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片土地上有一位統治的國王,但散佈於各地的氏族部落並不全都臣服於這位國王名下。他們中甚至有許多部族不承認國王的統治,而國王卻拿他們沒有辦法。

因為他們大多以是游牧為主業,居無定所,何況血緣氏族的凝聚力要遠高於國王的威名,他們定然不會讓一個外人來管理自己的部族。

部族中的所有成員都被血緣聯繫在一起,他們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共同享有大片的牧場與森林,管理成群的奶牛與綿羊。他們理所當然的要保護部族中的所有成員,絕不容許外人殺害自己的兄弟,哪怕是犯了任何罪,哪怕要與別的部落世代為仇。

因此身為外來者的傑弗里才不得不投靠海盜們的部族,尋求他們的庇佑,否則在這樣的地方實在難以生存。

而那些依仗國王保護的部族則是以農耕或捕魚為生,他們佔據肥沃的土地與綿長海岸線,出產黑麥與海產,天然的海灣又能與外界進行貿易,這樣的地方無疑是收稅與搶劫的首選之地。他們用錢糧向國王納稅,換來軍隊保護他們免受強盜的侵襲,因而他們自然是國王最忠誠的擁護者。

在這之前,他們時常會遭到游牧部落的洗劫,那些流動的部族從他們手裡奪走手工製品、武器與食物,擄走人口,他們對此非常痛恨,卻一直都沒有很好的辦法。

由於軍隊的保護,游牧部族難以順利劫掠那些富裕的部族,他們也因此與國王的勢力結下仇怨。他們誓死反對國王的專制,與那些委曲求全的懦弱部落勢不兩立。

而這位勇敢的青年,艾爾索普,就是游牧部落中的一員。

他不是那個惹出禍端的青年,他對那個青年的行徑充滿鄙夷,更是對其畏縮在部落里的表現嗤之以鼻。

艾爾索普參與了那場紛爭,他幸運地沒有受傷,但也沒有殺死敵人。在敵人如鳥獸般散去之後,他第一個望見屹立在雪地上的蘭莉婭。

他看到蘭莉婭在舔舐手背上的血液,頓時吃了一驚,因為再怎麼嗜血瘋狂的勇士,也不至於真的要喝敵人的血。

那之後蘭莉婭的行徑更是令他大開眼界,他分明看到那個矮小的少女匍匐在死去的人身上,逐一咬破他們的脖頸。

艾爾索普沒有聽信傑弗里的話語,他認定蘭莉婭絕不是所謂的瓦爾基里,倘若她果真要為死去的勇者獻上死亡之吻,為何他們的脖頸上會留下野獸一樣的牙印。

他認為那個少女或許是偽裝成人的怪物,作為證據的是與她同行的貓族獸人。傑弗里一定是遭到了怪物的蠱惑與脅迫,才會聽命於她們,為她們怪異的行為辯解。

熱血的青年在這時萌生了一個英雄般的想法,他要揭發怪物的真面目,拯救被怪物控制的男人。

艾爾索普沒有同任何人說明,他迅速地回到住所,帶上了一些風乾的肉、黑麥麵包與水袋,趁着其他人在清理戰場的間隙追着雪地上的腳印趕了上去。他僅有一柄長矛,一面盾牌和一頂鐵盔,腰間的鐵斧是用來伐木的,必要的時刻也是不錯的武器。

衝動的艾爾索普卻並不愚蠢,他知道僅憑自己的一己之力難以同時對抗他們三人,他打算尾隨他們,等到勝算在握時再出手。

少女們一時並未發覺有人在追蹤她們,因為艾爾索普跟她們離得很遠,即使是萊雅的耳朵也沒能聽到聲音。

“你是對的。”依靠在貓族少女後背上吸血鬼如是說,“這幫愚蠢的野蠻人分不清是非,恐怕連一個女奴都會被當作女神。”

“不論如何,我們替他們趕走了其他部落,他們會感恩戴德,而另一個部落卻會對此懷恨在心。我們最好不要與他們相遇,否則一定會遭到猛烈的報復。”

“你們的國王竟然會允許這種私下的復仇?”蘭莉婭有些好奇地問。

“明令下當然不可,但這裡的傳統就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如果部族中的一員被殺死,那麼他們就得設法殺死對方部族的任意一個人。即便是奴隸或奶牛這樣的財產被害,他們也一定要對方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

“何等的野蠻。倘若是在帝國,他們的行徑必然要遭到法律的制裁。”

“法律是什麼?”

萊雅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生長於偏遠部落的少女並非不知道人類世界的規則,只是蘭莉婭使用的這個詞語在漫長的歷史當中發生了改變。拉緹姆作為一門古老的語言在這幾百年間也不是完全沒有變動。

“法律就是為了裁定衝突的規範,在帝國的所有法院前面都有十二面銅表,那上面篆刻有皇帝陛下親自製定的律法。當然,我等公民與賤民適用的法律是不同的。如果我們能活着回到帝國的首都,我會帶你去看看的。”

這樣的話語萊雅似乎先前就在哪裡聽過的樣子。

艾爾索普在較遠的地方追隨他們的腳印,直到他發覺這串足跡將要把他引向仇敵的營地,他才有所警覺。

單槍匹馬闖入敵對的營地是比追蹤怪物要更加危險的舉動,但他顧不得這麼多,無謀的勇氣促使他前進,他迫切地想要干一件驚天動地的壯舉,這樣就再沒有人會說他整天無所事事了。

少女們並不是有意要跟着血跡走,而是她們偶然發覺雪地上有許多新鮮的血,機敏的少女馬上就想到,她們不知不覺走到了本應當迴避的地方。

“我們不能再往前走了。”萊雅說,“我猜這些血跡一定是那些人的。”

“同感。”蘭莉婭接話道,“我能聞到,這是人類血液的味道。”

他們離最近的山脈已經不遠,雪山的輪廓依稀可見,甚至能看清雪山上的針葉林。路途已經不遠,在這樣即將到達的時刻還要繞路,少女們心中多少有些不情願,但也只能將情緒收斂,繼續前進。

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在繞開了血跡之後,他們仍免不了要與敵人遭遇。

斯科特部落的男人們被戰敗的消息激怒,他們集結整個部族剩餘的全部力量,打算全力進攻艾爾索普的部落。

原先參與爭鬥的人只有少部分,人們被那個離婚男人的遭遇煽動,決心要同他一起去艾爾索普的部落討要說法,他們的意圖只有一個,處死那個勾引已婚之婦的青年,要把他做成血鷹,晾在雪原里以平息眾怒。

他們沒有料到交涉會變成武力衝突,他們只是想要用力量去威懾對方,然而所幸他們帶了武器裝備,否則恐怕連能活着回來報信的人都沒有。

當那個領頭的男人捂着自己不斷向外湧出鮮血的眼睛向斯科特部落的首領訴說他們的慘痛遭遇,在場的人無不蹙眉盛怒,他們得到首領的准許,集結所有年輕力壯的男性,不論是奴隸還是自由人,發誓要讓他們的仇人血債血償。

他們只留下一部分人保衛部落里的女人與財產,其餘的人全都帶上他們所有的一切裝備,從鐵盔到鎖甲,從長劍到投矛。完全武裝之後他們站在部落外的牧場上接受首領的審閱,用武器拍打盾牌以表達他們的決心。

在那些戰敗的男人狼狽的逃竄回去之後,他們的首領立即組織了一支小隊外出巡邏,因為他擔憂他們的敵人追着這些人來襲擊他們的營地,他們武裝所有人需要相當的時間,必須要有人在外警戒以防偷襲。

少女們儘管避開了他們的營地,卻撞見了外出巡視的隊伍。

這些男人因為同伴負傷而繃緊神經,他們老遠就看見雪地上的人影,以為對方果然要趁勝追擊來襲擊他們,他們不由分說地舉起武器衝上前,直到走近才發覺眼前是一副少見的情形。

一個男人同一隻貓族獸人並肩走着,貓族獸人還背着一個嬌小的少女,他們撞見自己抄起武器向他們衝來,立刻擺起了迎戰的架勢。

“你們要做什麼?”

傑弗里率先擋在萊雅前面,萊雅藉此時機把蘭莉婭放下。

“我要拿你的頭蓋骨當碗使!”

這四個男人從沒有見過獸人,他們以為是敵人同魔物聯手,要將他們一舉殲滅。他們怒不可遏,吼叫着揮動武器向著對方砍去。

傑弗里立刻抬起右手,用圓盾擋下了迎面的劍劈,同時揮動斧頭,重重的砸在敵人的腰部,鎖甲與棉衣為他擋下了相當的力量,但他依舊感到疼痛難忍,大叫一聲。

萊雅拔出匕首與其中一人周旋,每當敵人試圖拉近距離,萊雅就要後退一些。少女決定把她的煉金道具留在以後用,不值得為這樣一個不知所謂的敵人浪費寶貴的藥劑。

而蘭莉婭這邊需要同時應對兩個敵人,她的手裡又沒有武器,要對付兩個披堅執銳的敵人頗為費力,她只得效仿萊雅的做法,與敵人保持較為安全的距離,期望傑弗里能騰出手來幫忙。

傑弗里的敵人雙手舉劍,他的每一次攻擊都像是要震碎傑弗里的盾牌,傑弗里感到自己的手臂被震麻,盾牌的表面也出現了裂紋,他用儘力量,朝着敵人的下體踹去。

這樣的攻擊異常奏效,傑弗里抓住這個機會,用全力揮動他的斧頭,砍向敵人的脖子。

艾爾索普在這時趕上了他們,他望見處在戰鬥當中的人們,猶豫了一秒,隨即決定要加入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