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異常的時候,是在那天的清晨。

早自習后,一如既往地跟着人群走向運動場。

路過教職員大樓的時候,堆積起來的疲憊感卻像潮水一樣將我包圍。

渾渾噩噩之間,周身的嘈雜也隨之遠去。

回過神來已經站立在了想要到達的位置。

這原本應該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

直到緩過神來才清晰地意識到了什麼。

並非是空間上的違和,而是時間上的錯亂。

傳入耳朵並非是熟悉的廣播操音樂,而是校級教導主任講話的聲音。

【怎麼……可能!】

一瞬間地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誤。

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向旁邊的同學輕聲詢問日期時間。

“三月十四號,周一。”這樣的回答證實了我的垂死掙扎是毫無意義的。

所有的不安在此時化為冰冷的現實。

但是還存在着疑問——

明明存在着那麼多的預兆,為什麼我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呢?

“這個世界並非是我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想必你也聽說過,人們認識一件事物,往往需要通過視覺、觸覺、嗅覺等等多個方面獲取信息,然後在腦海中總結歸納形成一個較為詳盡的複雜概念。”

“相對的,人認識世界也是一樣的道理。這並非是單方面的描繪,而是一個整合總結歸納信息的、龐大又複雜的過程。”

“曦,你的意思是世界本來不複雜,但是人的認知過程反而讓其變得複雜了嗎?”

“不,不是這個意思。恰恰相反,我的意思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複雜的,人們通過單方面的要素整合起各種不同的認知觀。因此,多少也會因為各自的偏差而導致認知上的偏差,就比如說我喜歡喝茶,而軒你喜歡喝咖啡。不過這點暫且不提。”

“但無可否認的是,即使是這樣的認知觀中,也包含極為龐大的信息量。而且這個認知整合的過程,是不可控制的,就比如說我現在通過‘看’這一行為,在注意到你的外貌的同時還會將後面的桌子、椅子、牆等等囊括起來。然後大腦會一股腦的將信息交錯在一起,反饋到‘我’這個個體上。”

“嗯,大致上理解了,但這和我們所說的‘異常’有什麼關係?”

“所謂的‘異常’,就是指那些不存在或者說不能顯現在‘這個世界’的事物或事,卻在某個特定的條件下出現或是發生了。”

“就是‘原本看不到的東西,變得能看到了’這個意思嗎?那麼行使‘異常’是不是就跟超能力啊、魔法什麼的差不多嗎?””

“……算了,軒你這麼理解就行了。”

“喂,曦,你把我當傻子了嗎?”

“沒有,軒,我只是明白了無論多麼複雜的東西,到你腦海中就會變得簡單起來,因此感到十分欽佩而已。”

“你就是把我當成行為粗暴、神經大條的無能女了吧!”

“如果你堅持的話,可以就這麼理解。”

“回到正題上來,所謂的‘異常’不過是相對而言的,或者說是僅僅對人而言的。一旦被常識的界限束縛住了眼界,那麼即使‘異常’出現在眼前,也會視而不見…”

“慢着,這不就自相矛盾了嗎?越是接受常識,不是應該對‘異常’更敏感嗎?”

“並不是,我剛剛說過了‘異常’是脫離常識的,然而事實上這種差異並不是通過簡單的疊加形成的,相反常常會以更複雜的形式出現。”

“有的‘異常’溶於生活,有的藏於角落,有點宛如隔世……能察覺到‘異常’的人,必然身懷‘異常’。光光憑藉常識就能判斷出的‘異常’,只能算是最低端的‘異常’而已。”

“正是因為這些差別,在沒法判定是什麼類型的‘異常’的時候,盲目的插手其中,無異於是在自殺。”

“好~好~,我明白了,不用那麼盯着我看,我好歹也是知道分寸的。”

“啊,對了。還有一點不得不提一下。其實人為定義的‘異常’的概念本來就是錯誤的,不被人感知到的異常就不叫異常。鳥雀在黎明之前啼叫,若是在渺無人煙的深山之中,便不是異常了,不是嗎?”

“你這是詭辯!而且曦你為什麼一說到這方面來就會變得這麼啰嗦!趕緊把結論告訴我啊!”

“因為根本就不存在結論,說到底這些都只不過是我的經驗而已。相信不相信就取決於你了。那麼……我先回房間了,軒。”

“站住,你這傢伙把我那份早餐放下啊!!!”

時間回到現在,本應該是三月十五日,實際上卻是三月十四日中午的當下。

因為是午飯的節點,三樓的走廊上沒有什麼人。

她拿着已經涼透的包子,一個人站在頗為僻靜的樓道角落,遠遠的望着大樓的方向。

“呼~”

無端的吐出一口起來。

並非是對這樣的狀況感到無可奈何,只是想讓自己保持冷靜。

目前的情況尚不明朗,得到的情報太少,甚至不足以判斷是否是真的存在“異常”。就像曦所說的一樣,這種情況下,輕舉妄動並不能算作明智之舉。

何況出現這種狀況,也不能排除是曦布下的“結界”造成的可能性。

【若是能聯繫上那傢伙的話……】

當然也不能排除事態已經朝着最壞的方向發展的可能性,所以就算是莫宸軒也產生了向曦尋求意見的想法。

但是問題是完全聯絡不到對方。

最方便的科技設備在此時完全起不到作用,選擇頗為“落後”的電話通訊手段,也只能得到“對方不在服務區”的結果。

至於更為古老的,或者說可以算作“時代眼淚”的郵件書信,雖說理論上能傳遞到,但時間上不允許,等到收到消息估計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了。

更何況連她也不知道曦到底去了哪裡。

既然如此,那麼就只能按自己的方案一步一步的來了。

那麼,首先的話……

【果然還是得進入結界一次。】

這並不是冷靜不冷靜的問題,而是為了調查而必須要做的事情,不先從這點出發的話,就根本沒辦法着手。

需要更多地信息和情報,最為快捷的方式莫過於親自上陣,切身體會總結。

將手中已經有些捏得變形的最後小半個奶黃包送進嘴裡,她開始了行動。

習慣性的從西側的樓梯下樓后,來到了被教學樓包圍的廣場上。

混跡在兩兩三三來往的學生中,她的步伐帶着少許的侵略性。

但要是從上方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她前進的路線筆直而又直接,如同利劍一樣毫無修飾、帶着像是要將敵人洞穿的氣勢一般往某處刺去。

不過這股一往無前的“壯烈”氣質在下一秒被無情地折斷了。

【怎麼……又是這傢伙……】

比起第一次的驚慌,這一次的反應多了少許的無奈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

看着不遠處那個有些“痴呆”,不,應該說是“愚笨”,或者說是“無知”,還是說是“可惡”,總之可以用“混蛋”形容的人的背影,她覺得自己如同格鬥電子遊戲里的人物一樣,一瞬間蓄積起了全滿的“怒氣值”,隨時能打出一套送對方上天的組合技。

【什麼狗屁冷靜,為什麼會有這種人,吃飽了沒事幹嗎?要犯傻的話去其他地方啊!光佔著位置發獃算什麼啊!】

理智喪失說的就是這種情況,莫宸軒原本就頗為煩躁的心情如同堆積起來的炸藥桶被點燃了引線一樣,隨時都可能爆發。

“明明平日里的存在感那麼低,一到這種時候卻變得顯眼起來,怎麼看都像是在純粹的找茬,是挑釁嗎?是在下挑戰書吧!這種人被揍一頓也是理所當然吧!”

讓她低聲念念碎的人自然就是那個在廣場中央此時正啃着麵包,兩眼無神的望向大樓方向的顧某人了。

光光站着就受到了厭惡和嫌棄,這世界上也是存在着這樣荒謬的事的,如此看來平白無故走在路上被人痛打一頓這種事情也就不足為奇了。

當然當事人若是毫無自覺,那就可以算是“罪加一等”,用“罪無可赦”來形容也不為過!

在心中默默給對方定下“死刑暫緩”的惡魔少女,翻了翻白眼,無可奈何的嘆出一口氣了。

“喂,吃飯的話為什麼不找個安靜點的地方,站在這種地方是想當‘珍惜物種’被人參觀嗎?”

從她嘴中吐出了明顯是找茬的台詞。

“……”

完全沒有得到回應,對方顯然沒有意識到對話的對象就是自己,還沉浸在無端的神遊中。

“說的就是你,傻站在那幹嘛呢?!痴呆也好歹有個度。”

“……”

她再一次被對方無視了。

一瞬間的怒火燃起,原本只是抱着將對方暫時支走的想法,現在已經徹底轉變為要將對方挫骨揚灰的羞怒。

“喂!!!”

“昂???”

得到了茫然無主的答應,呆傻到讓她一瞬間也忘記了自己到底是在做什麼。

“啊,是莫班長啊!中午好啊!”

“嘖~”

【遲鈍的人就該去死!!!】

產生了如此極端的想法,還請多多擔待,畢竟遇到這種狀況,估計沒有誰不會感到抓狂。

然而在她正要發作時,卻遇到了第三者的插足。

“小雪,原來你在這裡啊!”

明朗而又張揚的聲音正在逐漸接近,無論是莫宸軒還是顧姓少年都不想在這個時候遇上的人顯然即將闖入廣場。

在事情變得更為複雜之前,兩者對了對視線,然後極為默契的分道揚鑣,各自“逃離”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