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寧靜的聖域此刻人聲鼎沸。

因為這是一年一度的選拔賽。

而這次選拔賽選拔的則是見習小隊中,小隊長和大隊長的人選。

小隊長可指揮除了自己以外的二十九人。

中隊長可指揮所有小隊長。

也就是說,成為中隊長的見習騎士是最接近聖殿騎士的人,直接說半隻腳已經踏入聖殿都可以。

而現在,眾多見習騎士們躍躍欲試,等不及顯露出自己壓抑了近一年的實力。

有興趣參與選拔的人都在觀察其他可能成為自己對手的人,而沒有興趣參與的則是竭盡全力為自己的同伴加油打氣。

整個廣場被某位聖殿騎士的魔法分成了四部分,可容納八人同場競技。

至於選拔內容則是相當簡單——

打倒自己的對手。

不論是用武技、魔法、劍術,只要打倒對方就行。

當然,任何惡毒、陰險的手段都會被聖殿騎士們制止,併當場將其剔除出見習騎士的名單。

至於選拔時為何允許傷亡,據說則是考慮於鍛煉見習騎士們的心智,但這絕對不是鼓勵殺死自己的對手。

若是在選拔時故意殺人,則會被聖殿騎士當場格殺。

話雖如此,見習騎士們也不是樂戰好鬥之人,大多都是點到即止。

除了少數幾人。

“那個傢伙......”一名聖殿騎士看着廣場上某一處的景象微微皺起眉頭。

“我記得是米菈閣下的小隊里的?”另一名聖殿騎士向米菈徵求同意。

“說來慚愧,確實是,他的名字是德爾肯。”米菈輕輕點頭回應。

在他們的視線前方,是兩名正在對峙的見習騎士。

不,說是對峙不太對,只是一邊單方面警戒另一邊而已。

一邊是架起盾牌擋在身前,探出長劍,而另一邊則是什麼都沒拿,極其放鬆地站在場地上。

選拔賽中的武器都是由聖殿騎士統一發放,全都是能置人於死地的貨真價實的武器,所以有一定的危險性,當然,見習騎士自帶武器也可以,不過需要經過嚴格的篩查。

“我是能理解他想表現自己的意圖啦......”泰斯坦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不過希望他能理‘尊重’二字的意思。”

“這種扭曲的性格應該是根深蒂固的了,我們這些導師作為外人,很難根除吧。”米菈垂下視線。

“啊,我......我不是在怪你哦,米菈,我只是說......”

“好了,泰斯坦,米菈閣下不會因為這點程度受影響的。”一名聖殿騎士制止了泰斯坦的話語。

“唔.....”

“啊,開始了。”身為話題中心的米菈完全沒感受到泰斯坦的動搖,看着場中如此說道。

聖殿騎士們立刻將視線重新投回戰場上。

是因為失去了餘裕嗎,握持長劍和盾牌的見習騎士開始慢慢接近德爾肯,德爾肯還是不做反應。

終於察覺自己受到輕視的見習騎士露出惱怒的表情,一改先前穩健的風格,吶喊着沖向德爾肯。

即便如此,德爾肯還是沒做反應,不,應該說他僅僅是輕蔑地笑了笑。

見習騎士將身子縮在盾的後方,保持着自己視線的同時將盾向前推,藉助衝鋒的力道施展盾強打。

若是順利的話,可以迫使對方露出破綻,然後進行追擊。

就在見習騎士這麼盤算的時候,視線內的德爾肯失去的蹤跡。

他詫異不已。

就在下一瞬間,耳邊聽見了不屑的聲音。

“雜魚。”

接着傳來的衝擊讓他不由得發出了悲鳴。

整個廣場都被他的悲鳴填滿,原本熱火朝天的氣氛此刻突然平靜下來。

見習騎士的盾牌從手中落下,因為他無力支撐它。

左臂的關節向不自然的方向彎曲,也許是骨頭的白色物體從見習騎士的手臂中穿出。

“這是隊內的小隊長選拔吧?既然如此,也就代表着他的對手是同一小隊的戰友吧?”一名聖殿騎士喃喃自語,像是在確認什麼一樣。

“是小隊長選拔,只不過對那個男人而言,沒有同伴這一概念而已。”米菈眯起眼睛看向德爾肯。

“利用強化魔法加速,然後反方向擊碎對方的手肘嗎......”泰斯坦也露出嚴肅的表情,“如果作為一個聖殿騎士的話,對墮魂自然沒有任何憐憫可言,但是作為一個見習騎士做出這種攻擊的話,很有可能讓對方從此離開戰場。”

聞言,米菈想起一年前撿回一命的薩特雷斯,不過因為左臂的損傷,早已退出了聖殿騎士團。

德爾肯看着跪倒在地,看着自己的左臂的見習騎士,高高舉起握拳的手。

但那不是慶祝勝利的姿勢。

他是為了下一步的攻擊。

對於他來說,見習騎士的右手還握着劍,所以不算喪失戰意,所以自己應該繼續追擊。

就算對方已經失去了戰意,但在他看來並不是如此。

就在拳頭擊碎見習騎士的頭顱之前,一個聲音響起。

“到此為止,勝者是德爾肯。”

米菈站起身親自製止德爾肯。

德爾肯聞言看向米菈,砸了咂嘴,走下廣場。

米菈無言地看着德爾肯,他周圍的人們識相地為他讓開道路。

“麻煩各位醫治那位見習騎士了。”

直到德爾肯的身影隱於人群中,米菈才向周圍的聖殿騎士開口道。

負責治癒傷患的聖殿騎士點了點頭,正欲走出去時,對米菈說道:“米菈閣下,您還是做出一定的應對措施比較好。”

這應對措施指的是防止德爾肯殺人?

還是在德爾肯殺人後將其就地格殺?

米菈不打算去想這些。

不過,就算是德爾肯,他也應該知道故意殺人會是什麼下場。

“真的......當初篩查的人能不能負點責任啊。”米菈頭疼似的按住太陽穴。

導師雖然有獎懲見習騎士的權力,但無法決定見習騎士的去留。

受傷的見習騎士被一位聖殿騎士攙扶下場后,雅雀無聲的廣場終於有了聲音。

“喂......剛剛那個傢伙,是米菈大人手下的吧?”

“啊啊......開始同情起那個小隊的人了。”

諸如此類的話語四處響起。

不過終歸是一時的話題,很快,整個廣場再次響起如雷貫耳的歡呼聲。

米菈也好如整理心情般,吐出一口氣,重新審視起整個選拔。

但是很快,她又感到疲憊一樣吐出一口氣:“怎麼我的小隊這麼引人注目啊......”

“那是當然的啊。”泰斯坦從一旁回應,“比起其他場地的互相試探然後互擊,或者魔法的對轟以外,你們小隊的戰況明顯更激烈點。”

泰斯坦邊說邊露出笑容。

“雖然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但是被人說出來以後,總覺得有些不快。”米菈鬱悶地說道。

在他們的視線中央,兩名見習騎士對峙着,一男一女。

女性那方拿着法杖,而男性那方則是——

“雙刀嗎......我記得那小子。”泰斯坦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怎麼會認識塔巴其·洛夏?”

“啊,那小子叫塔巴其啊,剛剛有見過他,之前好像也......”

“剛剛?”

“沒......沒什麼。”察覺自己失言的泰斯坦趕緊閉口不言,任憑米菈懷疑的視線扎在自己身上。

“話又說回來,你覺得哪邊會贏?”米菈問道。

“這個嘛,難說,畢竟我沒見過他們平時訓練的樣子,不過硬要說的話,只要讓小子接近,就是小子的勝利,而如果小子接近不了,就是小姑娘的勝利。”

“真是模稜兩可的回答,算了,你就看着吧。”

在場上的兩人不可能聽見米菈他們的對話,都在試探着對方。

“記得你是叫塔巴其·洛夏吧?”女性對塔巴其說道。

“恩?哦,是的,你叫什麼名字啊?”塔巴其楞了一下,然後以人畜無害的笑容回應。

“都在同一支小隊一年了啊!你居然不知道我的名字!哼,算了,你也不需要知道。”女性不悅地吊高眉毛。

“抱歉抱歉,因為我很少上課嘛,所以記得住的人就那幾個。”塔巴其再次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你這樣不正經的傢伙居然還來競選小隊長?!我要為了薇薇安姐姐大人教訓你!”女性架起法杖。

塔巴其瞪大眼睛:“姐......姐姐大人?”

“多說無益!”

女性二話不說揮動法杖。

下一瞬間,塔巴其腳下的地面就爆炸開來。

不過塔巴其早已高高躍至空中。

“呼......這魔法是怎麼回事,太快了吧!”落地的塔巴其撫着胸口說道。

“哼,那不過是見面禮罷了!”女性再次開口的同時揮動法杖,“聖靈啊——冰槍!”

三支寒冰構成的長槍出現在空中,依次向塔巴其的死角飛去。

“唔哦?!這個詠唱速度是怎麼回事?!快的太離譜了吧?”塔巴其為了躲避應該已經應接不暇才是,但他居然還有工夫耍嘴皮子,這一點讓女性感到動搖。

“只要以米菈姐姐大人和薇薇安姐姐大人為目標,這點程度不在話下!”

塔巴其詫異地看着女性。

“哦,那個小丫頭的詠唱相當熟練啊。”遠處的泰斯坦看着,不由得讚歎出聲。

“是......是這樣啊......”米菈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記憶,面帶抽搐的表情別過頭。

“比起這個,你也差不多該認真跟我打了吧?”

女性對着塔巴其吊起柳眉。

“?”塔巴其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說你的武器!總不能說你像那個怪物一樣赤手空拳就能打敗我吧?那我可真是被小看了啊。”女性似乎被氣得不輕。

“咦?啊......你說這個啊,我剛好準備用它來着,不過......”塔巴其一改先前的態度,斂起表情,然後用右手抽出左腰的長刀,“可能你要失望了。”

女性一瞬間被強大的壓力所覆蓋,甚至沒注意到塔巴其並沒有拔出另一把刀。

不過。

“唔......這種程度......在我對姐姐大人的愛面前......不算什麼!”女性面露凜然的神色。

塔巴其口中念叨了幾句,身上即刻被淡色的光芒覆蓋,然後他壓低了身子。

察覺到他想做什麼的女性即刻開始詠唱:“聖靈啊——魔力操作!”

兩個紫色的圓球出現在塔巴其和女性之間的上空,然後其中一顆飛向塔巴其。

唰。

彷彿只能聽見這樣的聲音。

前一刻還在遠處的塔巴其此刻瞬間出現在留守的圓球的下方,最先飛出去的那顆擊中地面發生了爆炸。

僅僅是瞬間的爆發就能逼近到這種距離嗎?!

女性不自覺地流着冷汗,但是這麼簡單就結束的話,她也不會站在這個場地之上。

“別小看我!”

女性將手掌伸出,然後握緊,剩下的那個魔力圓球立刻向著塔巴其飛去。

塔巴其察覺到自己身後的危險,做出了反應。

他以人類幾乎做不到的動作扭轉身體,圓球命中他左側的地面,雖然他被爆炸的氣浪吹飛,但是並沒有受到實際的傷害。

然後他輕巧地落地,用其中一隻腿發力,再次開始衝刺,並且將刀收至身後,這是準備斬擊的動作。

“你上當了!”女性這麼說著的同時,一面屏障出現在她的面前,然後在她的頭頂同時出現了一顆火球。

塔巴其雖然一瞬間浮現了驚訝的神色,但很快恢復正常,他的速度不僅沒有慢下,而是變得更快。

“嘖......這是你自找的!”女性揮下手臂,火球以與塔巴其不相上下的速度飛向他。

就在兩者即將交錯的一瞬。

塔巴其以最小的動作側身,輕鬆躲過了飛來的火球,然後無視目瞪口呆的女性,揮動長刀。

咔。

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屏障被輕而易舉地橫向斬裂。

散發著寒光的刀刃架在女性纖細的脖子之上。

“呼......果然不像老姐那樣看得清啊,還以為要死了......”塔巴其用另一隻手擦去了頭上的冷汗。

剛剛躲避火球只是僥倖,如果估算時間的話,他可能會被直接炸飛吧。

不過也不會有多大的影響就是了。

“......”女性低垂着頭,然後淚水決堤,“姐......姐姐大人啊啊啊啊!我對不起你!!!”

“什麼情況?!喂,別哭了啊!”塔巴其嚇得趕緊把刀刃移開。

“你這傢伙!我總有一天要讓你哭着跟我道歉!”女性指着塔巴其這麼說完后,哭着離開場地,淹沒在人群中。

台上的米菈半無言地看着這幅場景,嘆了口氣后淡然開口:“勝者,塔巴其。”

塔巴其向米菈鞠了個躬以後立刻跑向薇薇安。

“老姐!我贏了哦!”

薇薇安的嘴角放鬆了些,但很快又繃緊表情:“別得意忘形,接下來還有幾場,你要是輸了我會讓你好看。”

“安啦,老姐,我甚至覺得除了格列奧烏斯和老姐以外,我是見習騎士里最強哦!”

塔巴其挺起胸膛。

“這就是所謂的得意忘形吧?”格列奧烏斯無奈地看着塔巴其。

“唔哦,格列奧烏斯,你怎麼跟我老姐在一起?”塔巴其因為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

“怎麼說呢......”

“當然是防止他臨陣脫逃啊!”薇薇安叉起手,瞪視格列奧烏斯。

格列奧烏斯看向塔巴其,兩人相視一眼后同時露出苦笑。

“你們兩個什麼意思!”薇薇安吊起姣好的眉毛。

“沒什麼......話說,老姐,下一場不是你的戰鬥嗎?”

“嘁,沒辦法,你給我等着。”薇薇安如此威嚇塔巴其後,邁步前行。

“老姐之後就是格列奧烏斯了吧?”塔巴其看向對方。

格列奧烏斯輕輕點了點頭。

“恩......”塔巴其陷入沉思,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朝逐漸遠離的薇薇安喊道:

“姐——姐——大——人!為了格列奧烏斯,好好努力吧!”

“什?!”格列奧烏斯驚慌失措。

說到底,塔巴其的話語真意模稜兩可,薇薇安應該不會誤會才是......

格列奧烏斯看向薇薇安。

剎那間。

彷彿鬼神降臨一樣的感覺籠罩着兩人。

到底是因為塔巴其開玩笑似的稱呼,還是因為後面那句話?亦或是兩者都有?

總而言之,巨大的壓力鞭撻着塔巴其的靈魂。

塔巴其的臉頰不住地抽搐,而格列奧烏斯則是不着痕迹地移動到塔巴其的身後,讓他擋在前面。

視線前方,薇薇安露出了非常、非常和善的笑容。

如果沒有帶着殺氣的話。

“格......格列奧烏斯......”塔巴其向身後的友人搭話。

“努力活下去吧。”格列奧烏斯拍了拍塔巴其的肩膀。

踏上選拔場地的薇薇安,看着自己的對手,露出了令人炫目的笑容。

作為她對手的男性見習騎士一瞬間差點喪失戰意。

“我現在心情有點不好,去死吧。”

“哈?”

見習騎士這回在某種意義上,差點再次喪失戰意。

不過說到底,他也是打算參與選拔的人,不可能這麼簡單就被打敗。

見習騎士架起長槍,對準薇薇安:“薇薇安小姐!我......我......”

“閉嘴乖乖挨打。”

薇薇安也端平長劍。

出乎意料的,薇薇安選擇了長劍,卻沒有在左手拿盾牌。

成功與否暫且不論,只要戰勝薇薇安,她就會願意聽自己的示愛了吧?

見習騎士這麼想着,握持着長槍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他沒發現薇薇安的神色有些奇怪,根本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畢竟薇薇安現在想的是該怎麼樣才能讓塔巴其感受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絕望。

“噫?!”

塔巴其抱着雙臂上下摩擦:“這股莫名的寒意是?!格列奧烏斯?格列奧烏斯!可惡啊!你這傢伙什麼時候躲起來的!”

他環視着周圍,沒發現自己友人的身影。

“哦哦,這個小姑娘我也見過。”

不遠處的看台上,泰斯坦再次開口。

“薇薇安·洛夏。”米菈簡單地告知。

“唔嗯,剛剛是弟弟,現在是姐姐嗎?真是令人期待啊。”泰斯坦一副興緻盎然的樣子。

“是說,你為什麼這麼關注我們小隊啊,你都不管你們小隊的人嗎?”

“那群混小子沒什麼好看的,要說的話,還是這邊精彩啊。”泰斯坦露出笑容。

“唉......”米菈按住太陽穴。

“不過,弟弟是雙刀,就連她的對手都是跟制式裝備不同的長槍,姐姐卻是......平凡無奇的單手劍嗎?還是因為什麼原因不選擇盾牌?”泰斯坦自然而然提出疑問。

“嗯......不是哦,單手劍只是她個人的意願罷了,畢竟提供的武器里沒有大劍只有長劍和巨劍嘛。”

聽見大劍,泰斯坦稍微疑惑了一下,隨後理解似的點了點頭。

“罪孽深重的男人啊......”不知為何,米菈這麼低語道。

“恩?”

“沒事,說的不是你。”米菈擺擺手。

泰斯坦接受了這個說法,重新將視線移向廣場。

其他場地的對決實在太平淡無奇,漸漸地,越來越多人將注意力移向薇薇安所在的場地。

“喂,跟剛剛那個小子和一開始那個怪物一樣,這位美麗的女性也是米菈大人小隊里的嗎?”

“是哦。”

“啊啊,真是令人羨慕!”

“得了,你是沒有被她暴揍過才能說出這種話。”一旁回應的見習騎士一副經歷過什麼的樣子,面露苦澀的表情。

周圍的人們看着他,紛紛露出了欽佩的神情。

就在他們互相調侃的時候,對決正式開始。

“薇薇安小姐!抱歉了!”

見習騎士向前重踏,然後以相當快的速度刺出長槍。

不過跟塔巴其相比,還是相形見絀。

“要戰鬥就少說廢話!”薇薇安壓低身子,側過頭躲開槍尖的同時右手施力,長劍擊中長槍的槍桿,將它抬高。

但下一刻。

見習騎士立刻藉著槍頭抬高的勢頭,移動槍尾攻向薇薇安。

薇薇安不慌不慌地再次側頭,對方的槍尾就在下一刻擦過薇薇安的臉頰,強大的風壓帶走了幾縷她的秀髮。

攻勢結束的見習騎士想藉由後撤步重整態勢,但薇薇安自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這回換由薇薇安主動出擊,她抓住對方的長槍,然後將右手的長劍拉回,瞄準了對方的鎖骨。

“嘖!”

見習騎士見狀立刻鬆開一邊手,側開身子躲開氣勢十足的一記突刺。

但下一刻,薇薇安就衝進了他的懷中。

正如字面意義所言。

“咕噗?!”

見習騎士還沒來得及感受自己朝思暮想的女性的溫暖,就被強大的衝擊命中腹部,往後飛去。

薇薇安放下剛剛用來撞擊的肘部,重新端平長劍。

見習騎士也踉踉蹌蹌地站起身,端起長槍。

不過從他氣喘吁吁的模樣看來,剛剛那一下對他傷害頗深吧。

“喂......你看到了嗎?”

“勉強能跟上......”

“那是什麼詭異的速度啊......”

“不僅如此,反擊也是又快又凌厲啊......”

台下的見習騎士們讚嘆不已。

“剛剛那下沒躲開的話,小子的鎖骨就斷了吧。”泰斯坦露出笑容,“真是恐怖的丫頭啊。”

“如果讓她聽見了,可能你也不會好受哦。”米菈在一旁告誡道。

“我姑且問一下,長劍是她擅長的武器嗎?”

“不是。”

“她的對手應該是吧?”

“誰知道呢。”

“看來聖殿的鍛造師們要哭咯,特意為新人們定製的,最佳最趁手的武器,居然比不上一把普通的長劍。”

“倒也不是這麼說,只是用武器的人不同罷了。”米菈回應。

“哦?看來你更看好小丫頭啊?”

米菈聳聳肩不作回答。

“這樣啊,我愈來愈期待丫頭的實力了。”

而另一邊。

台上的薇薇安也是這麼想的。

既然對方是請聖殿鍛造師為他鍛造特殊武器的人,那就應該有相應的實力。

事實也正是如此。

提高戒備的薇薇安遲遲沒有攻過去也是因為這一點。

從最初的刺擊來看,雖然有些粗糙,但也算的上有天賦。

雖然在自己的眼睛下毫無意義。

就算如此,也不能排除他留有后招的可能性。

兩人就這麼對峙着。

但薇薇安不知道的是,最初的兩擊就是他的全部實力了。

若是常人現在可能已經受傷下場或者昏厥了吧。

但是很不巧,他遇見的是薇薇安·洛夏。

喘着粗氣的見習騎士看着薇薇安毫無破綻的架勢,心中暗暗做着打算。

看來只能放手一搏了。

見習騎士將長槍稍微放低,這一舉動引起了薇薇安的注意。

就在這時,他沖向薇薇安,同時詠唱道:

“聖靈啊——遮蔽敵人——煙幕!”

薇薇安察覺了自己的失策,但為時已晚,她不具備塔巴其那樣能瞬間突進到對手身邊打斷詠唱的速度。

同樣,向旁側躲避也來不及。

因為省略至極的詠唱,只有一個成年人大小的煙霧從長槍的槍尖出現,但這就足夠遮蔽薇薇安的視線了。

薇薇安迅速做出反應——

向後退出一步,同時將長劍拉至面前。

之所以只退一步,是因為時間上只允許種程度的動作,同時,也是因為這是最佳的距離。

薇薇安聚集精神,周圍的時間流動都彷彿變慢了一樣。

緊接着,一點光點從灰霧中出現。

那是長槍的槍尖。

不知是因為下意識的手下留情還是在霧中也同樣失準的緣故,長槍瞄準的是薇薇安的右肩。

但只要命中,她就不得不以左手應戰。

薇薇安將這些拋到腦後,看着剛從霧中出現,就已經近在咫尺的槍尖,然後驅動右手。

長劍以要吹開灰霧的氣勢,由下而上直擊長槍露出煙霧的部分。

但只是微微抬起了槍尖。

因為那一擊的目的只是讓長槍從自己的右肩上方通過。

真正的決勝在於下一刻。

薇薇安僅僅輕揮長劍撞開長槍,導致她還有更多的餘力將其拉回至身邊,然後醞釀下一擊。

下一刻,真正將煙霧驅散的,是向前方刺出的帶着烈風的突刺。

被吹散的煙霧飄向周圍,漸漸變得稀薄,台下的人們也終於看見了結局。

薇薇安的長劍抵在見習騎士的喉嚨前,而見習騎士的長槍則是完全脫離了目標,刺向了薇薇安後上方的空氣。

片刻之後。

見習騎士露出苦澀地表情,緩緩移開雙手和武器示意自己的失敗。

接着。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響起。

薇薇安收回長劍,向見習騎士行了一禮:“不錯的攻擊。”

聽見這聲讚揚的見習騎士身體一震,然後開始喃喃自語:“這樣啊......果然,薇薇安小姐對我......”

後面的話薇薇安沒有聽見。

“洛夏家族的都是怪物嗎?”

身旁一名見習騎士的話語傳入了塔巴其的耳中。

“哦,多謝誇獎!”塔巴其露出了笑容。

這不是誇獎吧!儘管這麼想,但是沒人說出口。

就在這時。

“塔——巴——其——我親愛的弟弟唷,你在哪呢?”

聽起來甜蜜無比的叫聲,此刻卻讓塔巴其的脊梁骨竄上一陣寒意。

就在他打算一聲不響地開溜的瞬間。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打算去哪呢?親愛的弟弟?”

殺氣化作冷風吹拂着塔巴其。

塔巴其戰戰兢兢地扭轉身子,因為他的脖子正被薇薇安抓着,所以現在的樣子有點滑稽。

在他視線中的是,自覺為薇薇安讓開一條路,並事不關己似的看向別處的小隊戰友們,和帶着燦爛笑容的惡鬼。

不,是薇薇安。

“居然都不祝賀我一下,真是傷心呢。”薇薇安面露笑容。

“那......那是因為那種程度的對手,對老姐而言,不過如此吧?”塔巴其拚命解釋,在薇薇安身後下來的長槍見習騎士則是一臉複雜。

“這樣啊這樣啊,話說回來,在我上去前,你說了什麼對吧?”

“咦?哪......哪哪哪哪哪有,啊,我想起來了,那是在祝老姐旗開得勝啊!”塔巴其面色蒼白。

“哦?我怎麼聽見了奇怪的詞彙和奇怪的人呢?”薇薇安的笑容高掛。

“那......那是老姐的幻聽吧?”

“怎麼現在不叫‘姐姐大人’了呢?明明剛剛叫的那麼甜。”薇薇安笑容還是沒變。

“噫?!”

察覺到自己死期將近的塔巴其,最後決定再掙扎一下。

“那就......姐姐大人?”

之後,殺豬般的叫聲傳遞到整個廣場,甚至讓一名聖殿騎士以為發生了什麼意外。

“啊,說起來,那傢伙呢。”薇薇安一臉愉悅,一派輕鬆地開口問道。

“我看到格列奧烏斯跟老姐剛好錯開時間上台了。”明明臉腫的可怕,但仍嚴肅地回應的塔巴其看着相當可笑。

周圍的人們隔着一段距離使勁憋着笑容。

“這樣啊,沒逃走就好,那麼,讓我好好見識你有什麼能耐吧。”

薇薇安用銳利的目光看向前方。

既是米菈的小隊中,第一輪最後一個比賽的人,亦是受到聖殿騎士米菈諸多關注的見習騎士。

格列奧烏斯在某種程度上特別引人注目。

與他相對的人承受不住這股熱烈的視線般稍稍縮起了身子,但是仍鼓足勇氣選擇了自己的武器。

長劍與盾牌。

簡單卻攻守兼備,最不易出錯的組合。

看來他也下意識以為跟洛夏姐弟關係不錯的格列奧烏斯也強的離譜,為了穩健地取得勝利才這麼選擇的吧。

“哦?那不是米菈閣下諸多關照的新人嗎?”看台上,一名聖殿騎士如此說道。

“記得是叫......格列奧烏斯?”另一名聖殿騎士也說。

“諸位對我小隊里的見習騎士很熟悉嘛。”米菈自豪地笑了笑。

“畢竟是受到‘術靈’的米菈關注的新人,自然感興趣了。”

聽到自己的聖謂,米菈有些寂寞地笑了笑,不過沒被人發現。

“不過啊......”泰斯坦在一旁開口。

“怎麼了嗎?”米菈問道。

“不......對方選擇的是長劍與盾牌,是很常見的組合,而這邊......”

“......也是長劍和盾牌?”一名聖殿騎士總算是發現了這一點。

正如他們所見的,對峙的兩人同樣握持着制式的長劍和盾牌。

不只是聖殿騎士,就連見習騎士們面面相覷。

這不就跟其他小隊普通的選拔沒什麼兩樣嗎?

“不知道你們在期待什麼。”米菈看似無奈地攤開手搖了搖頭。

台下的眾人則是想着同一件事。

或許是自己太過期待,才導致期望落空了吧。

他們這麼安慰自己,看着場上的眼神也不再那麼熱烈。

就連薇薇安都皺緊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與格列奧烏斯戰鬥的見習騎士最先也感到迷惑,不過他很快地理解了格列奧烏斯只是一個與自己一樣,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的男人。

那自己的勝算就又提高了。

至於成為話題中心的格列奧烏斯自然不知道人們的想法,注視着自己的對手,壓低身子,將盾牌移至前方。

對方也趕忙做出同樣的動作。

接下來一定是雙方以盾牌互擊,然後看誰先體力不支露出破綻的無聊進展吧。

這麼想着的人們突然發現不太對勁。

本應相互慢慢接近的兩人距離正迅速地被縮短。

若要說的話,是格列奧烏斯單方面加速。

“他瘋了嗎?在這種情況下被反制的話,可是沒有任何辦法的啊!”

台下不知是誰這麼說道。

其他人想必也是這麼想的吧。

但是格列奧烏斯沒有減速,而是徑直舉盾沖向對方。

對方一開始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很快就確定了自己的勝利,只要在格列奧烏斯衝到自己面前時,站穩腳跟,然後推動盾牌,格列奧烏斯就會失去重心向後倒去吧。

比試臂力的話,自己可不會輸。

就這麼想着的時候,格列奧烏斯已經逼近眼前。

正當他打算做出行動時,發現格列奧烏斯的動作竟不如預期那樣,使用盾牌的面撞擊。

格列奧烏斯舉起盾牌,做出防衛上方的姿勢。

不,不是用來防衛上方的。

一瞬間察覺格列奧烏斯意圖的見習騎士,立刻彎下雙膝,然後右腳稍微後撤,將盾牌斜向上舉起。

下一刻,巨大的衝擊從盾牌傳達至見習騎士的左手,他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左手的骨頭會不會被震碎。

而周圍的人們亦是啞口無言,他們沒有想到格列奧烏斯竟然大膽地舉起盾牌,露出毫無防備的腹部,利用盾牌的長度優勢,在長劍觸及不到之處,率先用盾牌的底部撞擊對方盾牌的上半面。

或許不如點對面的衝擊來的大,但線對面的衝擊仍不容小覷。

從對方雖然及時防禦但詫異的神色看來,傳來的衝擊令他感到動搖了吧。

格列奧烏斯也明白這樣的行為在混戰中足以喪命。

不過那是對於集團戰,以及對方有長兵器的場合。

反過來說,若是一對一,甚至是敵人離自己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都可以這樣突破對手的防禦。

但是,從那名見習騎士立刻反應過來,將盾牌斜舉,不讓盾牌失衡導致姿勢崩潰這一點看,對方也並非等閑之輩。

只是,下一刻。

格列奧烏斯瞬間移動腳步,右腳往右方多移動一步,左腳也同時向右,不過幅度更小,因為他的目的是探向對方因為盾牌斜舉而暴露出的靠前的左腳,然後,往反方向用力一勾,失去平衡的見習騎士措手不及地帶着驚訝的表情緩慢倒地。

緩慢是對於格列奧烏斯來說。

他似乎是確信了對方一定會倒下,在勾動對方的同時就反手握住長劍,然後在對方倒地的瞬間,用盾牌死死壓制住對方,劍尖向下的長劍則是沒有任何猶豫地指向了他的喉嚨。

一瞬之間的勝負。

整個場地鴉雀無聲。

一直在旁側看着的聖殿騎士們目瞪口呆,米菈像是想起什麼,眯起了眼,而泰斯坦則是以認真的眼神重新審視格列奧烏斯。

薇薇安從悵然若失的狀態回過神,並刻意不讓自己的表現被別人看見,塔巴其則因為臉頰腫脹,看不出他的表情。

一刻之後。

“我輸了。”

見習騎士無奈的話語在寂靜的廣場中響起。

“精彩的戰鬥。”

格列奧烏斯邊回應邊點了點頭,站起身的同時拿開盾牌,將長劍收起,用空着的手將倒地的見習騎士拉起。

接着響起的便是雷鳴般的歡呼和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