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一直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女性，在婚姻上是相當幸運的。

丈夫小王是一個安靜溫柔的人，每天朝九晚五準時回家，還常常分擔大部分家務。更重要的是，小王在工作上也一直如魚得水，職場雖說不上節節高升，但至少暢通無阻，目前已經晉陞到部門經理，足以供小張衣食無憂，甚至有希望提前償清房貸。

物質充實，精神亦無恙，還有比這更好的情況嗎？沒有。

能有現在這一步，小張不僅感謝月老成全，還感謝培養出這樣的小王的他的母親。

“哎呀，別看小王現在這樣，以前可是走了不少彎路哩！還好我們當初採取了強制措施，小王也聽話懸崖勒馬，不然天知道現在是什麼樣子喲。”王母總這樣說道。

每當講到這裡的時候，王母就笑，小張就帶着幸福抱住小王，小王則“嗯嗯”地應着，摩挲着手掌上的瘢痕，發上一兩秒的呆。

對，發獃。

有的時候，小王會莫名其妙發上一兩秒的呆，小張唯獨希望這一點能改一下。

還有另外一點，就是小王不太喜歡陪小張聊電視劇。

每當吃完晚飯，小王沒有額外的工作，兩人一起看電視劇的時候，小王倒也不抵觸，只是經常冷不防冒出三兩段小張聽不懂的話。

小張又一次從嘟噥的嘴裡分辨出四個字“好老的梗”，問小王是什麼意思，小王也不回答，要不就是發上一兩秒的呆。

興奮地討論劇情的時候，小王也總是踩不到點子上，說著說著就談些“角色單薄”、“節奏連貫”、“情感積蓄不足”什麼的無關話題，小張問那是什麼意思，小王解釋了一通，小張聽不懂，沒有興趣，小王就又發上一兩秒的呆。

電視劇結束的時候，插播一則廣告，說的是同一個電視台的另一個頻道，即將上映的動畫片。

小張從“原著”兩個字下面看到了似曾相識的人名。

“喂，小王小王！”她拉着丈夫的衣服，“這個人，是你的高中同學對吧？”

小王抬起頭，愣了一下。

“啊，是。”

“這名字我最近可熟悉啦。從學生那兒沒收了好幾本書都是他的，小小一本，花花綠綠的，你同學還真是害人不淺呢。”小張調侃道。

小王沒有回答，而是又發了一兩秒呆。

“不過能上電視還是挺行的嘛，之前還聽說他還只能租小房子住呢，現在應該發達了吧？”小張追問道。

“不，”小王搖了搖頭，“版權似乎是買斷的，所以……應該還是那樣。”

“哦，這樣啊，那還真糟呢——他結婚了嗎？”

“應該……沒有。”

“誒嘿，那可真是差遠啦。賺的錢也沒老公多，還不像咱老公一樣有個善解人意的好妻子，是吧？”

“啊……”

“是吧是吧？”

“是……是的。”

小王一邊點頭一邊撫摸小張的頭髮，盯着那則輕小說改編動畫的廣告，發了大約三、四秒的呆。

小張非常喜歡小王的撫摸，那幾道燒傷的瘢痕非但不讓她覺得難受，反而覺得那裡面藏着小王的男人味，對此非常受用。

但奇怪的是，那之後小王發獃的時間變長了。

再後來，因為小張至今搞不清楚的原因，小王發獃了更加長的時間。

兩年之後，小張整理雜物的時候，忽然發現了一個從沒見過的東西。

“咦？小李小李，你見過這個嗎？”小張大聲地招呼她現在的丈夫。

不過丈夫並不認得那是什麼。

那是一袋不知來源於什麼的灰燼。

“我看看。”“……哎呀，不知道就算了啦，臟！”“沒事，看看就行。”

小李伸手翻弄了一會兒，首先找出一小片練習紙的封面，然後翻出兩塊發黃的稿紙殘頁。

“‘正義’、‘魔法結界’……這是什麼？”

“不知道耶。”

“會不會是你前……”

“不可能吧，他才不會對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感興趣的，估計是什麼人的惡作劇，還是丟了吧！”

“嗯，也行。”

於是小王終於徹底地發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