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不時有士兵透過城垛來探視外側的情況。
原先空無一物的地面上散落着許多粗製濫造的武器，畢竟就算墮魂死後化作粉塵，它們的武器還是會留在原地。
至少就現在看來，地面上只有武器。
現在應該是打退了第三波進攻......吧？士兵有些懷疑起自己的記憶力，他看向身邊的夥伴，熟識的面孔少了一些，代替他們位置的儘是些沒見過的別的支隊的人，但他沒有任何怨言，只要這個城牆上的人數維持在一定的數量，射出的箭矢就足夠多，射出的箭矢夠多，墮魂就不容易攻進這裡。
總而言之，只要它們停下攻擊，哪怕一會也好，自己就能小睡一下，只是唯一不太令人放心的點就是那些剛來的士兵們。
這麼想着的士兵看了眼其他人，他們雖然沒有透露出疲態，但也跟他一樣頹坐在城牆內。
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太好，但對於鏖戰了三次進攻的老兵來說，休息一下是無可厚非的吧，但你們這些新來的傢伙給我好好看着城外的情況啊。
士兵這麼想着，但是並沒有真正說出口。
一來他沒有這個力氣，二來還可能引起對方的反感。
算了，管他呢。
士兵感覺眼皮越來越沉，多久都好，只要讓自己小小休息一下......就休息一下......
沒多久，安穩的鼻息從士兵那傳出。
然後再次沒多久，巨大的聲響從士兵身後傳出。
更正確地說，是從士兵倚靠着的城牆傳出。
微微傳來的震動和震耳欲聾的聲音一起喚醒了士兵。
他猛地睜大布滿血絲的雙眼，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長槍，周圍的新人們還在困惑地互相張望。
“看什麼呢！快起來！”
士兵帶頭站起身，將長槍倚靠在城垛上，取下了背後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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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消耗的情況如何？”
臨時支起的帳篷里，奎恩特皺着眉頭看着地圖上的標記，上面標明了能聯繫到的支援部隊的位置，說是支援部隊，其實目前聯繫上的只有斯堪維本國的而已。
“一半不到，預計最多只能再堅持五天。”士兵回應道。
“五天嗎......那也是建立在墮魂一直以這種兵力進攻的前提上，如果墮魂加大了投入的兵力的話，至多三天吧......”
“那個，請問......援軍呢？”
“最後一批援軍應該在明天之前就能趕到，說起來，之前的支隊休息得差不多了吧？”
“是的。”
“那讓他們換下城牆上的支隊，這座城牆不能有一絲疏忽。”
“是。”
“巨弩的情況如何？”
“是，目前都還能使用，巨型弩箭的數量也夠充足。”
“讓他們直到守不住或是看見襲城者為止，都不能濫用巨弩。”
“明白了，奎恩特大人......聖殿騎士大人們呢？”
“啊啊，他們啊，雖然那兩位大人將騎士們的指揮權暫交給我，但還是不打算太早動用他們吶。”
“為什麼？”
“現在我們姑且還能守住攻勢，沒必要太早亮出我們的底牌，而且，萬一聖殿騎士們在戰鬥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意外，那我們就會失去唯一的希望。”
雖然士兵很想反駁只要是戰鬥不可能避免意外，不過他還是決定相信奎恩特的指揮。
“我知道了......”
“放心，我不打算讓本國的士兵們白白送命，如果你們堅持不住的話，我會拜託聖殿騎士們的。”
“是的。”
奎恩特拍了拍士兵的肩膀表示鼓勵。
下一刻，配置在城牆某處的警鐘被敲響，聽起來離奎恩特有些距離。
“敵襲！敵襲！”
外面傳來的呼喊讓奎恩特拿起了倚靠在桌旁的佩劍並衝出了帳篷。
“來自哪裡的？！”奎恩特向著士兵們喊道，這麼多人總會有一個人知道的。
“報......報告！是南面！”一名士兵回應道。
南面......大陸中央來的墮魂嗎。
“告訴正在休息的支隊，讓他們立刻趕往南面，西南方向也不要放鬆警惕！”
“是！”身後的士兵立刻飛奔出去。
“剩下的人跟我來！”
“噢！”
————————
“發射發射發射！”因為有一定的實戰經驗而被任命為小隊長的人指揮着其他的士兵，“一定給我瞄準了！不要怕，墮魂沒有任何方式可以攻擊到我們！只要在這城牆之上，就不會有任何危險！”
士兵們一邊聽着小隊長歇斯底里的喊聲，一邊咬緊牙關射出箭矢。
眼前的人型怪物一個個倒下，但他們沒有任何感覺。
不論是恐懼還是興奮。
那是必然的情況，從三天前開始，這座城牆一直受到墮魂無休止的進攻，雖然這麼說很令人不愉快，但墮魂的指揮官很好地利用了墮魂不會疲勞而人類會這一點。
如果對方有指揮官的話。
那可不是什麼笑得出來的事情。
雙腿還好，雙手因為多次拉弓弦而有些顫抖，每個士兵幾乎都是如此，事實上，士兵們射出的箭矢準頭已經有些下降，有些士兵甚至沒有彎弓搭箭的力氣，右手微微痙攣着。
“不行了的傢伙們退到後面去，別擋在垛口礙事！”
“小隊長！是襲城者！”
“在哪？！”
小隊長順着士兵的指示往前望去，在弓箭遙不可及之處，有數體襲城者正在積蓄魔力，石塊逐漸在它們的手中成型。
看來這些襲城者應該不夠熟練，在剛剛投來的岩石之後過了許久，知道現在才能開始下一輪。
說到底，墮魂裡面有沒有熟練度這一概念都不為人知。
算了，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的事情去想也沒用。
“派幾個人去操作巨弩！動作小點，別讓他們看見巨弩的位置！”
“是！”
幾個士兵得到指令后立刻彎着腰向城牆上放置巨弩的地方跑去。
那個位置現在蓋上了一層土色的布當做偽裝，雖然不至於看不見的地步，但是能有效地混淆沒什麼智力的墮魂的視線。
啪。
伴隨着相當有力道的弓弦聲，巨大的箭矢從小隊長的旁側飛出，直直飛向其中一體襲城者，並將它的身體貫穿。
被貫穿的襲城者無力地倒下，手中匯聚的巨石也崩落為泥土。
士兵們當中傳來小小的歡呼聲。
“別太得意了！還有幾體！一體體解決掉！”小隊長冷靜地下達命令。
“噢！等等......小隊長！屠殺種出現了！”
小隊長看向向城牆來襲的墮魂軍中，確實出現了幾體跟墮魂明顯不同的存在。
他小小地砸了下嘴，拉起弓箭瞄準最靠前的屠殺種。
咻。
破空聲響起，箭矢精準地命中了那體屠殺種的頭部——然後僅僅刺入一些，並沒有對它造成一擊殺死的效果。
“嘁，弓箭果然對它們沒用啊，喂！那邊操作巨弩的那兩個！襲城者暫時別管了！先把靠近的屠殺種解決掉！讓它們上城牆就麻煩了！”
“明白！”
又是強勁有力的弓弦聲，巨大的箭矢貫穿了最前方的屠殺種的胸膛，它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傷口，最後連一聲咆哮都沒發出，就向後倒下被同伴們踩碎。
“就這樣繼續！”小隊長邊觀望着城牆外的戰況邊下達指示。
然而他的話音還未落，旁側傳來的巨大響聲讓他不由得轉移了視線。
巨大的岩石摧毀了城垛落在城牆之上，那個位置原先還站着的士兵們此刻已經化作血肉模糊的屍體，而再遠處的地方，就是活躍着的巨弩。
現在已經沒時間緬懷那些死去的士兵了。
“這台巨弩的位置已經被發現了！再派兩個人去另一台！”
“已經有人在那裡了！”
“很好！找到投出岩石的那個襲城者！”
操作巨弩的兩個士兵一個負責裝填另一個負責尋找，沒過多久——
“小隊長，我找到了！”
“快把它解決掉，別讓它摧毀巨弩！”
士兵連回答都覺得浪費時間似的，用破空聲代替了自己的回應。
巨箭化作一道細細的絲線，筆直飛向那體襲城者。
咚。
似乎連城牆這邊都能聽見的樣子，巨箭命中了土地激起了塵土。
沒有命中。
“你在幹什麼！”
“非常抱歉！”
“趕快再瞄準一次！”
“是......是！”
士兵們再次裝填巨弩，而原先的第一座巨弩也已經找到了那體襲城者的位置，就在他們即將射出下一箭時。
噗呲。
有些令人難受的聲音響起。
第一座巨弩的其中一個士兵因為觀察着襲城者的方位，被高速飛來的巨石直接擊中，連人帶石一起飛下了城牆。
剩下的士兵驚恐地看着身旁的位置，那個位置剛剛還站着他的戰友。
“別愣在那裡！再去一個人裝填，又一體襲城者發現巨弩的位置了！”小隊長的聲音喚醒了他。
剩下的那個士兵咬牙切齒地操作巨弩，將它面朝著拋出巨石的襲城者，然後將箭射出。
幾乎是同一時間，另一側的巨弩也射出了箭矢。
兩隻箭矢一前一後地分別命中了它們的目標。
“幹得好！”
“小隊長！巨石擋住了城牆上的通路！”
“那就把它移開，這點小事還要我來說嗎？！”
“可是兄弟們的遺體......”
“你也想變成遺體嗎？！快做！”
小隊長的呼喚讓士兵們一愣神，然後即刻趕往留在城牆上的巨石。
“叫下面的傢伙小心點，往牆內推！別給墮魂當墊腳石！”
“噢！準備！一！二！”
士兵們背朝着墮魂，拚死勁推着巨石，隨着巨石的滾動，在巨石下的士兵遺體因為被碾壓而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多次的計數后，他們忍受着折磨理智的聲音，將巨石推下了城牆，保證了城牆上的暢通。
隨後他們刻意不去看同僚們的慘狀，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其他的巨弩先別用，就用這兩台，一台解決遠處的襲城者，一台儘可能除掉屠殺種，其他人繼續射箭！”
看見巨石被處理掉的小隊長繼續下達指示。
“噢！”
“小隊長！奎恩特長官來了！”
另一名士兵向小隊長開口道。
“噢噢，奎恩特長官！”小隊長回頭向登上城牆的奎恩特搭話。
“辛苦了，戰況怎麼樣？”
“我軍損失了幾人，巨弩被對方發現了一台，第二台被發現也只是時間問題吧。”
“就算這樣也是不錯的結果了，只要沒被破壞就還有可能性。”奎恩特點了點頭，然後轉向身後，“你們去替換守軍，掩護他們撤下城牆，接下來就是你們的時間了！”
“噢噢噢噢！！”
聚集在奎恩特身後的士兵們精神飽滿地回應后邁開步伐，儘可能無視同伴們的慘狀，在各自的崗位上站好，然後拉起弓弦，代替先前守軍的工作。
“這裡交給我們就好，你先下去休息吧。”奎恩特對小隊長說道。
“明白了。”小隊長低頭致意，然後對手下的士兵們開口道，“喂，彎着腰過來，別讓墮魂發現，我們先撤，別給奎恩特長官添麻煩。”
前任的守軍士兵們按照指示彎着腰從現任守軍的背後通過。
“敵人的配置如何？”奎恩特向小隊長問道。
“數體襲城者和數體屠殺種以及小批墮魂，不過襲城者和屠殺種殺得差不多了，倒是墮魂一直零星地冒出來。”
“知道了。”
“那麼祝您取得勝利。”
奎恩特目送小隊長離去的背影，略微思考了一下以後：“那兩台巨弩派人過去操控，不怕被發現，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掉剩下襲城者，別讓它們削減城牆的耐久度，其他人注意屠殺種的動向，只要屠殺種上不了城牆就對我們沒有任何威脅。”
士兵們用來回應奎恩特命令的則是巨弩發射時發出的弓弦聲。
鬥志高昂的士兵們射出的箭矢準確地貫穿了襲城者龐大的身軀，數量本就不多的襲城者一體接一體化作塵土，城下的屠殺種也因為劣種的墮魂一直被箭矢擊殺，無法借它們當做墊腳石登上城牆。
“襲城者解決掉以後攻擊視野內可見的屠殺種，城牆腳下的不用管，它們一時半會上不來的，盡最大的可能削減它們的數量！”奎恩特向兩台巨弩下命令道。
“奎恩特長官！墮魂好像撤退了！”還沒等奎恩特的命令結束，又有士兵向他搭話。
“哈？”
“......是真的！墮魂往後退了！襲城者和屠殺種也是！”
奎恩特顧不得危險忍不住探出頭往城腳下看去，只見不僅是墮魂，屠殺種也一絲留戀沒有，背朝着奎恩特他們，向來時的方向逃竄。
“嘁，又跟之前一樣嗎......”奎恩特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到底在幹什麼，這些混賬東西......弓箭手停止射擊，別浪費箭矢了。巨弩那邊，襲城者的情況怎麼樣？”
“是！如您要求的，全部消滅了。”
“難道說......是襲城者死光了就撤退了？”奎恩特思考着可能性，“也不對啊，之前沒有襲城者它們都打的那麼凶......”他邊想邊不解地抬頭望天。
“啊......難道是到傍晚了嗎......”奎恩特回想起原先的攻擊，大多都是持續了半天就結束，給人一種不急於攻下城牆的感覺。
而這次的襲擊是從正午開始的，這樣看來，墮魂按時間進攻的可能性很高。
但這樣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實在想象不到對方這麼做的意義何在。
這倒不是問題所在。
奎恩特不知不覺滴下幾滴冷汗。
平常的墮魂都是不知死活不知勞累地進攻才是，現在居然能撤退得這麼乾脆，也許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墮魂全部擁有了一定的知性，亦或是智力。
二是墮魂那邊有可以命令它們的絕對的存在。
不管是哪個......都是危機啊。
奎恩特邊感受着城牆傳達到手上的冰涼觸感，邊祈禱着援軍的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