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其二。

1.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維持着幻想的單向玻璃出現裂縫。

雖然有所察覺,但是依舊裝作沒看到的樣子不去採取措施。

亡羊補牢?

不,羊是沒有能力填補被牧羊人砍壞的籬笆的,但能夠察覺到危險的羊,就不會成為狼口中的食物。

至於【狼】進來后的事情,那就是一個人偷偷的,偷偷的...

玻璃的碎裂聲響起。

沒錯,那就是從被牧羊人破壞的缺口趁亂逃走。

因為園丁偷懶的功勞,我才只有受到被玻璃的划傷然後平安的降落在乾草堆上。

從三樓跳下來的自己,立馬將母親留下的最後一樣東西給用上。

第一次是翻過那些人畏懼逾越的圍牆。

第二次是穿過那些人不曾踏出的城門。

第三次是跑進那些人從未進入的森林。

第四次...

雙腿失去它遵循大腦的能力,意識就像是被影子給填滿。

2.

當天空的邊際線因為太陽的西沉而被染成紅色的時候,光線就會立刻暗下去。這個時間點上,大部分旅人都會將露宿的裝備鋪展開來,然後躲進去安享一個略有風險的夜晚。而我,卻還在森林中穿梭,追趕常人追趕不到的獵兔。

“喂喂,再跑的話我晚餐又會只有溪中的那些白魚了。”

我掏出腰間的發射槍,至於能力,我可不想對這種弱小的生物動用。

“今晚的晚餐,非你不可!”

我扣下了扳機,網從裡面噴射而出,然後擴張,落下。

“啊啊,又被它逃了啊,真是的,這都第幾次了。”

望着遠去的獵兔,我只能嘆了口氣,然後去回收我那劣質的捕捉網。

不過,當我靠近了網之後。

“這還真是意外的收穫啊。”

3.

黑色。

那個黑色的傢伙跪在我的面前。

一動不動,只是用着猩紅的眼珠注視着在他懷裡同樣被黑色包裹住的人形物。

但僅是如此,我就因為懦弱和恐懼而無法動彈。

“刺下去啊!”

像只受驚的貓一樣嘶啞的吼叫,身體卻因本能的關係顫抖不止,胃中的液體一次又一次的翻騰,能夠使上力氣的只有緊握着匕首的手。

場景切換,意識從那可悲的回憶中脫離出來。

躺着的身體猛然坐起,背部因冷汗而濕透的布料告訴我剛才的只是一場噩夢,一場的的確確經歷過的噩夢。

腦中的眩暈感慢慢消失,回過神來,我才發現我坐在森林中某個燃燒的火堆旁,上面還架着傳來咕嚕聲的鐵鍋。

準備用雙手將自己虛弱的身體支撐起來,但手臂上傳來的痛覺和不適告訴我不應該這麼做。胳膊上的繃帶?還有不遠處玻璃碎渣,是逃出來的時候插入下臂的,但誰給我做了這些處理?身上的這塊破斗篷又是誰給我蓋上的?一連串的問題從腦中冒出,剛才的噩夢必須得先拋之腦後,首先得考慮自身安全的問題。

不,不對,安全的話應該已經確保了,不然我不會在這裡悠閑的躺在這裡。

等等……

“是誰!”

附近的草叢中突然有了被其他物體觸碰到的聲音,我的思考也只能暫停。

“喔,你醒了啊。” 

無力的聲音從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傳出,我試圖從旁邊找一些能夠自衛的尖銳物品。

“放棄你的想法吧,要動手我會等到現在?”

聲音的主人從灌木從的陰暗處中現身——左肩搭着剛洗過的衣服,手上提着幾隻還在啪嗒啪嗒掙扎着的魚類,奇怪的是裸露的軀幹上被像是荊棘一樣的藍色刺青給纏繞着,不過令我最為在意的不是這裡,而是凌亂黑髮下那赤紅色的眼珠。

“魔眷?”

“一般人不都是叫我們怪物的么?”

他靠近火堆坐了下來,然後開始處理那些魚類。

“你的警戒心也可以放下了,冷靜想想的話應該能夠理解我的意思吧?”“那……多謝?”

“你感謝的對象本應該是我的晚餐來着。”

他將一把帶有鷹爪的匕首狠狠的刺入魚腹中,但那紅瞳射出來的視線卻是直指着我,這讓自己略微感到有些不自在。

“晚餐?”

“沒什麼,自言自語。”

奇怪的人——這是他給我的第一印象。

4.

“喏,吃么?”

將插在火堆旁的烤魚抽出一根,遞給坐在面前的少女。

“謝謝。”

“相同的話不用說第二遍。”

用牙齒撕下那烤成金黃的脆皮,就差點香油,就可以完美到不用去想那隻逃走的獵兔了。

“湯呢?要來點么?”

我從背包里找出備用的木碗,然後向剛小口啃完烤魚的女生詢問。

“為什麼?”

“想提問的話先吃飽喝足再說吧,我也有很多無關緊要的困惑想從你口中得到答案。順帶一問,你不介意黑胡椒吧?”

“算不上討厭。”

“那就好。”

我在加入了備用肉乾的湯鍋中舀出一小碗略微粘稠的液體,然後放入一隻小木羹。

“味道的話還請你忍受一下,畢竟材料也就那麼點。”

“謝謝。”

“事不過三,我可不會再提醒了。”

“嗯……”

大約十分鐘后。

“你是從‘萊恩’逃出來的吧?這種彩色玻璃只會在那座城被派上用場。”

“嗯。”

“然後呢?為什麼要逃出來?”

“……”

“不願意說么?”

“……”

一直無言的女生實在讓我有些難受,於是我重新找了一些話題來緩解氣氛。

“我也不強求你,不過我還是解答一下你想問的問題算了。”

滿足的讓胃裡的氣體翻騰出來,然後抹了抹嘴上的油漬。

“首先,碰見倒在地上的你只是一個偶然,本來待在鍋里的不是肉乾而是兔子肉。”

“兔子肉?”

“重點不是這裡,其次,救你也只是一時興起而已,你也不需要多想。”

“……嗯。”

“最後我們所處的地方……”

“‘淺眠’的深處。”

“對,還有什麼要問的么。”

“沒了。”

“那我可以提問了吧?放心既然你不想討論過去的事情,那我們就討論一下未來的打算怎麼樣?”

“未來?”

“比如,明天你打算怎麼辦?”

“……”

沒有回應。

“我了解了,那麼……跟我一起去旅行怎麼樣?”

這句話連我自己聽起來都那麼無力。

“旅行?”

“對,旅行,我差不多已經受夠了一個人的遊獵生活,你也應該沒有其他的地方可去,那我的提議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了。”

“但你……”

“我是魔眷,對吧?”

魔眷,從無人知曉的地方出現,也不知道為什麼而誕生。他們在這個世界存在的第一秒,就已經擁有獨立生活的知識與能力。大部分魔眷都成為了傭兵,畢竟傭兵是戰爭的代理人。在兩股或者多股敵對勢力形成的戰場上,都需要那些各種各樣需要付出代價的能力。說來也令人發笑,只要生物不放棄殺戮,這些成為傭兵的魔眷也不用擔心沒有活路。而我和他們卻不一樣,自從“戰爭遊戲”結束以後,我就很討厭那種在戰場上各種奔波的生活。

更何況,我身體上那個被稱為咒青的紋身,已經蔓延到我的鎖骨了。只要這個噁心的東西生長到我的全身,我就會和那些咒鬼一樣,變成沒有知性的怪物。於是我成為了遊獵手,一邊靠捕獵和接取城鎮發布的捕獵任務來維持生活,另一邊以尋找破除這個刺青的方法為目的而旅行。

其實更正確的來說,魔眷這種生物,也只有這兩種職業可擔當。不論是人類的哪個國家,哪座城市,對於魔眷在那留下來定居的事情,都不會給什麼好臉色,連各種各樣的教會都不允許我們的存在。至於其他沒有什麼武力的普通人,更是懼怕我們這些擁有赤色眼瞳的異類,即使我們其他外表和特性都與普通人差不多。

可是話又說回來,我這個人呢,已經受夠了一個人的旅途了。用着討厭孤獨的借口,試圖去用道德綁架去請求別人,真是狡猾。儘管我很清楚,這不應該是一名退役快兩年的雇傭兵而擁有的想法。

但——

“我還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旅行,就算是一小陣子也好。”

我這樣厚顏的請求着。

“那就請雇傭我。”

面前的少女給出了回答。

而我卻很難接受這樣的回答。

“雇傭?”

“你是魔眷的話應該知道的。”

“的確我很明白這事,但是為什麼是雇傭?”

“我討厭欠別人人情。”

我將雙手攤開,表明除了這種關係以外還有其他的關係可以成立。

“但也不一定需要雇傭吧?”

“這種關係最簡單。”

“那,報酬呢?既然是雇傭的話,報酬肯定需要的吧?”

“旅行時候的食物以及換洗的行裝。”

“僅此而已?”

怕她改口後悔,我想儘可能的提高她能夠所得到的利益,雖然我知道靠利益維持的關係是和硫酸紙一樣,一戳就穿。

“加上一把武器就再好不過了,畢竟雇傭兵就應該有個雇傭兵的樣子。”

“嗯,這個得我們去下一個城鎮,還有呢?”

“其他的就不需要了。”

“真的?”

“我唯一的願望只能讓自己親手實現。”

“什麼願望?”

“不用在意。”

“不管什麼事情都可以跟我說的,畢竟現在我可是你的僱主。”

“刨根問底會令人厭煩。”

說實話,我很想知道並去解決她所隱藏的東西,但我卻用“啊,我們的關係還不足以這樣做吧?”的借口停下了追問,自顧自的逃離。

“好吧,那要再來一碗么?”

“謝...沒什麼。”

把胃填飽之後,滿足的把背靠在凹凸不平的樹榦上,接着從腰包中掏出一枚口琴。四指併攏,像是向遠方呼叫一樣,吹響了手中的樂器。

“名字呢?”

當我把每晚一次的習慣完成後,面前的女生也進食完畢。

“你是說曲子還是說我的名字?”

“兩者都有,順帶一提,我的名字是貝斯特。”

我並不知道這個自稱是真還是假,但是從現在開始,就可以不用“喂”這種沒禮貌的詞語來稱呼她。

“前者是光,後者是影。”

“光,影……么?”

“嗯。”

我再次吹響口琴,試圖讓短暫的滿足蒙蔽內心,時間也因此而緩慢的流逝。奇怪的女孩子,這是她暫留給我的印象。

5.

臉上好癢。

我模模糊糊的睜開眼睛,森林的樹木茂盛到看不見天空,頂多只能透過綠色的網眼看見耀眼的炫光。把頭稍微左移,就會發現昨晚被營火熏烤到發黑的地面上蹲着一名少女,毫無表情地低着頭在注視我。

“不要再用木棍戳我臉了,我已經醒了。”

掀開身上的斗篷——嗯?我昨晚有蓋斗篷么?

“還真是不習慣早起呢。”

我伸了個稍微帶有倦意的懶腰,順帶把脖子扭得咔咔作響,試圖讓自己變得更清醒。

“所以呢?那麼早把我叫醒的原因?”

“為了儘早拿到報酬。”

“你還真是貪心。”

“是么?”

“是的吧,早餐的話,白煮鳥蛋應該可以?”

她點了點頭。

於是我重新把營火生起,把昨晚已經洗凈的小鍋加入一點清水,等到鍋里的液體開始冒泡的時候,我把昨晚捕魚時順帶找到的水鳥蛋放入進去。然後我回到河道,把臉輕輕打濕。

“從現在開始就是兩個人了么。”

水面上若隱若現的倒影露出了竊笑。不過,唯一可惜的是我返回火堆旁時,我的早餐就只剩一枚了。

之後我們收拾好行裝,用沙子和泥土撲滅那還有餘燼的篝火后,朝着太陽升起的對立方向離開了森林。

“啊,看到了。”

在無盡的綠海中,有幾條茶色的道路往同一個點靠去。那是我們今天的目的地——被稱為“紐帶”的城鎮。這座被市牆環繞起來的大物,理所當然的有着城門。而城門在太陽落到地平線的時刻就會徐徐關上,因此…

“我們得加快步伐了,貝斯。”

“貝斯?是貝斯特。”

“貝斯不是更可愛一點么?”

面對正在咀嚼着漿果的少女,我開始拿她打發無聊的步行時間。

“可愛?我覺得這個詞並不適合我。”

毫無波動的聲音,以及一直直視前方的視線,哪個都是否定我的反問。

儘管有着斗篷的覆蓋,但看起來體型還是比較嬌小。速率基本不變的步伐,加上被兜帽覆蓋大半邊的臉,在旁人看來無非是個陰沉的傢伙。

但事實上,在我的記憶中,容貌方面能比得上這傢伙的屈指可數。淡銀色的頭髮,從頭頂延伸到腰后,大概是為了方便行動吧,還在末端綁了一根小小的皮筋。以及被蒼藍色調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櫻花色澤的嘴唇所裝飾的臉,給昨晚的我帶來了一瞬間的遲疑。畢竟看見像白瓷潔凈可愛的人偶,肯定會激起或多或少的保護欲吧。

“那你可要為你的容貌說聲抱歉。”

“是么?”

她將兜帽拉了下來,然後突然靠近。因為身高差的原因,當她抬頭眼都不眨的盯着我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一股莫名的恐懼對着靈魂砸了一下。

“你…”

“我很危險,對吧?”

“……”

我沒有反駁。

“你的眼珠出賣了你。”

她轉過身去,又開始品嘗剩下的漿果。

“你和那些人…相差無幾。”

重新拉上兜帽的少女如此說到。從這之後我們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到達了城門前的隊伍中。

“下一個!不趕快的話後面的就準備在城外露宿吧!”

在能夠承受多發炮擊的城牆下,幾個看守在城門前扯着嗓子叫喊,還有兩名檢察官在謹慎的檢查通行證。

“可以了,下一個。”

又一名駕着馬車的車夫露出了放鬆的表情,牽着韁繩緩緩進入。而我卻打心底敢到煩躁,至於為什麼——

“嗯?魔眷啊…遊獵手的證明么…還算是正規。”

檢察官瞟了我一眼。

“旁邊那個呢?”

“雇傭…”

我準備開口,卻被打斷。

“商用奴隸。”

聲音從斗篷下傳了出來。

“這樣么…還真是令人噁心的怪物,進去吧。”

我沒有遲疑,倒不如說貝斯的做法是最正確的。被當做怪物的角色就應該去做符合身份的事情,魔眷和同行的奴隸,這在正在熱衷於內戰的人類群落中,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了。

“你反應很快嘛。”

進入城后,我嘗試着跟她交談。

“那只是你遲鈍。”

“不過其實有着比商奴更好的身份。”

“但商奴的話不是最為方便么。”

“倒不是方不方便的問題,但是你作為商奴真的好么?”

“沒人會去惹怪物手下的商奴。”

貝斯發出了不帶感情的聲音,但並不知道斗篷下的表情也是否如此。

“我很佩服你能夠毫不猶豫說出傷人的話。”

“實話實說而已,看不慣的話可以現在就立即解僱我,畢竟都已經到這裡了。”

“我還沒有到那種無法忍受的地步。”

“意思是將來會么?”

“誰知道呢?走吧,先帶你去今天的落腳處。”

卡洛旅店內。

“喲,克蕾亞,好久不見。”

一進店我就徑直走到櫃檯前,和這家旅館的管理者打了個招呼。

“也不算久,大概就一個月左右?”

回應我的那隻生物頭上頂着與人類相違和的狐狸耳朵,背後還卷着一球半個身子大的尾巴,淡金色毛髮的尖端還有幾搓若隱若現的亮白。再加上小孩子一般的身材,以及具有誘惑力的青色瞳孔。若是不知情的人嘗試去挑戰一下這傢伙的威嚴,雖然不會危急性命,但一定會被狠宰一頓,喏,就像那個剛從門外滾出去的傢伙。

“還有房間么?”

“你哪次來的時候沒有?”

“兩間...不對,兩張床的雙人間,再來一杯克蕾亞店長特製的亞克西里酒,加青檸。”

“後面的小傢伙呢?上次來的時候可沒見到過?小女友?”

“並不是。”

貝斯率先否定。

“只是旅伴而已,順帶一提,你的耳朵和尾巴不是裝飾么?”

“哎呀,一上來就問那失禮的話么,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狐人。”

像是生氣一樣,抖着耳朵的克蕾亞非常的可愛,但事實上...她的頭腦、背景以及年齡都是不可深究的領域。

“影,你剛才產生了冒犯的想法吧?”

“沒有,你想多了。話說回來,貝斯,要來點喝的么?”

真是可怕的直覺,我連忙轉移話題。

“貝斯么?未成年的話我推薦我們那邊的特產洛母果汁。”

“未成年的話也可以喝啊,反正你也無所謂對不對?”

“我的名字是貝斯特,不是貝斯。”

頑固不變的傢伙。

“我們店不會給未成年的人類銷售酒水,還有貝斯不是挺可愛的么,以後叫你小貝斯怎麼樣?”

“恕我拒絕。”

依舊是寒冷的視線直勾勾的盯着。

“哎呀,沒關係的,拒絕我也會叫的。”

克蕾亞咯咯咯的笑了出來,彷彿面前帶有敵意的女生毫無威脅一樣,雖然事實的確如此。

“那果汁呢?怎麼樣?要來一杯么?”

“如果是那個亂叫並誤導別人亂叫我名字的人買賬,請給我來一杯,謝謝。”

“明白了~影,房間鑰匙在這,你先帶小貝斯上去,等會我會將新的衣物隨同飲料送上來,當然,費用是記在你的賬單上,沒問題吧?”

那隻狐狸把一串鑰匙從櫃檯內側扔了過來,然後轉身走進了調酒室。

“當然,只要我這個雇傭兵能夠滿意的話,隨便你怎麼記。”

旅館四樓,四零四號房間。

“終於能在床上度過一晚的睡眠時間了。”

一進房,我連鞋子都沒褪下,就把身子陷入到被子里,發出慵懶的聲音。

“這些書本,可以看么。”

站在門口附近的書架前的貝斯轉過頭來向我詢問。

“隨便你怎樣翻閱,前提是能讓這些書能夠保持你碰之前的原樣。”

然後房間里響起了翻書聲,書獃子么。

“書等會看,先過來這邊。”

我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在行李袋中搗鼓了一會,掏出個大小和貝斯手上的書大小差不多的木製盒子。

“喏,這個給你。”

我將這個木製盒子遞到了貝斯的面前。

“這是?”

她接過那個外表頗有年代的東西,並且開始審視。在她檢查盒子的這段時間裡,我也將佩在腰間和腿旁的匕首連套取了下來。

“不用那麼謹慎,只是老兵送給新菜鳥的禮物而已,打開看看?”

“我並不是菜鳥。”

話音落下的幾秒后,盒蓋才被小心翼翼的挪開。

裡面躺着的也是一把短匕,只不過被鹿皮布包裹住的匕身以及圍繞在握把上的圈圈布帶代表着這傢伙是個很久沒被使用的無主之物。

“銀。”

“嗯?那是什麼?”

“匕首的名字,三年前得到它的時候被告知的。”

“和你的名字差不多。”

“得了吧,我可不想被叫的那麼女性化。”

“只是用你的方法來對待你而已。”

我笑着聳了聳肩。

“不對,有着本質上的不同。”

魔眷這種生物,它壓根不知道為何誕生到這個世界上,他也不明白自己的起源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當它們的意識被喚醒的那一刻,就像剛出生的嬰兒大口呼吸一樣,新生的它們也只有一個而想法,活下去。當然,這種想法是肯定會被時間這股寒流給沖淡,或者是會被其他的想法給替代。

而我,也是讓這種不明不白的出生方式降臨在這個世界,被這種方式帶到了戰場上的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裡,簡直就像創世神為了愚弄我而開的惡趣味玩笑一樣。因此,我只能遵循本能,從那個被戰爭踏平的村莊廢墟中走了出來,然後又遵循這種本能,在戰場上大肆宣洩着能力,恐懼着享受了個盡興。等到冷靜下來之後,我被勝利的...不對,是剩下的一方帶走。他們給了我高檔的生活環境,也給了與我能力相符的代號“影”,只不過,這些都是我能力所換來的回報而已。

“什麼本質?”

“嗯...解釋起來還真有點...”

“四零四號房間的客人,你們點的東西到了。”

房門外響起中性的聲音,恰好中斷我們的對話。

“來了,請稍等片刻。”

我拿起桌上的一把匕首,將其藏入了袖子之中,然後打開了房門。

“你們點的青檸亞克西里酒和洛母果汁,以及克蕾雅店長讓我送上來的衣物。”

是一隻紅褐色的狐人,身着着修身帥氣的管家服,那隻狐狸,趣味還是和往常一樣...

“克蕾亞呢?平時不是她自己親手送過來的么?”

我接過放有銀杯的盤子將它移動到桌子上,然後把新的衣物扔到床上。

不過,這些衣物與貝斯現在身上的着裝只是新與舊,完整與破爛的差別,甚至在這幾件衣物中額外添加了一件寬鬆的外套,還是母性泛濫么?嘛,不過也多虧了她這個性格,我才能活到現在吧。

“店長現在有事,詳細的事情她會在明天的晚宴結束後跟你討論。”

“晚宴?什麼晚宴。”

“別西卜的覓食。”

“貪食者的覓食么,不過用已死之人的名字來舉行晚宴...”

門內的女生在把玩着匕首的同時,一邊像是喃喃自語般的略微解釋了個晚宴名字的由來。其實這個名字就是在上次“戰爭遊戲”中死去的人而已,只不過他們的貢獻比別人大,並且為了這貢獻而付出了生命。因此在戰爭結束之後,為了假裝體現自己的慷慨,聯合給予了這些死者們虛偽的稱號以及那少的可憐的撫恤金。令人發笑的是,那個被冠以傲慢者名號的巨龍——路西法,聯合紀念園內的墓穴中都沒有他骨灰的存在,據說原因是他戰死在距離卡什附近的島嶼上,而且體型又過於龐大,聯合嫌麻煩就放棄搬運了。

“我明白了,我會準時赴宴的。”

“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等服務員離開大概五六秒后,我才把門緩緩對上。

這時,細微的破風聲響起,我很清楚身體的機能已經趕不上背後突然靠近的襲擊,本能驅使我發動了能力,腳下的影子像蛇一樣扭動起來,徑直的纏向威脅襲來的地方。同時袖子中的匕首也被影子抽出,然後也往那個方向刺了過去。

當我的視線可以看到襲擊者時,才明白那個聲音是被皮套包裹着的銀髮出,而驅使這把匕首行動的自然是它的新主人,匕首也在她喉嚨前的兩公分處剎住。

“反應和表情不錯。”

幾條影子限制住行動的貝斯讓她在空中保持着揮擊的動作,臉上不變的表情讓我感覺她已經對這種危險的行動習以為常一樣。

“這就是你的能力么?”

我笑了笑,表示肯定。接着控制着影子把她緩緩放下,纏繞在她四肢以及軀幹上的影子也一圈一圈的慢慢鬆開,直到她雙腳平穩落地,我才將影子變回“能力”發動之前的樣子。

“你是怎麼做到的?”

“怎麼做到?就很普通做到的而已。”

“你這個‘就’字對於普通人類來說可不太普通啊。”

我走到桌前喝了一口酒,然後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這裡的青檸酒最凈爽,你要試下么。”

“我可不想試你唾液的味道,還有‘代價’的對你的影響好像並不大。”

“誰知道呢,只是你可能看不出來而已。”

“能力”都是魔眷獨佔的特徵,但就和這爽口的青檸酒一樣,世界可沒有那麼美好白白的賞給你一份。

簡單來說,魔眷這個名詞是簡化被惡魔眷顧的生物而得到的。因為對於我們這個種族而言,在具有“能力”的同時往往也要付出一定量的“代價”。但“代價”是不確定的,有的魔眷“能力”非常實用,但“代價”對其影響幾乎微乎其微,這可能是在誕生之前,膽大心細的他們將惡魔欺騙了吧。

“那你是沒有告訴我的打算?”

“畢竟你剛才那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也沒打算告訴我嘛。”

“那我也不多問了,畢竟雇傭兵和僱主不需要徹底的相互了解。”

她回到桌前,將那把名為銀的匕首重新放到了盒子里。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其他的東西,比如我那兩把匕首的名字,現在在我手中的‘狡兔’,而桌上那把長一點的叫做‘獵鷹’。”

“物品的名字沒必要了解,就像已死之人的稱號一樣。”

“那作為你雇傭兵的第一個任務,是否感興趣呢?”

我把杯子里的酒一滴不剩的飲下,然後將底座緩緩旋開,接着從杯莖中抽出一個小的紙筒,在貝斯的面前晃了晃。

“你是說明天的晚宴?”

“看來你還是個不錯的雇傭兵嘛。”

“這種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捧殺就算了。”

“我可是真心稱讚的,話說,你的果汁還要不要,不然我幫你從杯子里拿出門票如何?”

“不用了,我雙手健全。”

然後她端起杯子輕輕的抿了一口,突然對我露出個很困惑的表情。

“怎麼,不合你胃口?”

“不,這個可以續杯么?”

“反正我付錢,你隨意咯。”

看來這個雇傭兵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簡單與節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