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那……请进吧,闪学长。」

从16楼IIO住宅单位内打开木门和铁门迎接我的是──穿着与开学日那天一模一样的钟宇帆同学。

黑色的连帽衫外套,其兜帽完全遮盖起了头部乃至于脸部接近双眼的边缘,底下领口处能隐约看见潜培一般学部高中一年级的红色领带,下半身也是校服所规定的黑色西裤和学生鞋。

明明不来上学,却以学生的打扮迎接了我──原来如此,5分钟的准备是为了换衣服吧,也算挺快手脚的。

「……」

我什么也没说地进到了IIO住宅单位范围内──顺手关上铁门和木门的同时,正要犹豫要不要脱鞋而呆立在了门口处。

似乎是看出了我这份犹豫──

「啊,学长不用脱鞋。反正寒舍地板已经脏得不能再更脏,让闪学长穿鞋随意多踩几十下是完全没所谓的!」

「住这么高级的公寓说是『寒舍』啊……」

我以对方应该听不到的音量耿直地道出了这句心声──

既然钟同学不让我脱鞋,那我就不脱鞋好了。反正,这里又不是我家。

我跟在钟同学的后头,步入客厅范围时──

立即映入我眼帘的是有如高级公寓住宅标志的──几乎占了一整面墙的、滑轨式的落地玻璃门,以及那外面的大露台。老实说,以一个居住在两层的、应该算豪宅的大型住屋内的普通人来说,我最羡慕高级公寓的点就在于能在如此高的楼层拥有如此大的露台──想必光站那里吹吹风也是非常舒服的吧;不过一想到这附近高楼也比较多,景观也许没有想象中的好,至少肯定没有能看到海的月兔侦探事务所好。

(我到底是在较什么劲……)

说实在的──月兔侦探事务所周围的风景,说好听点是能看到海,说难听点就是煞风景。钟同学居住的这里虽然作为住宅区而有一定数量高楼,但附近植被充足,光能让双眼补充充足的绿色就比我家强太多了吧。

所以说我到底在较劲什么。

「请坐吧,闪学长。嗯?怎么了?学长你这副对我家露台很感兴趣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啊不,我只是在想……有这么大的露台的话──一定很适合被外星人绑架吧。」

「你在说什么啊,闪学长。外星人才不会把飞船开到大楼这么密集的地方!你得站在外星人的立场考虑问题,明白吗?」

「……明白了。」

虽然我更想吐槽「站在外星人的立场是什么鬼」──不过这里还是别和钟同学起无谓的争执比较好。

在开学日那天我已经领教过──一旦钟同学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陷入了自己的认知之中,对于他人的话语是多么的听不进去。倒不如说,钟同学从一开始就一直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这种感觉。

和当初的千里有点像,但又感觉截然不同──到底差在了哪里呢……

总之──

我按对方说的,坐下来了──在客厅的正中央,一张小沙发上,坐下来了。钟同学也在我斜右方只有一步之遥的一张小沙发上坐了下来,同时拿起了前方茶几上一玻璃茶壶,往放在其旁边的其中一个小茶杯添了茶后,递到我的前方──

「请喝茶,闪学长!」

「……」

这比起为了迎接我这个客人而事先准备,更像是平常就有泡茶的习惯,并在我到访的这个时候突然想起给客人喝茶是基本礼仪般给我添的茶──我当然不是想要抱怨些什么,只是在陈述我最真实的感想而已。

钟同学并不像是会有泡茶习惯的人──我直觉这么认为,所以我对于眼前冒着热气的这杯茶略感到违和。

我拿起那茶杯的同时──

「你的父母呢?」

这么问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闪学长想说什么!」

「……?」

「你一定是想说──我一个平常满脑子外星人的电波男孩怎么可能会有没事冲茶喝这种独居退休人士似的写意习惯!──是吧?所以,才会在意起我的父母──但我没有父母!」

「……」

即使你用这种兴奋的情绪说出这第一次听到的且意外的事实也……这只会令我更难即时作出最正确的反应。

我喝了一小口茶──温度刚刚好,并不烫口。

「不过,闪学长是个优秀的侦探,所以现在一定是转而在想──我平常都不去学校上学所以本质上跟独居退休人士也没什么差别吧、这样。怎么样?我没猜错吧!」

「即使我心里真这么吐槽了,但这应该跟我是侦探没什么关系……」

果然──

我和钟同学之间,有种莫名难以对话的氛围充斥其中。

并不是我擅不擅长应付钟同学的问题──实际上,钟同学的个性某种程度上来说挺好懂,要接他抛来的话和问题等都是挺轻松的。但,就是──难以对话。

若要具体形容,那就像是──

钟同学在有意无意地抗拒着一切不属于他自己的世界观、他的认知之物。由于「抗拒」一词主观意识太过强烈,所以实际上不太对──因为钟同学的这份抗拒,感觉起来是多么的自然、多么的纯粹,完全没有一点刻意感在里面,我甚至怀疑他本人对此压根没有哪怕一丁点的自觉。

和有自觉的千里完全不一样。

原来如此──

就差在了这里。

「怎么了?闪学长,想事情想得出神的样子?」

「嗯……是有点。」

我稍微放下了茶杯。

问题在于──这份没有自觉的问题出在了哪里。

若说当初的千里是装睡,那钟同学就是真睡──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千里更难叫醒,钟同学更容易叫醒才对。

但──

棘手就在于,钟同学给我的感觉并不只是真睡,而是长期昏迷的植物人状态──就是严重到这个地步。

「回答我的问题──钟同学。」

「嗯嗯。」

「……你的父母呢?」

我再次问了。

为了确认我今天想要确认的一切疑问和谜团,我必须问──以这个问题来打开话题。

当然前提是──

钟同学也愿意好好回应这个话题。

「我没有父母啊,闪学长──我刚不是回答了吗?」

「所以说……这个『没有』是什么意思?已经去世了吗?」

「没有就是没有!」钟同学继续回答着不明所以的内容,「对我来说,从出生的那天起,就不存在所谓的『父母』──就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跟『外星人是存在的』一样理所当然!」

「……」

跟外星人是存在的一样理所当然──我对于能把父母的不存在与外星人的存在相提并论的、此刻的钟同学,感到了一丝的毛骨悚然。

「那……」我只好换个方向,慎重地再次开口,「你一个人──是怎么能住这么高级的公寓的?虽然你不常到学校上学,但再怎么说你还只是个学生,而且是一般学部的──你不太可能有能支持你住这种公寓的收入来源……我直觉如此。」

若是正常情况下,我这样的发言应该是相当失礼的。

但在与钟同学交谈的情况下──

我更疑惑的是──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这种谈话跳脱的情况。在这样的语境下,要想从对方跳脱的节奏中问出想要的情报是比起是否失礼更加需要小心翼翼的问题。

跳脱,只活在自己的节奏里的钟同学,在听了我的问题和疑惑后──

提起两手,稍微拉扯了他那连帽衫兜帽的边缘──想要遮掩起自己的双眼。

「这……这是因为──」

开始吞吞吐吐了。

像是终于被问到并不是很想回答的问题──可能会乱了他节奏的问题。问题在于,钟同学对此有没有自觉。

「这是因为……呃──这对闪学长来说可能会有点难以置信,不……不过我之前也说过!我和学姐她是,青、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这没什么好难以置信的。我自己也有个SSS级名侦探的妹妹,以及当校监会会长的青梅竹马,甚至最近还认识了来自日本的超能力少女。

和我相比起来──

只是和富豪互为青梅竹马的苍同学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问题不在这里──

「青梅竹马,是吗……」我心怀着「钟同学可能是苍家养子」此一可能性的疑问和矛盾,重复了对方的说法,「你──怎么说……你和苍同学是怎么认识上的?」

「诶?」

「就是说……如果你真是所谓的『普通人』──普通人的你和富豪的苍同学,是怎么成为青梅竹马的?这个意思。」

「……」

钟同学沉默了下来。

他更用力地抓紧了兜帽边缘并往下拉扯了──糟糕,我这个问题是禁忌吗?虽然字面上逻辑上来说我这完全是顺理成章理所应当的问题,但,对于一直活在自己世界里的钟同学并不是这么回事。

那是偏离了正常价值观许多许多的、并不是这么回事的那么回事。

我想要找别的提问方法──

不过──

「我……其实我──没有记忆。」

「咦……?」

「我没有──4岁之前的记忆。」

这又是挺突然的──

不过我还是完全淡定,一点都不在乎似地拿起茶杯,细啜起热茶。说到底,所谓「他人的话语」无论其内容是多么的突然多么的没有脉络,也没什么好在乎好吃惊的──所以既然对方要说,我也只能宁静地听对方说。

(是没有记忆……而不是失去记忆吗?)

我虽察觉到这个疑问──

但因为单纯地认为这只是大多数人都会有的「根本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现象,从而没有再去深究。

只见,钟同学自己也拿起一小茶杯,稍微喝了口那里面的热茶──

「自我有记忆以来……或者说,自从我记得以来──我就有种,自己不是地球的孩子、般的感觉……」

「……?」

这是那种吗──

那种──小孩子独特的感性造成的一种认知偏差吗?觉得自己不是地球的孩子什么的……不过这有种莫名的说服力──正因为是4岁时就有这种独特感性的钟同学,才会成长为现在这个沉迷外星人的电波男孩。嗯,很合理。

「而这……这是因为──我直觉地认为,4岁之前的我,或者说……那不曾存在过的、4岁之前的记忆中的我──是诞生于一片漆黑的星空之下的。」

「……」

越来越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也许──

让任何一个人去描述小时候的记忆都会是这种感觉吧。我自己也一直有个我家车库左边外墙上某处会跑出可怕怪物的印象──实际上,那只是把那墙上渗水的痕迹看错成怪物造成的现象;我想这应该是任何小朋友都会有的错觉──在对世界还没有充份认知的年龄,容易对各种实际上没什么好奇怪的人事物产生奇妙的错误印象。

「因……因为在地球上──自从学姐她带我到外面的世界,去见识到这个城市的夜空之后,我才知道,地球上的星空并非漆黑一片的。」

「……?等……等等──」

再怎么难以回应──

钟同学这次的发言怎样都无法再无视了。

是的,就连总是对他人的问题漠不关心的我也无法无视──

「你说……苍同学她把你带到外面的世界去?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就字面上的意思啊,闪学长!请不要打断我的──」

「不不不,不是这样,你这根本没说明白……」我在对方要求不要打断的时候无情地打断了对方,「这个带到外面去──具体到底是怎么样?从什么地方,把你带到『外面』?『外面』这个词我就听不太懂,是相对什么『里面』的外面?苍同学把你带到外面之前难道你就没到过外──」

「啊啊啊!烦死啦烦死啦!」

我还没说完──

钟同学忽然抱头怪叫了起来。

我差点没喷茶──虽然此刻我嘴里根本没茶,我只是想说个应景的笑话来缓和下心中的惊讶而已。

「闪学长怎么都在对些没什么好说的细节斤斤计较?把我带到外面……这当然是指把我从本来我住的地方带到我从没见过的世界里啊!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

不行。

钟同学的回答仍然摸不着头脑──那比起故意说些摸不着头脑的话语来糊弄我,更像是他脑里真切地认为他所说的话语完全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钟同学只是自认为在理所当然地解释着理所当然的事情罢了──在他的眼里,奇怪的是我。

所以说──

你本来住的地方是指什么?从没见过的世界又是指什么?我不能这么问──

取而代之──

「本来住的地方……也就是说,你小时候并不住这里?」

我换了个方式问。

不是多高明的方式──不过至少,这次钟同学没有叫嚷了。

「啊、嗯……是啊。」钟同学弱弱地点了点头,「我小时候住的那个房间──是一个没有窗户、也看不见门在哪里的房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住在那里,我在那里住了很久──起码有4年这么久。」

「4年……」

4年是指出生起到他所谓开始有记忆的4岁为止?还是说是自4岁有记忆以来的4年?我没问出口──不过如果是后者,即是说钟同学是在8岁那年首次离开了那个房间;钟同学今年高一的话应该至少为15岁,8岁即是7年前──

(7年前……?)

不知为何──我对于7年前这个时间点有种莫名的在意感,可就是说不出为何在意的具体理由。

「嗯,4年。」

钟同学重复了一遍。

那仿佛像是允许我向他问点什么的讯号般,我──

「就你一个人住那里……?」

这么问了。

「嗯……?不知道呢。」

「哈?不知道?」

「因为……自从我有了记忆起──自从『我』出现在了那个房间起,就一直有个人会跑到房间里来找我。」

「……」

「那是个……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她一上来就向我自我介绍了。她说她叫做苍星瑶──来自一个富豪家庭,但她又接着说她的父母都已经被外星人绑架,并化作天上的星星了。」

(被外星人绑架,并化作天上的星星……?)

总觉得──

这个说法有种难以言喻的、很令人不舒服的、散发着某种扭曲感情的矛盾感。怎么回事?若说「被外星人绑架」以及「化作天上的星星」都是在表达从世上消失──那,将这两件事并列在一起说的用意到底为何?越是想要去思考这个问题,就越是有种不舒服的恶心感伴随着胃气冲上喉咙,仿佛,窥探到了深不见底的恶意、其片鳞半爪一般──

钟同学向下拉扯兜帽的边缘──

完全遮盖起自己视线的同时,继续用低沉的语气说了下去──

「她……那个时候的学姐还把连我自己都忘记了的事情告诉了我。」

「……」

「『你的名字是钟宇帆,男孩子,4岁,是我的青梅竹马,你非常喜欢外星人话题和与之相关的神秘学知识──而我则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你非常崇拜我』……这样。」

「……?」

我拿起茶杯──再次啜了一口茶,这一小杯已经喝完了。我自行拿起茶壶添了茶──

同时,我心想──实在难以想明白钟同学这番话的意思。

不,应该说──

难以想明白苍同学这番话的意思──才对。

「也就是说──」我稍微顿了下,尝试想要弄清楚意思,但还是迅速问出口了:「那一刻──『你诞生了』,是吗?」

「哎……?闪学长你在说什么──」

「啊不,没什么。」

我赶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

一口气喝光了我刚给自己添满的这小茶杯的热茶──不,已经只是温茶了。

「请继续说。」

「也请闪学长不要再打断我!」

钟同学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但我看不见他的双眼,所以不知道他的表情是否一样生气。

「总之……那个时候的学姐──就一直会跑到房间里找我。和我聊天,聊关于外星人的话题,聊她最近的生活,聊她的梦想。」

「……」

梦想──

记得开学日那天──

钟同学在观看了断罪会提供的、苍同学成功召唤了UFO的视频后,那位断罪会的杨先生说了──

“星瑶小姐她──已经实现了她的梦想了。”

“因为她、确实已经能够召唤出来绑架她的外星人。”

苍同学所谓的梦想是──

「自那个时候起……学姐她就一直想要被外星人绑架。」

「……」

「她想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事情已经结束了,闪学长。」

又是这句话。

那位红小姐也一直在强调的这句话──

包括开学日那天的断罪会在内──仿佛,所有人都在刻意想要让事情结束般,不断不断地淡化事件。

无论是以「外星人绑架」的结论来强行结束事件──

抑或是那空白一片的天文社活动室──

甚至是现在这、已经不再对找回学姐抱有希望的钟同学──

“而且这次,我的目标最终来说是让所有当事人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今早──

小兔这么说了。难道说,小兔已经看穿了这次事件的本质──这次,所有人仿佛在刻意淡化事件、并不认为事件严重的本质?

不──

既然连我都能看穿,那小兔肯定能看穿啊。

我──

「先……先不说这个──」

现在就立即切入这个本质展开话题可能会非常危险──所以我牵强地转了话题,尝试避开地雷区。

我想起来,我想要问的问题──

我必须要问的问题──

「所以说……你之所以能一个人住在这里──是因为苍家?」

「嗯……差不多吧。」钟同学又一次点了点头,「更正确来说──是因为学姐。」

「苍同学……」

「她……那时候学姐她把我带到外面的世界──然后,我遇上了学姐她的姐姐。」

「苍家家主苍月玲啊……然后呢?」

「然后──」

然后,据说──苍月玲当时是这么对钟同学说的。

“你就是钟宇帆小弟弟,是吧?很喜欢外星人的、钟宇帆小弟弟,是吧?小瑶她经常和我提起你。”

“很抱歉今天小瑶她不在。所以先暂时留在这个房间里等着,好吗?这里是小瑶的睡房──这里有很多她收集的关于外星人的资料,你想看的话可以随便看。”

“哎?你说明明直到刚才小瑶她都一直跟你在一起?这个嘛……她突然有急事所以先走了。你知道的,小瑶她是我们苍家──这个背景沉重的苍家的一员,平常有非常多的事情要学习,所以不会总待在家里。总之乖乖待在这里别动──明白了吗?”

“总之──既然你会像这样来到外面这个世界来,那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住处的,作为你钟宇帆来到这边时的居所。”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时间──我投资的那个项目一旦研究成功,你就能和小瑶她天天一起外出了。能让你们在这边这个世界也一直在一起的、方法──一定会有的,不用担心,请放心。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

「……于是,我受到苍家的资助──来到了这里居住。直到今天,我都一直住在这里。」

「……」

我沉默了下来──

比起苍家资助钟同学在这个苍蓝园高级高寓居住的事实,我更在意的是、钟同学所转述的苍家家主苍月玲小姐的话语中、那最后一段──以及,她对钟同学莫名亲切的态度。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那样的态度,以及那样的内容?

不──

其实我已经察觉到了真相──再怎么迟钝,对方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当然会察觉到的真相,我确实察觉到了。

只是,随之而来还会冒出我暂时解答不了的谜团──

所以──

我决定了,把所有所有谜团的解释权利,都抛回给我心目中一直以来那唯一的主角──

「闪学长……?怎么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即使我看见外星人也不会露出这种表情啊!」

「啊,抱歉。」

你居然能从我几乎没有的表情中看出如临大敌?真有你的啊──钟同学。

不过,你看错了──

「我才不是如临大敌。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如临大侦探。」

「……什么鬼?」

「嗯。我算是明白事件已经结束了的意思了──若要以『苍同学失踪了』来定义本次事件,那可以说压根就没有事件发生。」

「什……什么意思──闪学长你是想说,学姐她根本没有失踪吗!可学姐她真的、真的已经不在了……为什么闪、闪学长你要──」

「好啦好啦,冷静点。」

我作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坐下──是的,这一刻的钟同学已经气得站了起身,仿佛我没有制止他的话下一秒他就要一巴掌的打在我头壳顶上,幸好我及时的反应使得钟同学避免了「动手打作客的客人」此一史无前例的失礼局面,你得感谢我喔。

不过──

「来,喝茶吧。」

我拿起茶壶──往钟同学的茶杯里添了茶。

至少,「让作客的客人为自己添茶」程度的失礼,我还是得让你品尝一下,钟同学──你可把我折腾得够惨了,这点惩罚是应该的。

「……」

钟同学再度坐了下来──拿起我刚为他添好茶的茶杯,轻喝下一小口。

这就是你的性格吧──

即使说苍同学失踪那天,你因为拒绝接受外星人绑架论而逃出了宇宙科学中心──可到头来,你只是想要寻找别的、更能说服你的幻想。

真相到底是如何你也许根本没有所谓──

不,并非没有所谓。

苍同学的失踪对你来说当然非常有所谓了,只是──

「钟同学……最后,我想向你确认一下──你最真实的想法。」

「咦……?怎、怎么了……突然这么说……」

「事到如今,你还想知道──苍同学她现在在哪里吗?」

我这一问──

钟同学登时楞住了。他抬起头,看向了我──那双眼神,显得非常无辜,仿佛自己完全只是受害者,不应受任何指责般。

确实──

钟同学不应受任何指责。但,你绝不是受害者──

「……我、我当然希望学姐能回到我的身边!」钟同学用力地、厉声地回答了,「我怎么可能就这样──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虽然、虽然!若学姐她真的是被外星人绑架了──这就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但、但……这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过……」

「原来如此。」

希望学姐回到你身边──而不是想知道学姐在哪里……吗。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果然不是我能解决的棘手问题。

恐怕这是──

苍家这么多年来都没能解决的问题。这里我还是别奢望我的笨嘴拙舌能带来些什么改变了。

这是永远都不会有明确答案的谜团──即使短暂成为了名侦探的我,也看不穿的、漆黑星空的本质。

所以──

「我明白了,钟同学。」

「所以说──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啊,闪学长!」

「我明白了──已经没有我能插手的余地了,所以──」

我说到这里,站了起身──

同时,打开了我的斜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