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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就是時鐘一般，周六上午十點準時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是提前十分鐘左右到的，因為我必須要給禾木與阮薇兒解釋清楚。
‘我是去約會的，很正經的那種約會。’
並不是為了調查什麼事件，單純只是約會。這點必須說清楚，我害怕他們擔心。
阮薇兒只是冷冷地說了句‘是嘛’，就無視了我繼續坐在櫃檯前擺弄手機。禾木則是露出一臉尷尬的笑容。
然後把目光轉回到現在。
“好準時，不過你真的是來約會的嗎？”
雖然我也不期待她特別在意這件事，但最起碼應該認真對待‘約會’吧？
“怎麼了？我做了什麼不適合約會的事情嗎？”
她平和地問了我一句。
“雖然就算是不化妝打扮，不穿漂亮可愛的衣服，你也是個挺不錯的女孩，但是今天是約會吧，最起碼應該裝扮一下自己吧？”
“你是說我的穿着有問題嗎？”
聽了我的話，她低頭掃視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抬起頭一臉無辜地說道：
“哪裡有問題？”
“對自己的穿着完全沒有自覺性，也是相當難得的屬性。”
我不禁在心裡揉了揉頭。
今天的天氣有點冷，我特意加了一件兒毛衣。對方一定也覺得很冷，畢竟她穿的‘很厚重’。
站在我對面的林雨霏，頭戴一頂淺棕色的毛線帽，烏黑的長發被一條黑色的絲帶綁成一束。眼前架着一副和她一點兒也不搭的棕色鏡框眼鏡，圍巾的質地看起來還不錯，可是身上披的那件厚厚的棉襖卻顯得異常老舊，而且顏色是大紅色，和帽子與圍巾撞色嚴重。下身是一條藍色的牛仔褲，鞋子是一雙白色的靴子……
“你知道嗎，你這個裝扮，回頭率可是相當高的！”
“啊？這種穿着也會被矚目嗎？”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注目率都特別高。”
她左右擺頭，觀察來往行人的反應。雖然行人並沒有駐足觀看，但每每經過我們身邊，還是會被這個搭配奇才的衣着吸引過來，看上那麼一兩眼。
“好像真的有些不妥，但這就是我平時出門穿的衣服啊，為什麼以前沒有發現我會這麼矚目？”
“因為在今天之前，你從來沒有注意過你身邊的人有什麼反應吧？”
“……你說這話還真是讓人討厭。”
我這麼說當然是有根據的，她在學校里就是這樣。無論身邊發生了什麼，她總是孑然一人，認認真真地做着她自己。哪怕身邊有人議論她，她也會無視對方。
總感覺神經一直緊繃著。
即便是和我達成了合作關係，一起工作了一段時間，在她一個人的時候，她還是老樣子。
就好像這個世界和她毫無關係，她只在意自己的生活。
也許她連自己的生活都毫不在意吧。
“總而言之，今天可是約會哦！我可是不允許你的穿着如此隨意！”
“也好，我也覺得總是被矚目不太合適。那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正好我也想回家繼續調查……”
“等等等等，怎麼又變成退堂鼓了？話說在此之前你有和別人約會過嗎？”
“打聽出這個有什麼用……沒有，因為我的身邊沒有可以約會的對象。”
“禾木呢？你們不是青梅竹馬嗎？”
“……他比我的朋友還少，我不認為他會主動提出約會這件事。”
我也不認為你會提出來……算了，我大概也知道她就是這樣的人。
“那好吧，今天就讓我好好教教你什麼才是約會。”
我不由分說地牽起她的手，但她卻停留在原地，用力拉住了我。
“你到底什麼目的？”
“啊？”
“把我單獨叫出來，到底有什麼目的？你知道的東西很多對吧？還有，你從一開始就沒有……”
“閉嘴哦！”
我靠近她，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唇邊制止她繼續講話。
“都說了只是約會罷了，今天只是想要教你怎麼才能開心起來。”
她推開我的手指，略顯落寞地說道：
“你真是沒有開玩笑的天分，現在的我該怎麼才能開心？”
“所以才要我教你啊！”
“你給我適可而止。”
雖然聲音沒有多大，但力度卻相當沉重。
“我沒時間和你做這些無聊的事情。”
“一點也不無聊啦，會很有趣的。”
她的表情慢慢變得暗淡，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即便我強迫她和我一起去玩，最後一定也無法開心吧。
“就當是陪我吧。”
我微笑着說了這麼一句：
“就當是讓我開心吧，結束之後，我會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這應該算是一筆不錯的交易吧？”
她面無表情地盯着我看，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期待。
她沒有說話，只是從我身邊走過。
不過方向並不是她來的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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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實在是沒有想到她會穿的如此隨便，所以我臨時改變了預定，決定先來鬧市區的商場里好好裝扮一下她。
即便是冬季，周末還是會積攢很多人，商場里到處都是來來往往的客人。她安靜地走在我的身邊，不說話，也不準備說話。這點倒是和禾木挺像的，不過禾木是因為不敢說話，所以才不說，但是這邊估計是單純的不願意多說話吧。
女性服裝專賣位於商場二層，我有被阮薇兒帶過來幾次，對這裡的位置還算熟悉。
林雨霏給人一種嫻靜的印象，而且平時少言寡語，無形中增加不少‘神秘’色彩。
首先試一試能夠襯托她安靜風格的衣裝吧。
就這件吧，開叉的碎花雪紡長裙能夠把女孩子文藝的那一面襯托出來。
“喜歡什麼顏色呢？”
好像挺意外我開口講話，她的臉上露出一瞬間的驚異。
但下一時刻，她還是指了指自己，然後說道：
“問我么？”
我點了點頭。
“……沒什麼特別的喜好。”
“那我就選我喜歡的顏色了！”
我從衣架上取下一款灰白色的長裙，又拿了一件顏色相近的針織衫，然後遞送給她。
“雖然沒有直接測量，但目測上尺寸也不會差太多，總之先試試看吧。”
她接過衣服，對我眨了眨眼。
“這衣服是夏天穿的吧，現在可是冬天。”
“沒關係啊，反正夏天又不是不會來，買衣服就是這麼回事哦，不要被季節束縛，最重要的是好看和開心。”
她看了看手裡的衣服，然後一臉無奈地回復道：
“可是我既不覺得好看，也不覺得有趣。”
“你又沒有試穿，怎麼會輕易得出這麼消極的結論呢？總之，試試看吧！”
我推着她的後背，強迫她走進了更衣室。拉好門帘，我轉過身站在門口等待她試穿。
大概5分鐘左右，我聽到了門帘拉開的刷啦聲。
我應聲回頭。
哦！果然如我所想，這樣的搭配真的非常適合她。
她輕輕提起開叉雪紡裙的裙擺，微微皺着眉頭問道：
“這樣的，很好看嗎？”
“好看啊！文藝、穩重和神秘感都加深了不少，不過……”
我上前走了一步，伸出手取下了那副相當不搭邊的眼鏡。
……
雖然漫畫里常說，經常戴着眼鏡的人一旦取下來，給人的氛圍就會瞬間改變，但我一直覺得這只是漫畫里的一種描繪方式，現實生活中應該沒有那麼誇張，不過……
該怎麼說呢，確實給人的感覺完全改變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副眼鏡太過不搭，取下眼鏡之後，從之前的文藝氣息，變成了知性，瞬間拔高了一個層次！
糟糕，心跳有些奇怪。
好像有點兒喜歡她了！
“那個，眼鏡能不能……”
“你等一下哦！我馬上回來，給我一分鐘，不對，三十秒就行！”
我趕忙詢問店員藝術眼鏡的販賣位置，剛好就在不遠處，速度轉移到目的地，然後在腦中挑選適合林雨霏的鏡框。
淺紅色的窄框鏡框，就這個了！
快速回到林雨霏身邊，然後把手裡的鏡框交給她。
“戴上試試看！”
她狐疑地拿過鏡框，然後架在眼前。
……
“真的是又可愛，又漂亮！簡直太配了！”
即便不化妝，她的臉蛋也足夠細膩柔滑，足矣讓人嫉妒。只是她自己的穿衣搭配過於奇葩，才讓這個美人胚子被埋沒在人群當中。
“不好意思，眼鏡能不能……”
“就這副鏡框吧，這裡就提供鏡框安裝的服務。”
“嗯？”
她取下那副鏡框，我重新接了回來，並且把林雨霏的眼鏡和我挑選的鏡框一起交給店員，讓他幫忙更換。
“我們繼續來試裝吧！”
“嗯？”
領口帶有蝴蝶繩結的灰色毛衣，搭配一條深色長裙，配合她自己的那條質感優秀的圍巾，神秘氣息和嫻靜的感覺一同被拉伸出來。外罩一件厚實的黑灰色羊絨衫，下身穿上保暖的長筒絲襪……
當我的搭配穿在她的身上時，我已經無法形容此刻的成就感。
可愛的女孩子，果然是這個世界上的瑰寶，是需要被愛護的嬌嫩花朵。
“嗯，這套就很棒！”
中途試穿了很多服裝，但最後還是決定買下灰色毛衣的那一套搭配。
“所以，我的眼鏡……”
“嗯，已經幫你換好鏡框了！”
我把換好的眼鏡重新交回到她的手上，她也沒有不滿，估計她對這個外形並不在意。
“那麼，你高興了嗎？”
戴好眼鏡，她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我嗎？我很開心啊，能讓你變得這麼可愛……不對，應該是能讓你的可愛充分展現出來，我真的有點兒開心。”
“是嘛，那目的達成了，我們來談正事吧。”
“啊？這才剛剛開始吧？”
“……已經花費了快兩個小時了，這種沒有效率的行動實在是……”
“實在是讓人開心啊！好了好了，衣服也換好了，接下來我們去玩吧！首先是看電影，然後是去一個安靜的咖啡店享用午餐，下午可以去體育場揮灑一下汗水，或者去游泳館痛快地游一游……”
“只有這樣，你才會開心嗎？”
“為什麼你要這麼在意我開不開心啊，我找你約會，是為了讓你開心啊。”
“我現在很煩躁，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幹什麼，所以就算我沒有心事，也沒辦法開心起來，宿體零號。”
她表達不滿的時候不會說出過激的語言，表情也僅僅是皺皺眉頭。
“真是、不得要領……”
雖然她總是擺着一副沉着的神色，但我所能感受到的，卻只有煩躁和不安。
如果是在這種狀態下，一定什麼也沒法做好。
但她並不是我，我的理念是無法強加於她的。
而且以我現在的‘身份’和‘實力’，看來是沒有辦法讓他開心了。
“好吧好吧，那我們就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聊一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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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消了那些原本想要進行的活動，此刻我們倆來到了一家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咖啡店。因為店裡沒有沈佳音那樣的店員，所以我在心裡默默地為這家店減分。
“上次在咖啡廳見面，都沒有和你好好聊一聊，這次也算是補償你了，想要喝什麼？”
“……拿鐵。”
“那我就牛奶熱可可好了！”
店員接下點單，幾分鐘之後，飲品便端上了餐桌。
低頭說了一句‘請慢用’，這裡便只剩下我和林雨霏兩個人。
我拿起小鐵勺，攪了攪咖啡杯里的液體。
“那麼說吧，你到底知道多少？”
“別戾氣這麼重嘛，這麼好的氣氛都被你浪費了。”
“我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迎合氣氛才會和你出門。”
“是嗎，這還真是讓人難過。”
不過換位思考一下，或許我也會像她一樣，顯得非常急躁吧。
她不耐煩地說道：
“你不想說嗎？也好，剛好我也有想問你的事情。”
“我的三圍嗎？從上到下分別是……”
“你為什麼如此關照禾木？”
“因為她很可愛，因為他是我的客人？”
“哼，是這麼簡單的理由嗎？”
“你要問我和他扯上關係的理由，確實就是這些啊……不過，你想聽的並不是這個，我知道。”
“我不認為那個在詛咒暴走時期極為活躍的人會因為‘可愛’而接觸一個‘普通人’。”
我放下小鐵勺，然後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整理一下思緒，我開口道：
“可愛不能成為理由嗎？”
她無視了回答，轉而問道：
“你知道朧月對吧？”
“嗯，既然你也知道這個名字，你自然也知道禾木與朧月相貌一模一樣嘍？”
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我只是想知道你現在到底了解多少。”
我微笑地看着她，然後說道：
“了解多少？有關什麼的呢？是心靈毒藥，還是我的過去，亦或者是朧月？”
她冷冷地看着我，沒有回答。
我嘆了口氣：
“知道你與禾木是青梅竹馬之後，我就已經在懷疑了，你應該知道朧月的事情，看你的反應，禾木果然和朧月有關吧？”
“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總是拒絕，那對話不就沒辦法進行下去了嗎？
算了……既然不願意說，就證明有難言之隱吧。
如果禾木真的就是朧月，那麼現在的生活對他來說一定再好不過了。
放棄了那些‘無法完成’的事情，做回普通人，這樣的人生對他而言更加輕鬆。
選擇並沒有對錯，只是方向不同罷了。
“今天的約會是為了讓你開心的，所以有什麼想知道的你都可以問我，我會如實告訴你。”
“……你單獨約我見面，真的沒有其他意圖？你不想知道朧月的事情嗎？”
“那我問了，你一定也是‘我拒絕回答’所以我決定不問。”
我端起咖啡杯，小小地喝下一口。該怎麼說呢，總覺得不如薇兒泡的好喝。
“我完全不相信你，你是一個沒辦法猜透的人。”
“有很多人都這麼說，我可以理解為‘我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女人’這樣嗎？”
“你和我不一樣，我不想回答別人，會直白地說出來，會告訴別人我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但你不一樣，你會想辦法回答對方，把對方帶入到自己的節奏里。所以即便我對你提問，也一定拿不到想要的答案。”
“這是誇獎嗎？”
“當初，你為何不選擇幫助朧月？”
她問的很直白，直白到瞬間勾起了我的回憶。
詛咒暴走末期，因為魔女毀掉了星紋集合體，致使與我一起為安魂局工作的宿體被詛咒反噬而死。僅僅剩下我和朧月。當時，我選擇靜靜接受這個現實，而朧月則是選擇了相反的方向，她希望拯救自己的同伴。
那時候，會和我說話的人只有朧月一個。
但我最後還是沒有選擇幫助她，因為我很清楚，朧月想要做的事情時無法實現的。
可我也沒有告訴她‘這件事根本做不到’，只是作為旁觀者，冷冷的守在一旁。
“……無法完成的事情，是沒有必要去做的，我只是知道這個現實罷了。”
“星紋集合體就是被魔女破壞掉的，造成那次慘劇的罪魁禍首也正是魔女，但為什麼你會和魔女在一起，並且成為了她的奴隸？”
“成為魔女的奴隸是我自己決定的，話說回來，最後還是因為魔女穩住了局面，詛咒暴走事件才得已解決吧？”
“這只是結果論，這沒辦法贖回你們的殺人罪行。”
“……這麼說，也沒錯。”
“所以你才會接觸禾木嗎，接觸那個與朧月長相一樣的禾木？”
“嗯，第一眼見到真的非常驚訝，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相似的人。”
“你只是想要贖罪？”
“懷疑肯定是有一點懷疑的，不過後來覺得不管是不是都無所謂了，如果是她，我們做過的錯事也無法彌補。”
她驚訝地等着我，露出一臉不可思議。
“連一絲悔過之心都沒有嗎？”
“我是那種必須要向前看的人，即便我有悔過之心，有些錯誤也是無法彌補的。”
不管我們的目的是什麼，不管最後結果如何，不管他是否還活着，我們做過的事情都無法改變。
我確實對他們下過殺手，這是不容爭辯的事實。
“那如果我告訴你，禾木與朧月有關，你還會看的這麼輕鬆嗎？”
“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改變我的初衷。”
“畢竟你是特別的。”
“這算是誇獎吧？”
她不斷搖頭，表情也崩壞了。
“換我來提問吧，可以嗎？”
她沒有應允，也沒有拒絕。
暫且就當做‘可以’吧。
“你為什麼想要心靈毒藥呢？有什麼想要完成的願望嗎？”
“同樣的問題，我也想要問你。”
“那如果我回答了，你會告訴我你的願望嗎？”
“不會。但我想聽你的回答。”
“還真是強硬……那我也賣個關子吧，兩邊都不回答好了。”
“哼，如果你沒有中暗示的話，我想要獲得心靈毒藥的理由，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吧？”
“這就要任君想象了。”
我有沒有中暗示，我所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其實我也不知道。
我說過，這個世界其實是由謊言構成的。
“魔女，我的主人已經離開幻妖閣了。她說她準備去完成曾經的委託，你覺得會是什麼委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是嘛，我倒覺得你是知道的，現在還能讓她牽挂的事情，也只剩下心靈毒藥了。”
“……”
“至於她想要去了結的這份委託，一定也和朧月有關吧……一定也是因為她看到了與朧月極度相似的禾木，所以才想要去做吧。”
“無聊……無又不是來這裡聽你訴苦的。”
林雨霏拍了一下桌面，然後氣憤地站了起來。
“如果你們只是想要干涉別人的生活，我勸你還是停手吧，這隻能讓你們的罪孽更深。”
她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說了一句‘衣服的錢過後我會給你送過去’，然後便離開了咖啡店。
座位上只剩下我一個人，和兩杯沒有喝完的咖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