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來到市長府……可真是五味雜陳……”
卡夫嘆了口氣。
零時的調查簡單來說就是毫無進度,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在重要的地方線索都會斷掉,好似有人故意為之,又像來自警部內部的阻力。
“而且還寄出了那種東西。”
卡夫說的自然是那一封怪盜的預告信,居然大搖大擺地寄往了市長的府邸,這是**裸的挑釁。
“不過,聽到寶石沒有被偷還是鬆了口氣啊。”
宴會當夜負責安保人員中,卡夫也在其中,如果寶石真的被偷了,那麽對還是個新人的卡夫今後仕途想必有着不小的影響。
“所以這次不能再出任何失誤了。”
一旁的同事搭上卡夫的肩膀。
上次的盜竊已經讓官方顏面盡失,萬一這次再被零時耍得團團轉,好不容易樹立的威信又得回到原點。
被告知真正的寶石被存放在市長府邸的最高層樓,卡夫重來市長府正是為了晚上的安保工作。
“不過為什麽人員全部被派在下面,按理來說,存放寶石的那一層樓才是關鍵不是嗎?”
事實上,真正的寶石已經被偷走了,存放在上面的才是贗品。不過這種消息已經被上層封鎖,卡夫自然不會知道,到現在為止大家仍然對官方的公示深信不疑。
為了不讓真相曝,這裡安保的所有人員皆被命令不能去存放假寶石的最高處。形成了下面的樓層擠滿了警衛,而最高層卻無一人的奇妙警備布置。
“卡夫,那不是你要考慮的事情,我們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我知道了。”
*******
“都和你說了和我們沒關係了!”
“克洛德?我們根本不知道那樣的人!”
重重將手握拳砸向桌子,口氣中透着許些着怒氣提出了異議。
在警察總部的審訊室中接受審問的,正是莫西乾和光頭兩人。
“有人檢舉,看到你們和人口買賣活動的傢伙混在一起。而你們的車,也就是那車禍的那輛,有人目睹曾經在人口販子克洛德那停留過,怎麽說都太巧了吧?”
“我們根本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當然,兩人不會知道克洛德和弗朗西斯之間發生的事,也不會知道弗朗西斯變成了‘克洛德’。
兩個負責審問他的人,相視一眼,其中一位使了個眼色,示意出去說話。
“他兩也太囂張了。”
出了門,其中一個警察憤憤說道。
“不過那個克洛德到底是誰?就好像憑空出現一樣?”
在不久前,警察這邊才接到消息,夏洛婭現在在一個叫克洛德的手上。
“聽說原來是個警察,想必就是靠這層關係不斷擴大生意的吧,之前他都一直非常謹慎,讓人不知道底細,可最近似乎因為大生意而露出了馬腳。”
幾乎一夜之間,所有有點情報能力的人都知道了這個人口販賣的最大頭目,不管是黑白兩側。
“不管怎麽樣,現在看來就只能和克洛德直接交涉了。”
“直接交涉?”
“昨天資料室的檔案被盜,最好認為夏洛婭的身份被曝光了比較好,克洛德應該已經知道夏洛婭的身份。如果他真的敢和黑幫的人交易,他也明白他會是什麽下場。有線人希望讓克洛德和我們交涉。”
“如果他聰明,最好乖乖合作,仔細想想就知道在安姆洛德和警察對着干就是自找死路。”
夏洛婭是市長的女兒,而她又是偷了寶石的犯人,不管怎麽說,都是重大的醜聞,夏洛婭的談判價值一路飆升。
“放出被竊的是贗品的言論支撐不了多久,而且萬一黑幫那邊的人搶先一步拿到夏洛婭,我們就被動了,不管如何我們都必須儘快行動。”
“上面怎麽說?要是硬搶可不能確保市長女兒的安全吧?萬一……”
“她身上的米絲蒂爾之淚更重要。”
“那就是說……”
“夏洛婭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上面讓行動的成員全部帶上沒有編號的槍,警察制服和徽章一概不許使用。”
“市長……還真是狠吶……”
“總之,寶石必須搶回,不管如何。而且夏洛婭必須消失。”
“對了,裡面那兩個傢伙怎麽辦?”
“讓他們吃點苦頭,挨幾頓揍不是挺好嗎?”
門后的兩人等了好久,審訊室的門終於被打開了,但是眼前等來的,卻不是無罪釋放。
“開玩笑的吧……”
出現在門裡的審訊官把手指骨節拗得啪啪響,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剛送走一個,沒想到這麽快又有活幹了啊?”
後來光頭和莫西干兩人證實確實不認識克洛德,並且以極度鬱悶的心情在醫院度過了三周時間。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
“克洛德已經聯繫我們地點了,今天晚上就去拿人。”
終於等到了,買家這邊的人終於鬆了口氣。
“不過用得着付這麼多錢嗎?一個人根本值不了這麽多錢吧?會長究竟在想什麽?”
“人的價值是因不同形勢而變化的,現在的夏洛婭就是值這麽多錢,而且只有出這麽多錢,才能釣到為我們做事的人不是嗎?”
從上世紀的銀行券發行以來,為了滿足大額交易出現了不計名的規額印刷的紙幣。
不僅實現了跨行的流通,而且可不受支付日期的限制。
伴隨着經濟的發展,這種紙幣慢慢發展成了等值的貨幣。資金流動越來越頻繁,紙幣的使用也越來越廣泛。
只是一張紙就能替代大量笨重的硬幣。紙幣的使用已是未來的趨勢,伴隨着經濟活動加劇,世界金融體系也極力在推行紙幣交易。
誰都知道不久的將來,紙幣后終將會徹底代替金屬鑄幣成為唯一的流通手段。
而在這裡,這個小小的桌子上,放着整整一手提箱的鈔票。
“雖然說克洛德這個人已經查清楚了,不過還是不要硬搶的好。”
“畢竟人在他手上,夏洛婭只有活着我們才能和市長談判,萬一他撕票這邊虧得更多。”
“不過只要拿到了人……”
“呵,了解。”
再怎麽這也是龐大的巨額,不會讓他們輕輕鬆鬆拿下,從一開始買家的人就做好拿人拆橋的準備。
“不見人,不給錢,我們準備一下就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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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四分成。”
“哈?你們在開什麽玩笑!沒有我你們能得到這種情報嘛!居然還要四成!”
“我說的是我們六,你是四!”
前方的男人暴怒地抓起弗朗西斯的領子。
“哈…所以我才不喜歡和這幫人做買賣。”
弗朗西斯現在在舊市區的一處和對方做着談判,簡單的來說就是雇傭這些亡命徒。
“我們一向是先收錢再幹活的,這已經是特例了!”
骯髒,下賤,眼中只有錢而沒有遠見,所以這些人才只能做些賺不到錢的事,真正能賺大錢的專業的活根本論不上他們。
不過這樣也有好處,純雇傭的性質讓他們很乾凈,事實上和弗朗西斯的談判,他們根本沒有詢問他的身份,只要有錢就辦事,所以萬一失敗了,也不會查到自己。
弗朗西斯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那就五五分成,不過我可以幫你們洗錢,怎麽樣?”
男人們考慮了一會,點了點頭,
“成交。”
“那麽再說一下晚上的行動……”
“別廢話了,不就是搶錢嗎?”
“不見錢,不動手。”
弗朗西斯雖然離開了自己的地盤,不過原來的那些手下還有一兩個與自己保持着聯繫,塞了不少好處后,弗朗西斯能得到不少情報。
居然要向之前向自己搖尾乞憐的手下示好實在是不爽,不過多虧於此,克洛德最近的動向弗朗西斯一清二楚。
然後,機會終於來到了面前。
“夏洛婭的交易就在今天晚上。”
該做的事十分簡單,顯淺易懂。
——在他們碰頭的地方,克洛德拿到錢之前,搶先一步搶下。
被坑了的買家自然會認為克洛德不守信用,坑了他們,到時弗朗西斯拿着錢遠走高飛,就由克洛德承受所有後果,弗朗西斯知道這次的買家並不好惹,克洛德的下場一定凄慘無比。
弗朗西斯不是信徒,他不相信命運之言——他只相信自己。
“我永遠不會祈禱,因為輸贏全靠自己。克洛德……下半場才剛剛開始!”
區區克洛德居然讓弗朗西斯遭受自此,但是還沒結束……還沒結束!
“等着吧克洛德,我會讓你害怕的……害怕即將等着你的那悲慘的未來!哈!我會告訴你的!既然你做出了這種事,別想一死了之……別以為能一死了之啊!!!”
今夜,註定不會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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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金斯醫院的住院部,本是十分安靜的地方,可是今天卻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寧靜。
“行不行嘛~周末我有空哦?”
基斯特正向著櫃檯後面的護士搭訕。
“先生,你到底是來干什麽的?”
護士當然的拒絕了,突然出現在醫院,然後過來搭訕,這個男人怎麽看怎麽可疑。
“好吧,周末的聯誼活動先放一邊,最近有個叫克洛德的人來過嗎?”
聽到基斯特的問題,護士用奇怪的目光看向他。
“問這個幹嘛?你是警察?請你出示徽章或者證件。”
“哈!比那幫警察厲害多了,我是名偵探基斯特,好好記住。那麽,能給我說一下詳細情況嗎?”
“對不起,無可奉告。”
“喂?我可是名偵探啊?”
“無可奉告。”
“喂喂喂,通融一下啊。”
“無可奉告。”
“……”
正猶豫是不是打算用一些強硬手段的基斯特,忽然被身後的人拍了一下肩膀。
“先生,如果你再胡鬧,我就要叫保安了。”
基斯特打量了一下對方,那是一個穿着白衣的醫生。
“別啊,我可不是什麽醫鬧人員,也不會用刀子向你腿上開個洞。
聽到這句話,醫生的臉色一沉,側過身想要掩飾受了傷的腿。
醫生不知道為什麽基斯特能看出來,雖然裡面綁着繃帶,但是因為外褲應該看不出來才對。
“哎呀?看來蒙對了?剛剛你走過來時皮鞋一輕一重的聲音早就暴露了,我猜的沒錯話,應該不是很深才對吧,從還能行走着點來看。真好吶,還好對方手下留情了,簡單包紮就可以了。”
基斯特還想講下去,但這位醫生的臉已經非常恐怖,
“我想想……受傷的時間應該不久前吧?”
醫生的表情已經從陰沉變成了驚訝,他無法想象眼前的基斯特是如何知道這一切的,就算是再出色的調查,也不可能像他般親生經歷地說出事實。
“那麽,能不能告訴我一些情況呢?”
基斯特用着自信而又十分讓人惱火的語氣把醫生逼上了絕路。
“請跟我來辦公室。”
醫生領着基斯特向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一路上醫生的腳步有些不穩,但他出色的掩飾竟沒有讓其他人看出來。
“到了。”
走進辦公室,醫生馬上扶着桌子沿着桌邊移動到位子上坐了下來。
“既然這麽痛幹嘛不用個支撐拐?”
“這裡是醫院,如果醫生不能讓患者足夠的信任的不行的。”
“呵,腿部受了傷的醫生還在值班,這本身就有問題吧?哦,我懂了,要是被人刺傷的事敗露的話也許會引來警察調查吧,那時會有更多麻煩吧。”
基斯特一邊說著,一邊自顧自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了。
“這麽說來,醫院的那些買賣還在做嗎?”
“……”
“這醫院的評價很不錯呢,大量的臨床和研究,光是這個月有價值的學術報告就是其他醫院的三倍以上,貴醫院真的是讓人火大般的厲害啊……但是我這個人討厭‘天才’這個詞啊,好似憑藉一句話就否定了努力一般,成功是建立在大量努力之上的。你看,一炮入魂還是非常少見的對吧?就算是危險期至少也得來個三四發才會有結果對吧?醫學研究也是同樣,他們只看到了你們的成功,壓根不會想到你們之前累積的失敗。”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悶熱,醫生的額頭上冒出了汗珠。
“沒錯,大量的臨床,這才是你們成功的原因。吶,但是你們又是哪裡來的這些‘機會’呢?我聽說臟器捐獻者的數量一直不多啊?”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反過來,你想讓我說到清楚到什麽程度?”
“你想威脅醫院嗎?”
“要想靠這賺錢,幾年前我就會開始幹了,我只想知道克洛德的事情。怎麽樣,是個便宜的封口費吧?”
醫生沉默的一會,最後還是開了口,
“她的名字是珍。”
……
病房的門被推開,粗暴得完全不像要照顧患者似的態度。
“你就是珍?”
出現在門裡的是全世界最不像名偵探的名偵探。
“聽說你今天要進行手術,留給我們的時間有限,就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吧。”
基斯特看到靠在床上的珍,隨便坐靠在旁邊的床頭柜上,直接抓過一邊水果籃中的蘋果咬了一口。
“您是……?”
“叫我基斯特就好,是個名偵探。”
“那個……名偵探為什麽會找我呢?”
“你認識克洛德嗎?”
“他出了什麽事嗎?”
“呵,恰恰相反,是他做了什麽事。一個膽小鬼卻做起了綁架犯,這城市也快完蛋了吧?”
似乎覺得蘋果的味道不甜,就直接把啃了一半的蘋果又塞回了果籃里,這已經不是不禮貌的程度而已了。
“綁架……”
而在對面,基斯特刺激的發言讓珍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沒有預警的晴天霹靂讓珍一時處於恍惚之中,甚至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但是細想,克洛德的昨天的態度的確很奇怪,他身邊絕對發生了什麽。
無法在克洛德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在他身邊,珍痛恨着這樣的自己。
“克洛德綁架了一個女孩,看,就是這個。”
絲毫沒有體諒珍的心情,基斯特拿出夏洛婭的照片遞給珍過目。
“就這樣憑空出現,確實存在不少疑點,那些人口販賣的買賣我也了解一二,不過克洛德這個名字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稍微調查了一下他的背景,原來只是個默默無聞的膽小鬼,沒想到現在搖身一變成為了販賣組織的老大。”
“不可能……”
“哈,平時默默無聞,但是一旦壓力被釋放就會做出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罪惡,這種傢伙我見多了,‘想不到那個安靜的人居然…’‘我實在不敢相信那個人會做出這種事’,克洛德反正也是那種平時老實,但是一旦犯事就會比誰都瘋狂的那種人吧。”
“不會的!克洛德不會做這樣的事的…他有安穩的工作,也沒有經濟上的困難,而且他的人際……是的,我直說了,他幾乎沒什麽朋友,也不可能存在人脈糾紛……”
還是不想承認,克洛德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
“你還不知道?早在三天前克洛德被革職了,而且背上了受賄的罪名,嘛,反正就是派系鬥爭一樣的東西啦,我就是因為這樣才討厭警察啊。”
“!”
不知道。海倫什麽都不知道。
明明和克洛德的這麽近,卻什麽也不知道。
“他什麽也沒告訴你嗎?”
“……”
見到有些意料之外的反應,基斯特有些驚訝。
犯罪心理學裡常有這樣的例子,當人窮途末路的時候,無論是誰,他都會自主地去尋找依靠和安慰。不是因為懦弱,而是為了防止那巨大的壓力使人崩潰。人的心理是有極限的,而像克洛德這種性格的人會更加如此。
但是他卻承擔了下來,一個人。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而造成這片寂靜的原因全都因為一個男人。
最後,是珍打破了沉默。
“能請您救救他嗎?”
“哈?你在說什麽?”
“克洛德一定是被捲入了什麽麻煩中……請你救救他”
“我說什麽你沒聽清楚嗎?他捲入了麻煩?販賣臟器,綁架換錢。他才是為錢亡命的始作俑者!這種混蛋你竟然還幫他說話?”
“不,我相信克洛德。”
珍的話語雖然輕弱,但充滿了堅定。
珍是認真的。
基斯特看到如此的珍,便轉念一笑,
“……嘻嘻嘻,那麽……這樣吧?仔細看看,你倒也是個美人,作為幫他的報酬,和我共度一夜怎麽樣?嘿嘿嘿……”
露出了讓人見了,想揍他一頓的笑容。
“只要能救他的話…”
看到珍似乎並沒有明確地拒絕,基斯特明顯地露出了厭惡不甘的表情。
“那種人到底有什麽好擔心的?明明是個為一己私慾加害於別人的傢伙,你知道社會上把這類人叫什麽嗎?是人渣啊,克洛德那小子就是徹頭徹尾的敗類,有什麽必要為了他做到這一步?”
“克洛德不是這樣的人!”
過於激動的情緒,讓珍喘了起來,這對一會將要做手術的病人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
“克洛德是個溫柔的人,只是為了看到我的笑容,不管風吹雨打都會來看我,他本可以拋棄我,自己生活。我從沒見過第二個像克洛德一般溫柔的人…咳咳……”
“……”
“在他身邊的我是最清楚的了,每次受欺負卻強顏歡笑,吃了虧也能一笑了之。他總是在我面前故作堅強,可是我知道的……他並不輕鬆……那只是為了讓我安心而編出的謊話…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事情,所以才會迷失了方向,在這個迷宮般的安姆洛德之中…但是我知道的,他的本性還是個好人,這是不論如何也無法改變的。他還是克洛德!還是那個溫柔的膽小鬼啊!咳咳……所以,拜託您了,請救救克洛德……無論是什麽樣的報酬,只有我能做到……所以求求您了,幫幫他吧,請帶他回來吧……”
那是發自肺腑的情願,是為了愛人,不計得失的懇求。
只能呆在病院中的珍什麽也幫不了克洛德,明明他現在極度痛苦,卻不能陪伴在他身邊。
“就是因為總接這種委託,我才賺不到錢啊……”
然後像是自嘲一樣,基斯特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剛才的話簡直難為情到頭皮發麻,哎呦,那種話還是等我把克洛德帶回來以後,你親自跟他說吧。”
只是拋下這樣一句話,基斯特就離開了病房。
珍愣了一會,帶着驚訝,反覆忖量着基斯特的話語,最後終於露出柔和的表情,向著關上的門深深低下了頭。
******
“消息已經放出去了,接下來就是等着了。”
望着窗外,克洛德自言自語。
“……”
而不遠處,被牢牢綁在椅子上的夏洛婭沒有回應,而是靜靜聽着。
“對了,我還沒有問你……為什麽要偷米絲蒂爾之淚?”
“!”
克洛德的話語讓夏洛婭吃了一驚。
“看來猜對了。寶石失竊的事情已經沸沸揚揚了,雖然他們發表聲明被偷的寶石是贗品,但明眼人馬上就知道那是拖延之法,隔了一天發表聲明是因為想要壓下輿論,而他們這樣做的理由是因為他們有足夠的把握拿回寶石。”
克洛德回過頭,看向夏洛婭。
“有把握意味着他們知道了犯人的身份,為什麽還不行動?那麽只有一個可能,犯人的身份不能被曝光,那是重大的醜聞……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宴會名單上的市長女兒,再怎麽說也太巧合了。如果我沒猜錯,寶石就在你的手上。”
“不……你錯了,此時此刻,寶石現在不在我手上……”
但是克洛德絲毫沒有把夏洛婭的話記在心上。
“別擔心,我根本對米思蒂爾之淚不感興趣,就算它再值錢,現在的局勢下也不可能有人敢出價。不過警方可不這麽想,是不是你偷的根本無關緊要,關鍵是他們認為是你偷的,也因此你的價碼變得更高……不過能告訴我理由嗎?身為市長的女兒不可能是為了錢吧?為什麽要對寶石出手?”
“……”
沉默了半響,
夏洛婭嘆了口氣。
那是被時光埋沒的遙遠記憶——
“母親,這個手鏈好漂亮啊。”
在明媚陽光照耀下的小小庭院里,夏洛婭坐在母親的懷裡,撥弄着母親時時戴在手上的手鏈,那裡鑲嵌着一塊美麗的寶石。
在記憶中,有母親的地方總有着淡淡的花香。
“呵呵,夏洛婭,這是我們家族傳承的寶石哦,雖然沒有名字,但它可是舉世難尋的東西哦。”
那是美麗已經不夠形容的寶玉,如果仔細觀察,甚至能看到從玉石內部散發出的淡淡的青光。
“你們在幹嘛呢?”
夏洛婭的父親出現在了庭院中。
“快進去,你身體不是不太好嗎?別給我惹麻煩。”
說完這句話,就離母女兩人而去,處理自己的工作去了。
母親和父親的婚姻不是因為愛情,簡單的來說就是政治聯姻。在權力鬥爭的政局中,從來都只有利用和被利用的價值。
“……父親為什麽總是這樣啊,
“好了,夏洛婭,父親有他的工作,也是沒有辦法。”
“可是……可是……”
“對了,夏洛婭,你的腦袋後面是什麽呀?”
轉移了話題,母親用溫柔的話語提醒夏洛婭。
“唉?”
說著這樣的話,母親的手伸到頭後面,再次拿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支美麗的花朵。
面對母親的魔術,夏洛婭目瞪口呆。
“好厲害!好厲害啊!”
“想學嗎?”
“想~~”
母親經常會為夏洛婭表演一些魔術,這是她最開心的時刻,可以把那些沉悶和煩躁都一掃而空。
魔術真的是非常神奇,只是一些小手段就能讓人忘記不開心的記憶,讓人重新獲得笑容。這大概也是夏洛婭長大后對魔術着迷的原因。
父親總是會和人商量一些難懂的事情,這天也是同樣拋下女兒和妻子的一天。
“你們怎麽還在這裡!我不是說過今天有客人要來嗎!”
對在客廳中的夏洛婭和妻子勃然大怒,將兩人趕出去。
“您妻子的那條手鏈…尤其上面清澈光澤的寶石真是漂亮啊,真是不錯呢……您一定是花費了大價錢吧?”
在母親臨走時,客人留下了這樣的話語。似乎對母親手鏈上的寶石非常羨慕。
“啊,那是內人家族流傳的物品,說來也遺憾,像我這樣初入政壇的小人物無法給家人優厚的生活,那些奢飾品自然也是可望不可及。”
“是嗎,那真是很遺憾呢。”
但是客人的目光卻沒有從上面離開,那是貪婪,渴求的目光。
“憲派現在情況很不好。好幾位都已經開始被排擠了,現在的你最重要的是要站對派系。”
“站到王派嗎…那可!那還請您多多關照……!”
父親和客人還在持續着聽不懂的言論。
但是夏洛婭可不關心這些,
此時母親卻染上了重病,日漸蕭條。此時夏洛婭正在房間里陪伴着母親。
“夏洛婭,來,靠近一些。”
從剛才為止還在說著輕鬆話題的母親略略嚴肅了一些。
母親將自己的手鏈摘下,將它系在了夏洛婭的小手上。
“今天醫生對我的病情又是連連搖頭……”
撫摸着夏洛婭的偷,母親露出微笑。
“夏洛婭,你還很小,但是也要學會堅強,這手鏈交給你保管,要是遇到了迷茫的時候,就看看它,我就會陪在你的身邊。”
“母親,你會好起來的,不要說這樣的話!”
夏洛婭緊緊握住手鏈,那上面還存着母親體溫的餘溫,和淡淡的花香。
“哈哈,我還不打算在沒見到女兒帶他的心上人來之前離開呢。”
母親笑着如是說道。
幾周后,舉行了母親的葬禮。
“嗚嗚嗚……”
但是在母親的葬禮上只有一個女孩因為悲傷而哭泣,所有的大人都將這葬禮看作了社交的場合,他們根本不會因為一個無關緊要之人的死感到悲傷。
母親的病情加重不久就去世了,唯一留下的,只有一條嵌着寶石的手鏈。
“夏洛婭,把它交給我。”
面對父親的命令,夏洛婭不敢違逆。
“我要把它獻給王派的人,據說這寶石非常罕見…作為我加入那派的見面禮,那些大人應該會滿意吧。”
一聽到父親的言論,夏洛婭變了臉色。
“不可以!這是母親留下的!不可以把它交出去!”
夏洛婭想上前奪回,卻被父親粗暴地推了回來。
“別搗亂夏洛婭!現在是個好機會…不能失去這等待已久的機會。”
“但是!那是母親的遺物啊!”
“夏洛婭你閉嘴!這是我的籌碼!我一定會靠它走到更高的地方……更高!”
這時的夏洛婭懂了,父親根本不在乎母親和自己,他所在意的,只有自己能爬到多高的位置,他所擁有的一切,只要他覺得不需要就可以輕易拋棄。不管是母親,還是寶石,又或者是作為女兒的自己,都是他的踏腳板。這就是作為政治家的,冰冷無情的父親。
那些高官對父親的所為非常滿意,寶石被當作了國寶般的待遇,母親的遺物被當作了奪人眼球的俗物。
承載回憶的寶石被四處漂泊,剩下的只有支離破碎的家和悲傷,那時淡淡的花香早已不在。
——直到至今。
寶石居然又一次出現在了近在咫尺的地方。那是屬於自己,和母親的記憶。
這一次絕不想再放手。
“所以,我來到了安姆洛德。”
“是這樣啊。”
克洛德認真聽完了夏洛婭的說明,了解到為什麽她對米思蒂爾之淚有這樣的執着。
“克洛德先生……我知道我做的都是些任性的事,到現在這一步也是咎由自取,但是……”
夏洛婭的眼神沒有迷茫。
“我不後悔。”
“是嘛……”
若有所思,但沒有更多的話從克洛德口中說說出來。
“那麽,克洛德先生,你呢?”
“我?”
“之前我以為你是為了錢,但好像不是那樣。”
“為了錢不對嗎?”
“你的眼睛裡根本就沒有對金錢的慾望。”
因為父親的關係,在貪慾縱橫的政界夏洛婭見過不少為財而死的人,但是克洛德卻和他們有根本的不同。
“雖然是你綁架了我,還想把我賣給他人賺錢,但是我絲毫沒有覺得那是你的目的……克洛德先生,你究竟是為什麽會在這裡?”
“為錢。”
“是嘛……”
遺憾地低下了頭。
夏洛婭剛剛的一番話雖然令人動容,但並沒有能夠讓克洛德敞開心扉,他不再多言,走出了關押夏洛婭的房間。
“對不起,夏洛婭,雖然很同情你,但是我不會因此停下。”
所有的事情都將在今天晚上見分曉。
“已經沒法回頭了啊。”
克洛德望向天色漸沉的遠方。
下位者形同上位者,上位者形同下位者。好似賭局對賭徒最大的誘惑不是一直贏錢,而是有輸有贏。
拋開那尋求後路的可笑幻想吧,前方之道,只此一路。從這裡開始就是一方通行。
“‘命運’喲,和我一對一地決勝負吧。”
跌跌撞撞,暈頭轉向,前路坎坷,執迷不悟。迷途之人的前方吉凶如何?無人可知。
但是只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怕了就輸了啊。
*******
“醒來了?”
陸特通訊社內,在一旁的海倫看到拉菲茲的蘇醒,來到了他用來睡眠的沙發邊。
從醫院回來以後,拉菲茲一直爆睡到現在,幾乎睡了一整天。
“咦?你們已經回來啦?”
“求別提了,九死一生。調查到的東西絕不是能登報的東西,白忙一趟了。不過,倒是亞當斯解決了他的房租問題....想不到那女孩居然在情報商工作,算是不幸中的幸運吧。”
除此以外,海倫沒有把夏洛婭的情報告訴任何人,
“倒是你,感覺怎麽樣?我聽老大說了,累到甚至去光顧醫院了吧?”
“腦袋還是暈暈的,不過大概是OK。”
拉菲茲一邊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邊拿出懷錶檢查時間。
“差不多該去市長府了,今夜的零時可等着我呢。”
——這註定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喂,你知道你剛從醫院回來嗎?”
海倫不可思議地看着拉菲茲,
“零時的預告信,我也聽說了,但是還是算了吧?不論是你,還是我……這幾天都太拚命了。”
“那麽,拋硬幣來決定吧?”
意外的話語從拉菲茲口中說出。
“你這個拋了連續十二次都是反面傢伙在說什麽呀?這不是拋硬幣決定的東西吧?你現在身體很差,還不好好休息?”
“海倫,你說過‘命運’這個詞語吧?你不覺得現在就是應該看看老天是怎麽樣決定我的命運的嗎?如果想阻止我就猜對正反吧。”
“……雖然很想反對,不過這確實是我說的?好吧,這樣的話我猜正面。之前已經太多次都是反面了,這次一定是正面。”
“這樣的話,我就賭還是反面。”
拉菲茲將海倫遞出的銀幣向上高高拋棄,然後在落下的一剎那,用右手迅速拍在另一隻手的手背上。
“……一定要去嗎?”
明明還沒有挪開手掌,判定輸贏,海倫卻先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畢竟邀請函送到了嘛。”
之後慢慢挪開手掌,出現在拉菲茲手背上的,是反面向上的硬幣。
“看來我還是得去一趟。”
拉菲茲將硬幣還給海倫,準備出發。
已經誰都無法阻止拉菲茲了。
“不要太努力了哦?”
海倫打算離去,走到一半,卻回頭留下了這句話,然後就再無牽挂離開了。
“果然‘命運’什麽的,還是要自己決定啊。”
海倫離開了以後,自言自語的拉菲茲將藏在袖子里的一枚硬幣拿出來看了看,然後緊緊握住。
這枚硬幣不論圖樣還是大小都和之前的一模一樣,不過卻有着一個無法忽視的奇怪特點——它的兩面都是同樣的圖案。
*******
平凡無奇的酒館,雖然被命名為‘小溪’(River)這樣好記的名字,但是來的人還是不多。
“就是這裡了。”
一伙人推開門進入了其中。
“弗朗西斯,用得着來這麽早嗎?”
所來的人正是弗朗西斯雇來的這批趁亂打劫的這夥人。
“地點定下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開始了,我們已經來晚了。”
弗朗西斯對這些沒有腦子的隊友感到失望,他們根本什麽都不懂。
“而且……似乎已經有人先到了……”
弗朗西斯警覺的發現,在自己一伙人踏入其中的時候,已經有數道目光匯聚到了這裡。
“聽好了,見到錢就馬上動手,後面的攤子會全部拋給克洛德,到時候不要連戰,能走就走。”
“知道,你可要記得要幫我們洗錢。”
“能拿到錢再說,如果失敗了你們也一分錢都分不到。”
對這幫傢伙純利益的腦袋嗤之以鼻,不過這樣也便於弗朗西斯行動。
到時藉著洗錢的名義,把錢全部拿過來遠走高飛。
弗朗西斯可不想給這幫傢伙分一杯羹。
“總之,找位置先坐下吧。”
*******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路邊的魔導燈已經亮了起來。
背叛的晚霞,融化在謊言的黑夜。說著胡話的路邊醉鬼抱着酒瓶不鬆手,年輕的男女為了尋找刺激不肯回家。路邊的野狗在狂吠,老鼠在垃圾桶旁上躥下跳。
小巷中的酒館窗口露出慵懶的燈光,那播放音樂的魔導機器的聲音就連外面也能微微聽到,這裡是不歸者的樂園,是放縱者的天堂。
“就是這裡吧。”
基斯特雙手放在大衣中,
“嘿嘿……接下來……”
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又吧酒精沾了一些在衣服的袖口上。
“準備完畢。”
然後邁着蹣跚的腳步向著樓上的房間走去。
“你這傢伙停下!”
在一處房間門口,基斯特被攔了下來。
“姆……嘿嘿,再去喝一杯……”
裝成醉漢的基斯特全然不顧阻攔,依然向著前方前進。
“什麽啊,這傢伙。”
面露凶色的男人輕而易舉地制服了基斯特。
“啊,好大的酒氣。”
聞了聞他的嘴巴和袖口,幾乎已經認定他是個醉到搞不清方向的醉鬼了。
“讓我進去~嘿嘿……”
“這裡不能過去!”
“讓我……過去啊~~”
“混蛋!讓你老實點!”
“好痛!”
被揍了。
“搗亂的人?把他帶過去綁起來。”
將基斯特五花大綁,帶到了一間房間中。
“咻——中大獎了。”
省下了不少麻煩。
基斯特在這個房間中,看到了同樣被綁在椅子上的夏洛婭。
“居然發現了個醉鬼,真是的。”
“我在這裡看着,你去找克洛德過來。”
基斯特和夏洛婭並排被綁在一起,趁着看守的人轉過去吸煙的時候,基斯特向夏洛婭咬起了耳朵。
“看起來,寶石不在你身上啊,嘛,意料之中。”
“!”
夏洛婭被基斯特的話吃了一驚。
“我一直懷疑那場宴會中有除你以外的另一個協助者,從製造騷亂到取走寶石,全部由你一個人完成,實在無法想象能全身而退。之前我還是不能確定,是因為寶石展示櫃被破壞了,我無法知道真正取走寶石的手法,或許你是通過我不知道的方法做到的。讓我確信是那封預告信,那寶石只要親眼見過一次,不可能判斷不出它的真偽,對於你來說更加不可能犯這種錯誤,為什麼還要為了假寶石寄出那樣的預告信?我想那是你的協助者為了保護你而寄出的,本來的想法應該是受警察監視的你不可能有機會寄達那預告信,那是轉移搜查注意力,排除你嫌疑的好方法。但是沒想到晚了一步,他怎麼也想不到你已經被克洛德綁架,脫離了警方的監視,導致到現在警察仍然認為你就是偷寶石的人。”
“你到底是誰……”
“一個不怎麽有名的名偵探。”
聽言,夏洛婭眼睛中燃起了希望,
“難道說……你已經把推理告訴警方讓他們來救我?”
“不,我是獨自前來。”
夏洛婭看着同樣被五花大綁的基斯特傻了眼。
“一個人來有什麽用!既然知道了這裡通知警察才是最好的方法吧!”
“就算你被滅口也不要緊?”
但是基斯特對夏洛婭沒點遠見的想法嘆了口氣。
“聽好了,市長的女兒偷了寶石是個大的醜聞,警方那邊的人已經下了滅口的命令,如果我告訴他們這裡,他們非但不會救你而且你活不過今晚。”
“怎麽會……”
夏洛婭垂下了頭。
“不過不用擔心,我一個人來自然有幾分把握,如果情況如我所料,應該能把你救出去。”
“真的?”
“但是救不救你得看你的合作態度,首先你先要告訴我真相……”
夏洛婭猶豫了一會點了點頭。
“……”
“……”
“哈……”
“?”
“哈哈哈!居然會是這樣!哈哈哈哈!被擺了一道啊!哈哈哈。”
聽完夏洛婭的敘說,基斯特把持不住笑了出來。
“喂!你給我閉嘴!”
然後又挨了一頓揍。
“……不是太過分了嗎?為什麽笑一下也要被揍啊?”
好在只是被當成了醉漢的行為,並沒有更過分的事情發生。
“畢竟是關鍵的時刻,沒可能不謹慎吧?”
在這時,房門被慢慢推開。
“你就是克洛德啊……”
基斯特終於見到了克洛德。
“你出去吧,這裡交給我。”
“好的。”
房間中只留下了克洛德和被綁着的兩人。
“說說吧,誰派你來的。”
“嘿~我只是喝醉了才會不小心才到這兒的啊?”
“我可不會天真的以為在這種時間點會有這麽不看氣氛的醉鬼會來這。”
克洛德平靜着說著,在一旁坐了下來。
“你是怎麽找到這裡來的?”
“換位思考,不過這次與其說是站在犯罪者的角度思考,不如說站在膽小鬼的角度思考。”
“你是哪一邊的人?”
“‘哪一邊’……哼,看來你很清楚現在的處境嘛。”
一言蔽之,危機四伏,今晚在酒館中必然不會太平,基斯特正是看準了這點才會過來,打算乘亂行動。
“樓下到底有‘幾隊人’呢?他們還真是沉的住氣。”
“……你到底是哪一邊的人?”
“嘿嘿,要讓別人開口得先給些誠意吧?快把我鬆開,端上好酒,這樣我也不是不能和你好好說說。”
克洛德沒有被基斯特的話激怒,平靜地拿起了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
“別說傻話了。”
然後將一枚子彈放入了轉輪槍,然後撥動彈匣。
“你不想說真話?那麽就來賭賭看吧?是你先說真話,還是子彈先來臨。”
然後槍口指向基斯特。
“我可是名偵探,名偵探怎麽可能會因為害怕,而背向逃走呢?”
******
“情況有點不對。”
“嗯。”
為了保險起見,買家的人早早已經在小溪酒館等待。
聚集在酒館東南角這邊的,全部都是夏洛婭買方的人。
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覺得酒館中的氣氛不對勁,左右瞥了瞥,雖然好多人自顧自地打牌喝酒,但是他們也同樣地在警示四周。
這裡不止一路人。
“時間還差多久?”
“半個小時。”
“坐在那邊的是克洛德他們的人嗎?”
“不知道。”
“嘖,之前和他完全是靠通訊器聯繫的,我們根本就沒辦法辨別他們。”
而且現在的情況不能輕舉妄動。
“真沒想到,要進行交易居然不包下整個酒館,不知道對方是怎麽想的。”
“掩人耳目?還是說完全是個新手?不管怎麽說人在他手裡,我們只能聽他們的。”
“錢在吧?”
“嗯。”
“如果開始火拚,我們的人增援趕過來要多久?”
“大概三十分鐘。”
“現在比起被克洛德坑,我更怕被那邊的人攪局。”
“你是說……警方?”
“那邊也應該知道夏洛婭的重要性,他們會想方設法滅口吧?很難想象他們不做任何動作。”
“不過,警察那邊應該不知道這邊的交易吧?應該沒什麽消息放出去,怎麽看都是我們搶先了一步。”
“那就是說,克洛德雇了第三方的人來坑我們?”
“哼,要是他敢這麽做,我會讓他死無全屍的,你們,把保險都打開。”
“明白。”
“但是記住,不要先動手,我們這邊人數劣勢,先靜觀其變。”
—————
在小溪酒館的另一側。
“那是克洛德的人?”
“不知道。”
裝作喝酒,實際上在警示着四周。
“如果全是對面的人,人數上這邊有點劣勢啊……”
“要叫增援嗎?”
“不,警察的身份,千萬不能曝光,如果被人我們的活動被公開會很不妙,所以也沒有讓下級的人員知道,我們這次的身份是談判對象。沉住氣,先靜觀其變。”
沒錯,吧台這邊聚集的全員都是警部的人員。
但是沒有任何一個攜帶警徽,穿制服,但是取而代之每一個人都帶了槍。
事實上,警察這邊根本不知道克洛德和黑幫的交易。而是被告知希望這邊合作而過來的。
“是線人牽線搭橋,希望我們能和克洛德好好談談。”
“線人?可靠嗎?會不會是坑我們?”
“這麽做沒有好處,我們只是執行行動的人,這麽做他們什麽也得不到。而且激怒了這邊,不可能讓他有好日子過。”
放下酒杯,眼神變得犀利。
“如果克洛德知趣就把夏洛婭乖乖交給我們,聽到夏洛婭被克洛德抓到,黑幫那邊肯定會馬上聯繫克洛德,萬一夏洛婭被交到他們手上就完蛋了。”
“這麽說,我們現在還在對方前面,搶先一步?”
“對,因此市長的女兒我們一定要拿下,如果不行的話……”
說話的警察頓了一頓。
“也能不留活口,你們把保險打開吧。”
“是。”
“時間快到了。”
——————
弗朗西斯已經在小溪酒館觀察了許久。
“那些都不是克洛德的人…”
因為那些克洛德的手下本就是自己的人,沒可能會認不出他們。
“怎麽回事?怎麽有兩方買家?”
“我他媽的也不知道!”
買家沒見過弗朗西斯,相反的,弗朗西斯同樣沒見過買家,現在根本無法判斷那邊的手上拿着錢。
拿着報紙遮住臉,實際上打量着四周的弗朗西斯發現情況和所想有些出入。
現場明顯不止一隊人,而且似乎都各不相認。
在西北角這裡看着報紙,心聲不寧的,正是弗朗西斯雇傭來的這路人。
“製造混亂,拿錢,跑路,多簡單的事情,為什麽變成了這樣?”
“如果打起來,和這裡所有人為敵的話我們的人數是劣勢,還是先靜觀其變。”
“錢一但出現,我們就過去搶下,記住,錢是最重要的。”
弗朗西斯慢慢放下了報紙。
******
“好啦!我已經全部都說啦!”
基斯特把自己來到這裡的經過全盤托出。
“那個……剛剛說的‘名偵探怎麽可能會因為害怕,而背向逃走’呢?”
在一旁看着的夏洛婭已經啞口無言。
“煩死了!那麽久之前的事我早就忘了!”
不,應該不是那麽久遠的事情。
從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男人,面對克洛德的威脅,連一發子彈都沒賭就投降饒命。
身後還綁着繩子,就這樣跪在地上求饒,那卑躬屈膝的樣子,基斯特那僅存的一點點氣節也蕩然無存。
“你是孤身前來?”
但是顯然這樣的解釋對克洛德行不通。
喀拉。
扣下扳機,子彈沒有打出來。
“請謹慎發言,你的機會有限。”
“啊啊啊啊!不要這麽平靜地扣下扳機啊!!”
慢了一拍,基斯特嚇得大呼小叫。
“萬一第一發就中了怎麽辦啊!我還沒結婚吶!”
“如果你不說真話,概率還會提升。”
扳回撞錘,克洛德繼續逼問。
“真是饒了我吧,我說的都是真話啊?”
“那……那個……我能說一句話嗎?”
這樣下去,直到彈匣打完也不會有進展,實在忍受不了,夏洛婭怯生生開了口。
“……”
把之前基斯特為何不帶警察來的原因說了出來。
聽了夏洛婭的說法,克洛德似乎認同了一些。
“當然,我也不是買家的人,萬一逼急了你,殺掉夏洛婭,買家是不會做這麽白費力氣的事。”
排除了是警察的人之後,基斯特又補充了一句,終於使克洛德放下了槍。
“……我明白你是單獨前來了,不過為什麽?”
基斯特一人前來,毫無疑問都是愚蠢的行為。
“我只是想和你談談。”
基斯特扭着身體又回到了椅子上。
“首先,先聽聽我的推理吧。”
“……”
“首先,今天的交易完全就是個幌子,你是為了逃走,才會在此一搏。”
面對基斯特得意敘說的樣子,克洛德沒有否認。
“你打算……”
“沒錯。”
打斷了基斯特的話,克洛德自己說出了真相。
********
伴隨着酒館中沉悶壓抑的音樂,和人為調暗的魔導燈光。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伙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終於,來到了大廳的位置。
弗朗西斯馬上就注意到那是自己原來的手下。
人數不多,只有三四人而已。和大廳中的人比起來,幾乎說不上是戰力。
“沒錯了,克洛德那邊的人登場了。”
接下來就是確定誰是買家——然後就開始搶錢。
“究竟哪一方是買家呢……”
已經按耐不住這興奮了,弗朗西斯微微顫抖了起來。
但是另外各路人仍然不為所動,誰都知道先開口的一方危險越大。
克洛德的手下環視了一下場面,雖然覺得氣氛有些異常,但還是開口說到。
“克洛德已經在樓上等着了。”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場每一個都聽得一清二楚。
由於緊張,汗水從弗朗西斯的額頭流了下來。
在短暫的沉默后,坐在東南角的一伙人站了起來。
一時的判斷便決定了先機。
“就是他們!”
弗朗西斯大喊,他所雇傭的人一瞬間跳了出來,打算直接搶錢。
——但是出乎意料,在東南角的一伙人之後,在吧台的那伙人也同樣站了出來。
“唉?”
本打算立即開展解決,但現在卻變成不知道和誰方打的境況,頓時不知道槍口應該指向哪個方向的弗朗西斯定在了原地。
“怎麽會事?”
本以為弗朗西斯的人是克洛德那邊的,想要撕破臉。所以在弗朗西斯大喊跳出來的時候,買家的人已經做了火拚的準備,但吧台側的人的出現同樣讓他們僵在了原地。
“???”
同時,吧台這兒的警察也是一頭霧水,本以為到和克洛德交涉的時候了,沒想到那兩撥人也同樣有了反應,而且一副劍拔弓張的架勢。
導致的結果,就是所有人都獃獃愣在了原地。
“那……那個……”
三方僵持,克洛德的手下也是一頭霧水。
“怎麽回事?為什麽有幾波人?我可不知道這種情況啊?”
明顯露出的動搖。
最後,其中一人鼓足勇氣,把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說了出來。
“請問……你們到底是……?”
“買家的人。”
“警察的人。”
在一瞬間,各方都愣在了原地,剛剛為止還十分嘈雜的此處,此時卻被出其不意的滑稽寂靜包圍。
但是在明白了此時的事態之後,像是有默契似的,各方同時動了起來。
酒瓶破碎的聲音,槍聲,喊叫聲,從此刻開始便不絕於耳。
——————
“聽到了嗎?火拚已經開始了。”
聲音在大到這裡也能聽到。
“不敢相信……”
夏洛婭對克洛德的話感到難以置信。
“讓警察來的是你?”
“沒錯。”
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雖然有第三方的人,不過根本無所謂,不如說正合我意。”
所謂通知警察和克洛德交涉的‘線人’正是克洛德自己。
“果然我沒猜錯。”
但是基斯特卻像是猜到一般露出了笑容。
“一開始我就覺得不對勁,同時與黑幫買家的人和警察交易,這種事情根本就是在走鋼絲。”
然後眯起了眼睛。
“克洛德,你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讓那兩方火拚對吧。”
雖然克洛德沒有回答,但是他平淡的神情已經告訴基斯特這就是真相。
“警察的人想要夏洛婭死和手上的寶石掩蓋醜聞,買家的人要夏洛婭活着作為和政府談判的條件,什麽樣的人會希望這完全相反的結果?答案是水火不容的對家。在局勢動亂的安姆洛德,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家,見面便是你死我活,根本不會多費口舌。”
“所以你就利用了這一點。”
“沒錯。”
“但是……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夏洛婭仍然滿腦子疑問。
樓下吵鬧的火拚越演越烈,但是克洛德和基斯特完全不當回事。
“讓我來替你說吧,克洛德。”
之後,基斯特將自己的推理說了出來。
******
“我……我們可不知道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啊!”
一邊慌亂大聲喊叫,一邊向著樓梯退了回去。
克洛德負責交易的手下只有區區幾人,根本不可能和之抗衡,嚇破了膽退回了樓上。
“該死,該死,該死!”
變成這樣的局勢也不是弗朗西斯想看到的。
躲在桌子下的弗朗西斯抱着頭,周圍的火拚越來越劇烈,子彈擦着頭髮,從頭上呼嘯而過。
那些弗朗西斯雇來的人因為莫名其妙的火拚不由得也加入了其中,現場已經亂成一團糟。
又有幾人倒下,有黑幫買家的人,也有警察的人,還有自己雇傭的人。
“嗯?”
但是弗朗西斯一邊躲着,一邊也觀察着四周。
“那是!”
在買方的一名成員倒下后,一個黑色的手提箱落在了弗朗西斯的不遠處。
“那……那是!”
堅固用鎖緊扣的黑色手提箱,怎麽看都是買家帶來的現金。
“嘿嘿……”
瞠目大笑,不知不覺已經滿頭大汗,一切都是為了這一步。
因此,在各方注意從這裡轉移的時候,弗朗西斯沖了出去。
然後,穩穩地拿住。
“拿到手了!錢,我終於拿到手了!”
激動地渾身顫抖,弗朗西斯大口地喘着氣。
“那傢伙拿了錢!”
當然,買家的人不可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攻擊迎面向著弗朗西斯而來。
弗朗西斯見狀,慌忙拿起裝錢的箱子擋在前面。
由於要保護紙幣,箱子的材料屬於防爆防彈,此時成為了堅固的盾牌。
“往出口那邊移動!誰也別想輕輕鬆鬆出這道門!”
“該死!”
弗朗西斯見唯一的正門被堵住,後門的位置又是警察的人,只好退到樓梯邊。
“不管了……這裡太危險了。”
然後,就以箱子為盾,向樓上衝去。
“他把箱子拿到樓上去了!你們快去追!”
“怎麽會讓你們過去!”
“該死啊啊!”
除了弗朗西斯,其他的人都沒能接近樓梯,各方都牽制着對方,最後上樓的人就只有弗朗西斯一個人。
“沒錯……沒錯!”
上到樓上的弗朗西斯檢查了箱子,和自己想的一樣,其中的大量的鈔票,貪婪的表情顯露在臉上。
“然後,只要能逃出去就可以了。”
“嗚嗚嗚……怎麽會變成這樣……”
不遠處,克洛德的幾名手下抱頭髮抖,
“切,就算是換了個主人還是一樣沒用。”
弗朗西斯抓過克洛德一名手下的領子。
“說!克洛德還有夏洛婭在什麽地方!為什麽沒有出現?”
“他……他們在三樓……克洛德不讓我們靠近那裡,說只要把交涉的人帶去房間就可以……”
放開了他,弗朗西斯大步向他說的房間前進。
“克洛德……克洛德!”
全是因為他,才會變成這樣的局面,弗朗西斯咬着牙,一步一步靠近房間。
“克洛德!我回來了!”
一腳踹開門,但是眼前令人震驚的景象,讓弗朗西斯的表情漸漸變化。
“怎麽會這樣……”
在被翻亂的房間中央,是一具屍體——克洛德的屍體。
——————
夏洛婭聽着基斯特的推理,已經目瞪口呆。
“偽造的現場?”
“是的。”
在旁邊酒館的戰鬥的聲音還沒有停止。
沒錯,這個房間並不是那激斗進行時酒館的三樓——而是旁邊一家旅店的樓上一間房間里。
這裡可以輕鬆監視那酒館裡發生的動向。雖然那邊的戰鬥越來越激烈,但此處卻是絕對的安全。
“克洛德在酒館準備好了假的屍體,他已經‘死在了那裡’。”
“為什麽?”
“還理解不了嗎?這就是他的計劃,讓兩方打起來,不管是哪一方勝,對於這場交易出的意外他們都會認為是對方從哪裡得到了消息才會來攪局,造成這樣的場面。在之後,樓上發現克洛德的屍體,每一方的人都會認為克洛德死於對面之手。如此一來,克洛德就消失了,從人們的視野中。”
克洛德深知不論投向那一邊,另一側都不會放過自己,要想從中抽身必須有一個了斷。
“但是……這真的可能嗎?”
夏洛婭仍然不敢相信克洛德能做到這種事。
“死人的可塑性可比活人要強,只要把面部破壞掉,調查屍體就只能從其他的其他特徵入手。把屍體的牙齒之類的細節對照自己改變一下,一個‘克洛德的屍體’就誕生了,而且他也不缺乏更換的零件。”
人口販賣的那些器官這時就派上了用處。
“他的手法非常專業,做這些事情對於本來是鑒實人員的他來說不是什麽難事,我想,在假屍體的現場也做了滴水不漏的處理吧,如此一來,他就能夠假死。”
“居然會是這樣……”
夏洛婭終於明白為什麽明明交人的地點在邊上的酒館,而卻沒有把自己帶到那裡來去了。
“他還特意向保險公司買了保險,受益人是一個叫珍的人。”
“沒錯。”
然後克洛德靜靜地站了起來。
“他們發現我準備的屍體之後,我就能擺脫一切,離開安姆洛德。當然……需要你們能替我保守秘密。”
然後將轉輪槍的槍口指向了兩人。
“或是死在這裡。”
*******
先把愈演愈烈的戰鬥放在一邊。
在激戰區之外,市長府邸前。
“吼~這還真是壯觀啊。”
拉菲茲駐足於市長府前,這裡不斷有市民聚集,不知道何時已經被團團圍住,有記者,有零時的支持者,不過更多的,是希望一睹世紀對決的好奇民眾們。
拉菲茲來到市長府邸前,加入了這人潮之中。
“請遠離在警戒線外面!”
因為圍觀者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不得已,只好將警戒線拉在了市長府邸之外。
怪盜和警察的對決,這足以提起任何人的興趣。
“呣……這麽多人的話,警察會變得很難行動吧?”
拉菲茲拿出懷錶,看了眼時間。
“快了呢。”
“吶,叔叔,要下注嗎?”
正看着懷錶的拉菲茲被拍了肩膀。
轉身,眼前是個帶着破帽的小孩子。
“下注?”
“對啊。”
笑嘻嘻地露出缺了顆牙的笑容。
“零時來和不來的賠率是一比三,如果零時來了,賭博他能不能成功的賠率則是更高。”
“哈——又是無聊的賭局。”
拉菲茲嘆了口氣。
剛到安姆洛德大家就在賭零時來不來,現在又賭這個,無度也要有個限度吧。
“我說,這城市的人除了看熱鬧就沒有別的樂趣了嗎?”
“那你就是不玩對吧?抱歉打擾了~”
見到拉菲茲沒有興趣,小孩壓了壓帽子沿,簡單地表達了禮貌,準備離開。
但是拉菲茲卻在他準備走時抓住了他的肩膀。
“誰說我不賭了?我現在身上所有的錢,全壓零時贏。”
……
“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啊……”
卡夫在屋子裡用手在桌子上撐着臉,所有事情都因為零時的出現變得亂七八糟。
“今天零時真的會來嗎……?”
“不知道呢,外面的人都在下注,要是知道我就去賭了。”
和卡夫一起在府中擔任警備,看着報紙的同事,嘴上隨便應付着卡夫。
“不過要看這陣勢,零時應該不敢來了吧?”
就因為一封預告信,調來了一個班的警察做警衛,要是零時真的來了,想必是插翅也難逃。
“不過……我感覺他一定會來……”
“卡夫你可別烏鴉嘴,我可不想再出一次丑了。”
說得也是,上次的盜竊已經讓官方顏面盡失,萬一這次再被零時耍得團團轉,好不容易樹立的威信又得回到原點。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對方是零時,這裡的警備卻如此單薄。
“不過……應該沒有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