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劍之人心中不能有迷茫”千刃——千筆的父親對她這樣說。

自五歲起,千筆就跟着父親在劍道館學習,天資不平庸的她以超乎常人的努力飛速進步,不到九歲便在技巧上趕上了父親的大弟子。而且在父親的影響下養成了與年齡不符的沉着性格,一時間成了當地的名人。

優秀引來的不只有周遭人羨慕與嫉妒的目光,還有西提聯邦的眼線。CMSS的觀察員在調查后,將千筆請入了CMSS下的暗殺組織CAS中。

 

941年 西提斯里伍爾穆恩聯邦 CAS

“呦!新來的!我叫弗蘭茨·文森特,原籍恩格藤斯的機器人。以後我們就是夥伴了,趁現在增進了解程度怎麼樣?我最喜歡的顏色是金色,最……”剛進入CAS的大門,就有一個人上來攀談,還是千筆最討厭的類型。

“閉嘴。”轉眼間,千筆已經把刀架在弗蘭茨的脖子上。

“呀,幹嘛把刀對着自己人呢?”弗蘭茨把刀推開,尷尬地笑笑。

“千筆。”不說廢話,是千筆的原則之一。

說完話的同時,千筆利落的收起刀繼續前進,留下弗蘭茨自顧自的在後面手舞足蹈。

走廊盡頭是一個光亮的大廳,潔白的發亮的牆壁圍繞着中間花朵般的圓桌,四周有廚房之類的分區,桌子正前方上面有一面巨大的虛擬屏幕,看上去跟外面普通的房間沒多大區別。

“熱烈歡迎我們小隊的第七位成員!”以穿黑色風衣的男子為首,共計五人從座位上起身鼓掌歡迎千筆的到來。

“等一下!你們怎麼這樣?為什麼不等我就開始了?我是組織的一員,還是歡迎會的負責人啊!”弗蘭茨衝到千筆前面,金黃色的短髮被風壓向一邊。

“負責人又不是歡迎對象,在不在也沒有多少差別,難道你想讓新人傻站着等你嗎?”戴眼鏡的短髮女孩這樣戲謔他。

“哼,算了。千筆,在歡迎會開始前我來給你介紹介紹他們!”弗蘭茨轉過話題,表情正經了不少“這個穿風衣的男人叫多格特·格斯特,因為穿衣品味差所以基本都是穿風衣,別被他的外表騙了;旁邊的短髮眼鏡姑娘是芙露·喬戈特,當然,戴的只是鏡框,性格惡劣,經常拿我和歐文開玩笑,這兩人都是使用槍械的;那個咳嗽個不停的就是歐文·阿克多特,以前進行過醫學知識拓印,所以喜歡用些小刀,針之類的東西;站在後面的是科林·布萊克,嗯~他…人還不錯;在扭魔方的叫李星,喜歡有趣的東西,他的那些古董玩具其實是武器。”弗蘭茨毫不費力的一口氣講完,意猶未盡“要不要介紹的詳細點?”

雖然弗蘭茨介紹每個人時都穿插了一些奇怪的話,但所有人都一副習慣了的樣子。

“不用了。”千筆將他們掃視一遍“演練室在哪?”

這裡的成員沒有想象中那麼嚴謹,不過不會有什麼影響,千筆早就聽說CAS的管理並不嚴格,與預想一樣也不算壞事。

CAS是西提的一個暗殺者培育組織,每十年在二十歲以下的有天賦的人中選擇人培養,以暗殺敵國重要人物的方式,彌補自身在軍事力量上的不足,但由於政治上的勾心鬥角,保密度低了很多,而且目標也漸漸不局限於敵國。也正因此,民間才有了一些相關的傳聞。

“是叫千筆對吧?不要太刻板了,我們這一隊還是替補,別太過緊張了。訓練的機會有的是,今天可是難得的例外啊!”多格特微笑着遞過來一杯果汁。

“對啊,剛剛到這裡,還是先和大家熟悉熟悉吧”科林附和。

“在哪裡?”千筆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繼續追問。

“前面左轉第三道門。”出人意料地,弗蘭茨認真地為千筆指明了路“我們還是尊重一下人家的選擇嘛,反正她早晚也會融入我們的。”轉過頭,面對大家的弗蘭茨一如往常的輕鬆模樣。

“謝謝。”千筆道一聲謝便轉身離開了,絲毫不在意弗蘭茨接下來的話。

“一副難以接近的樣子,真讓人難辦啊!而且比歐文還少話呢。”芙露推了推眼鏡框。

“我是,咳咳,被迫的!咳咳……”

“像出任務時那樣戴特製口罩不是可以止咳嗎?”李星依舊擰着魔方,正如千筆對他們沒有反應,他對千筆也沒有任何興趣。

“那樣,咳咳,就完全,咳,完全不能說話了!”

“你這樣其實也沒有多大區別好嗎?”芙露的一番話引得眾人齊笑起來,歐文嘆一口氣,坐回位置上。

“雖然千筆不在,但我們還是繼續慶祝吧,聚在一起的機會可不多。”大家聽了弗蘭茨的話,也紛紛坐下,繼續這場失去本意的派對。

 

千筆修行劍道,佩戴的武器是父親贈予她的“虛刀-七花七實”,其名字的寓意是要有與天賦相應的成就,這是千刃的良苦用心,也是千筆的心頭之石。這把刀時刻提醒着千筆父親定下的“無情、無我、無他”三守則。

無情要求避免情緒的波動,時刻保持武者最佳的狀態;無我要求盡量放低自己的位置,使得身體行動更加合乎劍道技藝;無他要求無視外界的喧囂,以及保持孤身一人的狀態,避免心理狀態對劍技的影響。千筆自小就受父親嚴格的家教管理,認真的遵守着這些守則,或者說不得不遵循這些守則。

隨着時間流逝,千筆慢慢習慣了刻苦的訓練與不變的三守則。而現在十三歲的千筆第一次遠離父親的控制,自我的種子開始漸漸萌芽。

或許是因為青春期叛逆心理的產生,或許是因為三守則顯得並不合理,千筆開始質疑守則的必要性。按照父親的說法,強大的武者是建立在不斷的練習、不俗的悟性和殉道的決心上的。而感情,自我,人際交往,都會降低個人強度。

對三條守則的不理解,一直壓在千筆心裡,不過在身為監督者和父親的千刃的面前絕不可能質疑。現在突如其來的自由給了千筆機會,也使千筆失去了以往的鎮靜,面對內心的漣漪,她決定用訓練調整狀態。

千筆來到CAS的模擬訓練室,戴上VR頭盔,坐在配套的特殊器械上。隨着眼前景象的再構建,演練器械開始分離變形,依附在千筆的身體關節處,並支撐其維持着一種類似懸空的狀態。這樣一來,VR世界中千筆的行動便可以在這個不大的空間中悉數還原。

她在虛擬的戰鬥場景中重複着與各種各樣的敵人戰鬥,然後將其斬殺,時間流逝,敵人的能力在增強,人數在增多。

突然,某個敵人的猛擊襲來,千筆奮力躲閃,眼見已經無力回天,弗蘭茨卻突然出現在視野內,以超乎常人的速度趕來幫千筆擋住了那一擊。

“別傻站在那裡啊!千筆!我會向你好好展現實力的!”弗蘭茨給千筆一個大大的微笑。

“多事!”面部表情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但語氣卻有了些許不同。

兩人各自行動,施展着自己高超的戰鬥技巧。比拼一般,迅速的解決眼前的敵人,虛擬場景頻繁切換。雖然剛剛情緒稍有失控,但千筆迅速恢復了平穩的心境,即使是漣漪般的起伏,也是不被允許的忌諱。

“不錯啊,千筆,看看是你的技巧還是我的經驗更勝一籌!”

繼續着緊密的戰鬥,兩人的勢頭都沒有減下來的樣子。看來剛才是有隱藏,弗蘭茨在心裡評價千筆的表現,繼續觀察她的實力。

又一個嶄新的場景,城市的廢墟之中,顯現出一個身着紅色外骨骼裝甲的男子,在目鏡的遮擋下,千筆無法看清他的臉,不過這厚重的外骨骼裝甲和顯眼的巨大長槍依舊可以表明身份。他正是維埃的將軍三水炎。

“哎呀!看來是到此為止了!千筆你的實力很不錯嘛。等退出之後好好聊聊怎麼樣?”弗蘭茨停下腳步,似乎已經不打算繼續下去。

“REMT-α……”千筆盯着那道身影,思考着什麼。

象徵超級武器的例外裝甲,或許可以算是一個證明。

紅色裝甲突然行動,一下子到了千筆面前。“小心!”弗蘭茨迅速反應,一下子推開千筆,掠過的長槍輕鬆擊斷弗蘭茨的手臂。

大意了。千筆穩住腳步,繃緊全身的神經。例外裝甲為了追求速度,在基礎性的防禦上留有許多軟肋,而且面對單兵作戰單位優勢十分有限。既然有勝利的希望,千筆便不會放棄,而且必須獲得勝利。

千筆握緊“虛刀-七花七實”,平心靜氣的等待一個時機。裝甲以非常緩慢的速度圍繞着千筆和弗蘭茨,不過,這種緩慢是相較於原速度而言,目前的速度接近於短跑運動員。

強力的子彈掃射過來,千筆和弗蘭茨翻滾着依賴障礙物躲避。幾次掃射下來,千筆已經能明顯感受到心跳的加快。終於,在耗盡子彈之後,裝甲再次沖了過來。

在最短時間內調整身體的動作,做好閃避與回擊的準備。敵人呼嘯而至,千筆側身躲避,槍刃劃過皮膚,順勢刺向另一邊,刺穿了偷襲的弗蘭茨。

這是絕佳的機會,不容片刻猶豫,千筆全力出招,刺突如雨點般密集,斬擊如狂風般迅速。有效的攻擊不足一成,但足夠對裝甲內的敵人造成足夠的傷害。千筆的肩膀被敵人舞動的長槍劃開,而失去控制的裝甲撞在斷壁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場景慢慢消散,視野里只留下一個額外訓練完成的字樣。

雖然勉強,但也是勝利。退出模擬演練之後,千筆看見了眼前激動的弗蘭茨。

“好厲害啊!千筆!那刷刷刷的一招實在是太棒了!這是第一次兩人成功呢!每次偷襲都失敗真是……”千筆不顧講個不停的弗蘭茨,起身離開。她的思緒正在洶湧翻騰。

成功了,雖然是模擬演練,雖然是兩人一起,雖然十分勉強。這樣距離父親說的戰士應該近了一步吧?明明不想繼續堅持守則,卻依舊渴望成為那樣的人……可是,如果這是自己一個人,能獲得勝利嗎?剛才的合作,是否算違反了守則?

弗蘭茨看着千筆遠去的背影,沒有再說什麼。

“剛才。”千筆突然停下“謝謝。”

短暫的激動之後,千筆的心情歸於平靜。

弗蘭茨抬頭,千筆的身影已經消失“什麼嘛!這完全是應該做的啊!”說著,弗蘭茨的臉上又綻放出了笑容。

回到大廳,多格特和芙露依舊在那裡,看着屏幕上導出的演練室錄像。

“千筆你的表現很棒,可圈可點的地方有不少哦。”芙露笑着對千筆說。

“雖然反應力比起我差了一點,努力訓練的話還是可以趕上的。”多格特做作的大笑起來。

“謝謝。”完全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房間?”

“哦!我帶你去,在這邊,以後我們就是室友了呢。”芙露領着千筆走進另一條走廊。她們離開后不久,弗蘭茨也來到大廳。

“那麼,你覺得她如何?”多格特一臉嚴肅,盯着笑嘻嘻的弗蘭茨。

“除了話少表情少之外,不算難以相處,雖然劍道上很厲害,感覺也不像是特工之類的人,只是一個不善交際的小女孩吧。”

“嗯,我們也沒看出什麼端倪,繼續觀察吧。不過看你這個樣子,已經把她當朋友了?”

“早就是了!”弗蘭茨笑着離開了大廳。

“這傢伙,總是那麼樂觀。人家可不一定這麼認為啊!”多格特苦笑兩聲,也離開了大廳。

夜裡,千筆握住枕邊的七花七實,藉助微弱的光線仔細觀察它,白天的問題又出現在腦海中。如果要成為父親那樣的人,或者父親期待的戰士,是不是按照守則來比較好?父親提出那樣的要求,肯定有出於各種方面的考慮,相比之下,自己的抵觸就沒有那麼合理。

千筆習慣於按照既定的軌跡做事,在熟悉的時間,在答案出現前,就漸漸進入了夢鄉。

漆黑的環境中,懸浮的聚光燈亮起,一個舞台般的地方。周圍不知從哪裡走出人群,他們交談着在千筆身旁走過,歡聲笑語卻一直縈繞在她耳邊。

千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她知道這是夢境。

不知多久后,人群消失了,千刃出現在千筆面前。“千筆,練習時間到了!刺擊一千次、砍斬一千次……開始!”

一如往常的訓練內容,熟悉的話語,千筆揮動起手中的刀。即使在夢中,也無法違抗父親的命令,即使可以做到,也沒有那樣的想法。

“你在迷茫!千筆,忘掉那些,繼續訓練!”

千筆沒有任何反應,或許因為只是夢境,或許因為迷茫。

“你要違背守則嗎?”久久沒有得到回復的千刃冷冷的發話“你是要違背我定下的守則嗎?”

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千筆的心悸動了一下。縱然如此,千筆仍然在繼續揮刀,她在等自己醒來,等待一個了結。答案這種東西,她大概已經知道了。

以不同的方式達到目標,父親也可以理解吧。

但是心中的不安為何始終無法平息?

 

942年6月5日  維埃民主主義共和國  諾爾斯金格勒

高聳入雲的塔式建築遍地聳立,寬闊的街道通向四面八方,這裡是維埃首都諾爾斯金格勒。民權廣場上,領袖正在做例行演講,大樓間隱藏着無數無人機,群眾中也有許多便衣保鏢,方圓兩千米內散布有上百個反狙擊探測器,領袖身旁佇立着例外裝甲“革命之錘”,廣場出口還有武裝軍警待命。在與西提交戰的這段時間內,保護措施與演講同樣重要。

芙露偷偷登上一幢大樓的天台,從挎包內取出“卡戎”特製狙擊槍的零件,迅速組裝起來。

廣場外圍,一名男子在安檢處被攔下。

“這是什麼?”

“悠悠球而已,很老式的玩具了。”男子說著表演了兩招,手法很嫻熟。

“進去吧!”

“謝謝。”收起悠悠球之後,他微微笑了一下。

演講結束,人們熱情的鼓起掌,雷動的掌聲表現出群眾的熱情,這是十分成功的一場演講。幾個小孩排着隊上去獻花,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突然,“砰!”的一聲巨響,使得現場一下安靜下來,此時“革命之錘”正持巨盾擋在領袖面前。群眾或快或慢的理解過來,紛紛四散而逃,場面一下子混亂起來,有急着逃走的民眾,有想湊過去的記者和便衣保鏢。演講台附近的軍官開始對終端那邊大喊大叫,他們的聲音被淹沒在混亂的聲浪中。

“該死的革命之錘!”芙露留下狙擊槍和挎包,迅速地逃下天台。

“滴!”挎包里傳出一串尖銳的鳴叫,隨後“砰!”的爆裂開,靠近過來的無人機受電磁脈衝干擾而失去控制全都墜落下去。

芙露一邊脫去外層的衣服一邊下樓,以一幅商務人士的模樣出現在底樓。下一秒,軍警沖了進來,樓里的人被聚在一起,芙露乘勢混入其中。

人們被一個個押上車,送去調查。

“長官,我有點不舒服……”芙露事先憋氣,把臉漲得通紅,然後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到軍警隊長面前。

軍警隊長皺起眉,看了看周圍,對最近的一個機器人軍警說“你跟着她!”

“收到!立即執行!”機器人軍警敬禮后,隨芙露前往廁所。

幾分鐘后,軍警隊長才發現這次行動帶來的機器人全在這裡,憤怒地大喊“α-1到8號跟我來!目標逃走了!”

廣場上,軍警們手忙腳亂的疏散人群,廣播里儘是不要慌張之類的話語,而由於“革命之錘”和記者的存在,準備撤退的領袖顯得很從容,他注意到送花的女孩正蹲在地上瑟瑟發抖,對着鏡頭俯身下去安慰她。

領袖慢慢蹲下,儘可能讓媒體都抓拍到這一幕。他把手放在女孩肩上,突然一陣刺痛傳遍全身,他也漸漸失去意識。

“革命之錘”發現不對,正準備出手,一個物體飛過來,他輕鬆擋下。

“悠悠球?”物體掉在地上,發出響聲。

“啪!”地上的悠悠球一下子破開,迸射出大量烏黑的煙霧。

“咳咳……”儘管裝甲立即開啟過濾模式,將頭盔封閉,但吸入的一小點也讓他嗆得不輕,眼淚鼻涕流個不停。而此時,千筆已經混入人群,和李星一起逃向廣場外。

 

“弗蘭茨,感覺怎麼樣?”

“什麼感覺?”

“脫去仿真皮膚的感覺啊,會不會像傳言那樣有種奇怪的感覺?”芙露的眼睛緊緊盯着着車子的操縱界面,雙腿不停地晃動。

“能有什麼感覺?本來仿真皮膚上就沒有仿生神經,那麼輕薄的一層,根本就不會有感覺啊。”在後座換衣服的弗蘭茨拍拍芙露的肩膀,接著說“放心吧,他們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角色,專註在眼前的事上吧。”

“別一副安慰我的樣子,你的心裡不也是這樣的?”

“我的心裡只有數據和分析的結果。”

突如其來的剎車讓弗蘭茨撞在位置上。“幹什麼?我開玩笑的!”

“下車!”

他們的車子在街道中穿行,不久之後被軍警攔下,不過車子已經處於自動駕駛狀態下很久了。

 

在維埃通往奧古斯都的國道上,兩隊人馬順利會合,五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下。蜉蝣般的他們不必關心有着怎樣的未來,他們只知道接下來會是一場徹夜的狂歡。

“為圓滿完成的任務!”

“為苟活於世的我們!”

“為同甘共苦的戰友!”

“為驚心動魄的冒險!”多格特與芙露舉起高腳酒杯,弗蘭茨和李星舉起果汁。

“為了好吃的胡蘿蔔。”千筆舉起胡蘿蔔,大家都會心的笑起來,把手中的杯子放低。千筆喜歡胡蘿蔔的事實就如她的年齡已經是隊里人盡皆知的趣聞。

“這次任務真是驚心動魄啊!”多格特愜意的靠在沙發上,像是剛從任務中脫身。

“開個車也這麼難嗎?”芙露斜眼看過去。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知道我在車上有多擔心嗎?”

“可我和千筆上車時看見你睡著了。”

“沒錯。”千筆的附和讓李星的話可信度翻了一倍,所有人都看着多格特大笑起來。

“連千筆你也……我的清白啊。”笑聲中的多格特做作地嘆氣,真相大家自然心知肚明。

“話說,這次任務里最煩人的就是那套例外裝甲了。要是沒有他,這次任務早就結束了!”芙露開始吃東西,一邊還不停地講話“居然連高速穿甲彈都擋得住。”

“這是預想中的情況,不然也不會有我們的行動了。”李星雙腳搭在桌邊,細細嚼着泡泡糖“要是我們有一套的話,現在也不至於這麼被動吧。”“啪”的一聲,李星吹出的泡泡爆開了。

多格特一口喝光酒杯中剩餘的酒,放下酒杯說“第四部隊不是有一套嗎?代號叫什麼撒旦的。”

“那玩意兒不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嗎?”弗蘭茨席捲着桌上的食物,令人懷疑他的能量轉換效率上限。

“聽名字就知道這情況是官派與教派鬥爭導致的了,像現在的總統……”

“咳咳……在派對上說這些可不能調動氣氛啊。”多格特打斷芙露的話,防止了一些偏頗事態的發生,也導致了尷尬的冷場。大家都默默吃了不知多久的食物后,多格特收到了在恩格藤斯執行任務的歐文的消息。

“歐文那邊有事做了,要一人支援一下,有沒有自薦的?”

“我我我,那裡是我的故鄉,我有優勢!”弗蘭茨激動的舉起手,不停揮動。

不過與弗蘭茨的手同時舉起的還有千筆的“七花七實”。看到積極的弗蘭茨,千筆又把刀放了下去。

“沒事的,千筆,要是想去的話就一起吧,這樣也更安全。”雖然看不出來,不過千筆的確是出任務最積極的人。

“嗯,芙露說得對,弗蘭茨沒意見吧?”多格特故意似的問。

“那當然,人越多越好啊!”

於是,兩天後,千筆和弗蘭茨來到娛樂之都恩特。

 

“歡迎,咳咳…”

“任務?”

“千筆,不要這麼急於求成嘛,馬上就到友人節了!整座城的商品都在打折!任務不急於一時,變通一下,生活會更美好的!”

任憑弗蘭茨怎麼訴說,千筆依舊是那副表情,旁邊的歐文趕緊出來打圓場。

“我看,咳,要不就先把,咳咳,先把禮物買了,然後提前開始任務。咳咳…”

“可以。”

“這麼點時間可不好準備啊,還是等明天之後在……”弗蘭茨見兩人徑直離開,聳聳肩跟了上去。

“好吧,你們的確在理,聽你們的還不行嗎?”

兩人的步伐不約而同地停下,弗蘭茨三步並兩步追上去“不過啊……”

深夜,曲折的小巷深處,三道黑影從窗口盪進一棟建築,如果不仔細看,沒人能發現他們,更不用說他們用的繩索了。

與外面破舊外觀呈對比的,是樓內奢華的裝扮,每寸地板上都鋪着柔軟的天然羊毛地毯,走廊里還鋪有紅色絲綢,牆壁上隔幾米就有一幅畫,廳室中的吊燈不知用的是什麼地方產的大水晶。三人沒有多在這些東西上看一眼,貼着牆壁小心翼翼的躬身前進。

他們選擇的窗口是離監控室最近的那個,而監控室里,被病毒侵入的監控電腦若無其事地繼續工作,現在的話,無論室內發生什麼它不會有反應。

如同事先計劃好的那樣,他們在一個大廳兵分三路,尋找目標的位置。

建築不算大,但要走完也要一定時間。拐角的走廊里,有兩個守衛在一道門外,這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必要的殺戮還是要避免的,弗蘭茨先用分析目鏡的寬屏無線電波進行掃描,房內的情況便一目了然。

約莫八平米的房間內,分別有兩個坐着和兩個站着的人。弗蘭茨判斷這極有可能是交易現場。

先行通知過千筆和歐文之後,躍躍欲試的弗蘭茨輕輕揮了揮手中的匕首,以靈巧的身姿貼近過去,用嫻熟的手法解決了守衛。緩緩放下屍體后,又非常冷靜地繼續下一步行動,這種冷靜是機器人身份的好處之一。

弗蘭茨慢慢靠在門上,安靜的四周襯托出房間里的聲音。

“那麼這批貨物就拜託您了,剩下的金額會和說好的一樣轉來的。”

“哈哈,不用跟老子講這些,跟老子做生意的人還沒有敢違約的,再說了,老弟的為人老子信得過。”

“既然已經說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吧?”

“當然!老弟你隨意!”

看來交易已經結束,必須趕快行動!弗蘭茨思考了一秒,開門的同時扔進去一個催淚彈,隨後便沖了進去,準備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意外的是,剛進門便迎面砍來一劍,分析目鏡極快的反應促使弗蘭茨側身躲過了這一擊。分析目鏡能使子彈等武器軌道“可見”,不過副作用是十分費腦,而且還要求穿戴者有過人的身體素質。換言之,對像刀劍之類軌道多的武器便不那麼好使了。

“以閣下進來的方式,恐怕不是這裡的人吧?”持劍的人一身黑色絲綢服飾,扎着髮髻,更奇怪的是他還帶着一個金屬眼罩,不過那個東西可能不是眼罩那麼簡單。

弗蘭茨與黑衣男子在煙霧中交起手來,房間里的人立即明白髮生了什麼。

“殺手!咳咳……”坐在後面的商務裝男子破音大叫,恐懼下的聲音尖銳刺耳,彷彿被扭曲變形過。不過房間里的其他人就沒有這麼誇張的反應了。

坐在商務男對面的壯漢也咳個不停,臉上的肌肉皺成一團,憤怒的拍打桌子,牆邊傳來一陣女音“好了好了,我會解決他的,好久沒有活動活動了。”

煙霧漸漸散去,露出房間里原有的模樣。衣着性感的女子伸伸懶腰,愜意地說“小哥你沒帶防毒面具,看來是同類呢。”

沒有想到機器人保鏢的可能性,弗蘭茨吐了吐舌頭說“失算呢,看來我是有麻煩了。”

女子冷笑一聲,從腰間掏出兩把匕首。“你說的沒錯。”

 

“讓開。”

“天哪!這傢伙什麼來頭!”

在附近的走廊里,一群嘍啰般的人聚在一起,與一個小女孩對峙。他們是去保護頭目的,卻在這條必經之路上被一個小女孩叫住,而且幾個想動手的兄弟還被殺了。

前排的,無論霰彈槍,衝鋒槍,在這個女孩面前,子彈似乎只有打到天花板上的份。後面用手槍瞄準的,又會被她輕鬆躲過。這種不現實的狀況極大的刺激到了他們,一些人開始叫着後退“她躲過了那麼多子彈,一定是個軍用機器人!”

“軍用機器人可不好對付啊!”

“砰!”不知道誰又開了一槍,從準頭看來這並不是故意的。

千筆以極其敏捷的身姿閃過,面前的一個人又倒在血泊中,“一槍,一個。”她如此說道。

“好好,我們不開槍,既然您趕時間,大家都讓開一條道吧!”已經被恐慌支配的他們開始失去理智。

人群自后往前散開,準確的說,是被擠開。最後,一個穿外骨骼裝甲的人到千筆面前。後面的嘍啰看到他,似乎是安心了不少,有的人又擺出不可一世的樣子。

男子舉起外骨骼包住的拳頭,得意洋洋的說“只能用這東西了。我們也不想拆房子的。”

 

同時對付兩人讓弗蘭茨節節敗退,被逼到牆邊。

“RA-2,我們得走了,殺手交給桀子。”商務男子扯松領帶,眨着紅腫的眼睛,時不時又看看時間。

“明白!”脫身的RA-2向弗蘭茨鞠了一躬。“鄙人先行告辭。”

“哎呀呀,看來接下來不能偷懶了。”桀子的攻擊猛烈了許多,弗蘭茨與剛才相比絲毫沒有輕鬆的感覺。

如果就這樣僵持的話,目標就會逃走了,而且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己也不會有好下場。弗蘭茨決心奮身一搏。他閃過桀子的一擊后,全力向離他較近的頭目衝去。

頭目掏出手槍射擊,弗蘭茨在分析目鏡的幫助下勉強躲開,卻在這段時間內被桀子趕上,吃下好幾刀。

“局勢已經控制住,我就告辭了。”商務男子最後向頭目道別,聲音還是有些顫抖。

“砰!”突如其來的槍聲。

“哎呀,差一點就讓你打中了呢。”跳開的桀子看向門口的歐文,語氣里充滿挑釁的惋惜。歐文沒有說話,用下巴指了指桀子後面,她轉過頭去,終於發現中槍的頭目。

“主人您請先走,這裡交給鄙人!”RA-2向歐文襲去,將他壓在門邊,商務男子連忙奪門而去。

“我現在有點生氣了。”桀子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語氣中也有了慍怒的味道。

弗蘭茨雖然感覺不到疼痛,不過卻能感覺到漸漸力不從心。被割開的傷口裡,能量液止不住的流出。量子大腦是一次性運行的,也就是說,如果因為能量供應不足而停止,再次啟動時將初始化。以人類意義來比喻,可以說是重生,或者說是死亡。

一邊,RA-2和歐文開始交戰,而因為歐文大多招數對機器人沒用,更多時候處於下風;另一邊,弗蘭茨因為負傷單方面挨桀子打,吃力的防守,新增傷口又形成惡性循環。

 

商務男子快步在走廊里走着,不時左顧右盼,彷彿有人在追趕他。轉過彎道,眼前突然出現一堆人嚇了他一跳。仔細一看原來都是自己人,而且還是背對這邊的,所以他很快緩過來。

“讓開讓開!我要走了!”男子吃力地推開人群,在夾縫中前進,意外的是沒有人注意他,似乎前面有什麼攝人心魄的東西。

終於吃力的穿過了人群,他皺起眉拍拍西裝,抬頭看見一個小女孩,她站在一副裝甲上,手中握着一把太刀。仔細看看,她的腳下其實是一個穿着裝甲的人,血流不止已經沒了生氣。

“還是不讓?”冷漠的輕語,也只有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才聽得清,不過,為什麼這麼安靜呢?

下一秒,他的意識歸於黑暗。

 

歐文發現對手的攻擊慢下來了,正準備反擊,RA-2卻直接停止了攻擊,手中的劍也掉在地上。“停手吧,鄙人已經沒有戰鬥的理由了。”

歐文歪着頭,表示不明白,依舊保持着防禦姿態。

“鄙人之主已經殞命,想必是閣下的同黨。真是失算,鄙人已經沒有存在意義了。”說罷,RA-2自己停止了大腦的運行,癱倒在地上。歐文不知道怎麼評價他的精神,也沒有時間去做。

“嘖!怎麼有這種傻子,麻煩死了。”轉眼間,目睹一切的桀子已經登上窗檯“看來那幫廢物是趕不過來了,我以後會找碰不到你們的工作的,永別了。”

歐文看她從窗檯跳下,才過去扶住弗蘭茨,他的傷口又多又深,已經奄奄一息。

趕來的千筆站在門口,一言不發。

再後面還有幾個嘍啰,畏畏縮縮的偷窺裡面的情況,不過能跟到這裡,他們已經是勇氣可嘉了。

“大姐,要不要送你們的人去醫院?”其中一個壯着膽子問。

千筆顫抖一下,如夢初醒“快點。”

此時歐文已經抱起弗蘭茨到了門口,即使和虛弱的弗蘭茨四目相對,千筆也是一如往常的樣子,弗蘭茨虛弱的苦笑,沒有讓千筆看見。

在搭上車前,弗蘭茨掙扎着,在喘息中斷斷續續地擠出幾個字。

“…禮物……電子……街……胡蘿蔔……”

“閉嘴。”這是千筆最常對弗蘭茨說的話,只是這次心境略有不同。弗蘭茨疲憊的臉上露出笑意,這是他第一次照做。

”走吧,這裡交給我。”

歐文點點頭,帶着弗蘭茨上了車,將自動駕駛的目的地設置在醫院。

車子飛快的消失在路口,千筆立即轉過身去,繼續未完的任務。嘍啰們看見千筆回來,不由得又開始緊張起來。“大姐饒命!我們只是跟着大哥做事的小人物!”

千筆若無其事的繼續走,他們喧鬧起來。有的開始溜走,有的握緊武器,有的人胡言亂語,一片混亂。

“你們不是目標。”千筆像是剛理解狀況,緩緩說出這句話。

“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照舊。”

“會有軍隊來取締我們嗎?”

“不會。”

“那你……你還在這裡幹嘛?!”

突然一個拿着衝鋒槍的人衝出來,但千筆似乎早就發現了他,幾乎與他同時動起來。衝鋒槍被打落在一旁,千筆在倒下的屍體面前緩緩收刀,“處理事情。”

之後千筆安排他們處理了這裡的軍火和毒品,才趕去醫院和歐文會合。

 

“這個機器人的情況還不穩定,要檢測大腦的運行狀況還需要一段時間。不過,軀體損傷十分嚴重,情況恐怕不樂觀。個人建議直接購買新型機,花費並不會貴多少,還可以節約時間。你們意下如何?”

“咳咳……請儘力治療……”

“這位先生,何必在乎那點小錢呢,看您也是有病在身,更需要治療,既然如此,直接放棄這個機器人更好吧?”

“他是朋友。”

一旁的千筆終於開口,依舊以原來的態度。

“什麼?!我沒聽錯吧?先生您是怎麼教育您女兒的?居然讓她說出這種話?”醫生困惑的打量他們“在恩格藤斯,說這種話的都會被當成傻子的!像機器人這種量產化的東西,縱使再怎麼像人類,也不過是在運行虛假的程序,人類可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產品。和機器人做朋友,不是自降身份嗎?”

歐文瞥了一眼千筆,慶幸她沒有什麼過激反應。“咳咳……首先,我也是醫生,咳,知道自己的狀況。第二,我們不在乎你們那一套,咳咳……第三,你們的做法,咳咳,會引起月人的注意。”

“真看不出來,你居然是同行。”醫生慢慢坐下,點燃一根香煙“不過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不會閑到主動插手別人的事,既然你們這麼要求,我照做就是了。現在有不少把機器人當寵物養的,我們老一輩體會不來。再比如地月戰爭,這場機器人叛亂后,不少年輕人依舊執迷不悟,沒有想過收回月球的事,還幫着月人說話,真的是,唉,不說了。至於月人那幫人嘛,我們國家也是地球聯邦的成員,月人盯上我們又怎樣,他們不會蠢到自取滅亡吧?倒是最近希隆帝國打過來了,也不知道擋不擋得住。”

歐文看着醫生悠閑的吐出煙圈,不知道地月戰爭真相的他,真是說了不少可笑的事。

窗外,雨滴無聲無息的降下。

“我們能,咳咳,能進去看看嗎?”

“啊?去吧去吧,別做什麼多餘的事就行。”醫生擺擺手,轉過頭去,又猛地轉回來“對了,他是怎麼受這麼重的傷的?”

說著不會多管閑事,卻管不住好奇心。歐文停下腳步“遇到幾個,咳咳……嚷着要收復月球的激進分子,不由分說襲擊了他,咳咳咳咳…”

“那還真是不幸啊。”醫生裝作沒聽出其中含義,“等情況穩定了記得送他去專業的維修醫院,我是普通醫生,修—治療機器人並不是專業的。”

“謝謝。”

在潔白的房間里,弗蘭茨靜靜的躺在病床上,像是在短暫休眠。平時常常帶笑的臉上沒有了表情,感覺竟有些陌生。

第二天,歐文再次來到病房時,手裡多了不少東西。

“守夜幸苦了,咳咳,這是禮物。咳…”

歐文遞給千筆一個盒子,然後把手中的盆栽放在弗蘭茨床頭,那是給他的禮物。

千筆慢慢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台小巧的相機。“謝謝。”稍稍端詳之後,千筆將相機放進挎肩包里。

“弗蘭茨常說,咳咳,西山風景很好。”那個傢伙每次提到故鄉,總會如數家珍般講一大堆,千筆也聽過幾百次。

“這幾天,咳咳,我會在醫院做些研究,剩下的任務,咳,拜託你了。咳咳…”最好的話,還是不要太期待弗蘭茨好轉,歐文打算這樣說下去,卻被咳嗽打斷,沒等他繼續說下去,千筆開口了。

“禮物。”千筆說著,遞過來一根胡蘿蔔。歐文想起之前床頭貌似也有一根,不由得笑了一下,雖然奇怪,但這也是千筆挑選的禮物。歐文接過胡蘿蔔,將想說的話停在嘴邊。

 

一周后,情況急轉直下的弗蘭茨終於還是沒能堅持下去,接下來他的大腦就會被送到工廠,開始新的一段旅程。

千筆抱着弗蘭茨未能見到的含羞草,準備離開醫院。

“等等!咳咳…千筆!雨水……有問題!”歐文追過來,拿出一袋東西“小心,咳咳,小心病毒。咳…”

袋子里是消毒噴霧之類的東西,千筆把它們放在包里,向歐文點了點頭。歐文有他的事還要繼續研究,而千筆也不會閑着。

那句話,弗蘭茨最後說的,在那種關頭說出的話,一定是有什麼含義。斷斷續續的詞,是想說什麼?弗蘭茨偶爾會以謎語的形式傳達信息,有耽誤事情的時候,不過都是一些小事。所以這次,他是真的的撐不住,才會儘力在最少的字數里留下信息的吧。

想着想着,千筆到了電子街,雨幕之下的街道,散發著冰冷的寂靜。戰爭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沒有必要去想那些事,即使是已經被包圍的恩特城,千筆他們也有辦法離開。這裡的人們再怎麼擔驚受怕,無關的事也無法感同身受。

沒有結果的搜尋了幾天,千筆一無所獲,也沒有頭緒,不過機械式的堅持是千筆的習慣。只是千筆雖然還能堅持下去,但其他人就不一樣了。希隆帝國的完全殲滅宣告如同死神一般散播恐懼,街道越發蕭條。

千筆謹記着歐文的提醒,小心走在雨水濺不到的地方,繼續毫無進展的詢問。

“有胡蘿蔔嗎?”幾天里她都是這樣問過來的,以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自然也受到過各種態度的回答。

又一次失敗之後,理所當然的去往下一家店鋪。

“請問這裡有機器人維修鼠嗎?”男子的問題吸引了千筆的注意。

他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微微嘆了口氣,似乎是找了很久。千筆知道哪裡有他要的東西,不過要不要幫他有待考量。這個男人並沒有城裡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而且還在為機器人的事奔波,應該不是恩特城的人。

男子轉過身來準備離開,這時千筆注意到了他胸口的標牌,精緻的牌子上是希隆帝國的徽章圖案——希隆人的象徵。

她想到弗蘭茨,心裡不自覺地湧出幫助這個男人的想法。

“這邊。”千筆最後還是行動了,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這樣。

“你要帶我去哪裡?”男子以帶明顯敵意的聲音問。

“倉庫。”

他愣了一下,隨後又理解過來“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們認識嗎?”

“機器朋友,死了。”雲淡風輕的,說出了這種話。

接下來的路程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千筆一直是寡言的,而男子似乎是考慮着什麼,慢慢跟在後面。

拿到維修鼠后,他們在路口分開。

千筆沒有道別,她忙着繼續未完成的事。男子不好說什麼,走向另一邊。看着飄灑的雨,千筆想起了歐文的話。最後再幫他們一下吧,千筆拿出一部分歐文給的東西,放在地上。“照顧好他。還有,小心雨水。”留下這句話后她又進入另一條小巷。

雨總有停下的一天,在那之前能走到哪一步呢?

 

第二天,沒有絲毫變化,千筆依舊重複着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不和諧的音符卻自己到來。“嗨!千筆!”昨天的男子主動過來打招呼了。故意裝出的笑容蹩腳又可笑,一看就知道不是出於本意,千筆準備無視他。

“等一下!”他直接過來抓住千筆的肩膀“我知道這樣不太合適,不過還是拜託你再幫我一次。”

千筆用刀把碰碰他的手,示意他放開。“為朋友?”如果不是這樣,就立馬走人。

“嗯,還是關於那個機器女孩的。”他顯得有些羞澀,看來這並不只是朋友那麼簡單。

“女孩?”千筆突然對這件事起了一點興趣。

“額……沒錯。”他有點窘迫,呼了一口氣,大聲說道“而且……我喜歡她!是發自內心的喜歡!我想和她一起去旅行,看想像不出來的美景,度過屬於我們的經歷,就從這裡開始!”看他激動的樣子和這些話,千筆有些好奇他的經歷了。

“西山山頂。”千筆回憶起曾經弗蘭茨滔滔不絕講述這些的日子,這個地方算是被提及的常客。

“西山山頂?有什麼特別的嗎?”

“繁星和煙花。”看星星和煙花的最佳地點,還記得弗蘭茨是這麼說的,可惜的是,千筆都沒有去過。即使有歐文送給的相機,恐怕也不會有用上的一天。

“嗯,聽起來不錯。”他似乎是試着想象了一番“就按這麼定下吧。關於那個計劃的細節……”

“這些你都願意嗎?真是感激不盡。我不會虧欠人情的,你是在忙着找什麼東西嗎?我可以幫忙。”

他一副很開心的樣子,還主動提出幫忙,這件事對他來說這麼重要嗎?自己其實並沒有做什麼大不了的事,這個男子也好,弗蘭茨也好,CAS里的其他人也好,都是這種柔和的態度,曾經最忌諱的態度。千筆不由得又思考起以前的問題來。

磨刀石必須比刀更硬,就如同千刃與千筆。

“禮物,重要的。”千筆猶豫地說出口。加入CAS以來,她一直努力着保持自己的鋒利度。

“禮物?這和你說的胡蘿蔔還有這條電子街有什麼關係?”

現在的生活雖然有磨練,但更多時候是在CAS和他們相處,從目前的感覺上來看,或許父親是對的。“就這些線索。”

“這……電子街肯定是不會有胡蘿蔔的,要說其中的聯繫,應該是與店面或者商品相關,按這個思路找找看。”

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做好眼前的事之後再說吧。

“名字?”

“是指?”

“你和她。”

“哦,我叫卓葉,她叫徵羽妙音。”

卓葉的態度與剛見面時差了不少,哪一邊才是偽裝呢?不管哪一邊,不能好好表達情感都是可悲的,就像自己一樣。

“走吧。”

幾條街的尋找下,他們到過幾家與兔子,胡蘿蔔等相關的店,完全是一無所獲。但這至少是最為明確的思路,也能減少不少搜索時間,儘管關閉的店鋪越來越多,要每個都走一遭依舊是不容易的事。名叫“幸運的因藩兔”的店成為了下一個目標,電子街的店鋪名字花樣百出,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店鋪不大,只有一個穿着圍裙的清秀女孩在打理,她不緊不慢的為盆栽澆水,看上去似乎還挺有門道。店鋪小但裝飾得很雅緻,精緻的飾品也不顯得多餘。

“打擾一下,請問……”

“歡迎光臨!兩位尊貴的客人!”卓葉一開口,她立刻就注意到了他們,連忙放下手中的事,到店門口迎接他們。

“機器人?”千筆先注意到她身上的編號名牌。

“是的,我是機器人,沒有注意到兩位客人十分抱歉。”她深深鞠一躬,不敢直起身來。

“你別那麼緊張,我們並不在意這種事,不會因為你是機器人針對你的。來這裡不是買東西,只是想問一些問題。聽上去有些奇怪:你知道什麼關於胡蘿蔔的人或事嗎?就最近的事。”

“胡蘿蔔?這個盆里的就是速生胡蘿蔔,因為主人養着兔子,不過……”聽了卓葉的一番話,稍加思索后說“難道你們認識弗蘭茨嗎?”

“弗蘭茨?”

“我認識。”不等卓葉反應過來,千筆說話了。

“啊!果然是這樣,友人節的時候,他把一些東西暫寄在了這裡,稍等一下!”她靈活的轉身,到櫃檯后的牆壁上按動些許按鈕,取出旁邊的窗口送上來的包裹,整個過程簡潔迅速,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和弗蘭茨聯繫時總會聽到他念叨新的朋友們,您就是千筆小姐吧?”

“是的,謝謝。”千筆接過包裹。“打擾了。”鄭重地鞠躬便直接離開了,原本還想說什麼的機器女孩也只好打住。她注意到還在原地的卓葉。

“哦,其實我和她並不是很熟,只是剛剛認識。關於千筆的事……”猶豫了一小會,他還是邁出了步子“沒事,我也該走了,謝謝你的幫忙。”

以前遇到的人是冰冷的,這兩個人也是冰冷的,兩者的冰冷不同,千筆與他的冰冷也不同。造物主的複雜性實在是難以理解。她拿起水壺,繼續澆起水來。

雨一直在下,將這個城市變得越來越濕潤,水汽不知不覺間滲透進每一個角落。千筆快步來到醫院,將包裹交給歐文,只拿走了屬於自己的那份。

“弗蘭茨的禮物。”

“嗯。”

這即是兩人之間的短暫對話,千筆不必多說,研究中的歐文也不會找人攀談,那個研究是他無法放下的。

之後千筆離開醫院,回暫住地的路上拆開了裝飾精巧的盒子,裡面只是一根普通的胡蘿蔔。千筆將胡蘿蔔收進包里,打開盒子的夾層,弗蘭茨的小把戲她也見過不少了。

似乎是心悸動了一下,千筆停住手。弗蘭茨的把戲以後再也不會見到了,她的心裡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一些記憶也開始不斷浮現。沉寂許久的疑問再度浮出水面:這些回憶如此溫暖甜蜜,但也時常使自己放鬆警惕,父親所堅持的守則,肯定有這方面的理由,當初自己是否做錯了呢?再往裡說,自己想追求的,又真的是父親要求的戰士嗎?

不知不覺中,夾層漸漸打開,映入眼帘的是一條橙黃色的電子緞帶,半透明的邊緣浮動着可愛的胡蘿蔔花紋,閃爍着極微弱的光芒。緞帶邊角有行字:

我們是永遠的朋友。

樸實無華的句子,卻正是千筆此時心境所需要的外力。千筆看着弗蘭茨歪斜的字體,拿起緞帶,將原來的緞帶扯下,和盒子被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千筆微微一笑,“已經沒有迷茫了,我最好的朋友。”

 

 

“千筆,咳咳,你儘快回來。小心點!”到了回CAS的時候,千筆因為和卓葉的約定決定留下幾天,臨別時歐文不忘叮囑幾句。

“嗯。”

天空漸漸明朗,正如千筆心中的陰霾散去,這場雨也終於迎來這結束的一天。今天晚上看到的星空一定會很難忘。

小巷深處,那幫人正按照千筆的要求往外面搬投影煙花,這些煙花會被帶到城市的各個地方。雨已經完全停下,千筆抬頭看着璀璨的星空,視線漸漸西移,落在西邊的山上。那邊的事會怎樣發展呢?

“千筆姐,已經全都準備好了。”

二十點五十四分,只要再幾分鐘,絢爛的煙花就將鋪滿天空。據說以前的煙花是火藥與發光劑的組合,所以那時一朵煙花是短暫的景色,就像生命一般,稍縱即逝。

“放!”

伴着千筆的命令,無數的光點升上天空,霎時間,寧靜的夜空似乎成了花海,星點的小花夾雜在絢爛的彩花之間,與深邃的夜空一起成為了夏夜空中永恆的記憶。

次日,一夜未眠的千筆站在樓頂,看着漸漸升起的朝陽。許久沒有升起的太陽肆意展現自己的光華,朝霞顯出血一般的紅色。在朝陽的照耀下,她覺得有些不適,而此時街道里開始傳出碰撞和嘶吼的聲音,有些地方冒起長長的煙霧。人們發瘋似的亂作一團,痛苦的喊叫與物體碰撞爆炸的聲音此起彼伏。

她花一點時間到了西山。尋找上山的路時,卻發現了山腳昏迷的兩人。卓葉倒在徵羽妙音身邊,身上的衣物又破又爛,沾滿泥土和樹葉,泥地上還拖着一條長長的痕迹。

他完全沒有用那些東西嗎?還是有什麼意外?千筆的思考被大地微微的震動打斷。希隆的軍隊正在接近。

她抱起徵羽妙音,感覺比從弗蘭茨那裡聽說的機器人平均重量還要輕,甚至和她自己差不多。最後看了一眼卓葉,她抱着徵羽妙音消失在叢林深處。

 

 

“CAS”:西提對敵暗殺組織,會每十年一次暗地裡從民間選拔人才進行培養,創立之初是不起眼的下等組織,但由於近代新型裝甲的興起,成了沒有例外裝甲的西提的重要部門。由於內部神職派與政治派的鬥爭被泄露了不少機密,也被作為都鬥爭的工具活躍在其中……

 

“月人”:月人是對地月戰爭之後地球上的人對獨立的月球上的人和機器人的統稱,因為歷史原因只被各國草草介紹,無論是過去亦或現在的記錄中均有濃厚的神秘色彩……就目前的歷史考察來看,月人在獨立之後得到了飛速的科技發展……

 

西提:全稱西提斯里伍爾穆恩聯邦,在大陸中央的老牌聯邦國家,佔地約480萬平方千米。人口約3.34億。早期屬於政教合一的國家,在近代化過程中無法完全摒棄宗教的干涉,仍然處於鬥爭之中,因此發展上漸漸落後……

                                                                                   ——《國家歷史考》

“RA-2”:恩格藤斯聯邦智能保鏢機器人,是當時比較常見的一種保鏢機器人,可以定製外觀等。

多數規則例外裝甲即REMT-α外骨骼裝甲,被譽為“擁有無限可能性的武器”。擁有極高的機動性和防禦力。配合例外武器更是能將破壞力發揮到極致。

頭部的輔助腦對穿戴者有特殊要求,稱為“適配度”。穿戴者必須事先服用強化身體的藥物……

 

“分析目鏡”:內置高性能特化電腦的軍用目鏡,由於優秀的性能被廣泛使用。可以360°監視周圍的情況,對周圍的武器狀態進行監視,及時對威脅佩戴者的情況發出警報,刺激大腦使其做出反應,但同時也會使得大腦產生疲憊感……

機器人也可以裝備,但是效果會遜色不少,甚至不如高性能軍用機器人自身反應,因此沒有大規模運用……                                           

                                                                                  ——《特殊武器盤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