的時候輕輕地塗在了雲湮耳垂以下白皙的脖頸處,然後在雲湮正準備說話時候將一瓣綠檸檬放在雲湮的嘴前。

“叼住它,可別吃下去,然後拿着這杯酒。”

雲湮很配合地叼住綠檸檬,接過酒杯,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老男人。

老男人充滿曖昧的笑了笑,並沒有解釋什麼,而是把頭伸了過來。

一個柔軟而潮濕的東西順着雲湮最敏感的脖頸處蠕動着,那是女孩最敏感的一個位置,像是一道閃電從脊髓竄上了大腦,如果不是嘴上的綠檸檬,雲湮都不能保證自己會發出多麼嫵媚的喘息聲。

感同身受的凜如果能做出反應估計得一下子叫出來。

老男人抬起頭欣賞了一下雲湮已經燒紅的臉然後抓起雲湮拿着酒杯的手為自己餵了下去。

就在雲湮反應過來想要做出反應的時候,老男人再次把頭伸過來,兩人潮潤的嘴唇摩擦在一起,檸檬的酸味在唇齒間流淌着。

這個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因為無論是當事人云湮還是觀看的凜,兩個人腦子都停止了思考,直到老男人的嘴離開了雲湮的嘴唇,雲湮才戀戀不捨的反應過來。

“這種喝法喜歡嗎?”

老男人輕輕地舔着嘴唇,蒼老的臉上因為酒氣稍微泛紅,雲湮則愣愣地嚼着嘴裡殘留的檸檬,一旁的安則用手捂着臉,一臉無奈的表情。

檸檬很酸,這是雲湮的感想。

當凜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正蜷縮在床上,身旁的人還在熟睡。

起身穿上內衣,隨手套上被扔在一旁的夏威夷襯衫,衣服真的很大,上面還殘留着他的氣味。

赤着腳踩在冰冷的地板,那股涼意和雲湮的心境一樣充滿了寒意。

沒有一絲的響動,也沒有一絲的光亮,雲湮來到冰箱前,打開冰箱拿了一瓶礦泉水,關冰箱的時候看見放在冰箱上的香煙,稍微猶豫了一下,雲湮抽出了一根叼在嘴上,但並沒有點燃。

拿着礦泉水叼着香煙,雲湮一搖一晃地走到位於客廳的落地窗邊上,感應到人靠近的落地窗按照雲湮的想法打開了窗帘。

窗外是被霓虹交錯的黑夜,顯得不是那麼暗淡,雲湮也不在意冰冷的地板,直接坐了下來,把頭靠在落地窗上。

只是隔着這麼扇窗戶,凜能感覺到雲湮好像和外面的世界已經隔絕了,凜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但她能感受到雲湮心裡那個填不滿的空洞。

究竟是失去了什麼呢?

雲湮若有若無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點燃器按照她的意願點燃了叼在嘴裡的香煙。

在凜的記憶中,她從沒見過雲湮抽煙,只是在偶爾見過她失魂落魄地站在某個地方發獃,像是在回憶着什麼。

有人在靠近,雲湮不是沒有察覺到,只是不想做出反應。

他很溫柔,坐在了雲湮的身邊,想把雲湮攬到懷裡,但云湮並沒有做出反應,他就放棄了。

“我很抱歉。”

他是這麼說的,雲湮回頭看着那張充滿了傷感的臉,苦笑了一下。

凜能感覺到此時雲湮的感情並沒有絲毫的埋怨,反倒是一種釋然。

“沒關係的,畢竟不能生育是我的問題。”

“但。”

雲湮伸出手按住了他的嘴,他不想聽接下來的話。

“不要說了。”

雲湮將自己的頭靠在他的肩旁上,眼淚順着她的臉頰滑落。

記憶很短,很快就停了,在一片黑暗中,凜有些遲疑,究竟發什麼了什麼,雲湮卻是依舊深愛着那個老男人,但是發生了什麼讓她如此難過。

離雲軒的一處水榭中,雲湮端正地坐在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眼前。

“祖父。”

“湮兒,你一定要這麼做嗎?”

老人的身影從凜的角度看的很不真切。

“是的,祖父,我當時和您說過,如果我繼承雲氏,您就必須答應我這個請求。”

“用自己的克隆體做為自己孩子的代替嗎?並將雲氏歷任家長之血注入她的體內嗎?”

“是的,祖父,還請原諒湮兒胡鬧。”

說完,雲湮跪下向老人行禮,長長的黑髮披散在地面上,像是流淌的清泉。

“好吧。”

老人拿起了身邊的短刀,割破了自己手指,將血擠了入一個小罐子裡面。

“這樣你就滿意了嗎?”

漆黑無光的實驗室里,只有眼前的培養器中散發著幽幽的藍光,一個只有拳頭大小的嬰兒胚胎正在緩緩地成形。

“謝謝。”

“克隆一個嬰兒其實並沒有什麼難度,但是你要我將歷任雲氏家長的血注入她體內,究竟是為什麼呢?”

低沉的那聲輕聲詢問,黑暗中,雲湮並沒有回頭,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培養器,所以凜並不知道黑暗中那個人是誰。

“那是我對她最後的饋贈。”

雲湮嘴角露出了一個悲傷的笑容。

最後的一個畫面,雲湮低頭,憐愛地看着自己懷裡熟睡的嬰兒,櫻花瓣悄然落在小嬰兒的鼻尖,雲湮伸手撥掉了櫻花瓣,然後小嬰兒睜開了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

凜知道,那個嬰兒就是自己。

記憶越來越快,越來越短,當結束的時候,凜孤身一個人漂浮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