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無霸香辣雞腿堡,雙倍芝士,不要蔬菜,再來一個大杯量子可樂,多加冰!”

“這就是漢堡”年輕有些許帥氣的店員一臉疑惑地打量着眼前這個嬌小可愛的姑娘,凜消瘦矮小的身材真的不像是一個能吃下巨無霸香辣雞腿堡的樣子,但是這種熟練的點單技巧,讓他想到了另一個人,這幾天他都沒見過哪個有位柔美線條的美女了,他還挺想問她要個聯繫方式的。

“好了好了,不過你一個人能吃完嗎?”

店員並沒有停手自己手裡的工作,這樣一個還稚氣未脫的少女並不能勾起他的興趣,倒是之前那個女性武士一般鋒銳的笑容,讓他最近徹夜難眠。

“請慢用。”

店員把漢堡和量子可樂交給凜,凜一手漢堡一手量子可樂,嘴裡滿滿的是食物,嘴唇上是厚厚的芝士,儼然是一隻快樂的小倉鼠。

“謝......謝......”

店員看着凜一蹦一跳地離開店面,撓了撓自己腦袋,突然想起來,最近的治安並非特別好,這個小姑娘居然孤身一人,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不過他並沒有思考太久,後面的顧客就讓他忙碌了起來。

“好......呲......”

凜招搖地走在街頭上,墨綠色的風衣因為兜里裝滿的零食鼓囊囊的,打底褲包裹着的小腿一躍一躍地像只歡快的兔子。

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的,凜所走的路線並非一個小女孩應該走的路線,她似有似無地走在一些人極罕見的道路上,從一棟大樓的陰影下穿梭到另一棟大樓的陰影中。

凜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的孩子一樣,東看看西瞧瞧,看見放生人女僕也停下來,好奇地用大眼睛觀望一下,見到電子屏幕廣告也想用手指頭捅捅。

可是就這樣一個看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女,暗中卻沒有任何人對她動任何的歪念,不管是人口販子,還是違法者,看見凜的身影只是皺皺眉頭,然後像是躲避晦氣一樣匆匆地就消失在街道的陰影中。

不過這麼說,也不準確,畢竟這個街道上還有一個自認一流的殺手跟在凜的身後。

亞歷山大已經受夠了自己被人當做傻子一樣擺布了,在利奧·美第奇倒在自己的槍下后,蒼崎涼子就好像打發一個要飯的一樣告訴自己,把鍋背上滾吧。

然後亞歷山大就在通緝令上看見了自己的名字,更嘲諷的是,他的賞金和一般的小搶劫犯完全沒什麼區別,而危險級別居然還是綠的。

聯邦通緝令,綠黃紅黑依次4個等級,綠可以說是基本沒什麼危險,適合新人練手的級別,這可以說是對亞歷山大最大的侮辱。

此刻的他,怒火中燒,卻還沒有忘記自己的準則,蒼崎涼子名聲在外,並非能夠輕易得手的目標,那個紅毛猴子更是不見蹤影,倒是這個小鬼好死不死地撞到了自己眼前。

越是看見凜的快樂,亞歷山大就越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憤怒,手就越是緊緊地握在槍柄上,被憤怒吞噬的亞歷山大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準則,自己的電子眼緊鎖着凜,全然忘我地跟在凜的身後,狡猾的獵人在這一刻露出了破綻,就這麼顯眼地跟在凜身後,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想做什麼,他們對於亞歷山大的舉動都是搖搖頭嘆了口氣。

這個城市裡,有人是說什麼也不能惹的。

就像預定好的一樣,凜走到了一個無人的死胡同里,若有所思地停下腳步,一臉迷惑地看着眼前,好像真的迷路了一樣。

但亞歷山大看不見的是,凜臉上那令人發寒的笑容,完全不像是這個女孩所擁有的。

最後一口漢堡,好吃,最後一口可樂,好喝,好了,吃飽喝足,該干正事了,手間一把短小的手術刀露出了猙獰。

亞歷山大看着凜手中的手術刀還在發笑,但是接下來,他就笑不出來,凜那瞪大的眼睛中,黑色的眸子像是一滴滴落在水中的墨汁融化開了,染黑了整個眼睛。

一股惡寒摸上了亞歷山大的脊背,這張臉,在亞歷山大的記憶中出現過,就在那次戰役中,那衣如墨染的女人臉上,毫無感情,仿若看穿一切的純黑色雙眼,是那麼美麗,那麼脫俗,讓亞歷山大為之沉醉。

而正是那一眼,亞歷山大的身體跟着就被烈焰所吞噬,給他留下了永遠無法磨滅的陰影。

“雲氏。”

然後亞歷山大後悔了,自己不該來。

“涼子真是的,居然還吃剩下。”

亞歷山大想要拔出脈衝手槍,卻發現手指已經不聽使喚了,想要發出聲音,卻發現聲帶沒有反應,然後眼前的世界開始臃腫起來,向兩邊拉伸。

到死,大概亞歷山大都沒有想明白,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單純覺得那墨色的眼睛真好美,把自己完全吸了進去。

啊,好想,好想,再見一次那個身影。

器官走私者和義肢獵手就好像聞到腐臭味的烏鴉一般圍了上來,拆解着曾經名為亞歷山大的東西,白來的東西他們從來不會放過,這次唯獨讓他們有一點不滿的就是,亞歷山大被從上到下沿着脊椎一切兩半了,讓他們的可回收項目少了很多。

風輕輕地敲擊着酒吧的玻璃,滿是污漬的酒吧玻璃上透出裡面柔軟的光線,大門上掛着CLOSE的標誌牌,拒絕着路過的行人,一個穿着迷彩服的壯漢走到酒吧門口,看見牌子,搖了搖頭,疲憊一天的他,就是想喝杯酒,和旁人閑扯兩句,看來今天是不成了。

但酒吧並非是對所有不開放,凜就一臉悠然地無視了門上掛着的牌子,直接推門走了進來,不大的酒吧里,燈光並非特別明亮,顯得很是慵懶,木製的吧台前,蘇曉百無聊賴地在玩弄着一枚個金色的砝碼,看起來心情很糟,大概是因為她把自己這次活動的賞金全部拿去“花花世界”賭博,然後輸了了乾乾淨淨。

手裡這個砝碼則是艾麗絲給自己的紀念品,已經喪失了流通價值,單純作為這次的紀念品。

吧台後面的雷吉斯臉色還是蒼白的像是沒有任何地血色,一襲簡單明了的酒侍服,低着頭默默地擦着手中的酒杯,在凜的映像中,這個酒吧的杯子好像永遠擦不幹凈,除非調酒,雷吉斯永遠地沉默在那,漫不經心地擦杯子,好像杯子就是他唯一的世界一樣。

卡座上,蒼崎涼子閉着眼睛靠在沙發靠背上,嘴上是她那招牌一般的劣質香煙,煙灰緩緩地滑落下來,像是時間流逝一般,緩慢而幽靜。

蒼崎涼子的對面,艾麗絲若有所思地斜視着窗外,手裡拿着一杯“灰姑娘”,裡面的冰已經完全融化了,失去了最佳飲用時機,但艾麗絲依舊毫無察覺地端起酒杯,小口地抿着。

疲憊,這時凜能很清楚地從空氣中嗅到的味道,每個人都需要休息。

這時,一隻通體純白色的小貓擦過凜的腳邊,咪咪地衝著凜叫。

凜抓起小貓卻沒有聽見葉卡捷琳娜那熟悉的聲音,看來她也不在,凜放下小貓,小貓晃晃悠悠地找了個悠閑地地方爬下,滿足地開始為自己理毛。

每個人都有些疲憊了,凜默不作聲地坐在把台前,然後用拳頭輕扣下吧台。

“請給我一杯奶泡咖啡。”

聽了凜的點單,蘇曉有些不解地回過頭。

“你不是一向只喝量子可樂么?”

“今天想換換口味。”

凜沖蘇曉笑了笑,那不是蘇曉所熟悉的笑容,這個笑容太委婉,沒有了凜以往的頑皮勁,像是一個恬靜的鄰家女孩。

“你沒事吧?”

蘇曉並不是笨蛋,凜一半的頭髮上的亞麻色已經變成了純黑色。

“沒事,只是稍微地努力了一下,曉曉就不用擔心了。”

這時,雷吉斯將奶泡咖啡端了上面,牛奶的白色泡沫量很很足,看起來就暖暖的,凜端起了,小口地品嘗着,唇齒間流淌而過的是咖啡的香味,舌尖是牛奶的泡沫的絲滑,甜味非常濃,讓人很放鬆。

“謝謝了,雷吉斯。”

“感覺有些沉悶啊,涼子啊。”

蘇曉想問些什麼,卻被凜的眼神阻止了,蘇曉明白凜並不喜歡自己頭髮的話題,只能向閉着眼的蒼崎涼子搭話。

“啊,我倒是覺得這樣挺好的。”

蒼崎涼子拿下嘴上已經黯然熄滅的煙頭,從兜里拿出煙盒再推出一根叼在嘴上,悠然得享受着時光的流逝。

“對了,凜,你是不是拿走了我一把手術刀。”

涼子的話勾起了對面艾麗絲的興趣,艾麗絲回過頭,看着凜。

“不要這樣么,只是用用而已。”

說完,凜從兜里掏出短小的手術刀放在桌子上,然後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蒼崎涼子若然無事地點了點頭。

“本來想放過他的。”

艾麗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她已經通過“鼓手”,將對亞歷山大的通緝壓到了最低,蒼崎涼子支付給他的報酬也足夠那個人好好享受餘生了,但他們卻絲毫沒考慮這個人的尊嚴問題,最終,他找上了最不該惹的人。

“你們在說什麼?”

蘇曉不明所以的看着這三個人,三個人對視了一下,會心地一笑反而引起了蘇曉更多的不滿,但終究沒有人想說明,蘇曉只能無腦地撓撓頭髮。

“我說,涼子,唱首歌吧。”

蘇曉這麼提議,一旁的凜向蒼崎涼子投去好奇的眼神,艾麗絲有饒有興趣地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蒼崎涼子。

“喂,我說你們倆,能不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嗎?我只是以前在酒吧賣唱過。”

一段令人回味的往事,有關曾經的蒼崎涼子。

蒼崎涼子看了看了吧台後的雷吉斯,對方點了點頭。在確認完后,蒼崎涼子站了起來,把嘴上的香煙在煙灰缸里按滅,走向酒吧一角那架並不顯煙的鋼琴,這個酒吧並沒有什麼人有閒情逸緻對它感興趣,每個人都是匆匆地來到這裡,匆匆宣洩之後,匆匆地又踏上旅程。

“涼子唱歌很好聽的。”

蘇曉是這麼說的。

蒼崎涼子走到鋼琴前,才發現這架鋼琴被精心地保養着,上面沒有一絲的灰塵,卻只是可憐的沉默在角落裡,對於樂器來說,最好的就是有人演奏它,就好像人一樣,總希望別人能夠依靠自己。

稍微試了幾個音,鋼琴的狀態非常好,稍微調了調嗓子。

“Desperado, why don't you come to your senses?”

幾個世紀前,老鷹樂隊的Desperado,一首無論怎麼聽都不會厭煩的歌,從蒼崎涼子的嘴裡輕輕地唱出來。

煙味十足的嗓音帶着些許的疲憊,就好像那已經陷入迷茫的亡命之徒,不知道為什麼,蒼崎涼子會想到唱這麼一首歌,也許是在規勸自己,也許是在規勸別人。

“亡命之徒嗎?”

艾麗絲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她為了走到這一步,做了太多太多,她已經分不清楚什麼是錯什麼是對,回頭對她來說,已經不可能,她註定會為了自我亡命天涯。

蘇曉沉默地玩弄着手中的砝碼,這首歌,她曾經聽蒼崎涼子唱過,一首很清淡,卻滿含滋味的歌,歌中年輕的亡命之徒尚有家可歸,有路可退,可蘇曉卻已經失去了這一切。

凜輕輕地搖搖頭,她並沒有想到是這麼一首歌,作為年輕的亡命者,她確實還有歸宿,可是那真的是歸宿嗎?

每個人都若有所思,每個人心裡都有着自己的亡命之徒默然地坐在酒吧里,聽着陣陣的鋼琴聲,無悲無喜,渾渾噩噩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