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醒來。
周圍是負傷倒地的聖殿騎士們,米菈和泰斯坦也在自己面前互相攙扶着,他們看着空無一物的方向,而從那滿身是傷的狀態來看,肯定是不能繼續戰鬥了。
除此之外,消磨人心智的痛苦慘叫不絕於耳,天空也被升起的煙霧染成血紅色,跟大地上的顏色一模一樣。
聖域失守的事實擺在薇薇安的面前。
儘管如此,薇薇安還是迷茫不已。
因為那些慘叫聲都不是人類的。
那些聲音比起慘叫不如說是咆哮。
然後,在她視野的一角,發現了“那個”的存在。
一體被從中間劈成兩半的噬魂,和它面前手持黑色大劍的身影。
頭盔上惡魔的角高指天空,漆黑的鎧甲吞噬着濺到其上的鮮血,原本鮮紅的披風染濕后變成深紅。
黑騎士。
那本是薇薇安所仰慕的人,但在現在看來,那不過是只知殺戮的存在罷了。
世界一瞬間定格,然後伴隨着什麼東西碎裂的響聲,世界再次開始運轉。
視野一角的黑騎士消失無蹤,被劈開的噬魂無力地倒下。
周圍的景色幾乎沒有變化,唯一的異樣感就是突兀地出現在遠處的矗立着的聖殿騎士。
不,那身鎧甲的不屬於聖殿騎士,米菈和泰斯坦也在看着他。
正確地說,是他們看着的、原先空無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現了這位騎士。
他左手的棺盾將一體噬魂緊緊壓在地面,右手輕鬆擰斷了另一體噬魂的脖子。
噬魂即將斷氣前的悲哀咆哮他充耳不聞,單調地進行着手中殺死墮魂的作業,襲來的每一體噬魂都被毫無慈悲地變為悲慘的屍體。
一息尚存的人們將視線投向那騎士卻不由得屏息。
他給人一種感覺。
不論是人類亦或是墮魂,與種族無關,只要是敵人,就只有死亡一途。
唯一的差別就是人類能死得痛快點吧。
隨着那名騎士每往前一步,噬魂的咆哮就變得更小,取而代之的,令人不寒而慄的笑聲則是越來越明顯。
那是充滿空虛感的笑聲。
騎士漸漸遠離薇薇安,向噬魂群中,向那無邊的黑暗中走去。
明明是不曾見過的身影,但是薇薇安心中的不安愈發高漲。
不阻止他的話......
這樣的念頭出現在薇薇安的心中的一瞬間,她自然而然地喚出了那名本應不相識的騎士的名字——
“格列奧烏斯......”
薇薇安猛然從床上坐起,因為汗液而導致衣物粘在肌膚上的討厭感覺變得鮮明,跳動不止的心跳也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啊,老姐你醒啦,真是太好了。”熟悉的男性聲音闖入薇薇安恢復機能的耳中。
“塔巴其嗎......你也沒事啊......”薇薇安邊撫摸着蓋在自己身上的被褥邊看向推開門進來的男性。
“之後總算是逃到聖堂區了,正巧遇上趕來的聖堂騎士團,但是告訴他們老姐所在的地方后,我就被強制帶到後方去了,真是的,如果混在聖堂騎士團里的話,我多少也能派上用場啊。”塔巴其不滿地抱怨着。
“話說回來,這裡是?”
“聖堂區的救治處,見習騎士里大部分傷者都集中在這裡,其他輕傷者或是沒有受傷的都被帶去做心理診斷了。”
“這樣啊......”隔了一段時間后,像是終於鼓起勇氣般,薇薇安再次開口,“死了多少人......”
“救治處看見的還挺多的,做心理診斷去的人也不少,只是......不管怎麼說......”塔巴其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能跟聖殿騎士勢均力敵的噬魂遇上弱小且毫無防備的見習騎士,結果一目了然。
“等所有人都痊癒以後,會讓我們全部集合,然後通知損害,米菈小姐這麼跟我說過。”塔巴其將帶來的水果放在房間的桌子上。
“我知道了......”
“還有中隊長選拔取消......小隊長選拔保留結果......”
“那種事怎麼樣都好。”薇薇安有些莫名的怒氣。
“......”塔巴其似乎是對薇薇安的態度有一定的頭緒,他靜靜等待着薇薇安重新開口。
“我們小隊里的人......”薇薇安抬起頭,期盼似的看向塔巴其。
“就我所知道的話,應該有十人被......其中包括德爾肯和那個使槍的傢伙。”塔巴其隱瞞了其他的信息。
德爾肯只剩下頭顱的事情還是別讓其他人知道比較好,儘管是討人厭的傢伙,但是結局還是太過悲哀。
“格列奧烏斯呢?”
“格列奧烏斯?我沒見到他啊......”
“不可能!我還在防線那見過他一次,他那時候應該和米菈大人待在一起才是!”
“老......老姐你先別激動......格列奧烏斯很強,那傢伙不可能死的啦,應該是跑到哪個地方躲起來了......吧?”
塔巴其發現了薇薇安的慌張。
“老姐?發生了什麼?”
薇薇安抬起眼眸,將林德爾德的事情全部告訴塔巴其。
塔巴其的臉上也漸漸染上恐懼的神色。
“居然能擊破米菈小姐的屏障......那真的是墮魂嗎......不,那些都無所謂,既然老姐你和米菈小姐都活着,就代表那個傢伙被討伐了吧?但是我完全沒有聽說啊!”
“應該是還沒來得及通知我們吧,畢竟我們只是區區見習騎士。”
“這樣啊......但這麼說來,如果格列奧烏斯和老姐在一起的話,那他應該也平安無事才對啊。”
“我就是不確定這一點......”薇薇安低下頭,思考着什麼。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
兩人順着聲音望去,看見一名聖堂騎士站在那裡。
“見習騎士薇薇安·洛夏......還有見習騎士塔巴其·洛夏,你們的導師有要事通知你們,請到境況大殿集合。”
“等下!老姐她才剛醒......”
“塔巴其。”薇薇安制止了塔巴其,然後站起身向聖堂騎士行禮道,“是,勞您費心了。”
是受到出乎意料的對待了嗎,聖堂騎士也有些窘迫,最後還是回應道:“啊啊,別太勉強自己了,新人。”
說完就徑自離開。
“老姐,你真的沒事嗎?”塔巴其擔心地看着薇薇安。
“不用擔心,我還不到站不起來的地步。”薇薇安露出笑容。
“那就當是這樣吧,啊,說不定格列奧烏斯也在那邊集合。”
薇薇安無言地點了下頭。
“不過話說回來,境況大殿不是被焚毀了嗎,為什麼還要我們到那個廢墟?”塔巴其一臉不解。
“應該沒那麼容易被焚毀吧,畢竟還有麗潔大人在那裡......”
再怎麼猜測都沒有意義,不如親眼去看看。
兩人抱持着這樣的想法邁開腳步。
————————
“這是......已經被重建了嗎?還是說根本沒有被襲擊?”
塔巴其抬頭看着一如既往宏偉的境況大殿不解地自言自語道。
境況大殿的周圍的騎士雕像仍舊圍繞在大殿的四周,大殿周圍的白色牆壁也不見被燒毀或是煙熏的痕迹。
但是從周圍焦黑的泥土和花草的殘骸看來,境況大殿確實被火焰包圍過,只是不知為何毫髮無傷。
而最令塔巴其震驚的是——
“好多人啊......”
幾乎所有倖存的見習騎士都被集中到境況大殿前,應該是要宣布什麼事項,但沒有到開始的時間吧,大殿四個方向的門口都各由兩位聖堂騎士把守着。
就在塔巴其感嘆時,有人從後方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哦,格列奧烏斯,你終於......啊,泰斯坦先生?抱歉抱歉,我認錯人了。”塔巴其一臉開心地轉過頭,發現的卻是泰斯坦粗獷的臉。
“讓你白高興了,不過別在這傻站着了,米菈在等你們。”泰斯坦露出豪邁的笑容。
“米菈大人嗎?請問她在哪裡呢?”薇薇安問道。
“境況大殿里哦。”
“可是我們......”
“沒事啦沒事啦,你們去跟那些聖堂騎士報上名字就行了。”泰斯坦邊說邊推着兩人往前走。
見習騎士們聚集在南門,而泰斯坦卻將他們帶到了北門,並告知他們從北門進入。
根本不需要兩人自報姓名,兩名聖堂騎士一看見他們就拿開了交叉的鉞以示放行。
薇薇安和塔巴其一頭霧水的踏進境況大殿,狹長的走廊雕刻着精美的壁畫,走廊的兩旁還有半身陷入牆壁中的騎士雕刻。
與外面令人感到悶熱的環境不同,境況大殿內相當涼爽,涼爽到孤身一人可能會感到寒冷的地步。
就在那可以將外側的見習騎士全部容納的大殿中間,兩名女性等待着薇薇安和塔巴其。
一名是被冠以“賦靈”聖謂的聖殿騎士——麗潔。
而另一名則是被賜予“術靈”聖謂的聖殿騎士,同時也是他們的導師——米菈。
“米菈大人,麗潔大人。”薇薇安低頭致意,塔巴其也趕緊有樣學樣。
“哦呀,真是可愛又有禮貌的孩子呢。”明明跟他們差不多大卻故意用長輩口氣的麗潔捂着嘴角輕笑道。
“不敢當。”薇薇安一絲不苟地回應。
“米菈啊,怎麼沒聽你提過你有這麼可愛的姐弟後輩啊?”麗潔轉而看向米菈。
“難不成我還要把我昨天吃了什麼告訴你?”米菈半傻眼地反問道。
“真是壞心眼啊,明明跟這兩個孩子打好關係的話,我就不會感到無聊了。”
“別說了,你不是曾經從我這裡打聽到格......其他人的消息嗎,別再強人所難了。”米菈慌慌張張地改口。
麗潔刻意無視米菈的失語,向兩人搭話道:“那麼,可以告訴我你們的名字嗎?”
“是的,麗潔大人,我是薇薇安·洛夏,我身後這位是我的弟弟,塔巴其·洛夏,如果我們有冒犯的地方,還請原諒。”
“怎麼會有呢?不用那麼拘謹也可以哦。”麗潔邊說邊摸了摸薇薇安和塔巴其的頭。
“老姐......總感覺......麗潔小姐比你更像姐姐誒......”塔巴其小聲地向薇薇安搭話。
“宰了你哦。”薇薇安則是帶着殺氣小聲回應。
“噫?!”塔巴其顫了下身子。
看見姐弟互動的麗潔露出了更加柔和的笑容:“哎呀哎呀,真是有趣的姐弟呢。”
“你們兩個注意一點,這是在麗潔閣下的面前,不要太失禮了。”
“萬分抱歉。”
“抱......抱歉!”
兩人立刻低頭致歉。
“啊,沒關係唷,倒是米菈啊,‘麗潔閣下’是什麼意思啊?我感覺到我們的距離變遠了哦,我要哭了哦。”
“麗潔閣下,這是在見習......”
“我要哭了哦。”
“麗潔......”
“嗯嗯,米菈乖孩子。”
“這是在見習騎士面前,還是別這麼隨意好......”米菈半放棄地勸告道。
“我知道啦。”麗潔露出調皮的笑容,“那麼,現在要稍微嚴肅點了。”
聽見這句話的兩人立刻挺直腰板。
“你們兩個!”麗潔用有些大的音量開口道。
“是!”
“是!”
姐弟立刻回應。
“叫聲姐姐來聽聽。”
“哈?”
出乎意料的要求讓薇薇安都不由得露出了疑惑的聲音,至於塔巴其,則是在傻乎乎地開口前被踹了一腳。
“麗潔!”
“哇啊,米菈生氣了,好可怕好可怕。”麗潔吐了個舌頭。
見到擁有“聖謂”的聖殿騎士們的日常互動,讓薇薇安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是傻愣在原地。
“話說回來了,薇薇安妹妹,你是不是見到了那個?”
突然向薇薇安搭話的麗潔一副正經的表情。
薇薇安因為對方的表情變化沒反應過來,疑惑地回應:“那個是指?”
“那體墮魂。”
一瞬間,雖然不至於恐懼,但薇薇安的眼中還是出現了動搖的神色。
準確地發現了這一點的麗潔繼續問道:“然後你將這件事告訴了塔巴其弟弟了?”
“是......是的,請問不能這樣嗎?”薇薇安回應有些慌亂。
“可以是可以,不過如果你不說還會簡單點。”麗潔聳了聳肩。
“那是......”
“別在意,既然你們兩個都知道了那個的存在,那就正好兩個人一起聽吧。”
“是的。”薇薇安和塔巴其露出一副緊張的神情。
“也不用這麼緊張,”麗潔帶着笑容說道,“要傳達給你們的只有一句話而已。”
“是,請問是?”
“‘什麼都沒發生’。”
“誒?”
“不明白嗎?就是讓你們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我明白了......可是,這究竟?”
“一會會有一定限度的說明吶,在此之上就不要再問了,境況大殿的知情者我已經知會過了,而防線那邊由米菈負責,至於你們兩個則是有點例外。”
“例外是指?”
“說了不能多問吧?”原本笑容滿面的麗潔突然散發出令人恐懼的威壓,讓薇薇安感受到更甚於那體墮魂帶來的恐懼,“你們能知道的,就只有一會要聽到的。”
“是。”薇薇安趕忙低頭應允。
“不用那麼緊張。”麗潔稀釋威壓,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開口道,“那體墮魂的存在,你們就當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就好。”
“......是。”薇薇安停頓了一下以後回應道。
“突然對你們下封口令,你們會感到不解也是難免的。”米菈接着麗潔的話開口道,“不過這邊也有一堆麻煩事要處理啊,在此之上就再告訴你們一些事,儘可能解決你們的疑惑也是我們的職責。”
米菈靠近兩人輕聲告知:“接下來要說的,包括你們知道的可不超過十個人哦,聖域除了四面的城牆外,其實還有一座巨大的屏障,它能保持這個聖域不會被墮魂的魔法影響,然而,昨天在這個屏障中卻有大量的噬魂透過轉移魔法出現,我這麼說你應該懂了吧?”
薇薇安吃驚地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現在有兩種可能,一是屏障被破壞,但是我們在戰鬥結束后立刻開始了排查,屏障卻完好無損,所以這個可能性不存在,然後就是第二個,”米菈深吸一口氣,“屏障被臨時篡改過,將敵人放了進來。”
“那種事能做到嗎?”
“可以,只要是聖殿關係者的高層都有那相應的實力和權限。”
“但是,這麼做的話......”
“你沒猜錯,要不就是我們聖殿之中有叛徒,要不就是有‘原’聖殿關係者身處敵方陣營。”米菈不悅地說道,“所以為了避免騷亂與其他一些麻煩事,所以對知情者下達了封口令。”
“這樣的話......我明白了。”
“請務必保密,如果有消息泄露,並推斷來源是你們或其他任何一位知情者的話,聖殿方面會採取一定措施。”麗潔嚴正警告道。
“措施是指......”
“不用在意,只要你們能管好嘴巴,剛剛的話就沒有任何意義。”
“我明白了。”
“相信你們能明辨是非。”米菈點了點頭。
“呼......那麼,令人討厭的工作結束了吶,我們來聊天吧!”麗潔擺出擦汗的姿勢,呼出一口氣爽朗地說道。
“我說你啊,這是例外,一會才正式開始好吧?”米菈告誡麗潔道。
“誒?!”
“而且......是不太令人愉快的事情。”米菈沉下表情。
察覺到米菈話語意思的薇薇安立刻試圖開口:“請問!格......”
“啊,薇薇安和塔巴其就待在這裡就好,你們還有事要做。”麗潔在絕佳的時間打斷了薇薇安的話。
還沒等薇薇安感到疑惑,麗潔便再次開口,不過這次,她呼喚的對象是南門的聖堂騎士:“讓各小隊進來大殿吧。”
聖堂騎士將交叉的鉞拿開,並傳達了麗潔的話語后,導師們帶領着各自的小隊依次有序地進入境況大殿。
“這是......怎麼回事?”薇薇安困惑地自言自語。
經由導師們的領導,倖存的見習騎士們迅速且安靜地在境況大殿集合完畢。
與此相對應的,一個腳步聲在薇薇安他們的身後響起。
所有人望向北門,有一個身影踩着沉穩的腳步進入境況大殿。
來者有一頭展現男子中性美的及肩長發,搭配的明明是堅毅粗獷的面龐卻沒有任何不自然,身上的鎧甲閃爍着光芒,雕刻着無數神聖的花紋,同時,他身後幾近透明的披風隨着行進時的微風而微微飄揚。
看見這份容貌,大殿中騷動起來。
“那......那不是‘不死’的費南提克爾嗎?”
“聽說在昨天的戰鬥里,在西面一人擋下了所有的噬魂啊。”
“居然是費南提克爾大人嗎!”
讚歎的聲音此起彼伏。
看見姐弟兩看向自己的目光,費南提克爾對他們露出了溫柔的笑容,然後上前,向米菈她們點頭致意后,站在水晶球的後方、米菈和麗潔的前方的位置,環視眾人。
所有人立刻安靜下來。
費南提克爾深吸一口氣后,緩緩開口:“大家辛苦了。”
見習騎士們繼續注視着他。
“昨天的戰鬥相信大家已經知曉了結果,沒錯,雖然卑鄙的敵人在傳送魔法的幫助下偷襲了我們,但在見習騎士的諸位和聖殿騎士團以及聖堂騎士團的聯合攻勢下,我們完全殲滅了敢於踏足吾等聖地的邪惡之徒,所以,我們取得了屬於我們的東西,歡呼吧,這是吾等的勝利!”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費南提克爾高舉手臂,見習騎士們齊聲呼應,歡聲響徹整個境況大殿。
噬魂闖入聖域的過程直接被帶過。
“然後,在那樣艱難的環境下,諸位之中出現了一批不畏黑暗、不懼死亡的偉大騎士,其中最甚者,莫過於我身邊這兩位。”說著,米菈和麗潔分別將薇薇安和塔巴其往前帶了一步,讓他們站在費南提克爾稍後些的地方。
“他們是來自南大陸的騎士世家——洛夏家的姐弟,薇薇安·洛夏與塔巴其·洛夏,他們遵守家訓,作為一名真正的騎士嚴格要求自己,做到了就連聖殿騎士都難以做到的事,他們不僅協助了防線的鞏固和防禦,還參與了戰鬥和引導傷員,將身為騎士的職責貫徹得淋漓盡致!”
見習騎士們發出了讚歎的聲音。
但薇薇安卻難掩困惑,雖然費南提克爾說的有一部分是對的,但大部分都跟他們姐弟沒什麼關係,她不動聲色地看向塔巴其身後的麗潔,如果大動作地看向自己身後的米菈的話不知會引起什麼騷動,所以她只能這麼做。
麗潔露出苦笑,以嘴型示意她什麼都別管。
費南提克爾的演講還在繼續着。
“為此!我借聖王大人的名義,決定推舉見習騎士薇薇安成為中隊長,見習騎士塔巴其晉陞小隊長,同時,兩人在將來晉陞聖殿騎士時將受到我的引薦。”
見習騎士們露出羨慕的眼神。
可是這樣一來,原先是小隊長的格列奧烏斯怎麼辦?
可是這樣的疑問薇薇安還是沒問出口,因為費南提克爾的演講還沒結束。
“但是!”他停頓了一下,將注意力吸引回來,“即便獲得了勝利,我們還是付出了諸多犧牲......麗潔閣下,麻煩你了。”
“知道了。”麗潔毫無感情地回應道,上前將手放在水晶球之上。
一面版塊從水晶球中慢慢變大,出現在所有人視線里。
板塊中密密麻麻列了許多東西。
那是三百名見習騎士的名字。
所有人立刻被上面的內容吸去視線。
寥寥幾人的姓名以黃色顯示,眾多人的姓名以紅色顯示,大多數都以綠色顯示。
漸漸明白這代表着什麼的見習騎士們中,悲傷的氛圍開始擴散開來。
薇薇安和塔巴其在屬於自己小隊的區塊中尋找着自己的名字,然後根據相對應的顏色去尋找他們同樣挂念的那個人的名字,只是——
“騙人的吧......”薇薇安喃喃自語。
“在昨天的戰鬥中,有一百八十二名見習騎士成功活下來,但同樣,也有一百一十八名見習騎士再也沒回到我們身邊,其中,一百一十四名見習騎士戰死,而另有四名見習騎士失蹤。”費南提克爾揭露了顏色代表的含義。
見習騎士們有人憤怒地握緊拳頭,另外也有人低下頭抽泣。
“請等一下!”不是很響亮的聲音傳到了一部分見習騎士和費南提克爾的耳中。
米菈和麗潔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費南提克爾回頭看向薇薇安:“怎麼了嗎?”
“格列奧烏斯失蹤什麼的......不可能啊,那時他明明......”
“見習騎士薇薇安,不,中隊長薇薇安,對於你的友人的事我感到很抱歉,可是,不論搜尋何處,都找不到他的屍體,同樣也沒有他仍活着的證明,所以被判明失蹤是無可奈何的。”
“怎麼會......”
“請節哀。”費南提克爾將手搭上薇薇安的肩膀。
在聖域,失蹤不代表着有生存的可能,而是代表着連屍體都找不到的凄慘死亡,如果是戰後不到一天總結出的結果或許還會有一點可能性,但現在已經過了一天,若是失蹤者仍活着的話,聖域到處都有巡邏的聖殿騎士,他們很快就會獲救,同樣,過了一天的現在還毫無消息的話,就失去了那種可能性。
雖然說是失蹤的模稜兩可的狀態,但所有人都默認為死亡。
而且是最悲慘的死亡。
支離破碎的軀體混進了敵人的肢體中被一併處理的先例並不是沒有。
陷入悵然若失狀態的薇薇安此刻在見習騎士們的眼中看來,就好像是得知了心愛的人的死訊一樣,那令人心痛的樣子讓見習騎士們泛起對她的同情的同時,對墮魂的仇恨也愈加高漲。
費南提克爾拍了拍恍惚的薇薇安的肩膀后,重新面對見習騎士們:“各位,雖然我很想說戰爭必然會伴隨着死亡......但是......但是啊,如果沒有那些墮魂挑起戰爭的話,各位可能在與自己的友人暢談樂事,可能在與自己的家人共享天倫之樂,可能在與自己的愛人互相擁抱......”
見習騎士們紛紛抬起頭看着費南提克爾。
“結果我們現在卻不得不與最愛的人分別,不得不面對無窮無盡的悲傷,這是誰的過錯?是你的嗎?是我的嗎?這是誰的過錯!”
“墮魂......”有一名見習騎士輕聲道。
緊接着。
“是該死的墮魂!”
“是那些骯髒的雜碎!”
“是那些人類的敵人!”
“沒錯!”費南提克爾張開雙臂,“這全部都是挑起戰爭的墮魂的過錯,它們逼我們不得不拿起武器,不得不奮起反抗,如果不這樣做的話,自己、自己所愛的人都會被殺死,我們沒有選擇!”
見習騎士們以熾熱的目光看向費南提克爾。
“所以,友人們啊,戰士們啊,騎士們啊,拿起你們的武器,保衛自己的一切,斬下墮魂的頭顱,痛飲它們的鮮血吧,將它們趕盡殺絕,將它們屠戮殆盡,這是吾等的罪業,亦是吾等的職責啊!”費南提克爾說完的一瞬。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憤怒與鬥志高昂的喊聲充斥了整個境況大殿。
唯有四人反應不同。
薇薇安一直是悵然若失的狀態,塔巴其則是一臉不解地看着費南提克爾。
在他們的後面,米菈因為這極其像是煽動的演講而略微皺了皺眉,麗潔則是一直以不帶感情的視線看着費南提克爾。
同一時刻,在某處房間中,境況大殿內的景象被某種魔法展示出來,得以讓兩人一覽無餘。
兩人分別是一位老者和一名年輕人。
“擅自就說失蹤,真是過分啊。”年輕人叉着手臂無奈地開口道。
“這是最好的方式了,總比直接宣告了死亡方便吧?”老者帶着笑容回應。
“意思是以後還需要我?”年輕人嘆了口氣。
“那是當然。”
“你還真是不客氣。”
“這是你應當做的,沒有客氣的必要吧?”老者摸了摸鬍鬚。
“說來也是,但是塔巴其也突然一併晉陞的話,他本人會感到奇怪吧?”
“這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讓麗潔跟他提前說過了,畢竟總要有人成為防線前大為活躍的‘格列奧烏斯’嘛,這也是不讓費南提克爾起疑的方法。”
“他的演講老實說我還挺喜歡的。”青年——格列奧烏斯笑了笑。
“這麼激進可不好哦......不過這麼說對你也沒用吧。”
“話說回來,他真的能一個人擋下西面的所有噬魂嗎?”
“如果是他自己實力的話,是不能的。”老者給了另一種意義的答案。
“這樣啊。”格列奧烏斯沒有多說什麼。
“別說那個了,那孩子怎麼辦?”
“那孩子?”
“薇薇安·洛夏。”
“我不是被你軟禁了嗎?還能怎麼辦?”
“這不是你咎由自取?”老者嗔怪地回應。
“這麼說也是啊......”格列奧烏斯聳了聳肩回應,“不過她應該沒問題吧,畢竟她比你我想象的都堅強得多啊。”
“能得到‘你’這麼高的評價,她應該會很高興吧。”老者露出慈愛的表情。
“誰知道呢。”
老者看着格列奧烏斯嘆了口氣,站起身擺了擺手:“我去花園逛逛,老了骨頭有些僵硬了啊。”
“骨頭僵硬?你?瞬間殲滅北面墮魂的你在開什麼玩笑?”格列奧烏斯看着老者回應道。
老者背對着格列奧烏斯擺了擺手,打開房門,走進那滿溢出的光芒中。
只剩下格列奧烏斯一人的房間中,寂靜再次降臨。
不知過了多久。
“抱歉了。”
格列奧烏斯看着薇薇安令人痛心的模樣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