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罪收容計劃2第七「候選者」
天空籠罩着一層黑色的雨幕。
「啪,嗒,啪,嗒……」腳步聲越來越近。
樓下有幾間教室里的燈光亮着。
「嘀嗒,嘀嗒……」冰冷的雨水順着欄杆流下。
空無一人的教學樓。
「砰,砰……」
帶着奇異節奏的金屬碰撞聲來自空蕩蕩的教學樓四樓。那是風吹動老舊的鐵柵欄門來回碰撞牆壁發出的聲響。
生鏽的鐵鏈「咔咔」作響,乾燥的鉸鏈相互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嘯,昏暗的走廊悄然無聲。
這一切彷彿都在告訴少年——生人勿進。
「好像沒有人啊,到底是誰打開了四樓的鎖?」
這棟教學樓總共有四層,每一層樓有八個教室。核算一下,一個年級一般不會超過25個班級。因此四樓往往是空着的。必要時可以充當社團活動教室或者是考場。
「而且這怎麼看都不像是社團訓練的場地啊。」
四樓的教室里燈都沒開。門也是上鎖的。
雨仍然在下着。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回去好了。」少年安慰自己絕對不是害怕了。在馬哲和唯物主義兩個偉大力量的加持下,一切妖魔鬼怪都是紙老虎,有什麼好怕的對不對?
但是少年又一次聽到了那個奇特的聲音。
不同於鐵柵門發出的沉悶的撞擊聲,他聽到的是更為清脆的,更為冷冽的——
「叮——」
「應該不會有危險的。反正一時半會離不開這裡,乾脆去看看好了。」陳志卓再三猶豫,決定去樓頂看看。
可見,人的好奇心是真的會害死貓的。
……
暗夜,是刺客的主場。
教學樓樓頂上,兩道黑影打的難捨難分。
冷兵器反覆碰撞,不斷發出輕微的清脆的聲音。
「叮——」
凝滯的空氣被鋒利無比的銀光劃開,細密的雨幕也被靈活多變的黑芒撕裂了些許。
眼花繚亂。
二人的動作快到了極致。一招一式都是朝着人體要害破壞的致命殺招,沒有花里胡哨的架子。
一寸長一寸強,一邊是陰冷狠厲的長劍;一寸短一寸險,一邊是奇詭刁鑽的忍刀。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戰鬥風格。
雙方交戰數十回合,僵持不下。
馬路上的燈「噌」地亮起來了。
兩人幾乎同時停止了出手,相互對峙着。
暖色的燈光映照出他們的身影。黑色的雨落在他們身上。
通過背影的曲線,可以判斷出這是兩個女性。一個是扎着馬尾的女刺客,一個是及肩短髮的女忍者。
在光下不適合暗影的爭鬥。於是兩人帶着某種默契把戰場重新轉移到暗影之中。
「你還是不肯為我主所用嗎?」短髮女忍者出聲詢問。
「我生是中國人,死是中國魂。要我幫你們,死都不可能。」女刺客的回答很決絕。
「是嗎?真是遺憾。」短髮女忍者眼中殺機畢露,瞬步疾行。指尖旋轉的手裡劍破空而出。
「影流·奧義·手裡劍」
手裡劍融入了暗影之中,無聲無息,但是更加致命。
女刺客步履輕盈,左閃右避,她持劍向前作刺出的姿態。
「追魂。」
她輕輕地吐出古老的音節,手中的劍被灌輸了能量,變得逐漸透明,消失在空氣中,一股奇異的吸引力引導她找到敵人的所在。
「啪,嗒,啪,嗒……」
通往頂樓的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有人。
有人來了。
這個時間段怎麼會有人?
她們幾乎同時停止了鬥爭,藏匿於黑暗中,屏息凝神地看着來人。
「怎麼會是你?」扎着馬尾身穿夜行衣的少女睜大了齊劉海下的瞳孔。
「唔…什麼都沒有,難道是我想多了?」
少年蠟黃的臉和瘦削的身體在暖色燈光下格外顯眼,他環顧四周,發現除了地上的水窪,什麼也沒有看到,轉身準備離開。
「小心——」
危險來自後方。他的影子里像流水一樣漾起波紋,一隻拿着苦無的手從少年背後殺出!
「嗯?組長?」少年聽着覺得耳熟,隨即辨認出來了聲音的主人。
可他還是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經近在咫尺。
「無關人員——退場!」女忍者的神色間閃過一絲不忍,但隨後取而代之的是病態的快意和對鮮血的渴望。苦無閃爍着紅光包裹住了少年。
大意了。
薛希姬意識到悲劇已經無法挽回了。她跪坐在地上,雙眼失去了神采。
那個曾經愛開玩笑、妙語連珠的少年自今夜后,不復存在了。
她內心空落落的。彷彿失去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
「我,就要死了嗎?」
少年說。
鋒利的苦無割開他的皮膚,那種徹骨的寒意快要吞噬他的靈魂。
「我好像聽到了來自黃泉那邊演奏着尺八的聲音和逝去者的呼喚……」世界的聲音開始失真。古老的樂曲訴說著永恆的真理,死亡的旋律在他的耳際迴響。
「我好像看到了彼岸開放的奈落之花和翩翩飛舞的血色蝴蝶……」世界的景象開始模糊褪色。遙遠的彼岸,盛放着美麗的花朵,飛舞着妖艷的蝴蝶。
心臟在隱隱作痛。那是苦無從背後切開心臟發出的哀嚎嗎?
【太難看了。第七「候選者」。】
【區區一個幻術,居然就讓你喪失鬥志了。】
「你……是誰?」
【真實之眼,開啟。】
少年的眼前的一切事物突然變的異常清晰起來。什麼尺八、彼岸花、血蝶、痛苦統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世界似乎變了。變得不太一樣了。
「雪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全清晰的世界。
萬事萬物的每一個細節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我看到了雨。」
無數的雨點水珠從數百米高空落下,何其壯觀。
黑色的天空被地面的燈光輝映得五顏六色的。
這時候他才發現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清楚天空的顏色。
鐵柵欄上紅色的鐵鏽。白色瓷磚的缺口。
「這就是……所謂的真實嗎?」
花已非花,霧已非霧。
少年看到眼中一切的事物被無限劃分成「線」與「核」。
而他可以控制所接觸物體的「線」。所謂掌控是說二指滑動為「連接」,一指滑動為「斷裂」。破壞「線」,可以形而上的改變物體,連接「線」則可以形而上的融合,無法改變其性質(「核」)。
掌控「核」需要假面的力量,或者加深對「線」的理解。
……
「怎麼可能,我居然……失手了。」辻綾千代感到不可思議。
作為「偏執狂」手下的「殺人鬼」,剛才的刺殺可以說堪稱完美了。而眼前的少年不過是個普通人,居然輕易地躲開了殺手突如其來的一擊。
完美刺殺卻沒有一擊必殺,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恥辱。
陳志卓把眼鏡摘下來收好,因為暫時不需要它了。他現在可以看得很清楚,比戴眼鏡看到得還要清楚得多。但是這並不能使內心「撲通撲通」的鼓噪平穩下來。
無知者無畏。看得太清楚了反而會讓人害怕起來。
比如說身後的女忍者從黑暗中拔出來一把約有一人高的大太刀拖在身後,摩擦着地面不斷冒着火花,朝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來。
「冷靜下來。」陳志卓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女忍者說。
怎麼可能冷靜下來啊!她從哪兒弄來的刀?還是開過刃的!
「影流·奧義·鬼斬!」大太刀迎面斬來,寒光閃爍,勢不可擋,暗影宛如有形體般附着在上面。
開什麼玩笑?這一刀下去砍中的話絕對要完蛋的。陳志卓不開玩笑地想。
有什麼辦法能夠抵擋嗎?
他急中生智,握住鐵柵欄門上一根粗壯的鋼釺,掌控着柵欄門上的線。
「能看到。」
無數的線交織在一起,放大來看就像是無數的管道一樣。陳志卓要做的就是去掉其中的一部分「線」,便於把鋼釺取下來作為武器。
理論上他也可以將對手的太刀切斷。
可是辻綾千代來的太快了。
幾個呼吸間她已經快要把太刀架到脖子上了。
「給我斷!」
匆忙之中,陳志卓切斷幾根較細的「線」。於是生鏽的鐵柵欄門上的細螺絲被擰斷了。
千鈞一髮!太刀正好砍在鐵柵欄門上。
雖然被砍斷了幾根鐵釺,但是好在有驚無險。這時候陳志卓看到太刀上面的暗影在腐蝕着鋼鐵。他一腳踢開鐵柵欄門,瘋狂地往四樓跑。
惱羞成怒的辻綾千代見一刀沒有成功,馬上反應過來,從鐵柵欄門上拔出太刀,提着刀就追過去了,留下了陷入幻術的薛希姬。
狹窄的走廊,空曠的單行道。無法阻擋,無處可逃。沒有人可以救他。
來了,來了,他聽到身後來人了。他轉身就看到辻綾千代從他的影子里出來,掄起太刀決然斬下。
他可以清楚地看着太刀越來越近。
可惡,即使看到了也躲不開……
「躲不開躲不開躲不開……」
【真是的。賢者模式,開啟。】
拋棄一切的雜念和情感,少年的腦海中只有純粹的覺知。這種覺知可以最快理清思路,洞悉到一些隱藏的規則,感受萬物運行的趨勢。
這種狀態叫做「賢者模式。」
看得到。
那就接的到。
雨停滯在了空中。鉸鏈不再摩擦。太刀無法寸進。
因為少年的雙手接住了那把危險的太刀。
「……三擊不中,撤退。」黑暗中的某個存在發出指令。
「你的命,我會取走的。」辻綾千代冷冷地說。
「……但不是今天。」
「哼。」女忍者頭也不回地走了,消失在黑影中。
空中的雨停了。少年收回了能力。
……
「呵,第七「候選者」。」
金色長發尖耳的戴着眼罩的美少女默默地站在另一座教學樓的樓頂圍觀整個過程。
「那麼……就是你了。」
嘴角綻開燦爛的笑容。