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安排我们住一间房诶，还只有一张床。”
夏至用毛巾擦着湿润的头发，聚集的水珠沿着发丝落在微红的皮肤上。这间客房并不大，连摆沙发的地方都没有，除了床之外还有一台液晶电视来提供娱乐。
“我可以睡地铺。”
夏叶坐在地板上，膝盖撑着从角落里搜罗来的杂志。封面衣着暴露的女人搔首弄姿，要不是他匆匆翻过，夏至就要误以为他又改喜欢丰满类型的了。
进房间前两个人把每个能够藏摄像头的地方都找了个遍，确定那个雇主还没有变态到监视客房，这才放下心来，夏至冲进浴室就开始肆意挥霍里面的热水，她说就是要玩水才有夏天的感觉。
老板和其他人在程的房间隔壁守着，他们两个只要上半夜和下半夜各巡逻一次就基本上没有什么事了。也是啦，他们可不擅长保护人，不过这也给了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就算碰上同样在巡逻的保安，只要互不干预就没什么问题。
“呼呼，睡地铺多不舒服呀，我可以分三分之一的床给你。”夏至坐在他身边之前，还拍了拍身旁的大床。
三分之一和没分有什么区别啊。
“……我还是睡地铺吧。”
夏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想起来兜里还放着什么东西，摸索着取出了那个用胶带印下来的指纹，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若指纹锁是最先进的那种可能会识别不上，那就得再找机会一探究竟了。另辟捷径吗？还真是浪费时间。
“晚上两点之后，我们去地下室。”夏叶又放下胶带，摸出枪，将弹夹换成麻醉弹，他还不想把这种探险的乐子演变成麻烦的凶案。夏至站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望着墙壁发呆。她这是沉入了幻觉中，她说她已经停药很长时间了，幻觉不是很频繁。
夏叶有时候看她这样，也不知道做点什么好，只能等着她自己从幻觉里面抽出身，或是防止她深陷其中大声地喊她的名字，拍她的脸，直到她的眼神再度清明起来。
“……奇怪。为什么这次看到的是漆黑一片……？”回过神来，夏至喃喃着说出幻觉的景象，她甚至有一点慌张，“我没看到任何一人的未来……这还是第一次。”
夏叶抽来纸巾帮她擦汗，“你脸色…不太好看啊。要不你在这里休息，我自己去。”
“不行，”夏至咬了咬嘴唇，眩晕使她的视野产生了轻微的扭曲动荡，她斟酌到一个好的理由，用胳膊勾住夏叶的脖子笑着说，“因为你很乱来嘛，所以我得看着你才行。”
绑腿的小口袋里面突然传出阵阵鸣响，夏至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这是终端的通讯提示音，时隔这么久也没有人给她发来消息，她几乎是扑过去从口袋里取出那个小小的立方体，拧动了一下，全息荧屏弹射出来，上面是一位少女的半身像。
「试音试音——通讯情况如何？」少女试探地冲着屏幕挥手。夏叶自觉地退到一边，他还不想和夏至的前辈扯上关系。
“啊，能听到，也能看到。好久不见了，八姐。”
S8温和地笑笑，把垂到耳边的头发掖到耳后，她的右眼有一道恐怖的伤疤，深褐色，像是已经存在了很多年，破坏了整张面孔的美感。「还好收信塔没有被损坏，能联系到你真是太好了。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呢。接下来，S21，我要交给你一件任务。」
“……任务？”夏至心里一惊，她从未像今天这样害怕接受任务。
「对。」S8再度肯定，「现在你所乘坐的光波号游轮，其主人实际上是联盟正在追捕的一个逃犯。他偷走了对联盟来说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受关联的二人至今下落不明。」
这在任务资料里可没提到过，夏叶和夏至虽然意识到这件事的严肃性，但还是一头雾水，不理解自己能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
“那八姐，你要我做什么？”
S8见她直入正题，也就不做什么不必要的解说了，「我会将K.S.Curtana（卡提那）的使用权限解锁，你可以自由地使用它了。不过仅限至后天。」
夏至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要用到卡提那？你是要我去杀什么人吗？”
S8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杀死‘女王’，代号Zero-002，计划编码——‘存在信号’（Exist Signal）。」联盟的计划编号向来都是直译的，为的就是方便不同语种的成员理解，「她就在这游轮上，被囚禁了，教皇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无法夺回女王，就杀了她。我们绝不能让她落入歹人或是普罗米修斯之手。」
夏叶一直在听，可他意识到这件事绝对不是保护一个人那么简单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保护一个人，就得去伤害另一个人啊。夏至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相信教皇会下这样的决定，她的手揪着衣服，弯弯曲曲的褶皱汇聚在一点。
「……呼，正是因为我们其他队员不能出手，才把这项任务推给你这样的‘最弱’啊。」S8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了一口气，「这位程姓男子犯了个大错，他杀死了一对联盟研究员身份的夫妇，试图夺走重要的‘研究成果’，一份就是我所说的‘女王’，另外两份别说他了，我们至今都没有找到。」
「他们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搜索不到芯片信号。」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只能由我这样的编外成员出手吗？”
「处理涉及机密的任务的确是夜行狼的责任，但我们都以为他会把女王藏到自家金库里，完全没料到会这么大摇大摆地带到海上。」S8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很无奈，「虽然弑羽是无差别攻击的，说实话，总指挥大人她并不想如此大动干戈。」
夏至看向夏叶，她的眼神里全是悲伤……她以为自己不会再碰卡提那了，这样自己就可以以这份姿态留在人间，一直陪着他。
“可、可那样…八姐…我会死的……”她支支吾吾地说。
「你不做，到时候教皇大人会派直升机对该海域进行地毯式轰炸。那个时候，无论是我、凌大人、还是议会，都只能旁观。」S8下了最后通牒，声音和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这种威胁让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夏至战栗不已，「所有人都会死，你想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背叛教皇大人吗？别忘了，二十一号——顺神者昌，逆神者亡。」
“不对，你刚刚明明提到‘夺回’了！你提到了！”夏至猝然记起，她像攀到一根救命稻草那样喊着。
「那是不得不用的手段。由加纳文大人亲自回收。」S8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顾忌什么而有难言之隐，「你知道的吧…加纳文大人她……从来都没有爱护玩偶的习惯。」
夏至低下头，沉默了许久许久。她做不到，也不想做，她承认，的确因为夏叶她抱有私欲。这对组织来说可能是一种非常自私的想法，她不想死，也不想因自己，而产生别的伤亡。
「除非……」
“除非？”
「除非你杀死那个程姓男子，会有人看着你的一切行动的。行动时间最迟是后天凌晨一点，超过这个底线，你们就会被收入瞄准镜。」S8最后补充道，这个警告同时也意味着明晚就回家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夏至的手不安地放在胸口，闷声答道：“Roger（收到）.”
如果听到了她的心里话，S8可能不会露出现在这样满意的微笑来。她在无数的幻觉画面里，看到了夏叶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的画面，二人是在一起了，而那女孩并不是她。她只是觉得有点悲伤，但更多的是澎湃的决心。
——毕竟我看到了，那样二人在一起的美好未来。
——绝对不能被任何一人破坏。
少女以赌上自己的全部为代价，默默下定了决心。她并非阿喀硫斯，也并非奥德修斯。但仅仅是守护两个人的未来这种事，只有她能做到，那么她就做到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