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哪怕身處死地也應有着身為兄長的沉穩

自從有了天族人的那次教訓后,三才便懂得了一個非常簡單但因為自己的自大而到現在才理解的道理:那就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單純的智慧是不堪一擊的。

所以,單純只有智商拿得出手的三才斷定若是只有他一人結果只有葬身於這片森林這一種可能性。

但是,自己啊,可從來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憑藉著自己的智慧再加上體修天才的九宮,他們從這片陷入暮夜時刻的森林中逃出的可能性也並非為零。

想到這裡,三才也冷靜了下來,頭腦也開始瘋狂地運轉起來。起身環顧四周,儘管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也依舊能從黑暗中聽見滲出的野獸般的嘶吼聲。

如果他沒有想錯的話,早在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的四面八方便已經都被那些惡魔圍得密不透風了,之所以還能活下去全靠身旁那還未熄滅的殘炎,如此的話……

三才十分冷靜地對妹妹開口說道:

「阿九,接下來的一路就交給你了,我會充當你的眼睛負責大致方向,但具體的行動由你自己決定。」

三才知道的,九宮在體修方面的天賦哪怕是A級獵魔人的哈維因都讚譽有加,與其用自己那紙上談兵的功夫不如讓阿九自由發揮來得更好。

   來自哥哥的鼓勵更是一種壓力,九宮也進入了認真模式。

「明白,交給我吧。」

「那,讓我們,開始遊戲吧!」

此時三才的眸中再無半分懼意,因為那個自信十足、彷彿把所有一切掌握在手中的少年又回來了。

緩緩抬手——

一聲清脆的響指響過,在這片森林裡激起一陣狂風,無數落葉被捲入天空,漫天飛舞的落葉化作帷幕把兄妹倆圍在其中,遮擋了所有惡魔的視線。

「就是現在!」

只聽一陣破空之聲響起,數根依舊還燃着餘燼的木棍破開了這片由落葉組成的帷幕。而在木棍射出的那條直線上的惡魔無不被嚇得四散逃開,就在這時一道嬌小的身軀從葉幕中衝出,奪路而走。

「吼——!」

到手的美味,放在嘴邊的鴨子就這麼飛走了,哪怕是這些沒有多少智商的「咒怨靈」亦無比地憤怒,頃刻間惡魔們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般朝才剛衝出包圍圈的九宮緊追而去。

九宮的速度非常之快,面對這九死一生的境遇,那從小便受到哈維因嚴格訓練的成果在這時被她發揮到了極致,身上的經脈被撐開到自己的極限,忍着鑽心般的疼痛讓體內莫名的力量急速地流動。

如此做的結果便是快到在空中留下了一連串的殘影。每每當左腳尖發力觸地的瞬間右腳尖便已經來到一下個衝刺點,速度不曾減慢半分。

前方所有的樹叢在感知中化作清晰無比的靈魂的顏色,九宮那異於常人的視覺在此刻作用被發揮到極限。靈巧的身軀巧妙地閃過一片片荊棘,每一根足下或是頭頂的樹榦皆被作為借力點,非但沒有受到局限反而讓自己速度快了不止一點。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而那惡魔的嘶吼聲卻已經漸行漸遠,想來以自己的速度那些惡魔怎麼可能追得上呢。

內心世界中,就在九宮得意時三才抬手就是一個腦瓜崩,雙手叉腰哥哥范兒十足地教訓道:

「不許大意,剛剛只是最低級的『咒怨靈』,接下來肯定會出現更高級的惡魔。」

九宮雙手捂着被彈紅的腦門,表面上像是不滿地鼓起了腮幫子,其實心裡卻竊喜着,雖然今天怪倒霉的,可今天自己在哥哥心中的評分一定超高。

「有哥哥在就……」

突然間,就在自己話才說到一半時,四周那些原本還是綠色靈魂的樹木,猛然間便泛着噁心的猩紅色出現在九宮的感知中。

下一刻無數尖銳的枯枝以絲毫不遜色於九宮的速度朝九宮刺來——!

「小心是樹妖!」

然而其實在三才察覺到樹妖的攻擊時,九宮的身體便已經動了起來。

「嘖,礙事的東西!」

只見九宮猛地橫向踏出左腳把還在衝刺的身子剎住的那一剎,一根利刺堪堪從九宮脖頸前方的一厘米處擦過,然後只見九宮單腳支地,幾乎把背部的整條脊椎翻轉了九十度!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此刻的九宮就同那神話中的如鵬鳥般乘風而起,藉著剛剛那股衝刺的慣性,驅動着整個身軀騰空而起。一根又一根的利刺從她的身旁險之又險地穿過卻無一能傷到其分毫,只有些許的秀髮被切落散在空中。

只是當九宮正欲落下時卻被三才一把叫住,對哥哥的話有着絕對信任的九宮當即停住了身體。

而就在三才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從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再次襲來的無數枯枝利刺落在九宮那落下的軌跡上,若是剛剛三才晚說半秒,九宮現在怕是已經被刺成馬蜂窩了。

而此刻九宮的身體竟像是固定在了空中般,不見上升亦不見下落,形成一幅詭異的畫面。

0.82秒、0.93秒、1.2秒、2.5秒!長達2.5秒的滯空時間讓樹妖所有的攻擊全部落空,整片地面像是布滿荊棘的決死叢林般令人生畏。

所謂的滯空時間便是人類在躍起的瞬間停留在空中的時間,普通人所能滯空的時間極限為0.98秒,即使是九宮平時最多也只能在空中停留兩秒,但這一次她超越了自己的極限,達到了甚至連她的師傅哈維因都得盡全力才能達到的2.5秒的程度。

好在樹妖經過這一次的攻擊后的蓄力空隙足以讓九宮脫身,只見她翻身而下足尖在一節枯枝上輕輕一點接力一躍繼續着逃亡之旅。

待到九宮逃離后,整片原本死寂的森林開始「煥發生機」,漆黑中無數樹枝的身影開始瘋狂地扭動起來,那些還在樹洞中棲息、熟睡的動物們頃刻間被絞殺一空,只有一些鳥類察覺到了異變展翅而飛,卻還未等片刻慶幸便被枯枝洞穿了身軀,在血月下留下「嘎嘎」的悲鳴聲。

「颯颯颯颯……咔嚓、咔嚓——轟隆、轟隆、轟隆!」

在短暫而又密集的沙沙作響聲后,整座森林都在顫動着,無數的樹木從大地拔出了自己的根須化作樹人。數米高的身軀,有着與人類極為相似的外形,鼻子化作鷹喙,頭頂由樹榦化作獨屬於惡魔象徵的黑羊角,「咔嚓」的一聲巨響,木做的嘴猛地張開隨後飛出無數木屑。

額頭上血紅色的眼睛滴溜轉了一轉,猛地朝九宮逃走的方向看去——

「吼————!」

或許是受到了身後被那些惡魔們窮追不捨帶來的壓力,三才的話語顯得十分簡潔。

「往前兩百米,進風之谷。」

「風之谷?但是哥哥……」

九宮不解,為什麼這時候還要去風之谷,即便此刻那裡的颶風能對惡魔們造成傷害,但很明顯,先死在風之谷里的必然是走在前面的他們。

「按我說的做……抱歉是我太着急了,按我說的來做吧,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活下去的。」

聽到這兒九宮微微一愣,隨後展顏一笑道:

「是,哥哥的決斷永遠是正確的。」

沒錯這就是她的兄長,一位從小到大從未令她失望過、一位能讓她無條件信任的偉大的兄長。

帶着絕對的信任,九宮身子一轉改變方向朝着風之谷奔去,然而——

只見九宮雙手搭在插在地面上的紫芒太刀的刀柄處,面色陰沉,一截劉海垂下擋住了雙眸卻擋不住那從眼中溢出的殺意與狂氣,對着面前的怪物九宮緩緩開口道:

「怪物,我會讓你知道瞧不起人類所要付出的代價。」

時間回到三分鐘前,就當九宮改變方向朝風之谷奔的一小會兒她便感覺到了一道白色靈魂也緊緊跟在她的身後,還以為是哪只樹妖追了上來本想一個加速甩掉,卻只見那道白色的如幽靈般的靈魂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速度飆升,僅瞬息間便超過了她,擋在她的眼前。

心中根本沒有時間纏鬥的九宮左腳發力想從那不知名的怪物的身旁衝出,結果那白色的靈魂又是一閃擋在了面前。

反覆數次如此,九宮氣急敗壞,也不硬闖了,抬手便是一掌打出,手掌帶着呼呼作響的掌風準確無比地印在那人形怪物的心臟處。

「砰——」

結果那怪物就像是沒事人般站在原地,但也不攻擊,像是個雕塑般立在原地,只有當九宮想要越過它時才會瞬間出現在九宮身前擋下她。

「啊啊啊!煩死了,這到底什麼鬼東西啊!」

「我想……這很可能是一隻盲眼笑靨……」

九宮無法看到那怪物,但在三才眼中那怪物的模樣卻是一清二楚。一米八左右的高度,黑色的身軀上泛着一塊塊慘白的白斑,背部上長滿了利刺,細長的帶着蠍子尾的勾刺,以及那最具代表性的纏在雙眼上的白布和那把握在手中的紫色太刀。

只是……令三才感覺奇怪的是,這隻盲眼笑靨眼上的白布竟脫落了半邊,一隻眼睛暴露在空氣中。據傳說,它們從誕生之初便把自己的雙眼獻給了泯滅之王以得到無比強大的力量。

「阿九它的靈魂是什麼顏色?」

「乳白色……奇怪竟然不是那噁心的紅色。」

九宮沉思片刻繼續道:

「這種靈魂我看過,但也只是在剛出生的小嬰兒身上看過,象徵著一張白紙?怪物也會有這種靈魂真是奇怪……」

而就在兩人為此不解時,擋在他們身前的盲眼笑靨突然動了,只見它那一米八的身子慢慢地縮小,直到與九宮的身高一致才停下。

緊接着收攏了體內所有的黑暗元素,最後又望了望手中的刀糾結良久后才把背在身後的另一把一模一樣的太刀扔在九宮的面前。

「公公、平……一戰。」

雖然斷斷續續的,但還是能聽出這怪物想說的意思。只是這公平一戰……

心靈世界中,三才聽到這一句當即驚出了一身冷汗,望着即將爆發的九宮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當徹底清楚了這隻怪物的意思后,九宮的面慢慢地黑了下來,緩緩彎下腰撿起躺在地上的那把散着紫色光芒的太刀,然後插入泥土中。

只見九宮雙手搭在插在地面上的紫芒太刀的刀柄處,面色陰沉,一截劉海垂下擋住了雙眸卻擋不住那從眼中溢出的殺意與狂氣,對着面前的怪物九宮緩緩開口道:

「怪物。輕視我和哥哥所要付出的代價,我會讓你見到的。」

如果說三才為了妹妹活下去能捨棄一切尊嚴,那妹妹九宮便是能為了守護哥哥的尊嚴而甘願去死的人——

話音落地,九宮的右腳向前踏出約十五公分的距離,雙手持刀,刀身朝上,舉至太陽穴處,直指盲目笑靨的雙眼。

「讓我看看你的本事,怪物。」

「一、一戰。」

一人一魔頭頂的天空上,一縷月光透過層雲投在他們腳下的大地上,為這舞台點好了主光燈。

雙方同時消失在了原地,直到「哐」的劇烈的刀鋒碰撞的聲音炸響后他們的身形才顯現在高空之上,之後的一秒內雙方急速地對刀了十五次以上才在最後一擊後分開,落地。

「阿九,最多三十秒。」

「單比劍術,十秒,足夠了。」

三才張了張口,可還是合上了。看到眼前這個自信、驕傲、戰意十足的妹妹,他發現自己對阿九的了解可能遠沒自己想象的那般充分。

三才微微一笑,無論結果如何都讓她去戰吧。

此刻雙方再次做出了動作,九宮做出收刀的動作,雙腳發力如離弦之箭般射向盲目笑靨,而相對地,盲目笑靨則是身形如竹不動如松,手中的太刀高舉於頭頂做出上段式的防守。

一秒——

說時遲那時快,面對直衝而來的九宮,盲目笑靨毫不猶豫地對着九宮的中線斬下一道「唐竹」,然而就在觸碰到頭頂髮絲的那一剎那,九宮的身體在空氣中留下一道向左翻滾的殘影。

二秒——

面對對手因一擊落空而陷入空蕩,九宮手裡的刀早已出鞘過半。

「居合。」

深紫色的刀紋浮動在空中畫出一道圓弧,而其本身已然切入那怪物腹中約一個拳頭大小的距離。

「哐!」

卻見那盲目笑靨逆轉過刀身,對準九宮的手腕處,右手以巨大的力壓下刀柄的後端,恐怖的巨力從刀柄處以槓桿的原理傳遞到刀身上,最後以時速超過320公里的威力斬向九宮。

「逆風。」

五秒——

無奈之下九宮只得在縮回雙手時把刀高高拋擲於空中,就在盲目笑靨以為自己以傷換刀的計謀得逞時,九宮也笑了。

「奇門,一肘——驚馬回首!」

九宮的雙腳碾地,身子迴轉九十度,右肘曲臂左掌如同撞針般打在右手的拳頭上,瞬間的爆發力讓九宮的右肘深深地撞進了盲目笑靨的腹部上。

六秒——

「奇門,二肘——青龍獻角。」

「迎風展旗!」

八秒——

「挑燈看劍!」

「反披袈裟!」

此刻的盲目笑靨已經被打出了兩米開外,而九宮抬手接住從天上落下的太刀,單手朝它橫向斬殺。但在盲目笑靨的眼中九宮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以那把刀的距離,根本無法夠到兩米開外,所以這是它絕妙的反擊機會!

「奧義——虎眼!」

十秒——

電光石火間,那本絕對不可能觸及到的刀刃,此刻不多不少地抵在了盲目笑靨的脖頸上。

若是仔細看便能看到,當九宮使用出虎眼的瞬間右手微微放開,讓刀柄從手掌處劃開,到極限位置后再次抓住,讓原本不可能觸及的距離化作了可能。

「你輸了。」

九宮冷冷地如此說,架在盲目笑靨脖頸上的刀也被她挽了個漂亮的刀花收回插進地里。並不是她不想下死手,而是根本無法做到。

仔細看去,那盲目笑靨的脖頸上已經不知何時覆蓋上了一層黑色的鱗甲。若是剛剛自己沒有及時停手,此刻手上這把太刀早就被磕崩成數節了。

「既然輸了比賽就請你讓開。」

望着停下動作愣在原地的盲目笑靨,九宮忍無可忍地出言提醒道。

果然那盲目笑靨點了點頭,身體漸漸虛化開來。

「刀……信物……下次……再戰。」

斷斷續續的話音還未落地,它的身形便憑空在原地消失了,若不是看見還插在地上的那把被它稱之為信物的紫色太刀恐怕九宮都會以為剛剛的一切是在做夢。

「別想太多了,現在還是先逃命要緊。」

三才出言提醒着正在出神的九宮,通過與妹妹那莫名的羈絆他大概也能猜到此刻阿九正在為剛剛發生的事而疑惑,確實那隻沒有盲目的盲目笑靨連其本身的存在都令人納悶。

只是現在可不是能安安穩穩思考問題的時候了……

「抱歉……」

九宮攥了攥手中的劍,把腦中的胡思亂想暫時忘記,重新邁開步伐朝風之谷奔去。

「咚咚咚——!」

無數的無比洪亮的撞擊聲響徹整片森林,讓正在逃命的三才、九宮兩人甚至根本不敢回頭去看身後的情況。儘管從盲目笑靨出現到消失僅花了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但也給兩兄妹帶來了數不勝數的麻煩。

九宮一邊跑一邊出掌轟碎眼前擋路的深紅色的靈魂,雖然自己無法同正常人一樣看見事物,但同樣地她眼中的世界也不是其他人能擁有的。

眼中存在的只有靈魂,化身成樹木的惡魔與真正的樹木普通人根本無法進行區別,但在九宮的眼中那只是綠色與紅色之分。

反倒是眼中這樣簡單地排除了其餘因素干擾的世界讓九宮的動作無比靈動。

終於九宮跑出了這片被死亡籠罩的森林,而眼前的不遠處便是風之谷了。

卻見當九宮急速地從森林的邊緣衝出后的沒幾秒,整片大地都顫動了起來,成千上百的樹木要麼被樹妖們粗暴地一掌扇斷要麼就化為它們的同伴,揮舞着身上的枝幹領着漫山遍野的咒怨靈也衝出了森林的邊緣,死死地追在九宮的身後不放。

「可惡,這些怪物多久沒吃飯了這麼饑渴的么!」

九宮憑藉自己的身法又一次閃過身後襲來的樹枝的偷襲,口中忍不住吐槽道。

幸運的是風之谷的路口赫然出現在三才的視線中,在哥哥的引導下九宮毫不猶豫地衝進了入口處,然而這裡很顯然不是一個避風的港灣。

僅僅是在路口處卻已經能感受到此處的恐怖了。

耳畔狂風作響,臉上刮過一道道無形的颶風,如同被鞭子甩到,留下一道道淺粉色的印記,生疼無比。

「好了在這裡停下就可以了。」

還要往前走的九宮的腦海中響起了哥哥的話語聲。平淡但卻充滿了令人信服的魔力。

哥哥一定是有什麼方法能把身後那群討厭的惡魔解決掉了!九宮理所當然地如此想到。

服從着哥哥的命令,九宮才停下了身形,卻不曾想在內心世界中,哥哥突然低頭在她的額上烙下一個深深的吻。

「一切,交給我吧。」

趁着九宮失神之際,三才一把奪過了身體的控制權——

此刻重新恢復男兒身的三才,慢慢地轉過身來。

「這個世界啊,可沒有什麼百分百會成功的計劃,那在阿九面前展示的自信都是虛假的,只不過是希望當真的面臨死亡的時候,品嘗這份味道的那人是自己罷了。」

緩緩睜眼,眼前的景色已經是用言語無法來描述的壯觀了,以自己的身高來看,用遮天蔽日來形容大概誇張不了多少。

「所謂的計劃啊,也不過是自己腦中的臆想罷了,若是平時,對這些決策自己往往有着百分的自信,但這一次,說是五五開都是在安慰自己了。」

此刻,幾隻跑在最前頭的樹人已經魯莽地衝進了風之谷,結果被迎面吹來的狂風一刮差點成了禿子。

只是三才可沒有心情去嘲笑,因為此時數十根如利矛般的枯枝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所幸在風力的阻隔下三才狼狽地用一個驢打滾躲了過去,而那些快成禿子的樹人也有些畏懼地從風之谷退了出去,只是依舊守在入口處不離不棄,一時間把三才堵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當然這種局面也是在預料之中的情景。莞爾一笑,瀟洒地把手中的太刀扛在肩上高呼一聲:

「我命由我!」

只見三才帥氣地朝外邊那些惡魔抬手豎起中指,用着它們一定能聽到的音量悠然自得地說道:

「想開飯的就跟進來,晚了的屎都吃不到熱乎的。」

說罷毅然決然地朝風之谷深處走去,只留給了那些還在路口處駐足不前的惡魔們一個咬牙切齒的身影。

「吼、吼……」

這時,領頭的禿頭樹人好像想到了什麼,只見所有的樹人開始往後退然後把身旁的咒怨靈們推到了前方,凡是後退或駐足不前的通通被樹人們無情地就地處決。

果不其然有了這些「盾牌」,樹人們再也不用擔心禿頭的危險,開始慢慢地向風之谷深處推進。

而此刻,三才正頂着呼嘯的颶風前行,遠遜色於九宮的身體在此時已經被風刃劃破了一道道口子,眼睛只敢眯出一條縫隙去確保前進的方向,每一次的呼吸都捕捉不到空氣的軌跡,缺氧的後遺症讓腦袋開始昏厥,此時一步的前行付出的是不可想象的痛苦。

而妹妹的呼喊聲已經被自己主觀地屏蔽了。也因為只有身為哥哥的自己才能主動改變身體的控制權,所以九宮也拿此刻一意孤行的他沒有絲毫辦法。

「來自哥哥的獨裁么?哈哈……咳咳咳!」

剛一開口便吃了風,這可是最寒冷的冬風,從小就有着哮喘的他只覺得像是生吞了一根雪糕,冷得五臟六腑都在戰慄,咳嗽聲止不住地響起。

「咳咳!還不夠……這裡的風還不夠!」

這看似找死的做法便是他想出的方法——

他算過的,要從湖泊那兒跑回輝光小鎮根本就是天方夜譚,能活命的方法只有一個!

來自、也只能是屠魔師的救援!

所以三才進行了一次豪賭,賭贏了他與妹妹都能活下去,若是輸了……只能期望下輩子自己變強,變得強到能再一次地保護妹妹吧。

終於,三才停下了腳步,慢慢地轉過了身,此時的他已經虛弱不堪,隨時都可能倒在風之谷中。而那些被他騙進來的惡魔們也正朝着他緩慢前行着。

饒是如此,三才的嘴角依舊習慣性地勾出一抹得意的弧度。

「風力、敵人、誘餌……這下總算是全齊了。」

15分鐘。經過他的計算,以妹妹的速度,15分鐘便會被追上。而用這段時間所跑出的距離,距輝光小鎮還有四百米遠,與風之谷到輝光小鎮的距離是一樣的。

而更巧的是……一位再垃圾的屠魔師所具備的感知距離最低也有四百米。

當然這還是遠遠不夠的,不過僅僅滿足了自己計劃中的第一步。

在《榮光法案》中,第二部分第一條:

一、拯救一切能拯救之人(若在明知送死的情況下可以放棄)。

屠魔師可不像他或法恩這種還屬於人類範疇的存在,對於這個世界而言,一個沒有對《榮光法案》進行宣誓的人是不存在成為屠魔師的可能性的!

即,沒有任何漏洞可鑽。

如此,在以這條法案為大前提的情況下,三才要做的便是盡所有的可能,讓自己成為法案中所講的「能拯救之人」——

單純地抵達屠魔師的感知範圍,單純地去祈禱着被人拯救,單純地去相信奇迹……這都不是三才會做出的事。

他所要做的是,把活下去的可能性放大到極限!

以風助火勢——

以己為餌食——

以法成定數——

三才的回身也讓跟在後面的惡魔們瞬間炸開了鍋,無論是咒怨靈還是樹妖肚子都憋着一股火,現在倒好,這一切的元兇不想着逃跑竟然還停了下來。如此囂張,他們惡魔還要不要面子了!

一時間嘶吼與怒號聲響徹了整座風之谷,震散了九天之上的雲層。

這時只見一隻暴躁的樹妖咚咚咚地兇猛地扒開擋在眼前的咒怨靈們,大手在身上的枝幹上猛地折下一節,像投標槍般幾個跨步后唰的一聲擲出手中的巨木。

「噌——!」

那銳利的巨木以驚人的速度朝三才的眉心襲來。

而三纔則是緩緩地閉上了眼,雙手手指交叉,低頭以一種祈禱的姿勢默念道:

「在遙遠之處窺探的,名為沃里克的英雄啊,請依照榮光法案於此刻,現身於我面前。」

「願人類榮光永存——」

聲音不小卻不帶絲毫瀕臨死地的絕望,他是誰,他可是九宮的哥哥,哪怕瀕死也應有着身為兄長的冷靜。

就在那巨木距離刺穿三才的眉心只剩半厘米的地方時,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在三才的精神感知力中,一道衝天而降的赤炎如利刃般攜無可匹敵之勢力斬眼中的黑暗——

睜眼時那巨木已經被一柄由火焰構成的巨劍死死地釘在了地面上,滾燙的熱浪撲面而來,讓三才下意識地後退跌倒在了地上,瞳孔中印着那蕩漾的烈焰與獲救的狂喜。

這時只聽遙遠的天空上傳來一道嘹亮粗獷的聲音:

「聰明的小鬼如你所願,我於此刻現身於你面前。」

「願,人類榮光永存——」

人未至,聲先到,淡定自若,天下之事盡在指間。

只見一道人影背負炎之雙翼從九天之上、雲之彼端嗖的一聲從天而降。「轟——!」

那人落地那一刻,整片山谷像是要崩塌一般劇烈地搖晃了起來,除了三才屁股下的那塊地外方圓三米的地面都被那人撞得往下陷出了一個大坑。

僅憑藉著身後一雙火翼便把這片黑暗的風之谷照得通亮,燒得那九天上的雲彩映出了赤紅色。而那從風之谷吹來的颶風甚至無法動搖到那人分毫。

來人正是——沃里克·阿爾坎傑羅。

那早上還在酒館裡吃着三才做的早餐與輝光小鎮的同行們打成一片的獵魔人。然而除了三才外,估摸着整座輝光小鎮中誰也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實則是一名強大無比的屠魔師。

他便是三才一切計劃的依仗,如今他出現在眼前證明了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如此,三才總算是能鬆一口氣,可以悠閑地坐在地上好好看錶演了。

沃里克一邊收起身後的火翼一邊嚴肅地對身後的三才說道:

「小鬼好好躲在我身後別亂跑,等收拾完這些垃圾我們還有筆賬要清算下。」

聽到沃里克的話三才微微一愣隨後也釋然了,也是,就算他與輝光小鎮隱藏得再好在屠魔師面前也不過是小孩子的把戲罷了。不過怎麼說自己早上也好心幫他過,他總不至於恩將仇報吧?

只是彷彿猜到了三才心中所想般,沃里克又接了 一句:

「先說好啊,早上那咖啡下藥的是你,提醒我的也是你,所以只能算是抵消了。」

三才抽了抽嘴角,沒想到這人這麼沒大人范兒,跟他一個小孩子也這麼錙銖必較。

「好了廢話少說,開始工作了。」

只見沃里克伸手取下披在身上的披風丟到了三才的頭上,隱藏在披風下的蒼銀色的長發也因此散亂在風中飛舞,一米八五的身高像是巨人般地站在了三才的身前替他擋下了所有的黑暗與颶風。

在他身後的三才望着如此帥氣的背影,一時間都有些看呆了,片刻后才失笑道:

「明明都是大叔了還裝什麼酷啊。」

面對身後那精明得不行的小鬼的話,沃里克聳了聳肩膀從衣服的內袋中拿出了一包香煙與銀色的火機,取出一根叼在嘴上,用食指上燃着的火焰點燃香煙。

「小鬼好好看着吧,屬於魔法的魅力。」

沃里克那還帶着些鬍渣的嘴角彎起得意的弧度,邁開腳步不緊不慢地向前走去,一路上每吸一口后的吐煙都會讓山谷中的煙霧無形地濃郁許多,等到沃里克面對面地站在無數惡魔面前時,口中的香煙已經燃盡至底,而此時三才已然看不清沃里克的身形了,因為,此刻除去三才屁股下那一點地方外,整片的風之谷都被從沃里克口中吐出的煙霧所籠罩。

這時,在霧中深處響起了沃里克的聲音:

「難得你這小鬼給我準備了這麼有趣的地方,這次就難得全力以赴一次好了。」

那根燃得只剩下煙蒂的香煙被沃里克捏在手中,食指朝天上一彈,煙蒂旋轉着飛至極限時,時間在那一刻仿停頓了下來。

「以靈魂之軀寄宿於吾身中的惡魔,在此刻依照契約,給予我火之親和力。」

當沃里克吟唱出第一個字的瞬間,頭頂那原本連月光都不存在的漆黑的夜空,此刻竟像是燃起了半邊天的熊熊烈火般耀眼。

碩大的赤紅色的圓盤形魔法陣出現在沃里克的足下,只見處於魔法陣中央的沃里克的背部竟鑽出了一隻高達數米體型無比碩大的……惡魔。

哪怕隔着層層迷霧那惡魔的巨大身形也清晰可見,這是三才第一次見到與屠魔師簽訂了契約的惡魔,從來都是只在圖書上看到些許的描述,直到此刻真正看到,那龐大的身軀和那要不是他強撐着早就被嚇暈過去的威懾力,都讓三才意識到了自己的渺小。

原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單純的計謀顯得如此可笑。

當然感受到恐懼的遠不止三才一人,那些沃里克面前的惡魔看見那頭鑽出來的惡魔差點就怕得跪地求饒了,畢竟哪怕它們數量再多也遠不是一頭高階惡魔的對手。

只是當一些惡魔想往後撤時卻發現那煙霧竟像是一堵高牆般死死地封住它們的退路。

而那從沃里克身後鑽出來的火焰惡魔都沒有去看一眼那些本應該是自己同胞的惡魔們,反而是對沃里克說道:

「那就如你所願吧!我的同伴。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着岩漿般顏色的皮膚,頭上長着一根獨角的火焰惡魔獰笑着打了一聲響指。若是此刻三才用他的精神力一看便能發現,此時的沃里克就像是一個黑洞,方圓數十米內的火之元素在這一刻被他吞噬殆盡。

若是足夠細心便能發現,當火焰惡魔出來的那一刻,沃里克的神情便變得無比嚴肅起來,雙眸冰冷得像潭深不見底的冰幽死水般。

「第六階魔法——」

沃里克雙腿跨開,雙手交叉,左手拿着那銀色的火機,右手正好接住落下的香煙。

而被沃里克一人包圍的惡魔們自然也能感覺到來自沃里克身上的死亡威脅,既然逃不掉,它們身體里那原始的獸性也被激發出來了!無數的咒怨靈與樹人開始融化,瞬間一隻數十米高的樹人身披由咒怨靈組成的鎧甲,手持漆黑的長刀,二話不說地朝沃里克斬來。

「吼吼吼吼!!!!!!」

然而沃里克只是冷冷,一笑——

「叮——」

清澈的火機開蓋的聲音響起。

唰的一聲,一道火焰燃起。

冰冷無情的聲音在這座風之谷中響起。

「灰燼燒,通天之柱,炎神焚!」

在遠處的三才感覺到眼前一道足以通天般的炎柱轟然而起,隨後便被那炎柱餘波震昏過去了。

不知過了幾時,天已微亮,風之谷也吹起了徐徐微風,在谷中深處,矗立着一座高達數十米的黑炭,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悠閑地撿起披在三才身上的自己的披風,然後抓住三才衣服的后領像拎貓一樣一把提起。

「現在的年輕人,心裡承受力就是低。」

此刻只聞人聲,不見人影,神龍見尾,天下之大無處不可去。

「踢踏、踢踏、踢踏……」

馬蹄的踢踏聲在耳畔迴旋,像是一首搖籃曲般

哄着三才進入更深的夢鄉。

裹在羊皮外套里的三才翻動了下身子,尋找到了身後的稻草堆中最柔軟的地方,心滿意足地繼續着那還未做完的美夢。

他實在太累了,這一天之中所經歷的悲傷、恐懼、絕望以及那劫後餘生,這一切都讓這個不大的少年疲憊不堪。

或許是那造物主也替他的遭遇而感到可伶,在這樣糟透的人生中給予了他一個甜美的夢境。

這時,馬車的前輪咯噔一下碾過一塊不小的石頭,只見這馬車像是跳起來了般直接把稻草堆連同躺在上面熟睡的三才一同顛至空中。

迎着冰涼的來自賽普汀默冰脈上的冬風,三才微微一笑后,重新被重力所捕獲向下墜去——

「咔、嚓——」

清澈的扭到了腰的聲音在這片清幽的大路上響起。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此時的三才因為腰部最先着地,即便是身體下墊着稻草依舊疼得他似張弓一般拱起了身子在稻草堆里蠕動着。

「喲小哥,醒啦,元氣滿滿啊。」

順着聲音望去,只見正在驅使着馬車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晚從天而降的火系屠魔師——沃里克。此時的他正一副農夫打扮,除去嘴中叼着的不是麥谷而是香煙這一點。

三才長長的睫毛還掛着珍珠大的淚珠,帶着些許的哭腔咬牙切齒地吼道:

「大叔您能不能好好驅車啊!還有為啥我在你車上啊,誘拐兒童啊!」

「小哥別這麼暴脾氣嘛,我呢現在就要回霜狼利了,你的話可以在前面的小鎮下車哦。」

霜狼利?也是,差點忘記這人來輝光小鎮的真正工作了。突然間,三才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為什麼是讓他在下一個小鎮下車,而不是回到輝光小鎮?!

三才故作無知地試探道:

「別別別,我還是現在下車吧,這點路程我還是能自己回輝光小鎮的。」

沃里克沉默了片刻,隨後把頭頂的草帽沿往下壓了壓,良久聳了聳肩,冰冷無情地說道:

「回去做什麼,做出那些事情所要付出的代價小哥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得到這一回答的三才瞳孔肉眼可見地放大開來,牙齒因為恐懼而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全、全、全、全、全殺光了!

三才的身體下意識地想從馬車跳下去,但僅存的理智讓他沒有選擇這麼做。冷靜想想,沃里克如果真要殺他,那就不會在風之谷救他了,甚至他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般見到清晨的太陽。

沃里克沒有理由殺他,如此只要不激怒這個劊子手在到達下個小鎮下車就好……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哈哈是的,乾笑了兩聲算是應付了過去,三才蜷縮在馬車的最後面裝作是睡著了不再出聲只期望趕緊到下個小鎮。

但好死不死的,沃里克又朝自己搭話起來:

「小哥一直忘了問你,你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

在輝光小鎮里最厲害的也就是那個酒館的擁有A階獵魔人實力的老闆了,相信這小鬼應該比自己還清楚,輝光小鎮是不存在屠魔師這一點的,那麼他昨晚計劃中的屠魔師必然就是自己。只是沃里克自認為自己的偽裝已經很完美,總不可能這小鬼實力上比自己還厲害吧?

躲在後邊的三才思索片刻還是選擇實話實說了:

「首先是你手上的那些武器造成的傷口讓我產生了懷疑。那些傷口明顯都是舊疤痕了,然而一個剛結束任務的獵魔人是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的。我想這些都是你年輕時候所留下的吧。」

被三才點明后,沃里克抬手看了看那些疤痕讚許地點了點頭。

「再來就是你坐着的時候,我從你大衣的后領里看到的竟然是件短袖,更可疑的你鵝毛袖口那些許燒焦的痕迹。一個在冰脈地區只穿了兩件衣服,而且袖口有燒焦的痕迹的人,雖然不能肯定但這人是一名火系屠魔師這樣的可能性也無法被排除。」

「……你繼續。」

三才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說道:

「你還記得你問我能不能在店裡抽煙么?其實我只是故意試探你才說不行的。或許在冰脈地區室外能不能起火是個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的常識,但對於一個習慣於用火元素點煙的屠魔師來說,這卻是最容易忽視的一點。如此,看見抽煙回來后的你我便十足地肯定了你的身份……」

「火系屠魔師……對吧。」

沃里克把三才未說完的話接了下去。

「難怪你在給我咖啡的時候用眼神提醒了我,否則我怕是要慘遭毒手了,哈哈。」

面對沃里克的玩笑話,三纔此刻可笑不出來。要是早知道他是個殺人成性的劊子手,那時就活該毒死他算了……雖然以那迷藥的劑量屠魔師能當做飲料來喝就是了……

「然後呢然後呢,再給我說說你是怎麼把那支商隊給折騰成那樣的?」

面對就像是個好奇寶寶的沃里克,三才無奈地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這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不過怎樣都好吧,就當做到下一個小鎮的消遣。

如此想着,三才一邊幽幽地說著,一邊回憶起那時候的事情——

呼……總算是把地圖交出去了,望着一臉得意模樣的法恩,三才不由得把嘴角勾出譏諷的弧度。就知道法恩這胖子的性格。若是直接把地圖送他反而會讓他起疑心,如此——

   倒不如由他當個傻子,讓法恩自以為撿了個大便宜。而心中知道這張地圖真正價值的法恩,肯定會選擇使用這張新地圖。

三才望了望手中的錢袋,1100多利么?看來村子裡那幾個為測繪這張圖而摔死的倒霉蛋也就值這幾個錢了。

想來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是從其中一個倒霉蛋身上扒下來的。

「沒想到以法恩這麼精明的人也着了小哥你的道。不過,不管是看地圖還是驅車的可都是那些牙爪的護衛啊,你是怎麼讓他們按照你的路線走的?」

說到牙爪的那些護衛,三才不屑地搖了搖頭:

「自大、自傲、羞恥、自尊心……哪怕一個人再強,這些是誰也無法躲過的生而為人的弱點。」

「所以大人我建議從這邊走,不知你的意見如何?」

三才指着地圖中的一條路線對在一旁故作沉思的阿光問道。

只見阿光搓了搓下巴,隨即點頭贊同道:

「不錯,看來小哥同我想的一樣。」

雖然三才現在非常想笑,但終究還是憋住了。先前那副慌張、欲言又止的模樣完全是自己裝出來的, 不過倒是沒想到這驅車小哥脾氣這麼暴躁。

儘管過程有些驚險,不過能看到堂堂的一位B階獵魔大人在他身旁只有點頭的份,倒是不枉他剛剛如此辛苦地演出了。

其實從見到這位驅車小哥的第一眼,三才心中的小算盤便已經打得噼里啪啦響了。

根據資料,這人的年齡不出三十歲卻已經擁有了B階的實力,是這個牙爪小隊除去隊長外僅有的另一個B階強者。

這樣一個在大城市裡都能被稱之為天才的人,心中怎麼說也有着自己的驕傲與判斷。而當這種人去懷疑一個人時,往往會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行事。

最終的結果便是在大家的面前丟了面子,這時自己再給他一個台階下,之後路線的事情不還是任由自己擺布。

「……小哥,我其實有一句話一直想說。」

「請說。」

「你們玩戰術的人,心都臟。」

「哈哈……那我就當做是大人對我的鼓勵了。」

「對了,那胖子為啥會突然炸了?」

三才撓了撓頭,心想這個大叔是真的八卦。不過那下一個小鎮已經出現在視野里了,再聊聊也無妨:

「因為毒氣再加上我配給他的葯。其實那時經過的毒沼區我確實沒騙他們,哪怕正常的呼吸都不會對獵魔人造成半點威脅,但若是換作法恩可就不一樣了……」

「只是,在沼澤里推車前進就連牙爪那兩位B級獵魔人都會累得滿頭大汗的,更別提像法恩這樣的胖子。自身的體質再加上呼吸的急促使得毒氣被吸入肚子時是其他人的五倍甚至六倍之多。正因為大量的毒氣在體內積攢才會使得法恩腹痛難忍。」

「當然我給他服下的葯也是真的,但這葯里的成分卻會像是一根燃着的火柴,點燃法恩體內所有的毒氣,在我希望他爆炸的時間裡爆炸。」

故事說完,三才的話語聲漸漸在空中散去。沃里克沒有接話,三才也選擇了沉默。良久,沃里克發出幾聲乾澀的笑聲打破了這片尷尬的氛圍。

「小哥你啊,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可真是個全能的天才。」

三才搖了搖頭,譏諷地說道:

「跟大叔你比,我還是差遠了啊。」

此時踢踏、踢踏、踢踏的馬蹄聲漸漸慢了下來,原來是已經到了下一個小鎮的檢查口了。三才也鬆了口氣,心中想着趕緊下車,正欲從馬車上翻身而下時。

沃里克嚴肅的聲音響起:

「小哥,你有沒有跟我一起回霜狼利的想法呢?」

話音響起的瞬間,三才的身子便僵住了。怎麼辦?!要是拒絕的話會不會被滅口,可惡啊這人腦子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竟然要他加入公會?

就在三才糾結該如何委婉地拒絕的時候,沃里克再次開口道:

「相信小哥也知道我們霜狼利的大名吧,以小哥的智慧我相信不管是在哪個公會都會成為招攬的對象。」

「額……沃里克大人我想……」

「你不用忙着拒絕。」

沃里克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朝坐在後面的三才看來:

「知識、財富、美女,無論你需要什麼霜狼利都可以為你提供,如果這些你都不滿意……」

「那我以個人名義向你保證,只要加入公會你也可以擁有足以保護那位與我未曾謀面的令妹的實力。」

話音還未落地,三才便感受到了一股從腳底直竄頭頂的惡寒。哪怕是在昨日夜裡在面對死亡的威脅下,三才也只是嘆息命運不公,但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地發自內心地感到了恐懼。

他與妹妹最重大的秘密被發現了,沃里克是想趁機威脅他么?!他該怎麼辦,如果不加那個破工會會不會被滅口,甚至妹妹會因此遭遇什麼不測么?!

現在他又該……如何是好……

良久——

三才起身站在馬車上,朝着遠處揮起了手,隨後對着一臉疑惑的沃里克莞爾一笑道:

「請,原諒我拒絕您的好意。」

「……那我能聽聽理由么?」

「因為你的手上染着阿九師傅以及輝光小鎮無數罪不致死的百姓的鮮血。儘管您提出的條件十分誘人,我也迫不及待想變得更強,可身為兄長的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出令妹妹厭惡的事情來。這樣的理由足夠么?」

而此時,幾位小鎮的衛兵正小跑着趕來。他們看到三才的揮手,還以為是馬車陷入到泥潭裡,所以趕來幫忙的。

「哪怕是屠魔師大人,也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殺害一個小孩子吧?我說的沒錯吧,火系屠魔師——沃里克大人。」

望着全身精神緊繃的三才,沃里克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膀,然後把手伸進了衣服內袋裡——

見到沃里克這一動作的三才,當即怒不可遏地朝他吼道:

「別開玩笑了!有那些士兵當目擊者,哪怕你沒有違背榮光法案你也絕對不會在這兒燒死我的!你將失去所有的名譽!」

三才知道,眼前之人將會從手中掏出的東西會是什麼!那由一個銀色火機引爆的火系魔法,直到現在他都歷歷在目!

「小哥,別這麼緊張嘛,既然都要走了就讓我為你獻上最後一份禮物。」

只見沃里克從衣服內袋中掏出一個閃着銀光的物品,而三才也下意識抬手擋住了眼。

然而想像中的那火焰焚身的痛苦並未到來,而是在耳畔,響起清脆的機械的鳥鳴聲:

「咕咕……咕咕……」

忍不住睜開眼,從手臂間的縫隙里,只見他的「L」正在沃里克的手掌上靈巧地扇動着翅膀。

「L!」

三才無比驚喜地喊出了機械鳥的名字,原以為再也見不到它了,沒想到它竟然在沃里克的手上。

而聽見主人的呼喚聲后,L當即扇動起自己的小翅膀飛回到了主人的肩膀上,小腦袋還親昵地蹭着三才的臉頰,即便沒有溫度但卻勝過大多數的溫暖。

「瞧你緊張的樣子,大叔又不是什麼怪物。這小東西是我在路上撿到的,靈巧得很現在就送你好了。」

沃里克臉不紅心不跳地叉着腰,無比大方地說道。

聽到這話,三才抽了抽嘴角,這厚顏無恥的功力真是自己拍馬也趕不及。

「你不是怪物,但你是比怪物還可怕的殺人魔。」

見士兵就在不遠處,三才也毫不忌諱地譏諷着沃里克。

「殺人魔?哈哈哈哈哈哈!」

見沃里克笑得都彎下了腰,三才氣不打一處來,對着他憤怒地訓斥道:

  「你笑什麼!雖然說鎮子里的叔叔阿姨們這些年來因為打劫商隊都變得好吃懶做起來,但向來都是要錢不要命,你一來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全殺了!你比那些惡魔還可怕!」

面對三才義正言辭的訓斥,沃里克擦了擦笑出來的淚花,好笑地對三才問道:

「小哥你可別冤枉好人,大叔我什麼時候說過殺光了整個輝光小鎮啊?」

三才正想反駁卻一時語塞,的確這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有關輝光小鎮的一點情況,一切好像都是自己的臆想。

「你……」

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卻憋着肚子里的一股火沒地方出的三才咬牙切齒地用手指着沃里克,氣憤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沃里克大笑着拍了拍三才的肩膀:

「放心吧,我只不過讓鎮上的人再次對天之秤宣誓不得作出危害他人的行為。不過,對於涉事嚴重的也包括小哥妹妹的師傅在內的人,我依照冬夜帝國的律法把他們交給了騎士團等候審判。」

聽見哈維因沒死,三才也鬆了口氣,雖然被交給了騎士團但這也是理所應該的事情,畢竟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思索片刻,三才幽幽地問道:

   「那怎麼不把我也一起交給騎士團,要說涉事程度,鎮上的每一起搶劫我都有參與,更是殺害了法恩的元兇,如此你也要放過我么?」

沃里克聽罷伸手便揪起了三才的耳朵訓斥道:

「原來看來小哥你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嘛。要是認真算起來,你都可以穩穩地被安排個死刑的罪名了,這麼聰明的人不好好用功學習,反倒是做起這些盜匪之事。」

聽着沃里克一口惋惜的語氣,三才才懶得和他訴說自己的遭遇,用力拍掉他的手心疼地揉着自己那被捏紅的耳朵。

沃里克拍了拍手,繼續道:

「不過本大叔看在你還小,也就在剛剛的路上測試一番,要是你知道我殺了鎮里所有人還削尖了腦袋想加入霜狼利,我肯定二話不說把你扭送到騎士團里了。不過看來你還並未泯滅人性,處罰的事情也就算了。」

不過這時前來的士兵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咋啦咋啦,是不是馬車陷泥里了?」

沃里克沒有理會他們,而是鄭重地對三才再次詢問道:

 「那我正式地再問小哥你一遍,你願意隨我一同去往霜狼利么?」

三才叉着腰,仰着頭反問道:

「那之前說的福利還算話么?」

「那可惜了,我所能保證的只有能讓你變強這一點。」

三才淺淺一笑,然後淡定地找了塊舒服的地方躺了下去,抬手在空中搖了兩圈說道:

「足夠啦。趕緊開車吧,屠魔師大人。」

「好嘞!小哥可要坐穩了哦。」

沃里克回過身,操起馬鞭壓了壓頭頂上的草帽,「駕!」的一聲驅使着馬車往前衝去,只給站在一旁傻了眼的衛兵們留下一團嗆鼻的塵煙。

「霜狼利」是隸屬於「冬夜帝國」的最大的屠魔公會。位於塞普汀默的山腳處,與「冬夜帝國」首都——「冬堡」相鄰。

數百年前由初代十首席之一的格蘭圖靈所創建,現任公會會長為當屆十首席之一擁有「瑰色零度」之稱的——蘭斯·斯卡雷特,其麾下的長老團也擁有着複數位的SS階屠魔師。掌控着新大陸冰脈地區中的十六個遺迹,其中四個為「神界遺迹」。

數百年間為冬夜帝國鎮守着內陸,「亡者陷坑」、「黑暗洞窟」、「銀龍之巢」都因為「霜狼利」的存在不敢肆意地在人界中作惡。

三才長出一口氣,合上從沃里克那兒借來的書本,這是為了到霜狼利提前要做好的準備。直到現在想想都有點不可思議,在不久后他竟然要加入那大名鼎鼎的霜狼利了。

也因為緊張,在馬車上的這幾天他都沒睡過一個好覺。

「大叔,你說那個會長會很可怕么?會不會因為我殺過人而嫌棄我啊?」

三才對於霜狼利會長——蘭斯·斯卡雷特的了解僅限於剛剛那本書上的內容,女性、年齡保密、冰系屠魔師。關於她的性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一概不知道。

沃里克聽后,皺着眉頭搓了搓下巴思考片刻后說道:

   「嘛會長平時的脾氣還是很好的。」

「平時?」

「額……生氣的時候,大概……確實是很恐怖啊……」

沃里克心有餘悸地回答着,回想起以前蘭斯生氣的時候,那凍結萬里的場面是真的瘮人。

「不過小哥你大可以放心,會長外表上看起來就像是大你幾歲的姐姐而已,安靜的時候可愛得一塌糊塗,人嘛,就是心地善良,嫉惡如仇那種人。」

???

「心地善良?嫉惡如仇?那到時我是被可伶的一方還是被仇恨的一方啊……大叔你該不會是拖我去送死吧?」

「咳咳。」

沃里克心虛地咳嗽了兩聲,伸手壓了壓草帽,打着哈哈安慰道:

「哈哈,別擔心嘛,以小哥你的智慧肯定沒問題的啦,再說了真不行就把你妹妹拉出來唄,會長她還是很喜歡小孩子的。」

不提還好,一提阿九三才的頭就大了,這幾天他一直處在被阿九單方面冷戰的情況。因為風之谷里自己強行與妹妹進行交換,還單方面地屏蔽她的聲音,結果便是阿九把他這哥哥無限期地冷處理對待起來。

在見不到妹妹的情況下,還每天都要面對沃里克這個糙大叔,甚至還要負責他的每日三餐,好在有自己那「童話小屋」在能讓自己一頭埋進書堆……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了三天之後——

經過了六天的長途跋涉,沃里克與三才終於來到了賽普汀默的山腳下。此時此地的風景已經同在輝光小鎮時的模樣大不相同了。

嚴寒。

每一次襲來的狂風都能帶上無數的白茫茫的大雪,搖晃着只剩下枯枝的大樹,狂嘯怒號着。九天之上,青色的空中上迅速地掠過雲朵,彷彿再在這裡停留片刻都會被凍結成塊。

裹了裹身上的棉襖,三才搓着手心呼出一口熱氣。

雖然這裡的情況很糟,但有沃里克這個人形大暖爐在,再冷都不成問題,那漫天的飛雪只要碰到沃里克設下的結界便立馬化作了雪水從壁上滑落。

馬蹄所過之處更是直接把冰雪化開,露出皚皚白雪下大地原本的顏色。

三才靠在馬車上,一邊逗着「L」一邊對沃里克說道:

「大叔,別跟我說公會會建立在這麼極端的環境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片冰天雪地都只是迷惑惡魔或是途徑之人的障眼法吧?」

「嘛……跟小哥你想的差不多啦。看到前面被冰封住的山洞入口沒?那便是霜狼利的入口。」

順着沃里克手指的方向,的確在這一片的冰天雪地里,他們的馬車正朝着一處不起眼的被冰封住的山洞裡駛去。

馬車的速度非常之快,幾個呼吸的時間山洞便近在咫尺了,然而這時只見沃里克起身用布條蒙住了馬兒的眼睛,手中的韁繩用力一抖不但不減速反而讓馬車以更快的速度沖向那被冰封了的入口。

沃里克轉過身對三才善意地提醒道:

「要是害怕的話就閉上眼吧。」

泛能力?那山洞的入口大概就是被施加了幻術而已罷了,哪有什麼可怕的。

三才左手托着腮幫子靠在稻草堆上,慵懶地打了個哈氣繼續看着手中的圖書。

然而想象中的那馬車嗖的一下穿過厚實的冰層,眼前豁然開朗地出現一片鳥語花香的新天地的場景並沒有出現,有的只是沃里克釋放出了背後的惡魔,只聽他怒喝一聲:

「四階魔法——焚火——岩熔巨槍!」

這一次三才終於看清了,此時原本周圍極其稀少的火元素在沃里克的一聲令下后數量以幾何倍的速度在增長,然後統統匯聚在了沃里克的手中。一柄長達數米、只有在童話故事裡那些巨人使用的武器中才能看到的長槍憑空出現在沃里克的手中。

「喝!」

沃里克怒喝一聲, 使出渾身的力量將手中的岩熔巨槍「嗖」的一聲朝那被冰封的入口投去。

只見那巨槍以勢不可擋之勢,僅靠着自身的溫度便把入口融化出了一個大洞,如此馬車才避免了車毀人亡的下場。

而那巨槍還未停下,一直飛行着直到把整座冰山打通后才重新化作紅色的如璀璨星光般的火元素,慢慢地,消散在空氣之中。

「哇……真是壯觀。」

三才望着那被沃里克打出的大洞,打心底里發出感嘆。撫了撫手中因為剛剛的動靜而被燒毀了大半的書本,轉頭對沃里克莞爾一笑道:

「所以,您能對此行為好好地解釋下么?屠魔師——沃里克大人?」

沃里克只感覺後背一涼,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尷尬地咽了口口水,抓了抓頭髮:

「嗯嗯嗯……我猜應該是我認錯入口了吧,嘛這種事習慣就好,習慣就好,哈哈。」

斜着朝沃里克翻了個白眼,但也只能嘆了口氣,因為幾日的相處下來三才發現了,這大叔的臉皮厚度與那酒館的哈維因真的不相上下。

對於這種程度的生物,三才總結得出,只有最純粹的武力才能制服,可惜現在的他沒有。

隨手把手中這本已經燒毀的書丟進了雪地,從沃里克給他帶上的行李里又取出了一本關於「神界遺迹」的書,靠在馬車的木欄上一邊翻着一邊問道:

「所以呢,現在我們怎麼走?」

此時的馬車已經從山洞的路口快速駛入,沃里克指着前方那並不明亮的道路自信地回答道:

「條條大路通羅馬嘛,大叔我都不知道這樣硬闖過多少次了,放心交給大叔就好。」

從言語中的數個關鍵詞中,三才實在不知道先從哪裡開始吐槽好,畢竟那槽點實在太多了……

再次嘆了口氣,只能期望公會裡的人能少點像沃里克這樣的奇葩了。低頭不想再言語,認真地看起手中的書來。

正如沃里克所講,在這被冰封的山洞裡,沿着那被岩熔巨槍所貫穿的道路上驅使着馬車又走了快二十分鐘后——

朝着那道出口處的光芒,耳畔迴響着踢踏、踢踏的馬蹄聲,三才不由自主地從馬車上站了起來,帶着那孩童般稚嫩的期待極力地想去眺望遠方。

馬車的速度逐漸放慢了下來,最後停在出口前,只見沃里克回過身對三才說道:

「下車去看看吧,這一定是你沒有見過的光景。」

其實就算沃里克不說,三才也想趕緊從馬車上跳下去,去一窺那光芒背後的景色。點了點頭翻身躍下馬車,快步地從出口處走出。

「嘩啦、嘩啦、嘩啦。」

急促的流水聲在三才的耳邊響起,濃郁的水霧遮擋住了眼前的視線,但依稀能透過水霧看到隱藏的一座高聳入雲端的柱形高塔。

迫切地正欲再往前走去撥開這水霧時,卻被沃里克一把拉住了,定眼一看原來眼前已經沒有路了。

低頭看去,此刻他們腳下不過是一塊從山崖的峭壁上凸出的立足之地罷了,若不是沃里克及時拉住他,他恐怕現在已經摔下懸崖了。

「小哥別這麼心急嘛,現在再來看看吧,這個可是整個霜狼利最好的觀景台。」

只見沃里克點燃叼在嘴中的香煙,深吸一口后朝着那眼前的水霧「呼」的一下把口中的煙霧盡數吐出,那煙霧衝散水霧后也不散去反而是在三才眼前形成了一道屏障擋住了還欲襲來的水霧。

這一次,三才終於清楚地看見了整個霜狼利的全貌,凝視良久后,發出了由衷的感嘆:

「好美!」

沃里克叉着腰,跟着三才一起俯瞰着眼前的這一片景色,無比自豪地說道:

「那是自然,這可是大叔特意挑選的觀景台,必須美的。」

眼前的一切,都是三才從未見過的美麗,哪怕是在那自己引以為豪的「海景別墅」中也不曾見到過這般的光景。

整座「霜狼利」坐落在賽普汀默主雪山的最中央,從外面看上去僅僅是雪山的山壁便已經高聳入雲間。其實真相是,雪山的中部像是被從中間壓平了般只留下成一圈環狀的山壁把藏於裡面的「霜狼利」與這凡世隔絕了開來。

在這裡無論何處都能看見「春」的影子。呼氣時不會出現白霧,身上的大衣在這時顯得累贅。不同於外界冰封的山壁,早已被解凍,露出大地那原本沉穩厚重的土黃色。無論是足下柔嫩的泥土還是吹拂在空中的無形的和風,帶來的都是三才平生第一次的感動與感觸。

那從天空上、賽普汀默冰脈上飄落而下的萬年不化的冰霜也在魔法的控制下慢慢融化,沿着環形內圈的山壁流淌而下,在這兒化作了涓流不息的瀑布從頂峰三千尺直落於主雪山的內部。

自天飛下九龍涎,走地流為一股泉,帶風吹作千尋練。

直落而下的瀑布被風吹作一條足有千尺之長的白練,落入水潭的瞬間激起大量的水霧,霧中隱約可見的姬百合隨風搖曳着,宛若一幅神界畫中景。

更神奇的是,無論融化了再多的雪,無論瀑布再怎麼激蕩,雪山底部的水面都不會上漲分毫。

在主雪山底部建有四座碩大的連通外界的城門,四條主幹道與之相連,以能容下十馬齊奔的寬度坐落在水面之上,成十字狀地連接着最中央的圓盤城市,除此外每條主幹道還配有四座圓弧狀的橋樑相連形成了「霜狼利」的最外圈。

三才猜想,若是剛剛沃里克沒有故意走錯路的話,他們現在的位置應該就會出現在其中某一條的主幹道上。

雖然可能一會兒還要考慮如何下去的辦法,不過能一窺此處的全景的機會可能只有這一回。想到這兒,沃里克好像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個除了魔法外一無是處的大叔了。

莞爾一笑,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這幅風景畫上。

沿着四條主幹道看去,那盡頭便是「霜狼利」第二重要的圓盤城市。

此處用眾多的巨大海港隔斷了圈內的湖水,海港后鱗次櫛比的樓宇整齊地從最外圈一直蔓延到了那座圓柱形的高樓腳下。相傳,在這個地方連屠魔師都是一抓一大把。

從上往下,那複雜的街道看上去井然有序,每一條的設計想來都是花費了大量的心思,相互交錯相互配合,最高效地節約了居民的行動成本。

但這些跟圓盤都市最中央的那圓柱形高樓一比便也不覺得多驚艷了,這裡便是這座城市的核心——霜狼利總部。

支撐着數萬名獵魔人、屠魔師運作的地方,每日都是數以萬計的任務從外界傳遞到這裡,再由「霜狼利」的成員一一完成,可以說是整個冬夜帝國第二核心的地方了。

做為這座城市中最高的高樓,數十米高度要三才抬頭才能看到頂端,不同於地下那冬夜帝國的風格的建築,霜狼利的本部採用了類似機械之都風格設計,簡約而不失嚴肅。

要是這一幕,阿九能看到就好了……

然而就在三才為阿九無法看到如此美麗的絕景而感到惋惜時,一道溫柔如水般清澈的女聲傳入了耳中。

「歡迎回家,沃里克。」

順着聲音的方向,三才回頭看去,只見不知何時在他們的身旁出現了兩位女性,不……應該說是一位女性與……一個比他稍矮一點的小女孩?

女孩擁有着一雙同頭頂發色一樣,純白透亮的眸子。儘管因為太過於潔白而使人看不清其中的瞳孔,但卻不會感到絲毫的不和諧。只因為這雙眸美麗得比下了世間所有的珠寶。

女孩的眸中,好似藏盡世間百態,卻也過於澄凈,使人難以看出其心中所想。

蒼白色的頭髮上戴着一頂寶藍色絲絨的圓頂禮帽,斜插着一根翎羽。披肩的斗篷與禮帽大概用的是同樣的材質,酒紅與寶藍兩色拼接處以雪白的蕾絲作為分界隔開,嚴肅中帶着少女的可愛。

披肩的開叉處顯露出內搭的白色連衣裙,胸口以十字架花紋做裝飾。嚴肅中頗有氣場的一套裝扮用長襪大腿處的兩隻蝴蝶結中和了整個人的氣質,一根連接着的蕾絲弔帶,讓性感中亦不失獨特的個性。

儘管她的神情淡漠,氣質也是一眼能望過去的清冷,但那嘴角不落的淺淡的微笑令人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好美……」

三才愣在原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傻傻地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一旁的沃里克看到斯卡雷特后,微微一笑,非常紳士地捏滅了手中的煙頭,抬手打了聲招呼:

「喲早啊,會長大人。秘書小姐也早啊。」

被喚作秘書的戴眼鏡的年輕女孩臉頰唰的一下紅成了蘋果色,慌張地往旁邊挪了一步躲在斯卡雷特的身後,低着頭害羞地回應着沃里克:

「沃里克大人早……」

斯卡雷特則是淺淺一笑朝沃里克點了下頭,然後往三才的方向走出一步禮節性地伸出手來:

「歡迎來到霜狼利,英俊的小客人。」

那和煦的微笑與令人如沐春風般的聲音讓三才竟然想起幼年時在母親懷中撒嬌的場景,心田間泛起莫名的暖意,正欲伸出手時卻想起了先前沃里克與他所說的——嫉惡如仇的會長……

正當他下意識收回手時,一直與他冷戰的九宮出現了。一瞬之間接管過了身體,在激起一陣大風后化作了九宮的模樣。

只見九宮主動地踏出一步,伸手握住了斯卡雷特的手,帶着無比的歉意彎下了腰:

「請您原諒哥哥在輝光小鎮所做的一切,那都是哥哥為了讓我好好地活下去而迫不得已做出的事情。我以自己的性命向天之秤發誓,哥哥是個好人,請您……請您無論如何都要相信哥哥……」

只見三才的眉心處閃耀過一陣光芒,光芒過後一朵淡粉色的花瓣淺淺地留在了她的眉心處,這是向天之秤立誓成功的證明。若是以後三才做出任何的惡事,九宮的性命便會被這朵花瓣奪走。

對於眼前人前一秒還是個小男孩此時突然變成了小女孩這件事情,斯卡雷特只是微微一愣后便反應了過來。靜靜地,等到九宮將誓言說完后,才張開雙手將這令人憐愛的孩子擁入懷中。

「我都聽見了,你的勇氣已經證明了一切。歡迎來到霜狼利,兩位可愛的小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