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于万年间几乎相同的时刻照射到了同样的地方。

翱裡站在空无一人的宿舍走廊,白色的发丝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了耀眼的光,淡粉色的双眸之中正映着窗台上摆放的深蓝色花朵。

于她而言,这一切也许顺利过了头。

无论是向上级申请的昂贵药物的事,还是与安佐的协商,甚至是兑换违禁武器时似乎都没有碰到什么阻碍。

就算是在兑换交接这种极易出现差错的时候,都能清楚地看到柜台后的工作人员连向上报备这种例行的事情都没有做,只是让她签字后就直接将东西交了出来。

正常来说像她这样的学员是不可能有兑换违禁武器的授权的,可是在今天尝试的时候授权名单上却突然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真是令人诧异。

「是察觉到了什么嘛...」

翱裡皱着眉头如此想道。

有可能是「审判庭」的高层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她的身世,亦或是远在东瀛的父亲的帮助。

翱裡摇了摇头,将后一个猜测赶出了脑海。

——每个人都有几个秘密,就比如说某个从家中脱离出来的大小姐。「翱裡」。

虽说不能完全保证让人无法确定她的身份,但有着其它人的帮助也不至于这么快露馅吧...

这样思考着,她叹了口气。

两个猜测都被她用比较可信的理由否决掉了,既然无法猜测,索性就不想了吧。

翱裡回头看向了名为安佐的少女所在的寝室。虽说由于身体的原因让她无法看清大多数的事物,但对与经常因为一些小事与自己有着摩擦的安佐,她还是能够抱有一定的信任。

很多人都不是很喜欢那个以冷酷唯我而著称的少女,可是她却有着全然相反的想法。

至少就在刚才,所有人眼中不宜结交的怪人就已经变成了队友。

更别提早先与安佐的几次拌嘴就已经可以证明她并不如同那群人所说一般疯狂。

要知道早在加入这里之前翺裡就已经明白人言可畏。不仅是因为自己本身的病症所遭到的无端迫害,更是因为无知的群众与无良的媒体的报道使得为数不多的几个秉公守法的优秀官员饮恨下台。

以前的她因为顾及到身居要职的父亲没有去过多的参与到这些事当中,但现在,一切都有所不同。

是私人医生的复查结果让她下定了决心——

「抱歉,大小姐,恐怕...」

诊疗室中,名为翺裡的少女躺在病床之上,她面前身着白大褂的老人面带苦涩,无奈的哭丧着脸。

那是对于无法治愈自己的雇佣者的自责。

可即便在这种时刻,那个翱裡所需要的人却仍然没有出现在这里。

那个名为秋山泽昌的男人。

那个名义上是她父亲的男人。

最终,亲情比不上事业。

良心,比不上金钱。

「没关系,告诉我还剩多少时间就好。」回应这位紧张不安的老者的,则是大小姐平静的话语。「其他人的眼神我早就见识过了,倒不如说,早点去往该去的地方才是我最好的结局。」

翱裡侧过身,不让老者看到自己的表情。

让从眼中流出的液体缓缓跌落在枕头之上。

「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白色的床单和着白色的长发以及白色的墙壁告诉着早就该前往地狱亦或是天堂的她这里是人间的事实。

比地狱更加向往光明,比天堂更加接近黑暗,这就是这个世界。

上天会关上那扇门,却不一定会打开一扇窗。

残忍的永远是现实。

煎熬着,医生的回答也如约而至。

「保守的话,还有...」...

「是嘛...」

在医生看不到的地方,得到结果翺裡紧紧地抓住了床单。

有些时候,表面上不在意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宝物。

她早就猜到结局会如何,只不过没有想到会来的那么早。

这一切,都源于所谓的「基因库净化」这个计划。

基因库净化的主要受害者,也就是「平民」,很明显不会放过可以教训他们所认为的「污秽不堪」的官员的机会。

所以自从翺裡被诊断出「白化病」,这种听起来并不是很高大上的病症之时,外界的闲言碎语就开始像雨点一样泼洒在这个脆弱的女孩身上。

——要是平民的话,早就被关进「收容所」了吧。

从那时以来她就已经明白,要理解,审视一个人,就不能用眼睛去观察他已经经过无数粉饰的外表,经过无数雕琢的话语。

判断的唯一依据,就是他的行动,他的意志,以及他的潜意识。

所以翺裡不辞而别,离开了那个早就不能够称之为家的地方。

也放弃了仅能够治疗眼睛的手术,加入了审判庭。

其他人无法察觉的灵魂,将由她亲自辨认。

其他人不能承认的事实,也终将由她昭示。

也许这里的其他人都与她抱有不同的愿望,或许比起她来有着更远大的目标。

但这个名额翺裡势在必得。

纯白的大衣夹带着些许鲜红,立起的衣领将她的半张脸完全遮蔽,使得别人无法看清表情。但无可否认的是,在这个瞬间她的决心会一直支撑到她目标达成的那一天。

晨光的照射下,翺裡的影子泼洒在了墙壁之上。

凝视了许久,她终究还是没有再去敲门。

安佐需要适应的时间,而她自己也同样如此。

这个突然从脑子之中冒出来的决定竟然能够让那个性格恶劣的人加入到自己的队伍的事实,想要接受是绝对需要时间的。

冲着已经关闭了的,安佐的房间的方向挥了挥手,她离开了这里。

即便申请时比较顺利也并不能免除积分消耗,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去休息,等待训练开始,然后以最好的状态将刚刚花掉的积分全都赚回来。

走到昨天夜里与安佐发生冲突的那个窗台旁,抬起手遮住了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翺裡独自享受着除了她以外并无他人的走廊。

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安佐如此喜欢一个人置身于这里。

——安静确确实实可以让人放松下来。

也许,自己和安佐并没有那么多不同。

「我呀,只是想达成自己的目标而已。」

「也许在那之后,你也能和我诉说你的目标,安佐...」

若有所指的嘀咕道,她摸了摸自己的佩刀。

——一定要赶在将行就木之前将自己燃烧殆尽。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誓。

鲜红的血色刀身倒映着走廊内的一切。

翱裡转过身,她的面前正是刚刚离开的安佐的寝室,也许那个她刚刚开始接受的人正在发生着什么改变。

即便她无法用眼睛看到。

几天前。

「收到了吗?」

翺裡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聊天窗口之中,对方发来了这样的话语。

「不...还在下载,你知道的,这里的网络能用就行了,我也不敢奢求太多。」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带着隐形眼镜的眼睛已经充满了血丝,因为疼痛而产生的泪水已经溢出了眼眶。

因为特殊的体质,翱裡已经吃过了不小的苦头,可惜的是在她离开那个家之后,「白化病」就已经没有任何治疗的余地了。

不过这也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能够在「审判庭」受训的孩子都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所以与外面的世界不同,这里没有人对翱裡指手画脚。

甚至在第一次评估结束后,她因为近身战的强劲而收获了一群粉丝。

但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为什么不能直接见面谈呢?」

看着缓慢增长的下载进度条,翺裡问道。

她也想知道为何平时十分顾及她感受的对方会选择这样一种不怎么适合自己的联络方式。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自然会去找你的,可惜在训练区域和住宅区域都布满了摄像头,如果现在去找你的话,一定会引起怀疑的。」

「既然如此,使用电脑是不是也不够安全?」

在屏幕上看到对方的回答,她不禁怀疑起了现在二人对话的隐秘性。

「放心,绝对安全。」

回答的毫无犹豫。

不管怎么说,毕竟她来自于从21世纪上半页就开始领先全球信息技术的国家,能够这么果断的回答自己,翺裡也就放下了那一点怀疑。

在她还在思考的时候,电脑中传来了文件接收完毕的提示音。

「这是?!」

将被解密的后缀为De的文件转为Docx格式打开后,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显现了出来。

「最终考核的内容。」

虽然翺裡不想相信,但这就是事实没有办法改变。

知晓了这一切,她就几乎已经拿到了登上名为「恩斯维尔」的通向外星的殖民舰船的门票。

「努力一下吧,翱裡,你我的目标是相同的。」

屏幕的另一边,人影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