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几分钟后白鸢开门出来时，清水从她脸上已经看不出害羞的样子，只是额前有着少许头发还沾着水珠，垂落下来。
“头发没干。”
“我知道。”
清水指了指吹风机。
本着做事做到底的精神把琐事搞定时，清水弦铃发觉自己还更精神了些。
“这样呢？可以出发了吧？”
白鸢从转角后探出身子看向她，她点了点头，临出门前扫了眼墙上的电子屏。
“快两点钟了，去城南的花卉公园怎么样？如果是去城外的花市路上就得用掉一个小时在来回上，挺亏的。”
“反正我都没去过，听你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
拔出房卡顺原路下楼，穿着一身黑衣的助教还坐在大厅一侧，低头刷着手机，料想是在聊天，待到她们两人从他身旁走过时，他瞄了她们一眼。
“小吃街今晚卫生检查，不开店，如果是去看花展去城外，没必要回来那么早。”
“宵禁？”
“宵禁回不来的话我去接。”
清水弦铃没再理他，两人穿过玻璃幕门时清水弦铃嘀咕道：“真以为旅行社这点特权顶用嘛……万一真是什么行政监察回不来是常事。”
“话说回来，你们刚刚说的宵禁是什么东西？和古代的那种不一样吧？”
“单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也是可以的。不过没有古代那么严格，只是限制某些街道巷道地区而已。”
这时，午后两三点钟的炽热阳光从房屋间的间隙穿出，白鸢不由得眯起眼睛，直至一会后才能睁开。
她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长安，处于这个国家中与科研系统几近于完全不相干的凡世间。
“你想试试挤公交车吗？”
“这种体验还是算了吧，在数码城里已经体验的够多了。”
“那就打车喽。”
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将自动巡航的目的地设在城外的一个小镇处，跳出的支付栏不由得让白鸢暗暗咂舌。
“这比数码城那边贵了得有……三分之一。”
坐在一旁的清水弦铃面无表情地扫码支付付了全款。
支付成功，白鸢的视线滑向一旁，却看到一根手指挡在余额数字上。
“这种无聊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来担心啦。”
清水微笑着将手机屏幕按黑，丢到包内。
车辆在空旷的无人驾驶专用道上飞驰，不一会就到了城墙之下，再一次看到这算不上宏伟，甚至看上去有些破旧的黑色城墙，白鸢不由得纳闷为何没有把它拆掉一部分，只保留一些作为标志性建筑，让内外城的交通更顺畅些。
听到白鸢的自言自语时清水弦铃只是笑，没做解答。
从城门出来后折而向南，一路直行，以每小时九十公里的时速穿过繁华的商业区，减速，下车时白鸢看了眼行程用时——52分钟。
“坐车来的话，现在还堵在城内。”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坐车嘛？”
“如果你想试试的话我倒无所谓。”
清水将车门一甩，随后从包中取出口罩递给白鸢。
“诺，带着，不然很有可能会打喷嚏，谁也不知道这次画展又有什么东西。”
白鸢哦了一声，乖巧地将口罩带上，见清水弦铃并未再拿出一个口罩来，心里料想她可能已经习惯了，就没再多问。
看着白鸢向着会展中心的大门走去，清水弦铃只是在原地站着，视线随着那雀跃的人儿，携着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真像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Baka一样，我啊……”
她轻叹一声，摸了摸身后背包里的隔离罐，追随着那黑发少女的身影而去。
穿过风幕机制造的无形幕帘，一阵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牡丹、百合、风信子、玫瑰……真是什么花都有。”
白鸢视线扫过近处的几家店铺，其中不乏有反季节的花朵包装在塑料袋内等待顾客挑选买走，香气混杂混合在一起，仅有几种相对较霸道的花朵依靠香气彰显着自己的存在，其它的种类不过是溶解在其中。
“我带你去碰碰运气……说不准能拿到优惠价格。”
清水弦铃从后方窜了出来，拉着白鸢就往场地边缘走，穿过无数遮阳棚间的过道，无视一家家店主的招揽声，直至走到了一家小店前。
“我突然想到，如果花谢了不就不好了？”
“如果用心照料的话，带回数码城问题应该不大。”
既然是小店，和一旁的一些大铺面比自然逊色很多，铺面外也没有招揽客人的店员，店外和店内所摆的花束也并不多，不过从花与花之间的空隙看来，生意还不错——起码不是满满当当的一大堆花束摆在架子上。
店铺内唯一算得上摆设的，可能就是一张小桌，摆在侧面，一旁的椅子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子，指关节百无聊赖的敲着桌子，白鸢隐约听出是流行乐的旋律，不由得笑了笑，正巧这一幕被那女子看到了。
“清水，你还带了个懂乐理的朋友来啊？”
清水弦铃回过头惊讶地看着白鸢，她点了点头：“稍微会一些……不过练得并不是很刻苦，从手指上就能看出来的。”
“这样啊。”
清水走上前去：“学姐你这身打扮，真的有打算好好卖花吗？”
“反正有机械臂，让他们看好之后操作几下就行了。”
“所以没在铺面外摆花也是因为懒得操作吗？”
“不，是已经卖完了，剩下那些品相也只能说一般，并不指望卖出去，所以就提前收工喽。”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清水，又将目光投向白鸢。
“果然是蹭冬令营的车来长安吗？”
“嗯，那位是白鸢，这次分在一起的组员。”
“这名字不错。”
她想了想：“所以来我这里不只是聊天吧？是想要蹭点东西吧？”
清水的微笑凝固在脸上。
“算了……反正也赚了不少了，送你一束也无妨。”
“是什么花？”
“玫瑰。”
白鸢脸上的表情在刹那间变幻了一下，这一幕恰好落入她眼中。
“这样，清水，你拿了花之后要送给她。”
清水的学姐笑着指着白鸢。
“红叶姐！”
无视白鸢渐渐变红的脸颊和清水的抗议，被清水唤作红叶的学姐只是笑着将一束玫瑰取出，交到清水弦铃手里，随后将她往白鸢那里一推。
“学姐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清水嘀咕着将花束递给白鸢。
“谢谢……你是个好人。”
清水愣住了。
仿佛听到了学姐放肆的笑声。
白鸢将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的学姐好像在叫你。”
“那你等我一下，她可能有什么话想说。”
“嗯。”
清水弦铃走到红叶身旁，随后两人的低语声淹没在人潮的嘈杂声中，没过一会，红叶又将清水弦铃轻轻一推，两人正打算离开时，身后传来红叶的声音。
“我这边快收工了，要等你们吗？”
清水摇了摇头，拉着白鸢离开了。
与喧闹的人流相背而行，走向场馆的另一边。
“这是去哪里？”
“花道。”
穿过大门，便进入了另一个静谧的世界，午后阳光最烈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叶间流落的淡黄光斑打在身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让我一个人静静……”
清水低声说道，随后松开了白鸢的手，一个人渐渐地向着远方走去。
再过不久，便是黄昏时刻，行道两旁花盆中的花朵按着渐变的颜色由白到粉，一路延伸向远方，清水走在前方，白鸢不知如何是好，也便只好跟着她走，不知是何缘故，这狭长的花道竟是一个其他的行人都没看到。
尽头渐渐近了，那是一棵桃树。褐色的树干上已经挂着盛开的花朵，在风中颤抖着，仿佛随时都可能落下。
“花开花落，这也是自然啊。”
正当清水这么说着时，一朵粉白色的花朵落了下来，顺着风势飘向她们，清水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花瓣却在她指尖触碰时打了个转，掉了下去。
“是桃花哦。”
白鸢快步走到她身前，晃了晃指间的花朵。
清水弦铃接过花朵细细端详，突然跳出一句话。
“你知道桃花的花语吗？”
白鸢的脸瞬间变得绯红。
“也算是一种桃花运吧。”清水笑了笑，将花朵随手往后一丢，“过年的时候就不该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然只是给自己添麻烦罢了。”
见白鸢渐渐呆立在原地，清水只是笑，只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