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燃晶製成的照明球發出弱小的藍光,讓無光可入的密閉房間稍稍有了些改善。

“說實話,明明是應該這樣的啊。”

房間中央站着一名生物,身邊被紅色的粘稠霧氣給包裹着。

”難道還要控制一下血液和靈的比例么,那樣的話,這樣...嗯...然後這樣?”

紅霧漸漸變得稀薄,包裹在裡面的生物也慢慢露出了它的外貌——是一個和人類外形相差不大的少年,毫無血色的白皮膚,但卻又掩蓋不了他那具有誘惑的英氣外貌,若是普通男性看到他,恐怕也會有有迷戀上的傾向。這並不是說他像女性一樣長的太過陰柔,而是他種族——血族與生俱來的魔性氣質。

“嗯...壓縮成型了,之後就是關鍵步驟..."

房間中紅色的存在已經只剩下他手心中成螺旋狀旋轉的濃稠液體,柔弱的藍光像是扳回優勢的反擊者一樣,迫不及待地侵佔了房間中的領地。

“能不能成功就看這最後一步了...”

球狀液體不斷地縮小,直到像拇指那麼大時,球體變成方塊狀,並且開始了劇烈的震動。這個時候,房間外響起了女性的聲音。

“格斯,我進來了喔。”

“柯萊姐,別!。”

房間里唯一一個可以通往外界的通道被打開,同時被打開的還有小方塊的缺口,緊接着紅色的液體飛濺,將掛在角落的燃晶球也燃成了紅色。

“我說你啊,賽巴斯侯爵不是說過讓你停下這種實驗了么?”

“但只要能在空氣中提煉出來靈的話,就可以打破那些老古董們的封建思想了。”

“但是我們血族壓根...”

“壓根不需要去提煉,只要在其他生物身上攝取就好了是吧?”

被女性稱作格斯的少年嘆了口氣,用手抹了一下臉之後在胸口前半擺出握狀,爆炸而散開的液體又匯聚到手掌之中。

“哎,飛濺到我身上的血就不用吸回去了啦!”

“才不要,自從聽到侍女們說你拿着沾滿我血液的衣服在浴室里聞的時候,我就不敢讓自己的血液長期暴露在外了。”

“別把我說的跟變態一樣。”

“你不就是個變態弟控么,柯萊姐。”

這個沒有因為實驗失敗絲毫挫敗的少年名字為格斯,而與他進行着奇怪對話的女性名為柯萊爾,兩人都是屬於皇室直系。

“我可不會對你這種只會把自己關在地下室鑽研的直男感興趣!”

儘管是血族,但這位少年的姐姐還是露出了性癖被發現的害羞表情

“是是我知道了,那血液我也收回來了,如果只是想要血液的話就請回吧柯萊姐。”

液體重新凝聚成球狀然後慢慢的貼近手心,最後融入到皮膚中消失不見。

”不是啦,我是來送早餐的,還有血液就不能留一點啊!“

柯萊從門外桌子上的盒子中掏出兩瓶被玻璃包裹住的紅色液體。

“我都說了我不想再喝血液了,類妖的靈液沒有了么。”

“你也知道我們和類妖關係怎麼樣的,人家的血液可是武鬥派的高級食品,至於他們能夠在空氣中提煉出來的含有高濃度的靈產物,一周能給你兩滴就已經很不錯了。”

把玻璃瓶的蓋子給打開,然後塞到格斯的手中。

“趕緊喝了吧,沒有能量來源的話就不能繼續實驗了。”

“一瓶就夠了,不過我在這裡偷偷進行的事情一定要保密,特別是賽巴斯侯爵,畢竟他可是武鬥派的領導人。”

瓶子被舉高,然後裡面的血液被喝的一滴不剩。

“你可是德古拉大公最疼愛的小兒子,知道了他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有味道雖然挺不錯,但是我還是有些抗拒。”

格斯將已經沒有內容物的瓶子還給了柯萊爾,然後把她推向門外。

“好了早餐已經吃完了,我該繼續實驗了。”

“雖然血族不睡眠的話只是加快靈的消耗而已,但小孩子還是要稍微需要安排一下休息時間哦。”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況且我再等一年就是成年血族,你也不需要把我當小孩子了!”

砰的一聲,門被對上。

“不過...已經早上了么。算了,無所謂,畢竟卡什沒有白天可言。”

紅色的球體又出現在空氣之中。

2.

空氣中瀰漫著令人乾嘔的氣味,被白色空間包裹着的自己舌尖略微有些發麻。

兩把隨身攜帶的匕首已經消失不見,但若是平常,在這種情況下,我定能讓自己的能力時刻準備防備可能襲來的危險,而在這裡,我連影子的陪伴也已經失去。

面前是一扇石制的大門,它就這樣直立在這個空間之中,散發出不潔卻又令自己安心的氣息。

我嘗試繞了幾個圈,觀察這裡除我之外僅存的物體。

門的背面是光潔的石板,只有前面才被刻有奇怪的花紋。

再次環繞四周,仔細尋找看有沒有除了“推開這張門“以外的行動可以做。

然而除了無邊無盡的白色邊緣以外,任何與這個世界產生違和感的事物也只剩下這個大物。

“只能推開了。”

我將雙手放在石門上,舒適的涼意開始從手的皮膚上擴散。試探般的微微用力,門和我想象得一樣並沒有移動的趨勢。

“質量倒是和平時一樣,把我拉入這空間的是另一個同類的能力么?”

我開始全力去推這張門,同時警惕着門裡到底有着什麼與這白色空間不一樣的東西。

——現在的你,不行哦,還不能去觸碰那裡。

後面響起了除我之外的聲音。

“誰?”

迅速的將視線轉了回去,順帶將雙手護住自己的眼睛,但除了白色依舊沒有什麼異樣的東西。

——現在的你,不行哦,還不能去觸碰那裡。

重複的聲音又從背後響起,我再次做出相同的動作。

然而,這次卻與剛才不同,門縫中鑽出了黑色的條狀霧氣,而且已經纏上了我的四肢。

“放開。”

我連忙揮動手臂與腿,併發出頗具警告意味的聲音,但我知道,這是無用之舉。

——回去吧。

“什麼?”

——回去。

——回...

——返回去。

——現在的你,沒有資格來到這裡。

嘈雜的聲音由小變大,從白色空間的四周靠近過來,透過我的耳膜,一次又一次的敲打我的神經。黑色的霧氣隨着聲音的增大,也已經包裹住了我的全身。

“放...!”

這是我被完全包裹之前留下的最後一個字。

3.

“放開!”

心中不知道為什麼被餘悸給填滿,背後的粘稠感也讓我感到極大的不適。

“放開什麼。”

附近響起了某個熟悉的聲音,意識也稍微變得清醒,這時我才發現我久違的熟睡了一次。

“沒什麼,可能是夢吧。”

我鬆開枕頭下一直被我緊握的“狡兔”,然後爬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可能?”

發出聲音的是坐在桌前翻動書頁的少女,桌上還擺着卡洛旅館特有的碟子。

“對啊畢竟夢這個東西,有的時候你做了也可能會不記得了嘛。”

我說的是實話,現在坐在床上的自己壓根不明白自己在睡眠中經歷了什麼才會有這種難得體會到的感覺。說來也怪,這種感覺好像在曾經某個時間點上也曾有過。

“那就不用多說了,晚上的聚會是六點開始,離現在還差九個小時,我們什麼時候去那裡。”

貝斯稍微瞥了一眼掛鐘,不得不說這得好好感謝幾十年前那個發明鐘錶和二十四小時制的人呢。

“等我做好準備吧,喂,我的那份呢,還有早餐可不帶洛母果汁的,你又做額外的開銷了吧。”

我下床看了下已經變得乾淨的盤子,真是的,我好久都沒吃到過這裡的特製早餐了。

“那就用我作為雇傭兵的工資吧。”

“再這樣下去你的薪水就為零了。”

拿起克蕾雅為我們準備的正裝往浴室走去,畢竟身上那開始蒸發的冷汗實在讓我無法忍受。

“那也可以,不過我以後去商店拿東西的名號都用你的了。”

“我可沒那麼大方。”

不過兩個人的開銷的話,得去接稍微麻煩點的任務了吧,大概。

“你的正裝呢?”

“出門時候再換,以免弄髒。”

“對你來說應該是不會弄髒的吧。”

“反正現在又不需要去宴會。”

“換上試試看合不合身嘛,又不是很麻煩的事情。“

“不了,我拒絕。”

她繼續翻動一頁書,果斷了否定了我的提議。

“嘛,算了。”

我將浴室的門對上,然後換起了衣服。

“管家服么,還算合適。”

在浴室的等身鏡子面前稍微擺弄了一下,嗯,還不算賴。

十分鐘后。

“不是正裝么。”

“怎麼你期待了?”

從浴室中試完衣服之後出來,貝斯說出了與往日有點不同的話語。

“不,我只是想證明一下這本書上所說的衣着會不會改變一個怪物的形象。”

“好歹我們魔眷也有個人形吧,你這樣嘲諷我對人類也是詆毀哦。”

“是么,但人類之中也有怪物呢。”

“為什麼這樣說。”

“不為什麼。”

她似乎沒有再說下去的想法,我也不想自討沒趣。

“算了,果汁杯子要我給你帶下去么,我得下去一趟吃我那被你吞下肚的早餐。”

“幫我續杯吧。”

她將杯子遞了過來,彷彿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行吧...那我下去了。”

卡洛旅館一樓。

“克蕾雅,還有多餘的早餐么,貝斯把我那份全都給吃了。”

我來到櫃檯前,無視掉站在櫃檯內的管家服小狐人直接向裡面喊到。

“雖說早上的人流量不大,不過你這樣大大嚷嚷的話還是會對我的顧客造成影響的。”

櫃檯裡面的門被打開,然後一隻帶有金色尾巴的小狐人從其走出。

“那他們腰包里的錢也逃不過你的手掌心。”

我露出像街頭混混一樣的笑容,然後將空盤子遞了過去。

“別把我說的跟奸詐的老狐狸一樣。”

虧你說的出來...

“得了,等下我又得被你使喚去做多餘的麻煩事情了,沙拉一份,肉鬆麵包一份,再來份青檸酒,順便洛母果汁續杯一下。”

話音落下,克蕾雅就對旁邊的狐人使了下眼色,之後她就拿着餐盆從櫃檯內的門裡轉移到工作區了。

“又有什麼麻煩事么,你可不會為了個早餐而下樓。”

“不愧是上了年紀的狐人啊,小心思一眼就被看透了。”

“這次的報酬就作為情報、住宿以及餐飲的費用吧。”

克蕾雅在櫃檯的記賬本上用羽毛製成的書寫工具添了幾筆。

“...別,是我的錯,請務必不要在我的報酬上做折扣。”

我連忙道歉,畢竟我現在還得養一個雇傭兵,再扣報酬的話我連打磨武器的刀石都買不起了。

“再說多餘的話我可就要向你索要住宿費用了。”

她似乎還想對我那少得可憐的報酬再次進行剝削。

“那我們就談點別的東西吧,這次是讓你調查的是...”

我遞出一個被布條包裹着的類三角物體用來轉移話題。

“這是?”

頭上的尖耳朵微微抖動,我倒是希望去捏一下耳朵上的那搓尖白毛,不過這樣的話我連餐飲的錢都要付了吧。

“對你來說只要稍作調查就可以知道了。”

“你對我還要隱瞞東西么。”

克蕾雅追問到。

“不,只是你打開之後就大概可以摸清你想要知道的東西了,沒必要做多餘的解釋。哎呀...我的早餐來了,那我就先上去了。”

為了避免追問,我直接在剛從門內出來的服務員手中搶過帶有早餐的盤子,小跑上樓。

“哎,等等!還有一件事,今晚的任務你得自己和小貝斯去!”

“我知道了,還有,你哪次陪我去過啊。”

我單手端着盤子朝後面揮了揮手,小跑着上了樓。

四零四號房間內。

“悲...s,你的鍋子。”

我將門推開,用叼着麵包的嘴含糊不清的說到。

“能不能用全名稱呼我。”

“太拗口麻煩了,唔...這個麵包口感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哎。”

幾口吞下食物,然後把餐盆中的果汁放在桌子上,然後拿起刀叉開始消滅剩餘的早餐。

“晚上的任務需要準備什麼么?”

“其實也沒什麼要準備的,克蕾雅說只是去碰個面。”

“晚上要在那裡留夜么。”

“不需要,話說我們遊獵手在哪裡留夜都無所謂吧。”

用小銀叉叉起一枚拇指大的紅色果實塞進了嘴裡之後,盤子的沙拉也快見底了。

“的確,雖然不是同床,但應該沒有比與一個晚上握着匕首然後還喊着夢話的人睡同一房間更危險的情況了。”

“沒辦法嘛,兩個單人間的費用我可付不起,更何況我還得養你這個敗家角色。”

“買衣服的時候你不是還在說我節約么。”

“但餐飲方面你的量可不小。”

我用叉子敲了敲她面前的銀杯。

“人類在這個年齡階段是成長發育最快的時候,因此進食量大也是應該的。”

坐在面前的少女把我的叉子挪開,然後吸了一大口洛母果汁。

“我可看不出來你的進食量和你的發育成正比。”

“按照人類的法律我可以告你性騷擾了。”

“但我是‘怪物’,所以應該也沒多大問題吧,人類的貝斯小姐。”

“這個倒是不知道,但讓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我覺得關係不大。”

她把視線從書上移開了,然後正視着我。

“嘛,嘛,開玩笑開玩笑,況且你也應該明白,你現在可沒有讓我消失的能力。”

我吃掉沙拉里最後一塊水果,訕笑了一下。

“‘銀’呢,拿出來。”

“怎麼,想要回去么?”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她從腰后把匕首取了出來。

“我可沒那麼小氣,只是想問問你會保養匕首么。”

“稍微學習一下應該會了。”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教你。”

“誰知道呢,但既然你問了肯定得讓我學會這項技能吧?”

“那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我把盤子收拾好放在一邊然後從背包里掏出保養武器的工具,然後一件一件的擺列在桌子上。

“趁這個時候我跟你說一下作為我雇傭兵的要求。”

將‘銀’從鞘中取出來后,用鹿皮輕輕擦拭匕身,同時開始跟坐在對面的‘新兵’談話。

“我這個人不大喜歡約束別人,所以在大部分情況下你都可以隨意行動。”

“吃東西也可以么?”

她直視着我擦匕首的手,面無表情的說到。

“這個你得估計一下我們的收入,我可不是坐在城市中心的貴族。”

“明白了,隨意行動的其他前提呢?”

“其一,你得保證任務的完成,因為這些任務往往是我們的收入來源以及為我最終目的服務的。”

我停頓了一下,表示第一點到此結束。

“最終目的?那是什麼?”

“嗯...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你還記得么?”

“當然,裸露的上半身對我的眼睛來說衝擊還不算小。”

我無視了她的嘲諷,換了條毛巾包裹上小木塊繼續在刃面上緩緩的來回摩擦。

“因此你也看到了‘咒青’吧?”

“你說的是那些青色的紋身?”

“沒錯,不過那可不是普通的紋身,知道咒鬼么?”

“只從書本上了解過。”

銀色的刃面經過擦拭在太陽光下變得異常耀眼,難免讓我那紅色的瞳孔微微收縮。

“也對,畢竟那個時候上戰場的只有我們這些雇傭兵而已。”

“這和你身上的‘咒青’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被你們的人類高層派遣去偵察咒鬼的營地,然後在那呆太久吸入了少量咒塵,這樣的關係夠了么?”

自嘲般的輕笑在房間中響了一下,然後空氣中只剩下細細的摩擦聲。

“不過,我也不是怪罪你們人類,畢竟這也是我應該去做的,若不是他們把我帶回軍營,我可能就直接餓死在那些廢墟堆里了。喏,匕首還你,經常使用的話就不用抹保護油了。”

我將匕首在空中舞動了幾下后,將其插入鞘中還給了她。

“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解除‘咒青’么。”

“沒錯,這傢伙如果蔓延到全身我就會變成你在書本上看到的怪物。”

“有點期待看見實物。”

“放心吧,我會讓你的期待落空的,保養過程自己多練習一下,我可懶得花時間再次教你。”

“那麼其二呢?”

她把匕首舉在空中緩緩旋轉,直到折射出來的光斑照耀到銀杯上。

“其二就是要隱蔽好自己的身份,畢竟我們可是遊獵手,有的時候甚至會去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見不得人么…?”

我站起身來,離開被反射光能夠照到的區域,然後往床的方向走去。

“如果抗拒的話可以早點辭職哦?”

“不了,還欠你條命呢。”

“我倒是無所謂,栽在我手上的命可不算少。”

“我也踩死過很多螞蟻。”

貝斯像是反擊一般,說出了這樣頗有深意的話語,但我不太清楚,她口中的螞蟻到底是真的螞蟻還是代表着其他的東西。

“真是恰當的比喻,最後一點,盡量去保住僱主的安全,第一次拜託我們,就一定有第二次。”

“嗯。”

“就這幾點了,保養步驟也教給你了,還有什麼事么,沒有的話我去補覺了。順便下午三點再叫醒我,早餐吃過就不需要午餐了。”

“晚安。”

“應該是‘早安’才對。”

在醒來之後的一小時,我又重新進入了睡夢之中。

4.

“雷德,你說今晚到底是誰要在這個舞台中央被打成重傷呢?”

“都無所謂,反正只要不是我就行了。”

我掐滅手中才燃到一半的煙捲,然後無視掉旁邊的“朋友”起身往門外走去。

“反正贏到最後的應該是擁有騎士之職的普羅登斯吧?畢竟他可不會把即將成為‘皇后’的琪洛伊公主讓出去。”

“誰知道呢。”

“喂,你至少關心一下他們啊,畢竟你們三可是從小就呆在一起的青梅竹馬哎。”

後面的聲音漸漸遠去,我也無心再去搭理。

5.

“已經三點了,你要求的時間到了,該睜開眼睛了。”

稍微有點害羞的聲音把我從淺眠之中喚醒,然而映入模糊視線的卻是一名穿着黑色禮裙,露出雙肩的女孩子。

“如果再這樣盯着看,下一秒你送我的匕首可能就會劃過你的眼睛了。”

“不,我只是想說就算是色誘我也不會給你加工資的哦。”

“要想加工資的話還輪不到色誘。”

儘管如此,換好正裝的她依舊是捧着本書在翻動着。

“影,如果壓榨員工的話我可不允許。”

門被推開,克蕾雅從外面帶着兩名穿着燕尾服的俊俏男生進入了房間。

“你沒資格說我,不過,這兩名帥氣的人類,也是女性吧...”

“所以說,現在可是有四名女生呆在你的房間,而你還躺在床上,未免也太沒禮貌了吧。”

不女生的話應該只有三名來着...

“行吧,我也去換衣服了。”

我從床上起身,拿起掛在牆上的管家服進入了浴室。

“會不會有幸運色狼事件呢?”

把浴室門對上的時候我還偷偷的碎念了一句。

6.

“可以出發了么,我的大小姐。”

浴室門被打開,裡面換好衣服的男生對我優雅的行了一禮。

“上下屬互換了,是么?”

望着這個和剛才進入時截然不同的男生,凌亂的碎黑劉海全都往後梳理的整整齊齊,魔眷的象徵也被青色的美瞳給覆蓋住。

“沒錯,順帶一提,現在的我是貝斯大小姐您所雇傭的總管,布萊克。”

“算了,還是換一個名字吧。”

我還是有些無法忍受錯誤的名字,更何況現在還得有一個莫名其妙的身份。

“銀,暫時稱呼我為銀就好。”

“現在您是上級,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我可以現在解僱你么?”

我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但玩笑里也略帶有一點點真實性。

“那可不行,今晚的任務得需要你們兩個同時去完成。”

克蕾雅走到我的旁邊,將一個白色的蝴蝶結系在我的胸前。

“影,要好好保護好她喔,回來的時候要是傷到哪裡了,你的薪水就會被打折扣,明白了么?”

“我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為什麼與你認識了兩年的我,還沒一個認識了兩天的女孩子待遇好。”

“因為人家比你可愛啊。”

克蕾雅對影眨了眨左眼,說實話在場最可愛的還是這隻小狐人吧,雖然不知道她具體的身份。

“算了,不跟你瞎扯了,貝...銀大小姐,是時候出發去參加晚宴了,克蕾雅,馬車你安置好了吧。”

影也聳了聳肩,不過並不知道他到底是否認還是贊同克蕾雅的發言。

“當然,就由我兩名手下帶領你們去吧,記得,送他們兩到目的地之後你們就去待定的位置等着。”

“明白。”

中性的聲音響起,隨後兩人牽着我的雙手領着我緩緩下樓,影與克蕾雅說上幾句話之後,也稍微遲一點才跟上我們三人。

一個半小時后。

“一坐馬車就特別容易犯困呢,儘管是剛剛才睡醒。”

我在馬車的內部空間里保持着舒適的姿勢,然後一邊吃着只有獸人老家才會長出來的果實,一邊發出長長的呵欠聲。

“布萊克,我覺得你應該保持一個管家應該擁有的禮儀。”

面前的少女小抿了一口克蕾雅為她準備的果汁,然後面不改色的斥責着我。

“在馬車內部就不需要裝出那種無聊的關係啦,況且,你也沒資格說我。”

車廂並不是很大,但對於兩個人來說已經綽綽有餘,我與貝斯面對面坐着...不,準確來說只有穿着輕飄飄的禮服的貝斯才是端正的坐着。不過對於她來說,穿沒穿正裝,坐姿大部分都是端正標準的。

“所以你想說的是還是喜歡我作為下級時候我們兩個人的關係?”

“那不是你自己提出來的關係么?”

我從車廂沙發的下方取出一支冰鎮的青檸酒,不得不說利用硝石來製冰,只有克蕾雅這種人才能想出來吧。

“聽好了,貝斯。我所想要的關係不是上下級的關係,而僅僅是像普通朋友那樣,互幫互助而已。”

“互幫互助?朋友?你自己也明白那種關係只是虛假的吧?你可別忘了你胸口的那個紋身就是因為你與‘人類’互幫互助后得到的結果。”

她頓了一下,把窗帘拉開,讓陽光照射進來,我也不得不擺正好姿勢來保持我們現在應該假裝的關係。

“我也是‘人類’,所以到最後,你得到的結果可能和兩年前的一樣,甚至比兩年前的更壞。而且,我不太喜歡接受別人的援手,不過一旦接受了幫助,我就一定會還清這個人情。”

“與‘人類’呆在一起的結果一定就是壞的么?你到底是因為什麼才這樣仇視自己的種族的?其次,我這幾天已經表態的很明確了,你若是不想呆在我身邊你隨手都可以離開的,畢竟這兩年我都是一個人過來的...”

我只喝了一口就停止了攝取酒精的行為,以免等會行動的時候受到影響。

“所以...再來個這樣的兩年我也沒多大問題,你的同情我壓根不需要。救你一命也只是順手,這種行為和我為了完成任務而殺了一個人僅僅是沒有利益的區別。”

“這並不是同情心與回報的問題,只是我一直都有着討厭欠別人東西的習慣。”

“那命這個東西可不太好還,至少現在是這樣。”

車窗外已經變成了只有富人區才會呈現出來的繁華景象,特別是因為夕陽的渲染,讓本來具有貴族氣息得街道變得更有一番華麗,但以我現在的心情也只能感覺到這些景色的外皮。

“你始終有失誤的時候,大概到那個時候我們的僱主與雇傭兵得關係也會結束。”

“那你我都應該期待那個時候快點來臨。”

“至少我是這樣期待的。”

車廂內又開始瀰漫沉默的氣息,說實話,我很討厭這種突然安靜下來的空氣,幸好本次的旅途不算是太長,這種狀況沒持續個幾分鐘就到達了目的地。

車門被敲響三下之後,被緩緩打開,然後我首先從車內轉移到車外。

“大小姐,目的地已經到了,請下車。”

我單手伸出,然後她也很配合的把手放在上面,緩緩的走出車外,說實話我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還沒碰過得這樣親密接觸的情況,即便有的時候還真得去護衛女孩子的出行。

“這傢伙還算懂一些貴族禮儀的嘛。”

我以我認為沒人能聽得到的聲音小聲嘀咕着。

“因為有着克蕾雅今早送過來的書。”

“能聽到么?看來我自言自語的聲音還得更小一點呢。”

“管家大人,大小姐,請戴好這個。”

兩名“男侍”遞過來兩枚面具。

銀狐面具?不愧是克蕾雅為我們準備的東西。

“需要我為您戴好么,大小姐。”

“你覺得呢。”

等我轉過頭來,面具已經覆蓋在她的臉上,只遮住上半部分臉的設計,給原本相貌不錯的她更添一份神秘感。

“還不錯嘛,不如說大小姐您穿戴什麼都好看呢。”

“是么,我倒是覺得你穿什麼都是那一個樣。”

嗯?雖然平時就是這樣,但為什麼上下級身份互換了之後會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我知道大小姐您是在誇讚我對吧?”

“貶義和褒義都聽不出來,大概這次回去之後我得考慮是否要開除你了。”

沒等我關上車門,她就已經踩着鋪滿地毯的道路,頭也不回的跟着人流進入了宴會。

“別!我這就做好管家的工作!”

我只好配合她的演出,裝成剛犯錯誤的管家,慌亂的交出克蕾雅給的票之後追了上去。

大廳的銅臭味比外面更加嚴重,對於整天在野外奔波的角色來說,是及其討厭這種奢華氣息的,但對於這晚宴的創辦者來說,無非是一種實力,權力以及財力的炫耀吧。

而位於這個大空間中央的是類似於鳥籠的龐大舞台,但奇怪的是以這個舞台的橫截面直到頂部都是沒有被封死的,包括已經開了洞的屋頂,斜陽的餘暉也從其照耀下來。舞台中央有着一支在專心演出的樂隊,而被奏者圍繞起來的是一名女性。

說實話,人的美若是一旦超過某種程度之後,無論是多嘈雜繁冗的環境對其的影響都會消失。因此那名外表柔弱的女性,在如同堅牢的舞台之中卻表現得異常吸引人。她和我見過的人類,不對見過的所有生物之中所表現的美不同,少女的純潔和娼婦的妖艷同時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這已經不是能夠用美來形容的了。

我就這樣呆站了好一會,然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

“你好像對那籠子里的金絲雀挺感興趣的嘛。”

已經端着高檔果汁小飲的貝斯在我背後站着了,雖然有着面具的遮擋,但不太開心的表情已經透過面具流露了出來,這到底是對不合格管家的不滿,還是其他原因,具體我也不知道。

“嘛,是個男人都會像我這樣發獃喔,只不過我比較自控而已,馬上就恢復過來了,所以大小姐您應該誇獎我才是。”

我把視線從女性的身上移開,然後端端正正的站在了離貝斯的不遠處。

“雖然我的確比不過那個名為琪洛伊的公主,但把自家大小姐晾在旁邊對於管家來說是不是有點不稱職了?”

帶着面具的貝斯露出了貴族千金般的笑容,我很難不去猜測在森林遇見滿身瘡痍的她之前是以怎樣的身份生活的。

“哪有的事,我家銀大小姐最可愛了。”

“奉承就不需要了,宴會,大概就快開始了,作為管家的你若是再失誤,這晚宴大概就是你作為管家的最後一頓飯。”

“是是是,我明白了。”

“同一個詞不需要說三遍。”

她用着我以前對她說過的東西讓我乖乖閉上了嘴。

這個時候大廳的門開始緩緩對上,舞台中央的音樂也就此停止,大廳中的人也不約而同的停止了發聲。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別西卜的覓食’,在這裡你們能夠尋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包括你們想要捕食的‘獵物’。”

大廳中響起了這樣的聲音,話語簡短,但很明確——明確到接下來我該如何行動我心裡都大概已經有底了。

“無論是金錢,財富,甚至是權力,只要你們想要的東西,只要能在弱肉強食的規則下存活,你們都能夠把它攬入到自己的手心之中。”

視線突然集中在我們兩的身上,不準確的來說,是集中在現在假扮大小姐的貝斯身上。

“那麼,覓食——”

“你應該知道的吧,布萊克。”

貝斯與大廳發言者的聲音重合,我也從貝斯的身後轉移到了前面。

“——開始!”

聲音剛落下,一副白色的手套就扔在了我的腳前,同時燈光也聚焦在我們身旁。

“黑歌商會的長子,前來尋求小姐名字並向小姐發出——。”

“唧唧歪歪的好吵啊,能不能去找別的目標,我家大小姐還不配讓你知道她的名字哎。”

我對着手套的主人擺出不耐煩的神色,示意他不要打擾我們尋找今晚的任務目標。

“你...”

被我一句話逼的只能說這種詞的,這應該大概又是某個小型商會嬌生慣養后的角色吧。至於黑歌這個名字,雖然我覺得有點帥氣,但對經常與這個城市食物鏈頂端打交道的人來說,說實話我還真放不到眼裡。

“布萊克,太沒禮貌了,很抱歉,我的管家天性如此,請您見諒。”

我背後傳出貝斯的聲音,但裡面包含着不是對我的怒意或是對那個不知名長子的歉意,而是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的,單純的語句而已。

“但,凡是都得按流程來不是么,既然你發出了‘宣告’,那麼就得去舞台上好好表演一場‘捕食’不是么?”

昨晚給她做的預習她還是記得蠻清楚的嘛,不過這種大小姐氣質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那,我手下的人可能會對你的管家不客氣了,在此期間,希望小姐您好好考慮。”

“儘管不客氣,喂,那個主持什麼的,趕緊讓旁邊的人給我家小姐開出一條通道,不然我動手的話,擋在前面的人可能會多多少少受點傷。”

頗具嘲諷的話語從嘴裡喊出,然後我一腳踢開了白色的手套,人群也在手套飛出的方向避開了一條路,不過這並不不是害怕我的原因,而是害怕創辦這場宴會並制定下的規則的人。

“等一下,應該是小姐走在前面,為什麼你這滿身俗氣的傢伙想先行?”

那名名字都沒被報上的長子準備無視我的行為時,我又給他補上了一刀,然後護着貝斯走向了舞台。

“這傢伙,你不需要留情,半殘都不需要。”

低語這種東西太大聲不好,被聽到了的話可是很嚴重的。

我在心中暗暗竊笑,看來今晚終於不需要拿野外的那種食物來發泄壓力了。舞台中央的樂隊已經退下,而現在的主場是我和貝斯的,至於那個被叫做馬塞的他的手下,等會就會成為鷹爪下的警告吧。

“那麼——今晚的第一場演出,就由黑歌商會的長子——馬塞對...”

“喂,不知道就算了,不過現在你們得好好聽清楚了,我的名字是布萊克,而站在我身後的大小姐名為銀,至於來自於何處你們也沒那個資格知道。”

我懶得與用尾音來增加翻入賬本時間的主持拖拉,直接報上自己的名字,而貝斯還是站在我的身後小口喝着果汁,話說回來這宴會的飲品也是克蕾雅提供的吧,那這裡大概應該有青檸酒咯?

“好...好的,那就是黑歌商會與布萊克銀組合...這樣叫大概沒問題吧?”

“隨便。”

面對主持的提問,貝斯還是那一如常態的回答。

“黑歌商會與布萊克銀組合的演出,各位來賓請盡情欣賞!”

被拉長得聲音結束,也代表着這場捕食開始。

“我說你啊,你應該知道‘被捕食者’要聽捕食者得擺布吧,對於‘捕食者’來說‘被捕食者’可是它得所有物哦~”

我嬉皮笑臉的掏出了我兩把匕首之中那支比較長的,畢竟兔子的狡猾可不能當作強者的炫耀。

“不用說我自己也明白,你就等着後悔,然後看着你家小姐成為我的所有物吧。”

“哈~?這樣的笑話就不用開了啦,會讓第一場演出炒起來的氣氛變冷的喔~”

30秒之後。

“對不起,我有眼無珠請放過我!”

胳膊被死死釘在地上的長子,在那痛苦的嚎叫着。至於他的手下,也就是那名雇傭兵,已經老老實實的躺在地上。

“畢竟那名雇傭兵只是給錢辦事而已,擊暈就算了,剩下來的你嘛,哎嘿~”

我一邊發出噁心的聲音,一邊用鞋底摩擦着雇傭兵佩劍的劍底,至於劍尖嘛,不用說也已經知道插在哪裡了吧。

“嗯...什麼來着,布...布萊克先生,比賽已經結束,請停下您的行為。”

“哎?可是這不是我的所有物么?隨我怎麼處置吧?”

“但...比賽已經結束,規則上是對’被捕食者‘的處理應該是在離開宴會之後的。”

主持發出無奈的聲音,圍繞在籠子旁邊的宴會守衛也準備動手。

“夠了,布萊克。”

“是是,我明白了啦,不過這個‘被捕食者’我家小姐也看不上,麻煩當作垃圾和血跡一同清理吧,畢竟敗者放在宴會中也算是礙了眾人的眼。還有一點,“無名者”可不無能,請好好記住這句話哦~”

這不是對躺在地上的人說的,我的眼睛朝向始終沒在他們身上。

“明...明白了,那麼下一場‘表演’是...”

後面說的什麼我壓根沒聽進去,我跟在貝斯的後面從籠子中央出來了,至於目的——殺雞儆猴達到了,至於下一個目的就是找出隱藏在猴之中的狽了。

“怎麼樣,大小姐我的表現還不錯吧。”

“對於人類來說,弄殘螞蟻的一隻胳膊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么?”

她出來之後找服務員續了一杯果汁,面對我那張牙舞爪的演出,她也不得不開口說話。

“不過能別這樣發言了么,太噁心了,別打擾我尋找目標。”

突然靠近的貝斯在我旁邊低聲說到。

“當然,只要你喜歡和我咬耳朵的話。”

混混般的笑容露了出來,讓貝斯重新回到與我剛才的距離,不對是比剛才的距離還遠。

“大小姐嫌棄我了?”

她沒搭理我,哎呀,是不是玩笑開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