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形容却并不难听的,计程车打表的声音终于得以停止,随着司机礼貌递来的账单和他十分客气开口说出价钱,蒂芙伊缇的眉毛稍稍皱起,因为她发觉身边的人似乎并没有拿出先前那个粉红色小兔子钱包的打算。
司机维持着身体向前,上半身加一条手扭向身后的姿势也是很辛苦的,于是他不免催促:“请问是哪一位付钱？”
罗曼诺娃露出一个略显妩媚的笑容,事实上只要她想,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能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即使她的相貌在多数人的审美观中只能算是有点好看。
“她付。”说出与笑容毫无关系的话,抑或是说这本身就是口蜜腹剑之语,随着手指指向一旁的蒂芙伊缇,罗曼诺娃已经推开车门,皮靴轻轻踏在地面上,某种难以形容似乎本不存在的东西开始升腾着,这并非是什麼无形的立场,亦或是什麼诡异的能量,倒不如说就像是任何恐怖片或搞笑漫画中,那些仅仅是语言和片段就能形成的东西——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似乎整个校园之上的天空都变得愈发黯淡,只是这种变化在人们眼中或许并不能轻易察觉,即使是罗曼诺娃本人。
蒂芙伊缇的心情显得更加沉重了,并不是因为罗曼诺娃那对着太阳眯起显得不怀好意的双眼,倒不如说此刻她最大的困扰是面前那位司机先生手里递过来的账单。
从蒂芙伊缇的个人行程上来看,她来到这座城市已经有几天了,但对这座城市而言,蒂芙伊缇只是在一个平凡的周三里,无比平凡的一个中午突然出现在某处街道上。
这就意味着,她,没,钱。
即使是身为源质公司前雇员的她,也无法解决此刻艰难的处境,更何况她和罗曼诺娃不同,身为一位出身于名门,哪怕是落魄名门的她,那多年以来的教养和优雅也不允许她现在跑路。
“先生,您有零钱吗？”蒂芙伊缇如此询问。
“有的,您没有零钱吗？”
蒂芙伊缇没回应对方多此一举的提问,“请让我看看可以吗？我担心您可能会不方便找零。”
似乎是合理的请求,但仔细想想又有些多此一举。
但莫名的,或许是因为一直扭着身体,也或许是因为想要给这位小姐留下好印象,司机拿出几张面值较小的纸币展示给蒂芙伊缇。
“您看我这里应该可以找零,哦对了也可以选择网络支付。”
蒂芙伊缇轻笑着回答:“我想我的口袋里应该有些钱。”
说着,她在那条裙子上硬生生找到了个口袋,或是叫兜儿,紧接着伸手进去抽出几张面值相同的纸币递给对方。
“不用找零了。”说完,她挪动着身子从罗曼诺娃下车的那一侧走了出去,这时她才发觉罗曼已经在前面一段距离了。
蒂芙伊缇也没管司机感谢和道别的话,直接帮对方关上车门跑向罗曼。
且不提那位拿着三张连编码都一模一样的假币的司机,蒂芙伊缇跟着罗曼诺娃来到了校园的大门处。
门卫的保安颇为尽责,看到两个不管是衣着、举止、神色还是说话都很奇怪的怪人,保安大叔走了过来。
“你们有什么事吗？”
罗曼没说话,瞥了一眼蒂芙伊缇。
知道自己又要助纣为虐的蒂芙伊缇只好走了出来,对面前这位保安说:“打扰了先生,我们只是想进去看看,不用在意我们。”
蒂芙伊缇在后半句话上语气稍微加重了一些,随着罗曼诺娃的一个响指,保安有些狐疑看了看两人,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回了门卫室里。
校门仍是老旧的栅栏门,两扇巨大的铁门让蒂芙伊缇想起了自家庄园的门口。
“我想这门应该是开着的。”似乎是自说自话,也可能是在对着罗曼的背影讲话。
总之,蒂芙伊缇说了这么一句话。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有些刺耳的摩擦声,显然这两扇门也该稍微保养一番了。
罗曼诺娃随手推开了大门,自己自顾自走了过去,蒂芙伊缇本想顺手把门关上,不过想了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还是无奈叹了口气,追上了罗曼诺娃的脚步。
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感应,罗曼诺娃可以很轻易知道那个有过数面之缘,却至今未曾谋面的小家伙在这里,但也仅仅如此了,毕竟那孩子身上也没有什么定位装置,罗曼自己也不是个雷达。
“你说,我要是把这栋楼炸了,她会不会自己跳出来？”手指在空中滑动,轻轻点着面前的方向,罗曼诺娃一如往常那样,轻松的说着会让人困扰甚至失去生命的话。
“如果是那样,我可能不得不阻止您了。”
罗曼摊手,表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但按照蒂芙伊缇对她的了解,这人的说笑和付诸实践可能只有一线之隔,而可怜的自己就是那时刻都可能会被突破的一线。
不得不说,作为这样一座老城里的现代学校,这所校园或许对得起那有些昂贵的学费,这里设施齐备,就连游泳馆都有,而不是露天的泳池。
此时正是下午上课的时间,体育场上还有不少学生正在活动,两人若无其事行走在道路上,罗曼嘴里讲着恐怖的计划,蒂芙伊缇则在不停劝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我们该怎么找到那孩子？”
罗曼的语调有点高,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大,看得出她此刻的心情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好了。
蒂芙伊缇微微欠身后对她说:“我建议您可以等到晚上,就如之前的几次一样。”
“那我刚喝完咖啡就跑过来岂不是白费了？”
说完这句话,罗曼正好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而就在此时一颗篮球正好飞向了走在篮球场外道路上的两人。
虽说篮球场四周都有很高的护网,可这篮球却偏偏好死不死飞了出来,正好落在罗曼的手上。
看到这一幕的蒂芙伊缇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她有些不满,毕竟自己也算是好言相劝了很久,她用一种不可违逆的语气说道:“罗曼小姐,你不可以这么做。”
紧接着,她声音突然提高,用一种就连一旁篮球场里的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喊着:“你会将篮球丢给他们,以便让他们能继续打球。”
蒂芙伊缇说话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在宣告即将发生的事情,也像是一个旁白在解读着发生在另一个时空中的故事。
一切的发展就如她的语言所叙述的异样,那不可违逆的语言就连罗曼这样的人也要遵从,只是,并非全部。
就像她所说那样,罗曼乖乖举起了手,用一种颇为标准的姿势将篮球高高掷出,划过一条看似没有什么杀机和阴谋的轨迹,篮球落到了几个学生的脚边。
罗曼也只是歪头笑了一下,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蒂芙伊缇看对方并没有死按着这件事来找自己麻烦,心中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刚要开口再说话时,她终于察觉到了隐藏在罗曼先前那个看似有些无奈的微笑中的疯狂。
她立刻看向那边的学生们,她看到那即将触碰到乖乖躺在地上的篮球的手掌。
“停下!”
一声轻喝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住,如果不是更远处那些没听到这句话的人还在继续着他们的动作,罗曼或许会觉得眼前的人一句话暂停了整个世界。
但即使如此,那抹淡淡的微笑仍留在嘴角,就像蒂芙伊缇所说的那句话一样,那戏谑的笑容也随之凝固,停在了此刻。
直到一阵风吹过球场,篮球因此向前滚动了些许。
下一刻,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惊人的声响,更不会有什么恐怖的光影。
一切就如同它理所应当的那样,就像是蒂芙伊缇只是神经过敏了一般。
人们只是略带好奇看了她一眼,捡起了篮球走回球场,重新发球,继续先前的练习。
“我说,你把我想的也太邪恶了吧？”
罗曼走回蒂芙伊缇身旁,将脸轻轻靠在她的肩上,身高差的缘故让罗曼不得不稍微弯腰。
炙热的气息吐在蒂芙伊缇的耳垂上,她的脸被罗曼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
“抱歉,但考虑到先前和您一起行动时不愉快的经历,我很难不多想些什麼。”
离开了蒂芙伊缇的肩,罗曼以一副“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啊”的惨淡表情走远了。
只留下在原地发愣的蒂芙伊缇,按她想来,刚刚那群人显然是不活了,可罗曼大魔王怎么就没动手呢？
不过说来也对,如果自己能猜到她的行为,她也就不是罗曼伊兹桑多诺娃了。
不多时后,就在两人顶着众人奇怪的目光和自己的一身奇装异服闲逛到了学校食堂之后,罗曼看到了此行的目标——本日特供咖喱饭。
当然,只是一个看板罢了,现在的时间食堂已经不供应食物了,但这并不妨碍罗曼托着蒂芙伊缇两人流进去,看到一个校工就放倒一个,当然这个行为在蒂芙伊缇的大力劝阻之下从“干掉”变成了“敲晕”。
于是,成功潜入了食堂后厨的两人来到了食材框前,就在蒂芙伊缇以为这是罗曼打算投毒来无差别歼灭所有可疑目标时,她听到了这么一句问话。
“我厨艺挺好的,你想品尝一下吗？”
从来不知道罗曼会不会做饭的蒂芙伊缇稍微犹豫了片刻,她冒着可能会触怒对方的风险询问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请问您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吧？”
罗曼摆了摆手,示意抓人都是小事,现在吃咖喱才是要紧事,她从菜筐里拿出几个土豆丢给蒂芙伊缇之后,就戴上了不知哪里找来的手套跑去开始处理胡萝卜和洋葱了。
冰柜里冻着的鸡肉本来足够拿去当武器了,但在两人不合常理的诡异能力之下,鸡肉就在罗曼将其用自己并不十分精湛但也足够用的刀工切成块状时已经完全解冻。
分工明确的两人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做出了一锅鸡肉咖喱和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一边很没形象扒着饭,罗曼诺娃向对面吃相很优雅的蒂芙伊缇提问:“你说下一次会是牛腩呢,还是拉面啊？”
蒂芙伊缇想了想,在仔细咀嚼完口中的食物后,放下餐勺向对方回答:“我对食物并不挑剔,不过您的厨艺确实很令我惊讶,您决定就好。”
罗曼笑而不语,显然眼前这位女士并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