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過尚且空無一物的池塘,再穿行過位於村子和鎮子交界處的工業區。

在登上充滿“現代氣息”的學府大橋后,向東一眼望去,學校的一側便強行闖入人的視野之中。

一個多小時的步行結果使得手上手錶的時針已經絕望的指向了8這個數字,萬幸分針還停留在08這個稍能安慰人的點上。

對剛爬完坡氣喘吁吁的他而言,顯然現在已經沒有休息一下喘口氣的時間了。

8點20分就是第一節課的上課時間了,且不說遲到會受到怎麼樣的待遇,光是坐下把相應的課本等一系列東西從書包和課桌里翻出來,也需要時間。

無論如何,得把損失縮減到最小,即使被班主任叫去批評一頓或者課間被同學逮住恥笑一番,也比在眾目睽睽下被授課老師當面點名“重點關注”要好!

【事到如今才這麼緊張,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對於自己一系列的行為作出“中肯”的評價后,少年加緊了下坡的腳步。

一邊是熟悉的街道,靜謐地散發著尚且營業的慵懶。

一邊是不變的二米多高的圍牆,無聲阻斷學生與外界的嚴肅。

相照對比之下,強烈的違和感便由此誕生。

並不是指這兩者之間的衝突。

而是今日這條路上實在是太過安靜,與平日的熱鬧的場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不談右邊那一排店鋪,畢竟都是靠着學生的消費加以度日,在8點這個校門緊鎖的時間段里,即使打烊關門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可左邊的學校竟然在這個時段,這個原本應該充斥着廣播操音樂的時段里,也保持着不應出現的靜謐。

沒有學生的打鬧聲。

沒有教師的上課聲。

也沒有校長的講話聲。

毫無生氣的死寂籠罩着整個校園。

“出什麼事了嗎?”

懷揣着愈發惴惴不安的心,少年打消了從正大門堂堂正正突擊的計劃,轉而向右邊的店鋪群走去。

不同於新城區緊密排布、幾乎毫無間隙的商業街。

也有別於舊城區零散零星分布的雜貨鋪。

這裡的店鋪是混雜了兩者風格的“四不像”。

或者說是為了迎合學校而特意誕生出的“怪胎”。

自從秋慧中校一步步擴建開始,西大門正對着的店鋪也緊跟着不斷的進化着。

原本三層的住宅公寓房,第一層被改造成了小賣鋪,再到現在各式各樣的書店,超市,早點鋪……

但本質上,它們還不過是居住着人的房屋而已。

因此房與房之間還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如同鄉村的房屋一樣,謹慎的試探着各自的底線。

少年熟練的鑽入其中的一條弄堂。

錯綜複雜的小道向來是捷徑和方便的代名詞,但是對於學生來說,還有另外的代號。

左拐右轉,不知繞過了多少個彎,他的視野豁然開闊。

此處便是學府大橋的正下方。

在秋慧中學還未擴建、渡河尚且需要船隻的年代裡,這裡是重要的港口。

不過待到學府大橋建成,褪去了光彩和熱鬧的港口也不得不悄然隱退在車來車往之下。

河道里也不見當年停泊大小船隻的盛景。

偶爾幾艘輪船駛過,那龐大的機械身軀對這古舊而又狹小的港台看都不曾看上一眼,便揚長而去。

人跡罕至的土地,近年來留下最多的恐怕就是學生的腳印。

從學府大橋的橋下小道穿過,就能看到秋慧中學那不斷延伸的圍牆。

河岸相較於街道處最大的差別便是這裡有着為數不多卻頗有年數的柳樹。

這些斑駁而牢固彎曲枝幹,可是進入學院的秘密階梯。

身手敏捷的人只需要從這攀援而上,再順着僅有一牆之隔的繁盛香樟樹爬下,就可以輕鬆完成一次“偷渡”的壯舉。

至於為什麼這麼明顯的行為到如今都沒被學校發現,純粹是因為秋慧中學的面積太廣。

最北部又是堆積着廢棄座椅的古舊倉庫以及已經廢棄了卻遲遲未被拆除的舊教學樓群。

至少在人跡罕至這一點上,圍牆裡的景色和這隻有一牆之隔的河岸一樣的可悲。

況且還有着其他幾個“後門”頻繁的逃學事件掩護。

雖說少年他本身對這種特別的或是引人注意的事沒有什麼興趣,但是又沒辦法直接拒絕他人的請求。

因此也不情願地幫不少同級生,學長,學弟放過風。

偶爾也會在午休的時間裡被拜託着悄悄偷溜到附近的小賣部買上點零食這種事。

正因如此,他對於這條“密道”也算是熟悉。

順帶一提,這些“勞動”都是會收取一定費用的。

當然被同學暗地裡按上“土撥鼠”這種綽號,來形容“明明長着一張清秀臉老實像,實際上卻是“葛朗台”這種事,他本人也尚未得知。

恐怕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外號,他本身的名字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當然這是題外話了。

河岸的風還帶着几絲冬天的氣息。

輕柔溫暖的生機里又時常夾雜刺骨冰冷的死寂,在觸及皮膚時便讓他打了個寒顫。

不過這看似無情的清風裡,今日不知為何多了一絲少女的氣息。

那幽蘭般的香味,如同用糯米釀造而成的甜酒,淡淡的,甜甜的,不知不覺中便會讓人迷醉。

在此要說明一下,少年絕不是什麼變態,只是他的感觀似乎比常人更為敏感一些。

這並不是什麼超能力。

大概是作為交換,他的反應也時常比他人更為遲鈍。

像明明看到籃球飛了過來,卻只能獃獃站在那裡,等到大腦做出要閃避的決定,身體剛想有所動作時,球已經狠狠的砸在了臉上。

這種事已經發生了無數次了。

所以當他注意到這一份特殊的香氣時,便已經站到了那棵時常被攀爬而使得樹榦都有些光滑的柳樹下。

他的視線由下向上移去。

裸露在外的根系,粗大的枝幹,分叉的樹枝,像樹懶一樣倒懸掛在樹枝上的未知生物……

“哇。”

少年不經意間被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才發現原來只是一個女孩倒懸着,緊緊抱着那節分叉的枝幹。

【等等,是不是起床的後遺症還沒消失。】

【再怎麼想,柳樹上也不應該結出女孩子一樣的果子啊!何況現在可是春天…】

少年思考方向意外的跑偏了。

【她應該沒留意到我吧,這種時候就應該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悄悄地離開最好。】

少年正這麼想着,早已忘記剛剛自己丟人的那一聲驚叫,使得緊緊抱着樹枝的少女牢牢地盯住了他。

【嗚,她在瞪着我,怎麼辦!】

【這種時候盯着人家看是不是太失禮了,但是當作什麼也沒看見一樣很失禮啊。】

【啊,她生氣了,臉都紅成籃球(這比喻真是沒救了)的顏色了,別哭別哭啊。】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就讓我用一句超~自然的話來化解尷尬吧!】

於是少年直直的盯着少女倒過來的臉,露出陽光一般的微笑(自己認為的),說到:

“早上好啊,你慢慢來,我不急的。”

【啊啊啊,我想我還是死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