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白夏的心思被无数糟心事缠绕着,男友似乎察觉到她的状况,但碍于他稍显胆怯的性情,和她们青涩的感情,男友并未多说什么。
已经重复了太多次,白夏早已将“台词”熟记于心。
“是猪排咖喱啊。”她没抬头,自顾自想着心事,右手牵着男友温暖的手掌。
向前走着,白夏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向后拉了一下,她这才发现并非是男友在拉拽她,而是男友停在了原地,只有自己再向前走。
“怎么了？”
脱口而出了,是陌生的台词。
“啊没什么,我再找咖喱的窗口,在哪里呀？”
“不就在...”说着,白夏身手指向了熟悉的窗口,可映入视线的却是:牛肉饭。
记错了吗？左右环视,招牌菜的看板上写的清清楚楚,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猪排咖喱。
不安的感觉隐隐生疼,白夏连忙提问:“今天周几？”
“周三啊,怎么了？”
“啊,没什么,你要吃拉面吗？”
男友想了想,觉得很赞同:“那就吃拉面吧,你呢？”
“和你一样就好啦。”
说完,男友让白夏先去占位置,自己跑去拉面的窗口买午饭。
走向不远处熟悉的位置,白夏却看见三个不认识的同学已经坐在这里,餐桌上没有饭菜,似乎他们在等其他同学帮忙带过来。
或许是盯着他们看了很久,其中一个人转头看向白夏询问:“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白夏连忙摆手:“没事,我在找座位,打扰你们了。”说着,她走向其他的座位。
就如先前一样,猪排的消失没有打乱原本的剧情,这次遭殃的是拉面里的牛肉。
看到男友蠢蠢的样子,白夏觉得安心了不少。这一次,她没有用控制时间的能力将自己碗中的牛肉回溯到原来的位置,任由男朋友将自己的一块牛肉夹走吃掉。
安静而无言的午后很快结束,这一次,白夏告别了男友后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班级去等着上课。
她来到校园门口,趁着保安大叔和一名教师交谈偷偷溜了出去。
其实现在的时间还是可以自由进出校门的,很多中午会回家吃饭的同学这时候才刚刚回到学校,但白夏却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选择了偷偷溜出去。
白夏来到附近广场的空旷处,找到一条长凳,用随身带着的纸巾擦拭一遍,安安静静坐了下来。
等待着,就像是在面对终极的宿命一样。
“你很勇敢。”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可怕的身影,不知道蒂芙伊缇对罗曼诺娃说了什么,这一次白夏面对的不再是一个每时每刻都想着如何杀死她的人。
“你是...”本想着要直面一切的魔法少女懵了。
她设想过会被那个怪物二话不说杀死,她也想过被提出很多过分的要求,她甚至想过这一次自己会被对方抓起来,连死都死不掉。
但唯独没想到的是,这个一直试着帮助她的人先一步出现了。
于是,白夏要出口的话很快从“你是谁？”,变成了“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吗？”
蒂芙伊缇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白夏一旁空出来的位置。
“擦得很干净,看得出你是个很认真的人呢。”
说着,她就要坐下。
白夏抽眼看了看一旁的位置,她分明记得自己只擦了自己坐下的这片区域,长凳的另一边还应该有些灰才对,可此时那条长凳却就像是刚刚安装在这里的一样。
“你是谁？”或许是因为对方几次表现出来的善意,面对这个能不受自己能力影响的,能和她一起打破时间的人,白夏却没感到畏惧。
被蒂芙伊缇注视的感觉与被罗曼诺娃注视的感觉有天差之别,一边像是关切的打量,另一边则像是宣告着死刑。
“我叫蒂芙伊缇,对你而言是个有些拗口的名字吧？”
“不,不会的”白夏连忙摆手,此时两人都坐在长凳上,面对面,中间隔了一人多的距离。
蒂芙伊缇稍微转过身,但总体而言身体还是向前的,她的腰背挺得笔直,脸上神色平静,嘴角微翘带着礼貌的微笑,双手搭在腿上,微微翘起腿使她显得不太过严肃,反而是处处透露着优雅。
就像是贵族家的大小姐一样。
在这样的广场上,雍容繁复的蓝白礼裙十分醒目,这也为两人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恕我冒昧,我猜你此刻应该十分迷茫。”
笃定的语气,似乎她知道接下来的一切,只是冷静地分析着。
“现在尽请放心,那个想杀死你的人不在这里,也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只是想来和你谈谈。”
“谈什么？还有你和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每次都出现在一起？”声音有些颤抖,白夏每当回想起那些恐怖的经历都会全身冰凉,现在也不例外。
看到她颤抖的双肩,蒂芙伊缇将手掌轻轻搭上去。
“请冷静一点,现在没人会伤害你。”
带着魔力的语言和手掌的温暖一同传去,白夏舒了一口气,无法抑制的颤抖停住,一直折磨着她的恐怖回忆也消失了。
“你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对你做这些事吗？”
白夏点点头,她注视着蒂芙伊缇的双眼,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用你能理解的话说,因为你的能力。”
“我的...能力？”
“是的,我只是猜测,你的能力应该和回溯时间有关吧？不然我们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经历这个周三。”
白夏点点头,她猜到了些什么,那个怪物或许是在觊觎自己的能力,可面前的人呢？虽说她几次都在帮助自己,可为什么她们每次都会一起出现？谁又能保证这不会是另一个骗局。
蒂芙伊缇没有在意她逐渐戒备的目光,她继续说着。
“很抱歉的讲,你的能力,是有缺陷的。我不会妄加猜测,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定义这个世界,也很难容简单明了的语言想你叙述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但我希望你能相信这点——任何对时间的改变都是具有风险的。”
“用尽量直白的语言来说,这个世界的时间并非线性的,它就像一个由无数丝线集束在一起的丝带,每条丝线就是一个独立的时空,万物发生自无数不同的时空,直到它们归束于一个共同的点。这是个用语言很难形容的系统,我们称这个模型为时序。而你的能力,每一次产生作用,都是在恶性地改变着时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套大道理说的白夏头有点大,她只是个平凡的魔法少女,怎么就突然牵扯到了世界毁灭这样的话题？
不管如何,蒂芙伊缇的意思她还是听懂了。
“也就是说,我的能力是有副作用的？可是我从来没感觉到哪里不对。”
她怀疑着,一方是陪伴自己许久的能力,一方是个突然跑出来的陌生人,她会相信哪边可想而知。
“我知道这会给你带来很多困扰,你也不可能完全相信我的话,但这没关系。”
说着,蒂芙伊缇很认真看向白夏,语气也变得严肃。
“白夏,我希望你能理解,你的能力很不稳定,它存在着很多隐患。请恕我直言,这些隐患在我看来并不是能够通过训练弥补的类型。在这一点上,我和桑多诺娃小姐的看法一致,我们认为你应该尽可能避免使用能力。”
“桑多诺娃？”
蒂芙伊缇突然意识到面前的少女并不认识罗曼,是自己太想当然了,不过也或许是因为那位女士太过匪夷所思,自己会犯这样的错误似乎也并不是不可接受的。
“抱歉,是我疏忽了。罗曼伊兹.桑多诺娃,就是先前数次想要...伤害你的那位女士。”
嫌恶和仇恨的眼神,果然谁都不喜欢被人杀死吧。
“请不用担心...”
蒂芙伊缇的话没说,她被白夏打断了。少女站起身,向后退了半步。
“也就是说,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对吧？”
看到她戒备的样子,蒂芙伊缇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你误会了,我和她只是在关于你能力的风险这方面看法一致,但我和她所想的方法完全不同。”
“她想杀了我,你呢？”
蒂芙伊缇叹了声气,看样子对方十分戒备自己。
“我不会伤害你,你是无辜的,也正是因此我才和罗曼谈了些条件,这一次是我来和你交涉,而不是放任她伤害你。”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理所应当的发言,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白夏或许有些无理,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就像你猜到的那样,桑多诺娃小姐并不是个容易交涉的人。”
接着,两人沉默了许久,只是无声对视着,白夏似乎是想要看出蒂芙伊缇的语言中是否有着真诚。但很显然,她并不擅长这些。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先前的对话里,蒂芙伊缇从来没有动用过自己的力量,语言表现出的是令人烦躁的驳杂,对于凡人,也只有那些不再过分纯粹的语言,才是平易近人的,才是可信的。
最终,白夏坐下了,她接受了蒂芙伊缇的请求,两人会好好谈谈。
这并非萌生出的信任,只是不得已之举。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人多的距离。
“我的提议是,在以后,你尽可能避免使用能力,但这并不足以满足桑多诺娃小姐。”
“因此,你必须动用自己的能力,回到你被我们发现之前的时间,并从那天开始重新度过这段时间,你要尽可能不动用能力。具体而言,就是四天前。”
“这样不行...”
“为什么？”
白夏犹豫着,她看见蒂芙伊缇始终平淡的目光,选择将一切实情告知。
“就和你说的一样,我的能力...有点限制。每次我回溯时间之后,那个回溯点的前后一段时间就会变成无法转回的状态,我没办法回到四天前。”
“如果更早呢？”
“也不行,如果回到那时候,在两次回溯之间的这段时间里我就都没法使用能力了。我有必须在今天使用能力的理由...”
“这个理由具体是指？”
“不,没什么...”眼神在闪躲,她在回避这件事。
“请回答我。”无可置疑,不可违逆的语言发出,第一次的,蒂芙伊缇对面前的少女使用她的力量。
“就是...中午快下课时,屋顶的风扇掉下来了,砸到人了...”
“也就是说,你想拯救他们？”
“是的,我不能看着他们死去而不管。”
少女胆怯着说出了这句话,一定会被觉得很自大吧,会被说太过狂妄了吧。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算,却想着这样的事。梦想着成为魔法少女和英雄,太愚蠢了吧？
但很快的,温暖的怀抱将她环绕。她听到了温柔的声音。
“心怀正义事件难得可贵的事,你是个好孩子。”
“但是,你不需要太过依靠自己的能力,去和别人说清这件事,提前将风扇修好,就可以避免后来的惨剧了吧？”
趴在蒂芙伊缇怀里的白夏摇摇头,“他们都不相信我,已经有好几次了,我回溯时间帮助别人,他们却都不相信我!”
“想说服别人,先要说服自己呀,你只要令他们信服就可以了。”再一次的,那无可违逆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但是...”
在质疑之前,新的声音传来。
“相信你自己吧,你可以说服他们。”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