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現在沒人了。”

倦知還看着瑪麗安,“這是剛剛離開的姑娘寄住的地方,別把屋子全給拆了。我們出去打。”

“心臟撕裂。”

瑪麗安的臉上看不出回應,她下揮手臂,四周的刀劍化作電光,一瞬即至。

“小孩要聽大人的話。”

倦知還右手攤開的手掌輕輕一揮,像是夏日煽動微風,又像用長刀刀身拍擊,瑪麗安連帶着聲勢浩大的無數刀劍,被無形的力量一掃而空,從酒吧的大門“規規矩矩”地打飛出去。

向前一踏步,落地之後,倦知還的身影就消失在酒館之中。只有狂風吹拂,掃清地上的屋頂斷木,桌椅殘骸。

一道白光越過鼴鼠鎮被驚醒的天空。

再出現時,他和瑪麗安都來到了鼴鼠鎮外的蒼茫雪原。

有着重重刀劍保護,瑪麗安雖然被打飛出了小鎮,卻沒有受傷。刀劍托着她落在小鎮西方,地上積雪沒過小腿。

儘管臉上還是沒有絲毫表情,瑪麗安微微彎腰,抬手一招,巨大的焰型雙手劍和尖頭彎刀落在手中,擺出一個進攻的架勢。

無數的刀劍環聚身側,組成刀劍的江河。映照紛飛雪花,粼粼的波光,比寒風更加冷冽。

倦知還微眯起眼,看着大雪中有些模糊的女孩的身影。

他在觀察這個女孩。

有些意外這女孩擋住了自己的一擊,落在了預料外的地方。倦知還觀察那風雪難掩的胸懷,想愛麗絲送來的通緝令。

一般來說,通緝令是由草原聯盟下發給個聯合州政府,然後發給各鎮的鎮長、治安官,最後由小鎮向賞金獵人發布任務。

當然,愛麗絲比自己更早拿到通緝令並不意外,她出身北方雲之國的某個隱秘的魔法家族,又想着要搶在自己之前抓捕犯人,提前拿到不奇怪。

但是那張通緝令上寫的“生死不論,罪大惡極”,以及北方宗教皇國耶佳德的印記,讓他有着極大的好奇。

北方宗教皇國和草原聯盟是生死之敵。歷史上,耶佳德多次藉由黎冥之神的名義,召集塔納托斯大陸諸國,討伐草原上人與亞人族混居的草原聯盟。這次雙方居然聯起手來通緝一個小姑娘,也不知道她是殺了聯盟議政要員的爸爸呢,還是捅了耶佳德紅衣主教的小老婆。

當然,瑪麗安那精靈血統的特徵,也是一個線索。

倦知還視線上移,看向瑪麗安被風吹散頭髮之後,露出的又尖又長的耳朵。

據說在第一紀元還未開始,精靈尚未衰退的時候,一些勇敢的人類向不老不死的精靈表達愛意,結合生下了半精靈半人類的孩子。

這些擁有精靈血統的孩子,一出生,就打破了魔法規則。不需要痛苦的儀式,比死更難受的歷練,天生帶有一種強大的能力。

這種能力的釋放,不像魔法師需要冗長的魔咒,依靠魔法道具,使用精靈遺物,就能直接使用在天地間遊盪的魔法元素,展現奇妙的力量。

這種力量被稱為神賜力量,第一紀元的一些秘傳典籍中,有不少關於這種力量的記載。到了第二紀元,則因為血統逐漸雜駁,覺醒力量的孩子越來越少。甚至每次力量覺醒,都伴隨這人體的某種東西失去。有時候是手臂,有時候是內臟,有時候是更加珍貴的事物,比如生命。

看樣子,這個孩子至少失去了語言。

倦知還想着瑪麗安的行為,一邊推測: 看她雙耳返祖的樣子,雖然不知道威力的極限在哪,恐怕這孩子的血統出現了某種異變,這種能力恐怕也威力驚人。絕不僅僅是憑空生成刀劍這麼簡單。

而且,她為什麼對我的名字有反應?

“不管了,”倦知還晃了晃腦袋,“總之,先把你抓住再說。”

“混沌斬首,嘔吐激昂。”

瑪麗安舉劍前沖,酒吧里的安靜隨劍刃橫掃一空,只是一瞬間就衝到倦知還面前,直刺他的小腹。

沿路的雪花還未落下,就被隨她一同前進的刀劍斬得粉碎。

“動作挺快。”

倦知還輕笑一聲,不退反進,側身避開巨劍,手刀劈在焰型巨劍上。瑪麗安被阻斷了前進,剩餘的衝力帶着她整個栽倒在雪地里。

身後刀劍的長河也跟着墜落,刺向倦知還。

他另一隻手從斗篷下伸出,劍指一劃,劃出一道無形的界線,越過界線的刀劍立時崩碎,不得再進一寸。

瑪麗安栽倒雪中,順勢一滾,越過倦知還站立的位置。揮刀回砍他的小腿。被一腳踩中刀身,踏進凍硬如岩石的土壤。

扔掉彎刀,瑪麗安雙手握劍,對着倦知還的腰上橫斬,再被手刀劈斷劍身。她借勢倒退幾步,伸手指向倦知還。

“血沫飛。”

刀劍山嶽,衝天而起。

倦知還眉頭一挑。儘管預先察覺到魔法元素在空氣中的變化,提前手刀下劈,以自身的氣機流轉擋住了刀劍的鋒芒。但是如此龐大的刀劍山嶽,究竟是從何時準備?

瑪麗安又不是自己,神賜能力再強,也不可能從空氣中無限使用魔法元素。

更別提——

倦知還抬眼看去。

漫漫鉛雲,中間有一道筆直的蔚藍長線,將沉重的雲斷開。刺眼的金色光芒從重雲邊緣如瀑傾下,巨大的陰影從中間墜落。

一柄長一里的巨劍,向他頭頂斬落。

“原來是在埋伏我。”

倦知還輕笑一聲,“奇怪,我在鼴鼠鎮好多年沒怎麼跟人動手,是誰盯上我了?”

如此規模的攻擊,絕不是臨時起意。這個女孩是早就布置好來伏殺自己。

山嶽還在上升,他已離地千尺,巨劍將山嶽做砧板,倦知還與它相比,彷彿是山嶽上的一根毫毛,將要被斬成灰燼。

不對勁。

面前是斬斷浮雲的巨劍,腳下是鋒銳冰冷的刀劍山嶽,倦知還卻不在想這些。

倦知還低頭看去,瑪麗安孤零零地站在雪地上,他在同情這個渺小的身影。

這姑娘經歷了什麼?

她和自己從未見過,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麼高的賞金。而從瑪麗安從酒館到雪地的這一連串襲擊,顯然經過設計,進攻受挫立刻跟上另一招,之前就地一滾立馬砍腿攻下三路,陰險、刁鑽,不是老江湖還真會栽了。

沒有浴血的廝殺,絕練不出這樣不擇手段殺人的刀法。

而瑪麗安有神賜能力,腳下布陣刀劍山嶽,再一劍從天上來,還需要經歷那麼多與人廝殺的險境?

她經歷過什麼?

“誒。”

巨劍落下的一刻,倦知還嘆了口氣,“這次不認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