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的所有發展,總有其背後的經過與理由,如果要說清諾爾斯金格勒事件的緣由,就得從一開始的事件“霧雨計劃”再說起。不,這可不是能輕易繞開的事情呢。無論之前或之後的展示,都與此脫不了干係。

來吧,親愛的觀察者,讓我們回到那件事之後吧。

黑暗,四處皆是黑暗,感覺不到重力,空氣,甚至自己的存在。這裡只有一片混沌,以及我的意識。想要思考什麼,注意力卻像水中的泡沫向四處飄散。

混沌侵蝕着意識,想要就這樣融入其中。

有什麼東西,似乎在某處拉扯着意識,如鋼琴線般牢固。躁動的意識交纏,波動,想要抓住什麼。混沌破裂,光線瞬間充盈滿一切,意識波動越來越強烈,沸騰般涌動。有東西正變得明了,越發清晰——

妙音!猛的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空白,某種東西的空白。

短暫驚愕后,疼痛感緊接着席捲全身。腳底到頭頂,血管炸裂開般鼓動,肌肉整塊整塊的發熱,大腦昏昏沉沉,似乎深陷在什麼東西里,意識也若遊絲般難以抓住。能感受到身體和四肢的存在,嘗試去挪動,微弱的力量卻換來強烈的痛感。

“醫生!”感知到了什麼,隨後是雜亂的腳步聲。

這是……醫院,醫,院?我在醫院,我為什麼在這裡?剛剛的是——護士。

腦海中漸漸浮現,和父母一起的少許時光,第一次被誇獎的情景,第一交到朋友的情景,和朋友分別的情景,獨自一人的生活的日子……

走馬燈繼續旋轉。

夜空?花火、繁星、歌聲、天鵝座α星……日出……吻……

妙音……淚水盈滿眼眶,卻始終無法流出。

躺在床上,腦海里不斷回蕩這兩個字,想要做什麼,卻只能看着蒼白的天花板,不斷回想那幾天的經歷,寂靜而無生氣的白滲透進大腦,將其佔據。

第二次醒來,仍是那片蒼白天花板,仍是那種全身疼痛,不同的是,悵然若失的感覺和多出來的醫生護士。我故意閉上眼睛,又開始整理思緒,心裡盼望着他們能在這段時間離開。果然未能如願,一會兒之後再次睜眼,他們仍舊在那裡,盡着職責。

“卓葉先生,我是您的主治醫生…”

“對不起,我現在頭很痛,想一個人休息。”

“好的,您的外部終端在桌上,我會將您的狀況通過郵件發給您。”

醫生和護士離開以後,我拿起桌上的外部終端。這個外部終端是嶄新的,並不是我以前那個。猶豫了一陣子,我終於決定使用它。因為手顫抖不止的緣故,外終端始終沒有安裝上,心裡漸漸煩躁起來,結果是失誤更加頻繁,最後只得作罷。

“護士!這裡需要幫助!”

通過呼叫系統,護士來的很快,我側躺着露出耳背方便她安裝,卻感受到體內傳來尖利的痛感。所幸護士動作很麻利,迅速安裝好就離開了。要是引來不必要的檢查,着實太麻煩。

按下外終端的啟動鈕,視野里便出現了登錄界面。這的確是一個嶄新的外終端。

“卓葉先生,您感染的神經性布氏綜合征已經大抵康復,鑒於藥物有副作用,希望您能保持良好的心境,不要有劇烈的感情波動。此外,您的身體許多地方嚴重骨折,出血,還需要一些時日調養。最嚴重的左臂我們盡了最大努力,雖然手臂可以完全恢復,但肩膀可能無法再抬高,這點我們深表遺憾。

剛醒來的一段時間可能會有各種不適,甚至疼痛,這是正常的情況,您不用擔心。醫療費用的問題,您的家屬也已經為您全額付清。

附件上有具體的檢查數據”

我往下翻郵件,不知什麼時候多了許多新件。屏蔽陌生人之後,便只剩下藝術學院的通知。我直接關閉了郵件頁面。

這個時代,根本沒有人缺錢。

知道該怎麼辦,卻邁不出那一步;明白要怎麼做,卻忙於尋找理由,清楚自己的問題,卻放任自流。維持表面的關係,畏懼更深的交往。即使想要努力變得和周圍的人一樣,也只能成為一個假貨,一個偽物。孤身一人的狀況,都是自作自受。為自己製造負面情緒的惡性循環,藉此滿足過盛的自我意識。可是,我想要改變。

利用個人終端啟動房間的VR系統,位置設置為恩格藤斯,恩特,西山。再慢慢調整到了和妙音看煙花的地方。

遇到妙音的那一刻,我便決定要拯救她,也希望從那裡得到拯救。現在也一樣。

最後的記憶,是在山腳抱着受傷的妙音。後來是昏過去了嗎?記得當時帝國正在進攻恩特,這麼說我是被軍隊帶回來的。

橘紅的太陽自東方升起,與那天相比,感覺溫和得多。

太陽?那天是雨停后的第一天,正好在雨停時攻入恩特城嗎?這似乎沒有什麼必然聯繫。

這場雨下了很久,期間沒有任何問題。

不過好像有人提醒過我小心雨水。假設這場雨有問題,且與軍隊有關,時機上的巧合能說通。既然雨水與軍隊相關,就不會是普通的雨水,千筆的話與我的異常也能解釋。

用個人終端搜尋恩特城的信息,撲面而來的信息洪流中,儘是完全沒有聽說過的消息。沒來得及仔細去了解緣由,無意間瞥到的數字卻引起了我的注意,使我如墜冰窟。

943年。

943年943年943年…

我的藝術旅行,確確實實是在942年。一種莫名的感覺扼住了我,就像是明明在年中,輕輕一翻日曆,卻到了另一年的異樣感。大腦里閃過的可能性很多,比如,設置上的錯誤,別人的惡作劇,網站的失誤。終究還是一一否定了。

努力回到突然陌生的世界,憑藉記憶搜尋去年的事。異樣感沒有持續多久,而心中漸漸充滿不安。

 希隆軍事日報   1475/1766期

6月22日,今日,軍方首次揭示了帝國元首,希隆第十一帝國皇帝古茲一世制定的霧雨計劃。

早在施瓦布·古茲元首繼位之時,就提出了清掃劣等民族的提案。帝國人口眾多,花費財力養活劣等民族實屬多餘。於是,在元首的領導下,帝國一邊收復曾經的領土,一邊進行劣等民族的清洗。

如今,帝國的領土已經收復完畢,但是帝國的使命沒有結束!必須要對曾冒犯帝國的劣等民族國家施加懲罰!恩格藤斯,一個連三等希隆人都沒有的國家,一個由冒犯過帝國的民族組成的國家,將會成為帝國的第十二塊版圖!而霧雨計劃即是元首對劣等民族懲罰的偉大構想!

通過降下特殊的雨水,對劣等民族進行審判,劣等人將會在此洗禮之下,精神錯亂,暴斃而亡……值得一提的是,根據最新消息,軍隊在恩格藤斯發現了唯一的倖存者,一個帝國公民!這與帝國之前的實驗結果相符,再次證明了希隆民族高貴的事實。

……

終於,恩特城也完全歸於帝國管轄之下。自此,帝國增加新一塊版圖,希隆第十二帝國的成立儀式將於明日舉行!歡呼吧!高貴的公民們!帝國的榮光將照耀世界!古茲元首萬歲!

類似的消息多如牛毛,沒有一看的價值。我不是清洗運動支持者,也不會冒大不韙去反對。對於這些情況,無力的我只有着眼於自己的事。願意做的,能做的,都只是祈禱妙音的平安。

可惜的是,那麼多新聞,竟然完全沒有任何妙音的消息。不過,妙音應該會得救,畢竟機器人不屬於民族。可是帝國不允許製造強人工智能,妙音會被怎麼對待呢?恩格藤斯那麼多機器人,帝國會怎麼處理?

回頭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機器人將會保留下來繼續管理恩特城”這樣一句。這麼說,妙音應該會得救。不過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肯定受了很重的傷。等我出院,就再到恩特城,帶她出去一同旅行,我們可以去草原騎馬,在海船上看極光,在溪邊垂釣……只要她願意,我可以為她作畫,或者寫一部小說,就是她喜歡的那種喜劇。想着可以與她度過的日子,心情慢慢舒暢起來。

咚,咚咚。

“請進。”

一個黑衣男子邁着穩重的步伐在我對面坐下。“卓葉先生,我是希隆第十二帝國海德瓦特爾軍務部副部長羅耶提·馮·凱南恩。”

“長官特意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那麼我就直說吧,帝國增加了新的領土,以後也仍會增加。現在正是招收新兵的時候,你的年齡也適合。考慮到你在霧雨計劃中積累的聲望,可以直接從上士做起。”

“這是參軍邀請?”

“卓葉先生,帝國的擴張剛剛開始,前面有無限的可能性。加入軍隊,為帝國的榮譽而戰,是無數年輕人夢寐以求的機會。你能在一開始便佔據更多的優勢,以後定當能夠大展身手,獲得所有想要的東西。”

“我現在的病情還很嚴重,不想考慮這些問題。”

“你的病情我們事先有過調查,已經沒有大礙。你大可直接拒絕,帝國尊重每個公民的選擇。”

“那我先問個問題,和我一起的女孩現在在哪?”

“女孩?什麼女孩?”

“一個強人工智能機器人,銀色頭髮,受了傷,當時應該在我旁邊。”

“沒有聽說過,強人工智能機器人早已集中銷毀,恩特城中只留下了普通機器人。發現你的時候,也純粹只有你一人而已。要是真有故障的機器人,軍隊也不會管。”

忽然,那種剛醒來時的疼痛感又傳遍全身,視野似乎開始搖晃。

“是,是嗎?”我抓起桌上的葯塞進嘴裡,卻沒有作用。

個人終端新消息提醒。“那麼,如果改變主意,隨時可以聯繫我。這些基本信息給你了解,想知道更多可以向我詢問。既然你尚有不適,我就不再打擾了,再見。”

哪裡出了差錯?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為什麼沒有發現妙音?如果這是真的,誰帶走了她?如果這是假的,只是帝國見死不救,那又為什麼沒見到她?根本想不明白,完全無法理解。難道,這一切都是幻覺嗎?那個唱歌的女孩只是妄想?不可能,唯有妙音的存在,我可以完全肯定。那麼,現在這些才是幻覺?

獨自坐在病房中,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那麼恐怖。這一定是一場噩夢。可是,淚水劃過臉頰的感覺真實得可怕,手腳能感受到被褥恐怖的柔軟,呼吸的空氣冰冷刺人。這是,最真切的現實。

嘗過蜂蜜的人不會輕易忘記味道,被蛇咬過的人不想嘗試第二次。

“凱南恩長官,你給的資料我都看了,在這種生死攸關時刻為我們的祖國拼搏確實是令人着迷的提議。我改變主意了,同意加入帝國軍隊。”

“好的,卓葉先生,我將為你辦好手續,請儘快做好準備。”

“明白。”

進入軍隊,就有調查真相的機會。定下目標去做,就可以忽略很多事。

“卓葉哥哥……與你有過多交集的人,大多會遭遇不幸。”

猛地驚醒,腦袋裡這句話揮之不去,幾年前遇到的小女孩這麼告訴過我,即使現在,依舊難以置信。突然夢到這句話,倒是有一種神秘的宿命感。

不過,未來與宿命這樣的鬼話,我絕不會相信。

時間。

943年3月14日早上8:32,天氣多雲,氣溫19~21度,適宜出行。

只要大腦里有明確的意思,個人終端就能執行。

在網上購買了一些芯片,趁現在在醫院,要為加入軍隊做準備。只要通過手術植入芯片,便可以快速掌握需要的相關知識,遺忘時還可以通過終端讀取,以後能否用上雖然是另一回事,多做準備總歸沒問題。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醫生很快做了手術。

在昏迷中醒來,芯片的作用開始顯現,血管隨心跳劇烈膨脹收縮,血液一股腦往上竄。突然增加的負擔使大腦疲憊不堪,睡覺的慾望在不斷膨大,只得拚命抓住腦袋裡灌入的東西。

事先準備的播放器里,正播放着原版的《你所不知道的故事》。只要聽到這首歌,與妙音的經歷就會在眼前一幕幕展開,胸腔里就能滿盈出力量。終於,手術帶來的疲憊過去,我開始去理解記下的東西。必須要記住並理解不感興趣的東西,實在是無奈又痛苦。

那麼這一切,我與妙音遭遇的一切,該歸咎於誰?帝國?妙音?亦或是我自己?我沒有答案。

“誓以不屈的精神,頑強的意志,為帝國開疆拓土!賭上身為希隆人的驕傲,獻上一切,為帝國盡心儘力!為帝國獲得榮譽!”

“恭喜你,卓葉上士,你現在已經是希隆軍的一員了。”

“我會將誓言牢記在心。”

用謊言保證虛假的誓言總是如此契合。

“這個專用外部終端以後就屬於你了,謹記你的身份!”

“明白!”

“為了帝國!”

互敬軍禮之後,他便離開了新兵訓練營。

這個軍人的終端與普通的終端看起來沒有什麼區別。不過再怎麼猶豫,終究還是必須裝上。剛啟動,映入眼帘的便是新消息。

卓葉上士,再次恭喜你成為帝國軍的一員。你必須記住,帝國的榮譽是我們的最優先級,你的戰友和長官都是暫時的,只有榮譽是伴隨一生的,帝國的榮譽更為重要,這是你,你的家人,你周圍的所有人,以及你子子孫孫永遠的勳章。

作為一個新人,活用個人終端上的信息非常重要,向身邊的人學習也同樣。此外,需要提醒你的是,基於霧雨計劃的公眾影響力,你將會受到不小的關注,你的一舉一動都要注意,不能做出有損帝國軍紀的事,否則你的價值可能不如壯烈犧牲。反之,如果你能有不錯的表現,也會有我仰仗你的一天。話不多,希望你謹記於心。

不知道讀着消息的我是什麼表情,我猜一定很複雜。我僅僅想知道那天之後的事,卻走上了一條單行道,這並不是意料之外的事,卻是預想中最差的一種。與其關心今後能做到什麼軍銜,不如去想如何在戰場上活下去。

    

944年7月12日 沃爾夫利德

“兩點鐘方向發現挑戰者B3型坦克,損壞程度約22%,距離5.2公里。”

“發出消息,兩點鐘方向疑似發現敵軍坦克群,請求視情況進行支援。然後,全速接近目標!”

為了配合維埃進攻西提,我所在的第九旅被調往前線,戰爭中的日子已經過了十多天,也經歷過幾次生死瞬間,不過,只要我還活着,只要妙音還有生的希望,我就不會在這裡停下。

坦克連里的人都因為我的身份,敬仰的同時孤立我。一個人行動更加危險,也更容易有機遇,比如現在。

“距離到達精準射程範圍還有13秒,反偵查已失效。”

“火炮雙向穩定器的狀況?”

“狀況良好,可以保證命中率。”

“立刻準備攻擊!SP蜂式穿甲彈!”

3,2,1,屏幕上的數字躍動着。

“發射!”

“警報!警報!四公裡外發現其他挑戰者B3,數量為十一,三輛正在移動。”

為一個目標就暴露位置,其中一定有問題。我從狼式坦克中出來,騎上逃生用摩托。

“這裡是B-32號卓葉,(45,204)區域確認挑戰者B3坦克連。”

“收到,正在支援。”

我駕駛摩托向周圍逃去,而狼式由自動駕駛開往另一方向。沒幾秒狼式就被擊中,熊熊燃燒起來,敵軍的炮彈接二連三的爆炸,翻滾起的土塊像雨點般落下。心臟跳動的頻率似乎一下子就抵達閾值。

“轟!”一枚炮彈在我附近炸開,掀起一層泥浪。摩托不受控制側翻在地上,我也摔到一邊,身上有好幾處地方燥熱起來。所幸傷勢不重,頂着傷痛還能起身。

沒走多遠,視野里突然出現一隊步兵。我拖着受傷的身子,想找一個躲藏的地方,機械士兵突然開始奔跑。

下意識地拿槍,卻沒有碰到任何東西。

“發現傷員,全速送往治療。”這是他們接近后的第一句話。原本分析目鏡也沒有警報,只是虛驚一場。離開戰場的過程平淡無趣,我很快放鬆下來。

醒來之後,看到的是熟悉的醫院天花板。身上有好幾處縫合痕迹,托醫學科技的福,不是什麼大問題。前線並不吃緊,估計可以緩兩天再回最去。信息網頁上顯示着諸如“在帝國幫助下,維埃軍隊終於兵臨赫爾特;卓葉上士身先士卒,帶兵俘獲敵軍上尉;連續暗殺事件,軍官們的噩夢。”之類的消息,簡單掠一眼。真正的目標是軍隊內的公開信息,視網膜掃描驗證,進入“霧雨計劃”。

“霧雨計劃”:Ⅰ.基於古茲元首民族清洗偉大構想建立的計劃,940年2月4日正式提出。通過人工降下含有病毒的雨水,實驗新式武器的同時對劣等民族進行審判。意志不堅定的劣等民族將會神經錯亂,陷入衝動與混亂,最後暴斃。具有鑽石般堅定精神的高貴民族,才會有生存的希望,正如已驗證的結果……Ⅱ.942年6月22日霧雨計劃首次實施,經過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消滅了恩特城中所有的劣等民族。而當時倖存的希隆人卓葉,又一次證實了希隆民族的優秀。據軍隊資料記載,當時霧雨計劃結束,軍隊正準備接管恩特。先頭的機械士兵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公民卓葉,他的身上布滿了嚴重的傷。醫生證言,他也感染了雨水中的病毒,但已度過危險的階段。那些傷痕如同勳章,是堅定意志的證明。而康復之後,他本人於943年6月3日自願加入軍隊,作為軍人為帝國榮譽而戰,傳為一段佳話……Ⅲ.Ⅳ.Ⅴ.權限不足。

和剛加入軍隊時一樣,只能查看前兩條,是無關緊要的基本信息和一些相關事件。後面的內容不能查看,權限的設定表明了重要性,想來與我的目的也不會相關,但僅存的可能性依舊誘人。

新郵件提醒,難得一見的立體投影信息。

“天佑希隆!榮光永存!上士卓葉,鑒於你最近的英勇表現,以及這次事件中起到的關鍵作用,授予你軍士長軍銜。務必繼續努力!為了希隆帝國的榮耀!”

“為了希隆帝國的榮耀。”

再次打開信息頁面,權限仍不足以查看。帝國晉陞軍銜的表彰會至少要中尉級別,計劃的權限大抵也不是如此簡短的晉陞信件能獲得的。

心底不禁湧起一陣苦澀,竟懷念起恩特城的幾日回憶。我不能說與她相遇改變了我,也不敢說能為她做出驚天動地的事,但是,和她相處的時光很快樂。我想要,也必須做些什麼。

關閉個人終端的查詢頁面時已是午夜,我靜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流淌進來的月光,恍惚間黑影閃過,鬆懈的神經一下子拉緊。

這大概率只是錯覺,但小心總是很有必要。我戴上分析目鏡,小心翼翼地在走廊里移動,紅外掃描顯示里,前面的門後站着一個人,看體型是個小孩。這是哪裡來的小孩?推開門卻什麼也沒發現。

一道暗影不知從哪裡竄出,脖子突然一涼,刀已經架到我的脖子上,刀刃與皮膚已經沒有距離。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對方就先開了口。

“卓葉?”

這個聲音是……

“千筆?”

刀刃拉開了距離,我得以低頭看她。

“你就是傳聞中的暗殺者?”千筆穿的只是比平時更便捷一點的衣服,如果沒有分析目鏡和刀,看上去很難和暗殺者聯繫起來。

“少將在哪?”似乎是明白了我的身份,刀刃一下子挑走我的分析目鏡和外部終端,然後又一次輕吻我的脖子。如果現在亂動,我的一生恐怕就結束了。

她是最近活躍的暗殺者,如果能抓住她,也算是件功勞。可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少將?沒有聽說過這號人物,據我所知待在這個醫院的人最高軍銜只到少校。”這種情況,隱瞞沒有好處。不過即使我坦誠,也要看千筆的態度。在我看來千筆是普通的熟人,那麼在她眼裡我又有幾斤幾兩呢?我或許真的只能到這裡了。

她沒有立即回答,我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出現的另一人,正站在那裡打量我。他們大概正在個人頻道里交流。

我緊張的看着他們,差點忘記呼吸。好一會兒里,男子始終死盯着這邊,這單方面的寂靜讓我心裡十分恐慌。

終於,男子突然收回視線,不時微微點頭。“什麼?妙音…”

他無意脫口而出的話猶如晴天霹靂,我的問題已經到達唇邊,只能剋制着不說出口。這只是聽錯了,或者那個不是我認識的妙音。

儘管如此,這邊的異常還是吸引了他的注意,男子將槍口對準了我。

從病床上醒來不久,兩個士兵就從門外進來,不由分說便架着我出去。我的腦袋裡仍亂成一團,他們說的事情一句也沒聽進去。

他們說的妙音,是我認識那個妙音嗎?他們和她的關係,又是什麼樣的?鑒於我向她介紹妙音時的反應,她們應該不認識。當時千筆在城內而現在還活着,甚至提醒過我注意雨水,她顯然知道些什麼,而我現在只知道她是西提的暗殺者。無端臆測沒有用處,着手實際更有意義,現在目的很明確。

“為了帝國的榮耀!”

“你好,卓葉軍士長。我是輪特施坦因·古德里安,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我一定如實回答”

“昨天晚上你離開了病房對吧?”

“沒錯。”

“為什麼離開?”

“發現有點不對勁。”

“後面呢?說說後面的經歷。”

“遭遇了暗殺者,一男一女,女的十一二歲,男的二十來歲。”

“其他呢?目的之類的,知道嗎?”

“根據他們對我的審問,是您,少將。”

“果然如此。軍士長你知道嗎?昨晚西提的殺手入侵了這座醫院,暗殺了兩名休養中的少校和不少軍官,然後悄無聲息的全身而退。”他用鷹盯着獵物的眼神看着我,以一種輕蔑的語氣說“而負責情報的另一部門,自信的斷言我在醫院的消息沒有泄露,而且,他們以你只是被打暈下結論,認為這只是針對那幾個高級軍官的行動。”

“少將,我有一個問題。”

“說說看。”

“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那個情報部門的事,不只是他們盲目自信,還因為他們是埃爾溫的部下。為了照顧我這個同僚,我在物色一些人才。”

“明白了,我服從您的安排。”利益是人類永遠的朋友。對於我一樣,對這幫人尤是如此。明碼標價的壞人要比無償奉獻的好人更值得相信。

“不錯,很果斷。看得出你的坦誠並不是因為性格,你很識時務。被暗殺者打暈的事,雖然感興趣,我也不強求你解釋了。”

“報告!”

“講。”

“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過其中一人,除此之外大概只因為身份低微。我知道語言的無力,少將。所以”他們放我一馬的事,註定無法去道謝。

“所以,關於暗殺者,我有一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