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的人们都戴着形状古怪的面具,这让夏叶和夏至很在意。包括公司的人也是,一到船上就不以真面目示人。面具里没有适合他们两个人的大小,游轮餐厅的服务员给他们准备了工作人员用的黑色的口罩,勉强也算是可行的办法。

虽然,很显眼就是了。

船上的人都穿着礼服,和夏叶他们不一样,那些受邀而来的客人仿佛将要出席一场盛大的典礼一般打扮得荣华富贵、珠光宝气。戴着格格不入的鸟嘴面具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没遮住嘴该怎么谈就怎么谈。聊家长里短,扯鸡毛蒜皮。

比如昨天又有谁给自己送了礼,比如前天又有谁送的价更高,全都是一些只能在暗处用来作为骄傲资本的话题。从他们的谈话里夏叶和夏至也能对他们的身份略知一二,有的是大老板,有的则是小职员,最低的也是国企出身。

这样的氛围让两个人透不过气来。

和老板打了招呼后,夏叶从宴席中脱离出来,他不需要在大厅里待着,因为那四周无论是公司的人,还是游轮上的保安,把每个出口都看得死死的,监控闪烁着红灯,一百八十度收录着各个角度的状况。如此周密的戒备只是为了主办人一个,确保他那一身脂肪不因意外而流出来。

清闲的休息范围这也正是夏叶想要的,独自一个人来到船尾,这里没有人,里面的人也不会留心也外面的情况。他将双臂搭在栏杆上,挺直了上半身看着远方的灯光把一部分夜空涂抹成红色,星辰若隐若现。

叽叽喳喳的人不见了,夏至拿蛋糕拿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倒是那位姓程的雇主先她一步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手里握着半杯香槟,一不留神就洒几滴掉在甲板上。夏叶忙把挪到下巴的口罩再盖回去,为什么要制定这种莫名其妙的规则啊,换换新鲜空气都难。

程富态的身姿抵着栏杆,仰头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手一松杯子摔碎了,他颤抖了一下,看上去清醒了不少。夏叶真担心他喝太多涌上来,无论是冲海里还是冲地面都会让环境受到大面积的污染。

好不容易讨个没人的地方待着,半路杀出个醉鬼来。职责所在夏叶也只能装成嘘寒问暖的样子以防他突然觉得海水是席梦思,一头拥下去,那事情就麻烦了。

就拿没人结款这件事来说,多麻烦啊。

“程先生?你没事吧,你要去哪里我带你过去?”

程嘴里嘟嘟囔囔,醉醺醺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东西。他推开夏叶的手,踉跄着向前走,如果旁边有一位花甲老人,他都不能跟对方一较高下。夏叶默默跟着他,距离他大概两三米远的位置,看他左摇右晃向着船头走去。

程快他快,程慢他慢。

他跟着程穿过餐厅外面的走廊,来到楼梯间。夏叶躲到前一个房间的门后,所有房间的门都是开的,但没有人,他们都在餐厅里就餐,这倒是给了夏叶可以利用的空间和时间,他在那里偷偷地看着,程倒是喝醉了,没有注意他。

他看到程在楼梯间张望了一下左右,然后突然消失不见了。夏叶追过去,作为一个不相信有神存在的人,他也不相信什么凭空消失。魔术吗?魔术也终是会有纰漏。

他摸摸这儿,瞧瞧那儿,最后在左边的墙下方,地毯之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按钮,指甲盖大小,不仔细看真的很难发现。他正欲按下去,身后伸过来一只手,重重拍在他肩上,吓得他一激灵。

“嘿!你干唔——”

夏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堵住了,不得不承认,刚刚夏叶觉得心脏都快停跳了。

“不是你干什么小点声会惹乱子的你知道吗?”他压着声音一口气念叨完,夏至更迷茫了。看上去有什么话想说,他把手松开,听听她想怎么给自己辩解。

“你是在跟踪什么人?”夏至马上反应过来了,她摸了摸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和注射器,表示自己随时都可以进入状态,可又被夏叶一把按住。

他起身,一脚碾在那个按钮上,面前的墙出现一扇暗门,门缓缓地打开了,顺楼梯向下是深不可测的黑暗。夏叶回过头,背着灯光的表情显得阴森森的,实际上他就是在有些坏坏地笑,“想玩点刺激的吗?”

夏至看着夏叶,看起来他对这个游戏非常感兴趣,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这深渊,看看下面究竟有没有恶魔。夏至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想冒险的话,她就陪他去。

“好啊,正愁那些大人太无聊了呢。”夏至握住他递过来的手,两个人刚一进入暗门,门就无声地再次关闭了。

楼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在黑暗中让人稍有些提心吊胆。好在两个人彼此间拉着手,真想不通那个醉鬼是怎么自己晃荡下去的,还是说他一开始就对这里了如指掌?

夏叶在前面探路,夏至跟在他后面警戒四周。

他们平安无事地抵达了楼梯尽头,这是拐角处,有两个通道,通道尽头都隐隐约约地发着白光。夏至向夏叶使了个眼色,两人分别走向两边,寻路结束后,再到这里汇合。

片刻,夏叶绕回来了,夏至先他一步。两个人退回到楼梯间,小声地交换了情报。

两边的路都抵达一个地方,一间以指纹解锁的房间。程跪在门口念念叨叨不知所云,他的手交握着放到胸口,一改刚才醉醺醺的模样,像是在向神的雕像做祷告一样。

“其实这人是个神棍吧……”

“我觉得未必。我们去偏远一点的地方,先观察一下。”

两个人都觉得这应该是放所谓收藏品的房间,他们都想看看这收藏品得多有价值才搞得这么神秘。他们躲在灯照不到的角落,程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的。

这里连监控摄像头都没有,看来是程一人的“秘密房间”,他不想被外人打扰,这能让他们放下一些不必要的负担。

程念完那些听不明白的话后,用自己的指纹开了锁,他这个人极其的粗心大意,门就这么大敞着。可能他是觉得这是他的游艇,谁都不敢到处乱逛吧。

“呵,看起来没醒酒。”夏叶看他东一头西一头地撞在门框上,忍不住想笑。

夏至戳戳他的胳膊,又扯扯他的衣角,把全神贯注的状态打断固然令人不爽,他回过头,看到夏至指向一旁的阴影。那里赫然有一双红色眼睛闪闪发亮,紧跟着是第二双,第三双…

“…什么东西…”夏叶从夏至那里接来匕首,把她护在身后。

夏至拼命地捂住嘴,那个轮廓看起来不像是人工智能船上也不可能有,人类通常都是都是对未知的东西抱有恐惧的。夏叶心里也一点把握都没有,这游轮上到底都藏了些什么鬼东西。

“……呜!!”

那只比普通老鼠大两到三倍的大家伙刚从阴影里探出头,夏至就忍不住发出了恐惧的声音。一只脚迈进房间的程立刻将脚收回来,紧张地看着周围,他的警惕性意外地高。他放轻脚步走到二人的藏身处,一望,看到的是三只老鼠跑向楼梯间的影子。

他松了口气,折返回去,刚准备进入门的时候,后脑一痛,昏死过去。两人从另一边绕到这里埋伏着,夏叶把这人拖到墙上靠好,他将手枪当成锤子用,又带着夏至走进房间。为了避免程中途醒来,夏至还贴心地给他注射了半支催眠药。

房间内放着一具棺材,光是看上去就非常不吉利,半边蒙着一块黑布,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棺材的表面是不等边五边形,镶着银制的十字架,铺着五颜六色的花,修饰得很漂亮。这一看,又觉得和不吉利沾不上边。

夏叶敲了敲棺盖,没有回应。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决定不在这里浪费时间,要是被老板发现他们开小差就麻烦了。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实在不行可以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来探查。为此他们在临走前,偷偷用胶纸留下了程的指纹。

这种东西通常都是随身带的,就像夏叶会带一柄不用来杀人的折叠军刀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派上用场。

“我不想走楼梯,我们爬通风管道吧,我可不想被那么大那么恶心的老鼠咬。”夏至没争取夏叶的同意,率先爬了进去,大小正好能让他们两个人通过。

她揪着裙子在前面爬,夏叶下意识瞥开目光。

“等一下到上面去,我给你跳支芭蕾舞吧。找一处空地做舞台,星星和海做幕布!”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只给你一个人跳喔!”

对了,她是说过她喜欢芭蕾来着。

夏叶似笑非笑地答道:“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个人前脚离开,后脚棺内的沉睡者便缓缓睁开眼睛。她试图以一己之力推开沉重的实木棺盖,可惜无济于事。她喘息片刻,双手交握放置胸前,轻启樱唇。

我们在天上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